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覺得祁淮的眼神有些不對,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卻被祁淮攥得更緊。
祁淮的另一隻手也去解自己的衣服,祁知年瞪大眼睛:“這這這——”
祁淮笑道:“既是忘記昨夜的事,那就再來一次?”
“……”祁知年眼睛瞪得更大,甚至忘記眨眼。
“噗通。”祁淮也已跳入水中。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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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小世界
說是再來一次, 其實壓根就不止一次……
這是祁知年最後暈乎乎地靠在祁淮懷中,腦中唯一能想到的事,他還掰著手指頭, 試圖算算到底幾次, 卻是越算越迷糊。
其實到最後一次的時候,祁知年有些受不住,伸手想要推他,那時他已經哭啦。
殊不知, 某些時候, 眼淚反而是個壞東西。
祁知年哭得很傷心,口中直喊祁淮是個“壞東西”,又哭著說:“你都三十多了,怎麼還這樣啊……”
他純粹是迷蒙中發出最為真心的胡言亂語, 殊不知於某人而言,這反而是種誇讚, 三十多歲的國公爺卻也被刺激到啦,於是又將他折騰了好一番。
祁淮自小習武, 為鍛煉體魄, 寒冬臘月地遊冰水,便是直接在雪地裡打滾, 都不過小菜一碟。
經過這樣的事兒,他渾身隻有更暖的。
溫泉也不能久泡, 祁知年身上的皮膚已是越來越皺, 他才終於停止“魔爪”, 抱著暖呼呼又軟乎乎的祁知年上岸。
兩人的大紅衣裳落得遍地都是。
他隨手撿了件自己的單衣, 先給祁知年渾身擦乾淨, 又給他穿衣裳。
祁知年目光有些呆呆的, 祁淮手剛碰上他時,他立即道:“不能再那樣了!”還伸手去推祁淮,“不許碰,不許碰……”
完全是出於本能,祁淮笑道:“這是被我嚇到了?”
“不許碰……”祁知年再推。
祁淮拽住他,給他將衣裳穿好,隨後便將人禁錮在懷中,親親他的臉,道:“不碰了,聽話,外頭冷。”
祁知年噘嘴:“那你不許碰!”
“一定不碰。”
祁知年這才任由祁淮給他穿衣裳,不僅穿好祁知年原本的衣裳,就連祁淮自己的衣裳,也有一半給裹在祁知年身上,祁知年再伸手阻止:“你穿,冷呢。”
“我不冷。”祁淮告訴他,“我少時習武,六歲時,冰天雪地的,我師父就將我扔進深山裡待了足足七天,隻著一件單衣。”
祁知年嚇到了:“萬一遇到野獸怎麼辦?找不到吃的又該怎麼辦?還那麼冷!你才那麼小!”
祁淮邊給他係腰帶,邊笑:“當時我也很怕,甚至怨恨師父,可直到我後來活著出來,才知道我師父他早就拉網探查過,那片山林沒有任何猛獸,甚至有不少冬眠的小獸可食,師父其實對我極為關照,這也是為了鍛煉我。之後,幾乎每年冬天,即便不是師父要求,我也會在雪地裡鍛煉,這樣的冰雪,於我倒也不算什麼。”
祁知年暗自咋舌,心疼,卻又佩服,他順勢窩進祁淮的懷中。
祁淮低頭看他:“腰帶還未係好。”
祁知年不動,反而將他抱得更緊,小聲道:“你小時候真的吃過好多苦啊……反觀我,我從小就在享福……其實我小時候也有想過學功夫的,我與紀嬤嬤說,紀嬤嬤卻說太辛苦啦,不讓我學,還給我舉例子,說你也沒有學呢……”
祁淮笑,說道:“此事我知道,紀嬤嬤與我說過。”
祁知年驚訝地抬頭看他:“我以為你完全沒有在意過我呢。”
祁淮有些心虛,其實那十幾年裡,他還是挺在意祁知年的,畢竟祁知年是趙初瑾的兒子,隻是這種在意實在不懷好意,暗藏著的全是利用與防備,此時他根本不敢對祁知年承認。
就拿那時候紀嬤嬤與他提起祁知年想習武的事情為例,他直接拒絕,也是不想讓趙初瑾的兒子變得更厲害罷了,並沒有從祁知年本人身上考慮過。
他頓時有些後悔,接了此話,不過,他又慶幸,好在沒讓祁知年學。
他道:“幸好當時我未答應,習武多麼辛苦的事兒,每日馬步就要蹲一個時辰,你那時多小的糯米團子……”說到這裡,他歎氣,低頭看祁知年,“我從未見過小時候的你。”
祁知年笑開:“後悔了吧?”
“非常後悔。”祁淮說得真情實意。
祁知年卻是有點得意,但也沒有得意太久,他也失落起來:“我也沒有見過少年時候的你呀,聽說那時候全城的小娘子都在欽慕你,他們都想嫁給你。”
祁知年的衣裳已經穿好,祁淮又將他抱起來,托在懷中,親親他的鼻尖,低聲道:“過去隻有十年,未來卻還有更多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最要緊的時候。”
“……”祁知年好喜歡這句話呀。
他重重點頭,用力抱住祁淮,兩人久久不說話。
直到有寒風吹過,祁知年醒過神,他摸摸祁淮的身上,果然一點兒也不冷,熱得很,他又動了心思:“那我現在習武,還來得及嗎?蹲馬步,我應該可以!”
祁淮卻道:“你又何必吃那些苦,有我在你麵前擋著。”
祁知年眼睛亮起來,又道:“可是總有你不在的時候呀,例如這一次。”
“即便是這一次,我最終也能找到你,往後更是,我能永遠護著你。”
祁知年已經說不出話啦,隻能再度緊緊抱住祁淮。
祁淮道:“還有,倘若昨晚那人真的不是我,你也不許說些‘死’啊‘活’的,與你的生命、存在相比,這些都不過是小事,性命為大,知道不知道?”
“……”祁知年噘了噘嘴,不太讚同,首先他自己就過不了自己那關嘛。
祁淮卻又道:“你若是這樣不珍重自己的生命,那我也同你一塊兒死了算了,做那鬼鴛鴦也不錯——”
祁知年抬頭堵住他的嘴,重重親了一下,生氣道:“不許這麼說!”
祁淮好笑:“你也知道,聽到這樣的話會生氣?那你說,我氣不氣?”
“……”祁知年嘴巴高高噘起。
“嗯?”祁淮晃了晃懷中的他,叫他回答。
祁知年這才又再窩到他懷中,軟軟地說了句:“我知道啦。”
“光知道沒有用,得刻在腦中,刻在心中。”
“知道啦知道啦,你好煩!”
“這就嫌棄我煩了?”
“哼。”祁知年伸手捂住耳朵,“不要聽你說這些。”
祁淮笑出聲,低下頭再親親他捂耳朵的手麵。
祁淮山林中生活的經驗頗多,他斷定此處一定有路能通往他們掉下來的那座山崖的山腳,興許就離得很近,雪燼會帶人來尋他們不假,他們也得走到方便人們找到的地方才是。
方才泡了那麼久的溫泉,又做了那樣的事兒。
祁知年身上還裹著那樣多的衣裳,祁知年也一點兒也不冷,待到祁知年再適應些,他們倆開始往山腳的方向走,開始祁淮要抱著祁知年走,祁知年堅決要自己下來走路。
祁淮擔憂:“真不疼?”
祁知年搖頭,祁淮又連問好幾回,祁知年被問煩了,回道:“你真的好煩啊,你若覺得這樣不好,那你就不要那麼多次啊!怪誰啊!壞人做過的壞事,再怎麼自責也沒有用的,哼!”
祁淮笑:“對,我是壞人,是我做了壞事。”
祁知年怕他生氣,剛要說話,祁淮又道:“但是這樣的事兒,下次還敢。”
“……”祁知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祁淮笑出聲,祁知年伸手就去打他,祁淮任他打了幾下,這才摟住他並肩往前走。
祁知年也沒有想到,原來走路這樣平凡的小事也能變得如此有意思。
此處稱得上是“萬籟俱寂”,即便有大風刮過,因為那些樹木的遮擋,風也要溫潤許多,再看四周,輕煙嫋嫋,水汽蒸騰,若不說,誰能相信這裡是在西北的沙漠上呢?
