第 110 章(1 / 2)

二月初五,毓敏郡主儀仗浩浩蕩蕩自北城門入國都,國都貴女聞訊,浣花箋如飛雪一般投入平遠公府,全然忘了毓敏郡主第一回入國都時她們內心的鄙夷與不屑,如今隻巴不得要與毓敏郡主建立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好叫她願意給自己一個從八品女官的位置,屆時她們指不定也能成為國君金口玉言親封的天下教化女子之典範了!

光是想想這份榮耀,她們都能在家笑出聲來,這些貴女後麵的家族也是樂見其成,隻是他們看得更遠些,毓敏郡主此人乃是國君與太子在背後撐腰的,若是他們家族的女孩子能到毓敏郡主手下做事,掙一份榮耀之餘,也是向國君與太子表忠心的最好機會。

新超建立後,他們這些前朝留下的世家大族早已隱隱有被排擠出核心圈子的趨勢,若再放任下去,百年家族傾頹沒落便真是在眼前了。

並不知此中內由的葛歌對收到的這些浣花箋也隻是覺著不解,卻並不打算理會,本就沒多少交集的人,都邀她出去做甚?除何玉寧的邀約外,其餘的便都叫管家全部回絕了。

二月初七,葛歌赴何玉寧戲園子邀約,竟也是看的王小茹那戲班子編排出來的《女大人》一出戲!

坐在二樓雅間內一臉無語地望著戲台上那畫得跟猴子屁股一般的戲子唱跳俱佳,雖已看過一遍的葛歌還是忍不住扶額尷尬:“玉寧你怎地想來看這出戲?”

“這出戲好看呀!這戲班子正月底到的樂遊園演出,演了七八日女大人,日日滿場,我好容易才訂到的雅間呢!”明明是她約人出來的,何玉寧如今全副心神都放在戲台上的演出那兒:“哥兒你快看,一會兒女大人就要在虎口下救出受傷的太子殿下了!”

“…在皇城腳下這樣編排太子殿下真的好嗎?”葛歌真覺得王小茹這是想掙錢想瘋了,這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編排進來,還巴巴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演出,真是膽子大過了頭,等她下月入國都時自己一準兒要好好教訓她才是!

等看完最精彩的一段後,早已將這出戲看得爛熟於心的何玉寧才終於有空與葛歌說話,喝了口茶道:“太子表哥自己還來看過,說是戲班子演不出哥兒你風姿的萬分之一呢!”

“…”這完全不是重點好嗎?

見葛歌還是一副接受不了的表情,何玉寧抿著嘴笑了好一會兒,道:“哥兒你之前在雲州不曉得國都的情景,太子表哥為著你任女官一事,在正陽宮門斥責了百餘文人,又與朝臣在朝堂據理力爭了數回,將哥兒你做過的好事樁樁件件說出來,氣得那些老不修的一個個麵紅耳赤,偏就隻會一個牝雞司晨。

氣得倆倚老賣老的尚書稱病要告老還鄉,太子表哥一人當即接下兩部的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條,又向聖上推舉了奚德友、張文軒二位在百姓中呼聲極高的官員接任尚書之位,如今國都中風向早就變了!”

“這般不會影響太子的聲望嗎?”葛歌不知崔永濂在國都為自己擋下這麼多刀光劍影,聽何玉寧這般說,心中忍不住為崔永濂擔憂,他乃是儲君之身,若落下個色令智昏之名,日後史書工筆該如何評論他?

何玉寧擺手叫葛歌安心,小聲說到:“太子表哥說了,為官者想的應是如何為天下蒼生謀福祉,而不是吃飽了撐的天天怕甚牝雞司晨,選賢舉能都可不避親,為何要限男女?他這般做亦是問心無愧,旁人要如何評判那是旁人之事。”

葛歌甚至都有些難以想象出崔永濂以一己之力麵對眾多反對之聲時說出這番慷慨陳詞時的表情,內心最深之處那寒冰卻已悄然融化,化做一泓清泉隨風悠悠。

***

與何玉寧小聚過後,兩人在樂遊園門前道彆,葛歌登上馬車返回平遠公府,便開始寫她的第一封奏疏,奏請國君,她要在國都設考場招聘其手下四位女官。

獲國君朱批後,平遠公府門外、國都外城及周邊鄉鎮均張貼了戶部侍郎招募從八品女官四名的官榜。

“昭昭,你要不也去報名唄!旁人不敢說,但你去了保準兒能入選的!”國都外二十裡處一鄉鎮中,倆不認字兒的女孩子站在官榜前聽官爺讀完後,圓臉女子拉了下她身旁穿著粗布衣裳,身子單薄些的女子:“你之前不是還用新法子改進過織布的機子嗎?人葛大人官榜都說了,不管認不認字兒,也不看是不是有錢人家的,隻要有本事者皆可去國都一試呢!”

被她稱為昭昭的女子臉色有些蠟黃,隻是溫婉的笑笑,說到:“那可是當官兒,我一個就會織布的女工,去了頂啥用?咱快回去罷,我得回去做飯了。”

見她無意,圓臉女子還想再勸,見她卻腳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回,圓臉女子哎地跺了下腳,連忙追了上去:“昭昭你等等我呀!”

