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一枝海棠入夢來(2 / 2)

祁知年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心又跳了下……

為了掩飾自己的異常,挑好酒盞後,祁知年主動為祁淮斟酒,也火速給自己倒了杯,本想說些祝酒詞,抬頭就發現祁淮一直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話又回到肚子裡,悶頭就乾掉大半杯的酒。

隨後便辣得直接吐出舌頭,辣得眼淚也掉了幾顆:“怎……麼……這樣辣……”

祁淮既覺好笑,又心疼,倒了茶水給他:“此處酒窖裡的酒放著少說也有十幾年,從未開啟,你還挑了個最烈的。”

祁知年欲哭無淚:“我當時隻顧著聞味兒好了,想要酒香淳厚綿長的。”

剛要接過茶水,又低頭咳了幾聲,祁淮起身,坐到他身邊,伸手攬住他輕輕拍著後背,祁知年大半個身子被他圈進懷中。

於是……

祁知年咳得更為厲害。

他能確信,這回不是因為酒太辣,或許是因為心太“辣”?

偏祁淮又拿著茶盞到他嘴邊,哄道:“喝點。”

祁知年的臉漲得通紅,猛地將祁淮推開,拿起麵前的酒盞就喝,一杯全部灌進去,眼淚再次辣出來時,才知道有多不對勁。

祁淮哭笑不得:“隻是叫你嘗嘗那個味兒,可不是叫你貪杯的。”

祁知年想說,他真的沒有貪杯……

從前做梅花釀時,做出來的酒甜絲絲的帶著花香,酒並不烈,他就是一時貪杯喝上整一壺也跟喝甜水似的,哪能想到這次會這般。

而他興許是回來的路上受了風寒?

否則怎會全身發燙?尤其臉,還有那心跳得奇快,一定是生病了!

祁知年忽然就撐著桌麵站起身:“我,我要去睡覺!”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理直氣壯。

多睡覺,病才會好!

祁淮抬頭一看便知,他醉了。

祁淮好笑,看他那倒酒時豪爽的姿勢,猜到他是常喝的,以為酒量多好,結果也沒比自己好到哪裡去,甚至還不如自己。

祁知年站起來後,又覺得血全都往腦中湧,頭好暈。

他使勁兒搖了搖頭,卻是一陣天旋地轉,他手扶著桌麵就往地上倒,祁淮嚇得趕緊撲上去接住他,祁知年倒在祁淮的懷裡,迷糊道:“我,我這是怎麼了呀……咦……怎麼頭上有那麼多盞燈呀……”

“那是牆上的燈。”

“胡說八道吧!”祁知年又突然生氣。

祁淮伸手捂臉,隻覺笑得臉都有些疼。

祁知年伸手指他:“你說,那是不是頭上的燈!”

“是是是,是頭上的燈。”

“嘿嘿。”祁知年笑,笑了會兒又不樂意,“可是頭上到底為什麼會有燈呢?好奇怪哦……”

侍女們跑來示意臥房已經收拾好,祁淮抱起祁知年起身,往臥房走,祁知年“哇”了聲:“這些燈還會移動呢……”

祁淮搖頭笑。

祁知年卻又伸手去推他的胸膛:“我生病了,你離我一點!”

祁淮抱著他已經走到臥房,將他放到床上,聽他說“生病”,伸手去撫他的額頭,有些燙,卻是正常的,應當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剛要將手拿走,祁知年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且將他的手往下拽,呢喃道:“涼涼的好舒服……”

祁知年發燙的臉頰貼在他的手心使勁兒地蹭。

祁淮試圖抽出來,卻被祁知年緊緊按住。

祁知年難得使這麼大的勁兒,祁淮隻好現在床邊坐下,見他這般,估計是沒法清醒的,不如先睡上一覺,再醒來恐怕就能好許多。

這般想著,祁淮的掌心卻是忽的一濕。

祁淮的手臂不由僵住,祁知年方才不過無意中擦過嘴唇,似是覺得這樣有趣,他將祁淮的手放遠了看,努力聚焦眼神,好像是要看清楚手裡捉著的到底是什麼。

祁淮的雙眼也不由眯起,瞧著燈下這般的祁知年,他到底是用力抽出手掌。

祁知年的手中落了個空,愣了片刻,他又去找那隻手。

祁淮的手就擺在身側,他發現後,再去捉,祁淮自然不會讓他再捉住。

豈料祁知年卻哭了起來,不能說是真哭,卻也不是假哭,祁知年的睫毛上霎時便沾了幾滴淚珠,傷心而又委屈道:“我生病了……我難受……為什麼不給我……嗚嗚嗚……”

祁淮隻好俯下身子,輕聲哄道:“睡著便不難受了。”