祁知年不覺道:“曾從書中聽聞‘綠洲’,這便是吧?”
祁淮點頭,又道:“過去十多年,我來過這片草原多次,也曾見過綠洲,倒是山下這處從未見過,沒想到這裡還有個溫泉,或者說,溫湖?”
祁知年笑出聲,再看那“溫湖”,它其實並不是很寬,卻很長。
他們一直沿著湖邊走,目前還沒有看到儘頭呢,溫暖的水源在他們身邊冒著熱氣,還散發著很好聞的冷冽味道。
哪怕飄起了雪花,他們也不覺得冷。
“那我這一摔,摔得倒也不冤嘛!來到這麼個好地方!”說到這裡,祁知年又問,“對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到現在還暈乎乎的,沒弄明白呢!”
祁淮大致給他講了遍,祁知年再咋舌:“竟還能如此?”
“遊族民風開放,男女之間若有情意,自己個兒看對眼即可,在某些部落裡,一女也可以同時擁有多夫,與男子一樣。”
祁知年笑:“這樣倒也公平!所以,我就倒黴地被捉走了?我說呢,我又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話,隻好點頭、微笑啊,誰能想到會這樣呀!”
他又問祁淮:“那你後來是怎麼找到的呀?為什麼他們說你也是被搶回來的?”
“呃——”
“快說!”祁知年拽住他不讓再往前走。
祁淮隻好說出真相。
得知他是自願去被搶回來,祁知年愣了愣,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啦。
祁淮便伸手去捏他的臉:“看我的笑話,就這樣高興,嗯?”
“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嘛!就你一個人?”
祁淮冷哼:“包括程渠他們,有十來個人跟我一起,原打算人多些,到時候也好找你,結果隻有我被選上了。”
祁知年彎腰捧腹笑,更覺得好笑了。
祁淮揚眉,祁知年這才又抱住他:“我知道你是為我嘛,不要生氣,我不笑了!”
祁淮再捏捏他的臉,無奈道:“我又如何會同你生氣?”
祁知年仰起臉來,朝他笑,笑中有得意,還有些許可愛的狡黠。
祁淮捧起他的臉,有枚雪花恰好落在他的唇瓣。
祁淮低下頭,貼在他唇邊,吻去那片雪花。
天空卻有更多的雪花落下,好似棉絮,籠罩他、包圍他,祁知年隻覺渾身越來越暖,也不知是因為身邊溫暖的湖水,還是祁淮給予的更熱的吻。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點短,今天更兩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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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夜夜做新郎
在繼續往山腳方向走的途中, 他們倆發現一個小小的山洞,或者說是石洞。
很小,卻也剛好夠兩個人窩進去。
祁淮並不敢讓祁知年走太多的路, 怕他難受, 便拉著他進到山洞裡,又在那片林子裡找到些許尚未被淋濕的樹枝,折下抱了一捧來,在小石洞裡點著, 讓祁知年挨著烤火。
隨後祁淮又轉身出去, 祁知年叫住:“你也坐下來一起烤啊!這麼多樹枝已經夠用了。”
“我方才去找樹枝時,還看到條凍起來的小溪,我去看看下頭是否有魚。”
祁知年眼睛一亮:“我也想去!”
“那裡都是冰,冷得很, 你在這裡坐著。”祁淮將他按回去。
“那麼冷,你也不要去了!”祁知年拉住他的手。
“你會餓的。”
“我不餓哎!”祁知年確實不餓, 按理來說,從昨晚到現在也沒正經吃過東西, 還真的不餓, 不知是否太興奮的緣故?
祁淮還是將他按得坐下,出去找魚。
很快, 祁淮就叉了幾條魚回來,已經收拾好, 串在新折的扒了樹皮的樹枝上。
“真的有魚!”祁知年激動道。
祁淮這才在他身邊坐下, 笑道:“還都很肥厚, 此處少有人來, 水中的魚無人吃, 又封在冰層下, 可就便宜了我們嘍。”
祁知年被逗得笑出聲,往他身邊挨了挨,看祁淮烤魚。
祁知年又佩服道:“你好厲害啊,你會捉魚,還會收拾魚!更會烤魚!”
祁淮笑出聲:“我幾乎每年都要進山生活幾個月,這些都得自己來。”
“每回都是你獨自在山中居住?”
“有時是我獨自一人,有時會操練一些手下。”
祁知年沒在意“操練”那件事,而是心疼道:“如果有人陪還好,若是隻有你一人,那該多麼孤單啊。”
祁淮笑,其實一點兒也不孤單,若是沒有祁知年,此時的他恐怕已經又進山獨居。
他遞給祁知年一條已經烤好的魚:“來,吃。”
祁知年拿到手中,咬了口,驚喜道:“好香啊,又很嫩!”
他說著就遞給祁淮:“你也嘗了試試!”
說完,他又將手收回來,自小學的規矩裡,這樣是不太禮貌的一件事,況且是他已經吃過的,祁淮會不會嫌棄呀。
祁淮卻是湊過來,挨著祁知年咬過的地方,也咬了口那魚,祁知年露出欣喜的笑。
祁淮卻又煞有其事地點頭:“看來我手藝還不錯,寶刀未老。”
祁知年愣了愣,笑出聲,笑倒在他身上。
祁知年吃著魚,又問他:“你總在山中清修,那你的武功是不是特彆、特彆厲害的那種?”
在祁知年麵前,祁淮也沒什麼好掩飾的,但他還是故作平靜:“尚可,不過是一連打敗五大門派的第一人而已。”
祁知年愣住,手裡抓著魚也不吃啦,而是湊過來問:“真的啊?!”
“你可還記得那回,在無名觀,我受傷那次。”
祁知年連連點頭,祁淮道:“便是我與人比武歸來,雖然受了點傷,還是贏了。”
“哇……”祁知年滿臉、滿身都是佩服,身為男子大多如此,無論是什麼性子,提到這些總是很來勁,也很向往,“五大門派就是江湖裡最厲害的五個門派了嗎?”
“其實是六大門派。”
“哎?”
“第六大門派,在遊族。”
“我懂了!是聖女,對不對!”
祁淮揉揉他的腦袋:“真聰明。”
祁知年笑,又激動道:“難怪你還要與她比一場!你打贏他們,是不是就能當什麼武林盟主?!”
祁淮哭笑不得:“你從哪裡看得這些?”
“嘿嘿。”祁知年自己刮刮自己的鼻子。
祁淮拉開他的手:“鼻子越刮越塌。”再傾身上前親兩口,“但是親親就又會立起來。”
祁知年“噗”地笑出聲,也去親他的鼻子:“那我也讓你的鼻子更挺拔!”
兩人笑著摟在一處又是一陣親。
祁淮後又解釋道:“與他們比武,是有事相求,贏了他們,他們到時才願相助。”
祁知年點頭:“我明白了。”
祁淮本想與祁知年細細說一說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如今既已決定為了祁知年留在紅塵中,把皇帝、太子等人弄死,總不能不管這攤事,他是不可能當皇帝的,趙初瑾也無意,祁淮其實有意讓祁知年上位。
他的寶貝,就該坐在最高的位置,受眾人敬仰。
即便祁知年不愛,也不擅做這個皇帝,這不還有他與趙初瑾,什麼事不能幫他擺平?
要不他們倆是乾什麼吃的?
不就希望祁知年能高興一點?
但見祁知年一臉天真,他又有些不忍讓祁知年麵對更多的殘酷現實。
坐在那個位置,再不問世事,也會看到更多的黑暗麵。
他便有些猶豫,再者,祁知年與趙初瑾的關係也尚未曝光,若是現在就問祁知年是否要當皇帝,恐怕要把將人嚇得不輕,祁淮隻好先按捺住心思,還是回京後與趙初瑾商量過再說。
好在祁知年對祁淮的大計也沒有什麼興趣。
在祁知年看來,不管祁淮做什麼,他都覺得理所當然,這世上就沒有祁淮做不成的事兒,他努力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兒就成。
此時他更好奇的是與聖女比武一事,他道:“你一定要打敗她!她這次著實害我們倆不輕!”