李家隻有李昭昭與寡母二人,母親身子一直不好,李昭昭年過十九尚未嫁人,隻因她怕自己一旦嫁了人,腿腳不便的娘親在家會活不下去,李母說她不動,也隻能由著她去。

“昭昭,可是今日織布坊那邊工作不順?”李母瞧著女兒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平日裡做慣的菜今日還忘了放鹽,怕是女兒心裡有事兒:“有啥事兒你跟娘親說,可彆一個人憋在心裡啊!”

李昭昭抬頭看了眼娘親,猶豫了片刻還是搖搖頭說沒事,母女倆沉默地吃過飯後,李母杵著拐坐在狹窄的院裡坐著,半個時辰前與李昭昭一起看官榜的圓臉女子姚氏又過來了。

模模糊糊地聽見姚氏那小丫頭與女兒在灶間說啥去不去的,李母心知女兒定是有事兒,趁鄰居有事兒叫了昭昭過去搭把手時,她連忙問姚氏是何緣由。

等李昭昭幫著鄰居乾完活兒回來後,姚氏已家去了,隻有李母仍舊坐在院中,無聲地抹著眼淚兒,見女兒回來了,才趕忙擦乾眼淚當沒事人一般。

“娘這是咋了?”

“昭昭,你聽娘的,咱去一趟國都試試好不?”

李昭昭一聽便知是姚氏都告訴娘親了,蹲到娘親身邊幫她按腿,悶聲道:“那可是選女官,我這啥啥不會的,去了又啥用?再者叫您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李母按住女兒的手,聲音有些沙啞,說到:“不管最後如何,至少你去試了便不會後悔,娘親在家不會有事兒的。”

她已拖累了女兒好些年,實在不想叫女兒錯過這般的好機會。

“那我明日去叫舅母來照顧您幾日,我很快就回來?”

“好。”

知道昭昭肯去國都應考,姚氏歡喜得很,送她離鎮時還不忘與她保證,一準兒會幫她舅母一起照顧好李母,等她回來的。

告彆小鎮的李昭昭背著隻有兩身換洗衣裳的破包袱,坐上前往二十裡外的國都,去為自己的未來拚一把。

與李昭昭一般來自各個鄉鎮村野的應考者並不算多,滿打滿算隻有六十餘人。

三月初二,戶部葛大人的女官選拔考試在國都女學中舉行,應考者共有二百七十一人,考試科目分民生與專業技能二科。

“還真是鄉下出來的泥腿子,穿著鳳冠霞帔都改不了那骨子裡的低賤,女官考試還要尋來這些穿得比我家中最低等奴才還破爛的泥腿子過來丟人現眼!”

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貴女入考場時,瞧見與李昭昭一起站於考場門口緊張得四處張望的貧苦女子們,立時慢條斯理地抽出絲帕輕掩住口鼻,仿佛那些人是臭的一般,嫌棄得連多看她們一眼都嫌臟。

站在人群中的李昭昭被氣得兩頰通紅,卻還是按捺住胸口的翻騰,隻當聽不見看不見那些貴女們言笑晏晏的樣兒。

“考場內不得嬉笑。”葛歌特意從黎皇後手中借來的監考人員都是在宮中經年的嬤嬤與太監管事,輕飄飄一句肅靜嚇得那些吵鬨的貴女們立時鴉雀無聲。

崔嬤嬤乃是太子乳母,這次也是太子指派過來協助葛歌之人,走到方才“泥腿”論的幾位貴女麵前,眸光森森落在為首的貴女身上,蒼老的嗓音緩緩響起:“天下皆為國君子民,國君一脈往上三百年亦是泥腿子出身,不知周姑娘有何高見啊?”

“臣、臣女不敢!”被崔嬤嬤嚇得腿脖子都軟了的周家姑娘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連聲求情。

崔嬤嬤避開她的大禮,轉向站在另一邊抱團的貧家女子們,嗓音柔和了許多:“諸位姑娘無須太過緊張,正如這位周姑娘所言,葛郡主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泥腿子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也不看誰是世家之女,隻看本事,諸位姑娘好好應考便是。”

“多謝嬤嬤。”眾貧家女子不像國都貴女識得那麼多禮數,不過也都齊聲道謝,李昭昭原還焦躁不安的心已大定:有這樣仗義執言的嬤嬤,葛郡主想來定是極好的!

***

這場女官選拔並不同於男子科舉選拔形式,無需答卷,按每十人一組分成二十七組,貴女與貧家女子打亂排序入座後,每組隨機抽取試題一道,以小組討論發言形式開展第一輪考試。

身著正四品下侍郎補服的葛歌安坐於高台之上,睥睨廣場中已分好組的眾考生,通身氣派威嚴,叫所有考生心神為之一震,原不少覺著憑家世都能入選的貴女們經過方才催嬤嬤的敲打後,也不敢再有猖狂之舉,態度恭敬了許多。

“稟大人,一切俱已妥當。”主管今日應考一事的太監管事前來回報。

葛歌微點頭:“開始罷。”

“諾。”太監管事朝葛歌行禮後,站於高台之上,尖聲誦讀考場規則:“考試開始,第一輪為小組討論,每十進五,各考生注意,須言之有物,條理清晰,不得無理取鬨,喧嘩考場者當場淘汰!”

考試開始後,每組負責觀察統計分數的考官宣讀完題目便與四位副考官站立於一旁,不再插話,仔細觀察每位考生的答題情況。

坐在高台上的葛歌與崔嬤嬤小聲說了片刻話後,兩人又一起到每組考生附近巡查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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