祁知年含著眼淚看向祁淮,不聽,手還在瞎揮揮,就要抓住祁淮的手。

祁淮沒轍,隻好把手給他,祁知年立即抓住貼緊自己的臉,祁淮用指腹將他那麼幾滴眼淚擦掉,祁知年抓著他的手,對著掌心看了眼,撅起嘴巴,在掌心輕輕親了口。

祁淮渾身的汗毛全都立了起來。

祁知年卻仰頭朝他笑,眼神仿若初生嬰兒。

祁淮隻能苦笑。

祁知年卻又抓著他的手往下移,最後按在自己的心口,看著祁淮,不解道:“為什麼這裡跳得好快……我生病了……它跳得好快……”

祁淮的掌心能夠清晰感受到祁知年心臟跳動的速度。

而且他還能感受到,祁知年的心,在跳得越來越快。

祁知年怔怔地看著他,好半天都沒有動,更是突然問:“你什麼時候成親啊……”

“你還知道我是誰?”說出口的瞬間,祁淮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到底有多喑啞。

“我知道啊……”

“我是誰?”

“你是……唔,是爹爹啊……”

祁淮的心變得涼涼。

“祁淮不是我爹……祁淮要成親了,要有自己的孩子,會對他很好,會陪他長大,嗚嗚嗚……”祁知年躺在那裡哭。

“……”祁淮另一隻手再捂臉。

祁淮正要再抽出手,祁知年抽噎著又喊“難受”。

“哪裡難受?”祁淮怕他喝了酒肚裡不舒服,被他按住的那隻手便往他肚子摸去,按了按,問他,“這裡疼不疼?”

“不疼……”

“那是哪裡?”祁淮甚至已打算去叫人請大夫過來。

祁知年卻又抓緊他的手再往下動,最後睜開剛被淚水洗過的雙眼,無辜至極地看著他:“這裡難受……”

“……”

祁淮的手指不覺蜷縮,祁知年卻是問:“為什麼這麼難受……是生病了嗎……”

祁淮沉默片刻,壓著聲音問:“從前沒有難受過?”

“……”祁知年迷茫地眨眨眼,認真道,“忍忍就過去了呀……”

祁知年今年十七,但他生得巧,平白多了兩歲,實際才在人世間待了十五年,他又是長得比較慢的那種男孩兒,這樣的事不是沒有遇到過,次數卻很少,紀嬤嬤他們也不是沒想著派人專門給他講講這事,原本就是今年春天的事,後來不是被趕出家門了麼。

而他朋友很少,身邊沒有成年男性的指導,先生是不可能與他說這些的,他又非常乖巧,從來不看不該看的書。

偶爾有那麼幾次,確實是自己忍忍就過去了。

他也不是特彆清楚這到底代表什麼。

他已經被烈酒燒得很不清醒,祁淮的存在又令他身上越發滾燙,他不知應該做什麼,但就是想要留下祁淮。

祁淮深吸口氣,不去看他水潤的雙眼,強行抽出自己的手,拿起被子給他看上:“早些睡吧。”

祁淮站起來,轉身就走。

步子急急邁出去一步,他聽到“噗通”一聲響,嚇得立即回頭。

祁知年從床上掉下來了,他抬頭委屈地看祁淮:“你彆走啊……”

顯然是為了追他才掉下來的,祁淮盯著他看了片刻,隻好又回去,將他抱起來,祁知年滾燙而又柔軟的雙臂攀上他的肩膀,祁淮再深深吸氣,將他放到床上,祁知年的雙臂卻又牢牢鎖緊了他。

祁淮難得眼中有了無奈,低頭看他。

祁知年也在看他,眼神中有太多感情,有些就連祁淮也看不清。

但他此時也並不想看清。

“你——”

說了一個字,卻又不說了,祁淮將臉微微側過,想聽他到底要說什麼。

祁知年攀著他的肩膀,緩緩直起身子,將唇瓣貼在他的嘴角,印了個軟軟的吻。

祁淮僵成座木雕。

祁知年卻是笑了聲,他看去,祁知年的眼睛彎成了兩彎小月牙。

祁知年笑著看他一會兒,又貼來親他臉頰,手似那春天裡的湖水,纏繞他的手掌,再度往“生病”的地方而去。

祁知年呢喃之間,滿身都是梅花釀的淡淡香味。

那香味也好似張網,祁淮掙紮著抬頭看一眼,隻見是石壁的窗戶洞旁,有一枝紅豔豔的海棠正在探入,春風起,花枝顫了顫,有幾片花瓣緩緩飄落。

祁淮歎息一聲,拽下身後床帳。

作者有話要說:

隻是那啥,不是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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