“你以為為何早晨醒來我不在?”
“難道你去找他們算賬啦?”
祁淮點頭:“許言與那妖女聯合起來作弄我們,趁我們倆在一塊,他們想溜,這一溜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捉到。”祁淮又抱歉親親他的額頭,“倒嚇著了你,是我不好。”
祁知年已經不在意這件事,而是抓緊問:“那你逮住他們沒有?!”
“當然,剛將他們逮住,聽說你跑了,我趕緊出來找你,好在雪燼認識你的味道,一路追到此處。”
“等我從這裡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地去奚落他們一番!”
祁知年揮舞著手中的樹枝,上頭還有半條魚,憤憤道。
隻是他即便如此憤怒,看起來還是過於可愛,誘得祁淮忍不住將他抱到懷裡又是一頓揉搓。
祁知年手忙腳亂地推開他:“怎麼又要親啊,我嘴都親疼了。”
“我看看——”祁淮說著看看,可是看到一半,又親了過來。
祁知年掙紮,祁淮振振有詞:“親親就不疼了。”
“……”
祁知年已經佩服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啦!
興許是這個藏在山間的綠洲確實難找,直到天黑,也沒人來找他們。
祁知年卻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因為祁淮就在他的身邊。
他們倆緊緊挨在一起,坐在火堆旁,火上還架著新烤上的魚,此處的魚肥嫩異常,都烤出魚油來,落進火堆,火焰不停“劈裡啪啦”地響。
小小山洞外,雪花絡繹不絕,整個天地間卻隻有他們倆,雪花飄落的聲音也不過就在耳旁。
祁知年覺得這是他經曆過的最美好的夜晚。
天快亮時,程渠他們終於找到兩人。
祁知年還是不覺得疲累,神采奕奕,這樣的日子,他覺得他能跟祁淮永遠過下去。
他還把這個想法告訴祁淮,祁淮心中也很感慨。
滾滾紅塵,真正拋卻凡念的人,少之又少,有人為財,有人為權,有人為名,祁知年卻是真的什麼也不在乎,隻要與他在一起就好。
有情飲水飽。
這樣的人,換作從前,祁淮是要嘲諷的。
到了如今,他愛上這樣的人,甚至也成為這樣的人,當然,這份情必須是來自祁知年。
離開山穀時,祁知年還怪不舍的,屢屢回頭去看,祁淮就坐在他身後,保證道:“待閒下來,我們再來,到時我們準備得充分些,在雪地上紮帳篷。”
“好!!”祁知年光是想想,就覺得美得不成。
偏偏祁淮好喜歡煞風景,湊到他耳邊,用隻有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道:“天地為廬,雪地裡,溫泉旁,再烤個火,行那事,怕是更有風味。”
“……”祁知年愣了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紅了臉,用力去擰他的手背,低聲道,“不要臉!”
祁淮笑出聲,引得程渠他們紛紛看來。
祁知年更不好意思。
祁淮又在他耳邊說:“我就是這樣的人兒,就愛在你麵前不要臉,那可怎生是好?你還要我不要?”
祁知年紅著臉,抓住他的手,緊緊與之相握,聲音又低又重:“再不要臉,你也是我的!”
想了想,祁知年再道:“什麼樣子的你,我都喜歡的……”
祁淮笑著,低頭在他的臉頰輕輕地親了親。
離開山穀後,他們沒有再去那聖女的領地,反而是去了另一座小城。
這也是遊族難得有建築的州城,隻是比曆城還要小,建築也更少,稀稀落落的,祁淮在遊族的落腳點就在此處。
一進門,祁知年就看到堂屋主座上,一左一右各坐一人。
其中女的祁知年認識,是那個聖女!
男的,哪怕是坐著,也看得出來個子極高,相貌可用一詞來形容:器宇軒昂,這就是祁淮的師兄許言吧?
他們倆坐那兒一動不動,看到他們回來,眼睛使勁兒地眨,卻是說也說不出話來。
祁知年明白了,他們倆也被祁淮點穴了!
祁知年不由道:“活該!”
他們倆聽了此話,眼睛更是眨得快要抽筋,祁淮道:“師兄與聖女是怎麼招待我的,我也隻能雙倍招待回你們了,程渠,將師兄與聖女挨在一處。”
“好嘞!”
程渠上前,將他們倆緊緊推到一起,使得他們倆臉貼臉,身子挨身子。
祁淮笑眯眯:“我待你們已是很優待,二位還請慢慢享用。”
說罷,祁淮便領著祁知年去了後頭屋子補覺。
祁知年追問後才知道,為何會如此,也才知道那晚祁淮是怎麼被點的穴。
若不是自己恰好親了祁淮一口,再碰到那啥,祁淮也會一直這樣頓住不能動呢……
他越發覺得祁淮這麼做再沒有更好的了!
不知許言與聖女後來是怎麼商量的,反正等祁知年醒來的時候,他們倆已能如常行動。
祁知年剛從臥房出來,到前頭找祁淮,許言師兄便撲過來,拉住他的手臂,眼淚汪汪:“知年小兄弟,師兄我知道錯了哇,你快替我求求情,快!”
許言師兄長得高高大大,這麼一撲,哭得梨花帶雨的,祁知年都看呆了。
祁淮冷笑:“彆嚇壞孩子,出來!”
“嗚嗚嗚——”許言裝哭,死活躲在祁知年身後不願出來,“你就饒了我這回吧!我真的知錯了!”
祁淮上前,一把將他拉出來:“師兄,我這是為你好,你都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曾娶妻,我看你與聖女也是郎才女貌,兩人早已暗度春風,成親不正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許言嚇得“嗷嗷”直叫:“我可不敢娶那妖女!什麼暗度春風!那就是個狐狸精,我就是個爐鼎!”
祁知年聽得迷迷糊糊的,到得這句“爐鼎”,才明白大概是個什麼意思。
祁知年麵皮薄,不禁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祁淮將許言一腳踹出去:“滾回屋裡收拾乾淨,回頭我們就上門去提親!”
許言哀嚎,到底是老老實實地回了屋子。
沒人了,祁知年急急道:“這樣也不好吧,雖然他們倆作弄我們,是不對,但姻緣這種事豈能強求?”
祁淮這才笑:“早與你說,遊族民風開化,聖女壓根不在意這些,許言若真不願意,那晚他早逃了,他心裡樂意著呢,我這是在幫他!”
“好的吧……”既然祁淮這樣說,祁知年也就不再多問。
不等許言出去,次日聖女倒是先上門來,帶了一大堆的禮物,一部分是用作賠禮用,聖女正式對祁知年、祁淮道歉。
說實話,當時是非常生氣,祁知年甚至覺得自己永遠無法原諒這個妖女。
事情過去後,倒還好,畢竟開始也隻是個誤會,聖女後來與許言師兄作弄他們,說到底也沒有什麼壞心思,隻不過他們的性子便是如此,喜歡玩鬨。
祁知年此時心情再好不過,當然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為難對方,很大方地收下聖女的禮物,這事兒便算過去。
卻沒想到聖女還有一部分禮物,是給許言的。
聖女大言不慚:“我允許你入我帳中,做我男寵!”
祁淮低頭笑,許言卻是漲得麵色通紅,大聲道:“我們中原可沒有這種說法!我們中原講究的是一心一意!”
聖女更是反駁:“這是真當我外國人什麼也不懂?你們中原人,不是最興那三妻四妾?讓你做我男寵,那是給你臉了!這叫男女公平!”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兩人很快就吵了起來,祁知年旁觀了會兒,納悶地問祁淮:“許師兄若是不願意,拒絕即可,何必還要這麼吵呢?”
“是啊,你說這是為何?”
祁知年“啊”了聲,笑得眼睛彎彎:“我懂了。”
看來許師兄還確實對這位聖女有意啊!!
後來也不知道許言與聖女是怎麼商量的,突然地,他們便邀請祁知年與祁淮去參加他們的洞房禮。
祁知年目瞪口呆:“還有這麼個禮?”
聖女哼聲道:“那是,本聖女一聲令下,多少美男子撲上來!洞房禮也是常舉行的!”
“……”祁知年咋舌,很是感慨遊族的民風之開化,再看許師兄,臉都快綠了。
祁淮笑出聲,明顯是在幸災樂禍。
許言卻已無心力上來找茬,回頭不知又與聖女商量什麼去了。
傍晚時分,他們再次回到聖女的領地。
再來這裡,心境不同,祁知年也終於能好好欣賞一番,大小不一的帳篷置在雪地,頂上蒙了雪,落進夕陽的餘暉裡,像一個個可愛的雪人。
聖女的族人們似是已經知道她今夜要與許師兄辦什麼洞房禮,祁知年曾經也進過的屬於聖女的帳篷,被布置得更喜慶,許言早已被拉去換衣裳,至於祁知年與祁淮,有侍女帶他們去參觀。
天漸漸黑了,族人們很快就點燃無數的篝火,映照得整片草原都亮堂堂的。
換好新衣的聖女走了出來,踩上一把椅子,高舉手中酒杯,用遊族話慷慨激昂地說了些話,族人們紛紛叫好,祁知年雖然聽不懂,但也覺得很歡樂,加上他本來心情就好,也跟著叫好,祁淮則是笑出聲。
聖女仰頭,將那酒一飲而儘,又轉身對許言說了什麼。
許言不情不願地也喝了。
隨後聖女便跳下椅子,拽著許言直直走到篝火旁,祁知年正不解,不知他們要做什麼。
已經有人開始敲鼓、奏樂,是很輕快、喜慶的曲子,身邊的族人們更是歡呼幾聲,接著便手拉手地開始轉起圈,祁知年還未反應過來,左手也已被人抓住,他低呼,祁淮趕忙抓住他的右手,他們倆已經被拽著一同轉圈。
再看聖女站在正中央,也跳起了舞,她飛速地在原地旋轉,滿頭小辮兒都飛了起來。
她還笑著伸手給許言,硬將許言也拉來一起跳。
大家圍著他們倆又唱又跳,祁知年由開始的納悶,到後來的樂在其中。
他跳來跳去,擺手擺得比任何人都積極,還使勁兒地搖著手中祁淮的手,祁淮縱容地看著他笑,隨他拉著晃,跳到一半時,聖女便拉著許言去了帳篷內。
氣氛更見熱烈,很顯然大家都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
眾人這時終於鬆開手,開始自由地跳舞,卻不忘鼓掌、唱歌、叫好。
祁知年笑出聲,撲上前去抱住祁淮,兩人抱在一起,也在篝火旁旋轉。
直到祁知年轉得頭都暈了,祁淮忽然將他抱起來,轉身離去。
“嗯?我們要去哪裡?”
祁淮大步抱著他走進另一個大紅色的帳篷,祁知年還記得,這是他們昨夜“洞房”過的地方。
祁淮直直走到床畔,將祁知年小心放到床上,笑道:“我們也湊個熱鬨,一同行個洞房禮。”
“……可是我們昨晚洞房過了哎。”祁知年小聲道。
“洞房,自是不嫌少的。”
祁知年瞪圓了眼睛。
“此時想來,我們也該學學遊族的民風。”
“例如?”
“例如,日日洞房禮,夜夜做新郎?”
“……”
眼看著祁淮已經傾身覆來,祁知年伸手撐住他的身體,問他:“那你要夜夜與誰做新郎!”
“你說呢?”
“所以我要問你呀!聖女雖是常做新娘,卻都不是同一個人呢!”祁知年在意的是這個。
祁淮笑出聲,低頭便堵住他的嘴,直將祁知年親得說不出話來。
祁淮才在祁知年耳邊緩聲道:“當然是與我的祁小郎君。”
*
作者有話要說: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加更啦。
明天就要回京了,我要開始收尾啦,剩下的應該不會超過10章了,後麵會寫到崽崽~
78 # 親爹的憤怒
後來……
聖女連著幾天, 夜夜做新娘,許師兄也夜夜做新郎。
至於祁知年與祁淮,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說不定比人家二位還要誇張……
終於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日子, 聖女可算是想起與祁淮比武一事,挑了個晴朗的天氣,就在草原上,旁觀者隻有祁知年與許言, 他們倆痛痛快快地比了一場。
看得祁知年是心驚肉跳, 又熱血沸騰。
祁淮的武器是劍,聖女的武器竟然是長|槍。
祁知年是真沒想到,小小個子,長得更像江南水鄉之人的聖女, 竟然使這樣的武器,比武時, 聖女小小身體爆發出的力量更是令他驚奇。
當然啦,在祁知年心中, 肯定還是祁淮最厲害!
在這裡, 唯有聖女與許言知道他們倆的真實身份,為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天,祁知年還是作女子打扮, 祁淮穿得也還是遊族的服飾, 也戴著假胡子。
看起來甚是粗獷, 偏那長劍一上手, 祁知年立刻就能想到當初香雪海初遇。
祁淮永遠是他心目中那夜仿佛從天宮走出來的神仙郎君。
結果自然也是祁淮贏了。
聖女很有些不服氣:“明年再比!”
祁淮收起劍, 笑道:“明年我可不一定還有空。”
聖女氣得用遊族語又“嗚嗚啦啦”說了一通, 再道:“技不如人,我認輸!到時候但憑你吩咐,這次也多謝你相助!”
“客氣,本是你我之間協議,互相幫助。”
聖女朝他拱拱手,祁淮也拱了拱手作回禮。
聖女轉身便走,邊走邊道:“我便不送你們了,一路走好!”
許言眼神複雜地目送聖女離去,祁淮問:“師兄不追過去?”
許言冷笑:“我中原男子,豈能給人做男寵?!”
祁知年小聲在心裡道,其實他覺得許師兄這些天做得還挺開心的……
話雖如此,次日,祁知年與祁淮離開時,許言已經不見蹤影。
祁知年好奇:“許師兄是已經走了,還是?”
祁淮笑:“你說呢?”
祁知年偷笑:“我就知道他舍不得的!”
“師兄這些年為了助我,奔波來去,做著他根本不喜歡的事,他也該享享清福,我勸他在此地再多留些時候,好歹轉了正,再回去找我。”
祁知年笑著點頭:“此言不假!”
祁淮揉揉他的腦袋,抱起他放到駱駝上。
這幾日草原上風沙大,聖女給他們準備許多駱駝,送他們去邊境。
祁知年還是頭一回騎駱駝呢,他與祁淮一前一後,搖搖晃晃地,他隻覺得有趣極了,到得邊境時,祁知年又回頭看了眼身後,其實那片草原已經離他們很遠、很遠。
但隻要回頭,仿佛一切都在眼前。
祁知年想,他會永遠記住草原上的帳篷、篝火,漫天的星星,那條溫暖的溪水,小小的石洞,徹夜燃燒的火堆,與他吃過最好吃的,祁淮親手捉來、料理與烤的魚。
以及他們那麼多次的洞房。
祁淮看出他眼中的不舍,將他摟得更緊些,問他:“很喜歡這裡?”
“嗯!”祁知年點頭,“草原上的天空好藍,放眼望去,看也看不到邊際,人霎時就變得好小,同樣地,煩惱也可以變得那樣虛無縹緲,仿佛天底下再也沒了煩惱!”
“以後我們會有很多時候,我再陪你來,便是住上一年兩年也無礙。”
祁知年再點頭:“好!!”
他也相信,等待著他們的,一定是越來越好的未來。
回到中原的地盤,祁知年與祁淮都換回原本的裝扮,也都回到現實中。
即便不去打聽,祁知年也能從人們口中的議論得知近來發生的事。
太子原本並沒有著急回京,他想做好一切準備再回京,十萬大軍他都打算帶回去,以防他的兄弟們作亂,偏偏這些大軍都隸屬於不同的州府,不同長官又各自有上司與效力的勢力,或是某位皇子,或是某位宰相。
太子畢竟沒有正式登基,無法統領全部,能利用的也隻有彼此信息的差異。
然而祁淮也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京裡早就知道皇帝駕崩的事兒。
試問這種情況下,有誰還忍得住?
二皇子原就勢大,若不是前陣子被踩下去,他在朝中甚至比太子更說得上話,這幾個月監國下來,他的形勢再度好起來,他一方麵穩住宮中,早就命人圍住皇後的坤寧宮與太子的東宮,另一方麵聯手其他兄弟,允諾他們好未來。
其他皇子本就比不得他們倆,有那願意賺個從龍之功的,便被二皇子派去“接”父皇的遺體與太子回來,不願意的,也都已被二皇子囚禁。
二皇子本還擔心長公主,長公主直接大門一關,自己給自己的大門上了鎖,不許任何人進出。
這是擺明了不管事,二皇子覺得這倒也好,長公主是聰明人,到得最後爭那個位子時,她自會知道要如何做,他需要的本就隻是長公主的一個意思罷了。
二皇子最擔心的其實是趙初瑾,他依舊跳腳跳得歡。
偏他全都跳在明麵上,與幾位宰相關係也不錯,身邊的親衛身手了得,便是殺,也殺不死,二皇子暫時還不能拿他怎麼辦。
但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太子那裡。
隻可惜皇太孫趙錦,也被太子給帶走,否則倒能拿來做文章,不過這也是個好事兒,這樣他豈非有機會連著太子與太孫一同弄死?
兩方各有各的心思。
太子那裡卻也很是焦躁,因為他至今沒有找到汪順。
汪順是他父皇貼身的太監,打小就伺候在身邊的,誰知道的也沒有汪順多,偏偏這個汪順消失了!
太子已命人到處尋找,找到現在都沒找著人。
太子當初進那破廟時,檢查了又檢查,沒有他人,難道當時汪順成功溜了?
萬一汪順真的是溜了,到其他皇子那邊胡說八道,該如何是好?!
太子還沒找著汪順,他的那些兄弟們就來了,還帶著不少官員,各部都有。
他們當然是一個勁兒地要太子給個說法,父皇好好的,為何就這麼死了?又說,沒有父皇遺詔,他們兄弟不可能同意太子登基。
也怪太子,當時事急,他還真的忘記偽造詔書,等他想起來,已經有那麼多人瞧見皇帝的死,早就來不及。
沒有詔書的話,確實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太子不得不與他的兄弟們扯皮,直扯到祁知年與祁淮都回來的這天,他們雖已返京,卻還在扯,甚至太子幾乎是被他的兄弟們強製帶回京的。
就連祁知年都有些無言以對:“他既有這個心思,怎會連詔書也不提前準備。既然沒有詔書,解決了事情後,就該帶著十萬大軍立即回京,殺得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才是。他是嫡長,先天占優勢,到時他必能順利登基,偏偏這麼一拖——”
“他若是做到你說的這些,還能當了三十多年不受寵的太子?還能被他的兄弟們這般威脅?”
祁知年小小的人兒歎得口氣,又笑:“我就是說一說,他們這樣折騰,對我們來說才是好事呢!”
祁淮與他共騎一馬,聽了此話,扯了扯韁繩,說道:“倒也不必擔憂,總歸還得是太子登基,也就這幾天的事兒。”
他們就悄悄地綴在太子們的身後,前後隔著幾十裡路,離京都也就剩下兩三天的路程。
祁淮既然這樣說,便說明他們同樣有安排。
祁知年想了想,問道:“你說,二皇子興許已經囚禁皇後與太子妃他們,太子若是登基,二皇子必會被貶為庶人,圈禁致死,這些此時要挾太子的皇子全都逃不掉。你還說,太子當不了太久的皇帝,那到時候,誰又來當這個皇帝?”
祁淮心中一動,反問他:“你覺得誰當皇帝好?”
“我哪裡知道,我又不在朝中為官。”
“就我們倆說了玩兒。”
“唔,我覺得趙錦人挺好的,還有郡王爺人也不錯,可是我不相信郡王爺真的是先帝的兒子呢。”
“話不過就是人那麼一說。”
“也對。”祁知年很快又笑開,“總之,哪怕趙錦不成,皇室還有那麼多後代,總能找到個好的來繼承皇位吧?”
“你就沒想過,我也可以坐那個位子?”
“你?!”祁知年不可置信地回身看他,笑出聲,“你才不會乾這種滿是束縛,還累死人不償命的事兒呢。”
祁淮也笑,倒也是,他確實不會乾這種事兒。
祁知年拍拍他的手:“你也不必為此糟心,再差總也不會差過太子他們,車到山前必有路。”
祁淮點頭:“正是如此。”
關於到底誰來當皇帝的話題便到此為止,祁知年與祁淮並不著急,慢悠悠地趕路。
果然在離京都還有一天路程的地方,太子的大軍忽然停了下來,程渠他們偷偷去打聽,回來稟報說:“郡王爺來了,說是迎接新帝回京。”
“……”祁知年目瞪口呆。
祁淮笑出聲,與他道:“我早與王爺商議好此事。”
“我沒想到居然是王爺過來迎接什麼新帝……”
明明先前跳得最歡的是趙初瑾,不過祁知年也能理解,正是因為趙初瑾跳得那麼歡,惹得太子看他跟眼中釘,二皇子不相信趙初瑾的同時,也相信趙初瑾不可能去拱太子上位,在所有人眼中,趙初瑾也是那個想要登上皇位的。
是以趙初瑾我行我素地出城來接太子時,二皇子略思索一番,並未阻攔。
二皇子雖是坐陣宮中,皇後與太子妃都在他手上不假,但他無兵可用,精兵先前全部跟著去了西北,他身邊剩下的根本不堪一擊,是以他也不敢正麵迎上。
在他看來,趙初瑾鐵定是去找太子晦氣的。
趙初瑾畢竟是有封地的郡王,有一隊屬於自己的精兵。
太子到底也把跟著去的一萬多的兵力給帶了回來,蘭渝與先前帶去的一萬還留在臨牧處理後續事情,太子沒有軍令,又尚未登基,無法統領全軍,又有其他皇子從中作梗,剩下的那些軍隊全已回到原籍。
二皇子與太子如今也就是半斤八兩,他希望趙初瑾能與太子先打一打,回頭他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若是趙初瑾有其他心思,其他皇子都在,必是容不得他得逞。
二皇子自認為此計很妙。
其實彆說是二皇子,便是祁知年聽說趙初瑾來了,第一反應也是,趙初瑾會否也是為了皇位來的?有血脈聯係在,祁知年天生喜歡親近趙初瑾是不假,但對於這樣的一件事,任何正常人都會如此分析。
好在他一早知道祁淮與趙初瑾之間也是有合作的。
再聽祁淮如此說,才相信,趙初瑾真的是來迎接所謂新帝的。
祁知年都這樣想了,可想而知太子他們瞧見趙初瑾來了是何場景。
太子是氣得臉色鐵青,其餘皇子則是熱情地上來與趙初瑾打招呼,趙初瑾前腳還在笑著與他的便宜侄子們說話,後腳突然臉色一變,怒道:“還不把他們速速拿下!”
說時遲,趙初瑾話音尚未落,他身後的幾位親衛突然就猛撲過來,製住幾位皇子。
眾人大驚,紛紛慌了,包括太子。
還沒來得及質問,趙初瑾已經上前一步,鄭重對太子行禮:“還請陛下速速回京,二皇子在京中作亂多日,宮裡皇後娘娘與太子妃都還等著您呢!”
當時大家就都傻了眼。
直到太子被趙初瑾催促著護送回了京,趙初瑾還竭儘所能地幫他與二皇子對峙,拿下二皇子後,幫太子在百官前正名,又請出閉關的長公主,再得到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員,尤其是幾位相爺的認同,恭請他上位。
太子其實還沒能回過神。
名分是有了,但真正行登基禮總要挑個良辰吉日。
太子有心做戲,也想做出個“仁君”的假象,又是帶著先帝的遺體回來的,自己先是痛哭不已,哭自己對不住先帝,沒能保護先帝,非說要為先帝戴孝二十七個月,不願登基。
大家勸了幾輪,他都不答應。
那就選個折中的法子,二十七個月鐵定不成,一個月太子又覺得太少,最後商定為三個月。
太子才鬆了口氣,他自己心裡有鬼,畢竟是他親手弑父。
先帝的葬禮要好好準備,要持續許久,再者還有帶回來的遊牧大首領阿克蘇,暫時還留在城外,會選個好日子,直接遊街獻俘,叫大家都看看這個俘虜。
又有一眾皇子等著太子收拾,可以說,光這些事,就夠太子折騰至少三個月。
趙初瑾將人送到後,便識相地出了宮。
長公主也帶著還在養傷,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的“祁淮”回長公主府。
太子無法信任他們,立即派人跟蹤他們,長公主心中冷笑,若非她察覺不對,私下裡逼問趙初瑾,趙初瑾與她說了些可以說的,她才不願來演這場戲。
回長公主府的馬車上,長公主看著安靜躺在那裡睡著的“祁淮”。
其實她從前也見過祁淮的替身,這卻是她頭一回懷疑此人到底是不是祁淮。
無他,隻她知道,她的兒子一定會記得給自己留後路,更不會真為了太子這樣的小人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心中一旦覺得不對,便越看越不對。
好歹是母子,若從細微處觀察,還是能察覺到些許。
長公主看向馬車車窗,心道,也不知祁淮與祁知年此時在哪裡。
祁知年臨走前,便已說定,若是一直沒有信遞來,那便說明他一切平安。
現在看來,恐怕是平安的?
但願他找到了祁淮。
至於趙初瑾,他離開皇宮後,直接回京中的王府。待到夜裡,才在親衛的掩護下,甩開太子派來的人,去了每次與祁淮議事的那個小院兒。
祁淮走前與他商議,待到太子他們回來,離京都還有一日路程時,他便跑這一趟。
他也按照祁淮的意思做了,該辦的事兒都辦了,他現下隻擔心一樣。
那就是祁知年。
祁知年一去雖是沒有音信,說明是安全的的,但那麼遠的地方,又看不著,誰能不擔心?
也是祁淮說,若是太子回來了,他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
趙初瑾琢磨著,祁知年若順利找到祁淮,此時定會在一起吧?
趙初瑾越想越急,好不容易到得小院兒,看到裡頭亮著光。
他興奮又緊張,深吸一口氣,速速從暗門進了小院兒。
院子的正廳裡,祁知年正在問祁淮:“我是明天,還是後頭回家呀?我想我娘了,又怕剛好這幾天回,京裡正亂,要嚇著我娘,我——”
門上有影子一晃,厚厚的門簾被人掀開,有人疾步走進,帶進冷風,燭火都不禁跟著晃了幾晃。
“王爺!”祁知年立即驚喜地起身,“王爺你怎麼來了!”
趙初瑾大步走到祁知年麵前,與他離有三步的距離,將他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見他沒有缺少任何一點,氣色也好,心情看起來更是極好,這才大鬆口氣。
他笑:“看來你這一趟走得還挺高興,想必見識頗多?”
“是!!王爺!我這一趟收獲可多了!!”
趙初瑾也高興:“快與我說說。”
說著,趙初瑾便拉著祁知年往椅子走去,連帶著瞥了眼祁淮,看在祁知年齊齊整整的份上,他先不與祁狗計較。
祁知年已經迫不及待:“王爺,若說這一趟,最大的收獲便是,我與祁淮在一起啦!!!”
祁知年興奮地立即先將這件事告訴趙初瑾。
畢竟趙初瑾是他身邊唯一好男風的人,而且當初還是趙初瑾點撥了自己呢!
祁知年很感激他的!
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祁知年認為趙初瑾一定也會為自己高興!
哪料,趙初瑾聽了這話卻是僵住,且立即狠狠回頭看向祁淮。
便是祁淮也未想到祁知年竟是直接開口,麵對趙初瑾的怒視,他“咳”了聲。
趙初瑾見他這這副狗模樣,更是生氣,恨不得踹他幾腳,腳都抬了起來,瞧見祁知年不明所以的模樣,他又硬是將腳收回來,將祁知年往門口處扯了扯。
離祁淮遠遠的,他放低了聲音問:“已是一起到哪種地步?”
祁知年聽他這樣問,還當他確實非常關心,有點不好意思,到底還是很驕傲地,眼睛晶晶亮地小聲告訴他:“我們睡啦!”
趙初瑾深呼吸,努力好幾個來回,還是壓不下去那股火。
“祁狗!!!”趙初瑾回頭就朝祁淮衝去。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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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 發現
祁知年不太理解, 還有些怔愣,隻見趙初瑾已經衝到祁淮麵前,抬起長腿就要往祁淮身上踹, 祁淮竟也不躲, 像是要挨了這腳。
他心中更覺得奇怪,趙初瑾因為衝得太快,那腳也抬得更高,猛地一抬, 人就要往後仰。
“王爺!!”祁知年慌忙上前, 從身後去接他,祁淮也及時伸手,拽住趙初瑾。
趙初瑾站穩,話不多說, 還想抬腳踹,剛動了下, 就痛得他“嘶”出聲來。
方才用力過猛,這是閃著了腰, 趙初瑾險些再次倒在地。
祁知年趕緊扶住他, 趙初瑾痛得已經齜牙咧嘴,卻伸手怒指祁淮:“祁狗, 你!你!”
“王爺,您先彆說話了, 坐下歇歇吧。”祁知年扶著他要往椅子上引。
趙初瑾哭喪著臉:“我這腰直不起來了。”
祁知年也很鬱卒。
可是即便如此, 趙初瑾也不忘繼續瞪祁淮, 祁淮要扶他, 也被他打開手。
祁知年勸道:“王爺, 您與祁淮可是有什麼誤會?若有, 稍後你們再談,現下還是趕緊找張床先躺下吧!”
“老子自己走!!”趙初瑾說著,雄赳赳地挪了一步,又痛得不得不停下來。
祁淮再伸手:“我來。”
“祁狗給本王滾!!!”
祁知年歎氣:“王爺,都什麼時候了!您就讓祁淮來吧!您的身體要緊啊!”
趙初瑾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丟人歸丟人,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他,最後隻好任由祁知年與祁淮幫著一左一右架起來送到臥房中,祁淮也是習武之人,又經常受傷,這些小病小痛他還是知道怎麼處理的,身邊也有藥油,他叫趙初瑾趴在床上,取了藥油來想要幫他抹。
趙初瑾堅決拒絕,祁知年要來,他又舍不得叫祁知年動手。
祁知年都要哭笑不得:“不過抹個藥油而已。”
“揉開要很大的勁,你做不來。”
最後還是趙初瑾的親衛來幫他抹藥油,在祁知年麵前,趙初瑾這個做爹的很是要臉,非得等到祁知年與祁淮出去了,他才解了衣服抹藥。
站在廊下,祁知年好奇:“王爺與你到底有什麼仇怨?”
“說來複雜。”
祁知年便猜測,估計還是那些陰謀陽謀的,人與人合作哪能沒有摩擦呢,更何況是這兩個性子截然相反之人,都是天之驕子,謀劃的又是此等大事,他沒有再往旁的地方想,又勸他:“王爺也就是性子外放了些,沒有壞心的,你們不要再吵架啦,待他身子好了,你們好好說呢!你也彆故意氣他啦!”
祁淮吃味:“在你心中,他到底比我更重要。”
“噗。”祁知年笑,“你還能吃王爺的醋?王爺是我很敬重的長輩,你卻不同。”
“那我是什麼?”
祁知年麵皮薄,不想說,祁淮追問,祁知年隻好踮起腳,在他嘴邊親了親,又站回去,笑問:“你說呢?”
趙初瑾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停在門外,便問:“他們倆還在門外?”
“是。”
“站那兒乾什麼呢?”
“屬下去瞧瞧。”侍衛大哥放下藥瓶,悄溜溜走到門後,剛要一探究竟,就見國公爺正要彎腰去親祁小郎君。
哎喲喂,他嚇得趕緊又回去。
“怎的回來得這樣快?他們倆在乾什麼?”
“咳咳……”
“有話就說!!彆吞吞吐吐!!!”
“屬下瞧見國公爺在親祁小郎君……”
趙初瑾頓了頓,“祁狗!!!”,差點又要奮起,無奈老腰不配合喲。
安郡王隻能喊著痛老實趴回去,心中已經想了一百種殺祁狗的法子。
次日,祁知年一大早就來看趙初瑾,趙初瑾態度極好,笑得清清朗朗,問他一路見聞,祁知年講得高興,他笑得也更高興,時候差不多,便催祁知年趕緊回家。
“我再陪陪您吧。”
“我在這裡還不知要躺到什麼時候,你還是趕緊回家去,彆叫你家人擔心。”
實際一夜過去,趙初瑾的腰已經好了太多,他隻是想避開祁知年單獨找祁淮算賬。
祁知年想想也是,他也得回家去了,他很想念薑七娘。
趙初瑾再道:“就叫國公爺留在這裡陪我吧,恰好我們還有些事情要商議。”
祁知年點頭,也勸他:“王爺,不論是什麼事,你們都好好說呢,我相信總有解決辦法的!”
多麼可愛啊,這麼可愛的兒子就被祁淮老狗給禍害了。
趙初瑾心中隻有更恨的,麵上卻是笑著繼續點頭:“一定,你放心,我們可都是長輩,怎能叫你們小輩看笑話?”
他說得很有趣,祁知年被逗得笑出聲,再陪他半個時辰,又被趙初瑾勸了許久,祁知年這才起身離開。
祁淮當然不便與祁知年一同進城,畢竟京裡已經有了個“祁淮”,而且他也知道趙初瑾將祁知年支走的原因,無非是找他算賬。
他也確實需要“討好”一番趙初瑾。
祁淮將祁知年送出小院,目送他們一行遠去,才又回小院。
才剛進了房門,趙初瑾問:“他走了?”
“是。”
“祁狗!!!!!”趙初瑾直接一把匕首扔出來,祁淮躲過去,趙初瑾又扔來一塊石頭,也不知道從哪裡淘到的,祁淮再躲開,走到床邊,誠心實意道:“王爺,您瞧,事已至此,您不如就應了此事。”
“滾!!!你這叫什麼?叫趁人之危!孩子那麼惦記你,不遠千裡地去找你,結果你就是這麼乾的!我是多麼信任你,才允許他過去!”
“王爺,孩子大了,您也要尊重他的想法。”
“快滾!!!”
“那王爺到底是要我曩葷在這裡賠禮道歉,任你打罵,還是要我現在就滾?”
趙初瑾也噎住了。
要他看著祁狗在跟前晃,他煩,可要祁狗就這麼走了,他也煩!
祁淮眼中有笑意,走到一旁,認真拎起茶壺倒了杯茶,回頭走到床邊就要跪下。
“打住!!!”趙初瑾驚得差點又要蹦起來,結果又給閃到傷處,痛得“嗷嗷”直叫,再趴回去,鬱卒道,“祁狗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是看不得我好過啊!”
祁淮有苦難言,他是誠心要跟這位嶽父友好相處,也是誠心想要敬茶。
隻怪趙初瑾對他偏見太深。
趙初瑾的侍衛過來,按照祁淮的指使,給他一通按摩,趙初瑾才好了些。
侍衛下去後,趙初瑾咬牙道:“祁知年的事兒,咱們回頭再說!祁狗,我不會那麼容易就任由你將他給騙走!先說眼下的事!”
“……”祁淮知道趙初瑾就是在拖延時間。
但眼下也就隻好先這樣,趙初瑾終有一天也會同意的。
想到這裡,祁淮問:“你依舊沒有與他認親的心?”
趙初瑾怔了怔,沉聲道:“孩子過得開開心心的,何必知道這些糟心事兒。”
祁淮建議道:“他是個心胸開闊之人,有些事與其瞞著,不如原原本本告訴他,他會自己做選擇。”
“……再說吧。”趙初瑾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繼而便問,“我都按你說的做了,太子這些天也沒空管我這邊的事兒,最慢下個月,我也會離開京都回封地,接下來還有什麼要做的?你仔仔細細地都與我說了。”
祁淮與他一通商議。
趙初瑾都應下,最後強調:“千萬彆讓我當皇帝!”
“知道了。”
說完事,趙初瑾繼續抹藥油,祁淮離開房間,往前廳走時,再想到由誰來當皇帝這件事兒。
皇太孫趙錦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也算是皇帝一窩裡唯一他看著覺得不錯,堪稱是受長輩拖累的人,重要的是趙錦對祁知年也很關照。
原本他覺得若是實在不成,趙錦當皇帝也可。
隻是這些日子打聽到的消息,好像自從太子回京後,至今趙錦都沒有再露過麵,祁淮宮裡是有人的,說是太子並未囚禁他,是趙錦自己不願出門,還說趙錦近來情緒很不對,常常長時間地盯著窗外獨坐、發悶。
祁淮有些想不明白趙錦為何會突然如此。
那天太子殺皇帝時,他記得趙錦是不在的,不至於親眼見到太子弑父,難道是太子其他地方露了餡,被趙錦發現了?
趙錦難得心底比較良善,若真是這個原因,還算說得通。
祁淮想過便罷,說到底,即便趙家真沒人能當皇帝,還有趙初瑾托底。
你若要問,祁淮不是答應趙初瑾絕不會讓他當皇帝?
嘖,祁淮對祁知年之外的人說的話,怎能完全相信。
祁知年從小院兒離開後,回到官道,正午時分到達薑七娘家中。
家裡人見他回來了,都是欣喜異常,忙不迭地來歡迎他,祁知年也很高興,一邊往門裡走,一邊道:“娘用過午膳了嗎?”
下人笑道:“今日家中有客,這會兒恐怕還在吃席呢?”
“有客?”
祁知年倒很好奇,他娘可是從不與人來往的,甚至恐懼與人來往。
到了薑七娘的院中,祁知年見到她的客人,是位很端莊的夫人,還帶了她才五歲的女兒。
薑七娘與她談得本就很愉悅的模樣,見到祁知年便更為激動,又為祁知年介紹那位夫人。
是薑七娘小時候的朋友,姓李。薑七娘六歲時,生母過世,在這之前也過了幾年好日子,這位李夫人是隔壁另一家侯府的庶女,兩人身世相似,性子又都很文靜,成了朋友。後來薑七娘常被欺負,她也常常想著法子接濟薑七娘。
她比薑七娘還要大兩歲,早年嫁去金陵,兩人多年未見。
今年新帝登基,急需新鮮血液,她丈夫便被召回京都,她一回來便來看薑七娘。
祁知年與她拜見過,便坐在一旁聽她們倆寒暄。
祁知年已不是小孩子,也跟著祁淮見過不少世麵,其實他看得出來,這位李夫人有些巴結薑七娘,隻是薑七娘完全意識不到,還當她是小時候關照過自己的姐姐。李夫人偶爾會提到長公主,薑七娘便很高興,告訴她長公主殿下到底有好。
李夫人便會追捧得更為自然與熱情,薑七娘也隻會更高興。
祁知年觀察著,麵上不顯,也在淡淡笑。
世上的人有幾個不為名利奔波,薑七娘沒有朋友,李夫人雖然來得有目的,也確實對她還算不錯,是薑七娘印象中為數不多的好人之一,他又何必打擾。
隻可惜,他還不夠強大,來日若是他人會因為自己來巴結薑七娘,捧著她,那多好。
為此,他也會努力。
說話間,那位夫人的小女兒晃晃悠悠走到祁知年麵前,雙手扒住他的膝蓋,仰頭對他笑。
祁知年也對她笑,拿了桃酥小聲問她吃不吃。
她點點頭,頭上兩個小揪揪係了金鈴鐺,直響,非常可愛,祁知年將桃酥遞到她嘴邊。
她卻沒吃,依舊看著祁知年,糯聲道:“哥哥,好看!”
祁知年愣了愣,失笑:“謝謝你呀,你也很好看。”
“哥哥最好看!”
這下屋子裡的大家都笑了起來,李夫人朝她伸手:“快來,彆纏著你知年哥哥,來娘這裡。”
“要哥哥,要哥哥~~”小女娃依著祁知年不肯走,她還朝祁知年伸手,“好看哥哥,抱抱我!”
李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要來抱她走,她立即傷心地哭起來。
祁知年伸手攔住:“沒事沒事兒。”
說著,祁知年就將她給抱了起來,她高興得咯咯直笑。
李夫人無奈道:“這孩子是我三十多歲才得的,家中唯一的女孩兒,她爹都給慣壞了。”
薑七娘溫柔笑道:“姐兒生在你們家,便是再嬌慣也無礙,將來有父母兄長為她做主呢。”
這倒也是實話,李夫人很顯然很喜歡聽,笑著也看向小女娃。
她便在祁知年懷中笑得更高興了。
她並沒有老實太久,畢竟是小孩子,很快她就無法忍受在屋子裡待著,叫嚷著要回家,她娘卻顯然還想繼續與薑七娘敘舊,不答應,她哭出聲來,祁知年見不得小孩兒哭,尤其是這麼漂亮可愛的小女孩。
他道:“夫人若是放心,不如我送她回家吧,順便還能帶她在路上轉轉。”
說實話,李夫人還真沒什麼不放心的,她早就從薑七娘口中知道,這位祁小郎君身邊的侍衛來自英國公、長公主,哪個不是一等一的身手,他們自家也不過是普通護衛而已。
見祁知年這樣喜歡她家姐兒,她也很自豪,將來還要倚靠薑七娘,自是樂見其成。
她還感慨:“年哥兒這樣招孩子喜歡,不如早日娶個媳婦兒!”
祁知年隻是笑了笑,並未接話,心中卻道,他已經有媳婦兒啦!
薑七娘笑著溫聲道:“這樣的事是急不來的,我都隨孩子。”
李夫人立即道:“是是是,隻是我著急想見到你家年哥兒的孩子呢,不知道得有多好看啊!”
薑七娘聽了此話,不覺看向祁知年,祁知年本就生得好,此時低頭在幫李家姐兒穿上小鬥篷,恬靜的臉上都是耐心,李家姐兒小小的一個娃娃都知道他好看,不再吵鬨,而是乖乖任他穿鬥篷,並仰著頭盯看他。
薑七娘心中也想,是啊,若是他們年兒也有了孩子,不知得有多可愛。
她的年兒也一定會是位負責又溫柔有耐心的好父親。
直到祁知年抱起李家姐兒,要出門了,李家姐兒高興得再咯咯笑。
薑七娘才回過神,暗中搖頭好笑,年兒自己才是個孩子呢,這些事都急不來!
薑七娘叮囑幾句,祁知年便送小女娃回家。
小女娃活潑好動,來到京都好幾天,這也是頭一回上街,很快就被熱鬨的大街迷花了眼,又因為是陌生地方,變得很是乖巧,老老實實地被祁知年牽著手。
祁知年見她這樣乖,便也不著急,陪著她慢慢逛,還買了許多女孩兒喜歡的玩具送她。
一大一小在街上玩,薑七娘家中,李夫人終於說得告一段落,準備回家,一打聽祁知年還陪她家女兒在外頭玩,她便笑著對薑七娘道:“不如咱們同去,我接我家姐兒,你接年哥兒。”
薑七娘僅是猶豫一瞬,便點頭,實在是今天說得高興,她心情好,膽子好似也大了些,隻是坐在馬車,想來無妨吧?
說走就走,兩人都有馬車,因著親近,兩人都坐在薑七娘的馬車中。
這馬車是祁知年賺錢後,替薑七娘新近置辦的,薑七娘也很驕傲,告訴她的小姐妹,李夫人少不得又是將祁知年一頓誇。
進了城後,馬車正慢悠悠地往祁知年所在的方向去,忽得聽到車外一陣嘈亂。
李夫人立即問家中下人出了何事。
下人道:“回夫人的話,說是安郡王在街上出現哩,大家都想去看看王爺的風姿。”
李夫人掩嘴低呼一聲,立即坐回來,與薑七娘低聲嘀咕:“是那位斷袖王爺!”
“哦。”薑七娘自小便膽兒小,倒是一點也不好奇。
反倒是李夫人有些興奮,絮叨:“據說這位王爺長得極俊,才使得那麼多男子為他要死要活呢!你見過不曾?”
薑七娘搖頭,微笑道:“我從來不出門,上哪裡去見。”
李夫人低聲道:“我下去看一眼,你看不看?”
說話間,倒有了少女時候的嬌俏。
薑七娘有些懷念,笑著也沒有阻止她,隻是搖頭道:“我不去,你去的時候小心些。”
李夫人知道薑七娘的性子,直笑,又道:“我戴著帷帽去瞧,瞧一眼便好,斷不會叫人家知道我是誰,哈哈。”
薑七娘也被她逗得笑出聲,指了前方的街角:“我在那裡等你。”
“成!”
李夫人戴好帷帽,帶著自己的下人“呼啦啦”地便去了。
薑七娘叫他們的馬車往那街角走,隻可惜這位斷袖王爺太過出名,路很快就被人群擋住,馬車不得不被堵在路邊,車夫沮喪道:“娘子,咱們過不去了。”
“算了,咱們便在這兒等吧,人過去也就好了。”
“是。”
過了怕是有一刻鐘,外頭人聲更為雜亂,範嬤嬤掀起一角車簾看了眼,嘖嘖道:“乖乖,郡王爺名聲真盛。”
薑七娘笑了笑。
範嬤嬤也有些好奇,索性便湊在這一角打量外頭,馬車到底高些,範嬤嬤很快便看到那緩緩駛來的華麗馬車。
趙初瑾閃了腰,今兒才回來,本來太子的人肯定要懷疑,他索性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來了,還放出消息說是在城外胡鬨一晚,傷了腰。
果然眾人聽聞這種傳言,甚是激動。
他還特彆搞了輛四周鏤空,隻蒙了軟紗的馬車,滿大街的人都瞧見他是懶懶躺著回來的。
他還在車上放了香爐焚香,又叫了些人負責奏樂,一路彈著小曲兒回來,香氣四散,倒是逍遙得緊,將“紈絝”二字表現得是淋漓儘致。
圍觀的路人,有罵的,有羨慕,也有佩服的,熱鬨極了。
薑七娘心如止水,隻低頭看擺在膝蓋上的手,想著給祁知年新做的衣裳也就差幾粒扣子了,今晚祁知年便能穿上身,想必很好看吧。
卻聽範嬤嬤忽地驚呼。
她看過去,納悶:“嬤嬤,怎麼了?”
範嬤嬤嚇得立即要放下手中車簾,卻已經晚了。
恰得此時,趙初瑾那華麗異常的馬車從車窗外經過,風兒吹起他華麗馬車上的軟紗,薑七娘剛好看到趙初瑾那張漂亮得甚至過分淩厲的臉。
她臉色煞白,心臟差點就要停止跳動。
她伸手抓住心口,範嬤嬤立馬撲過來:“姑娘!!!”
薑七娘已經倒在她身上,恐懼的淚水自眼中緩緩滑落。
薑七娘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人竟是當今安郡王,趙初瑾。
*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正文不會寫年寶和祁淮之外的其他人的故事哦,這裡雖然提到,隻是引出來下麵的事。
如果有人好奇爹和娘的走向,我番外裡會提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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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 夫君
當年被姐妹陷害, 騙到相公館。
薑七娘唯一慶幸的是,她的姐妹們手段再下作,好歹也是侯府小姐, 自詡身份高貴, 這樣下作的事情,她們也是頭一回做,給她下藥時,拿不準量, 再者她們也有些害怕, 灌藥時手抖了,薑七娘隻給灌了半盞。
因而在相公館時,她始終是有知覺的。
她不想被她的姐妹們“捉奸”,她隻能努力逃, 可是陌生的地方,她又能如何逃?
她膽顫心驚地躲在床下, 希望不要被人發現,隻想等藥效過去, 想辦法地離開。
她那時候並不知, 這種藥,即便能保你清醒, 但若沒有歡好,那就永遠無法散了藥性, 而她也隻會越來越難受。
後來她的那間空房間鑽進來一人, 那名男子似是喝多了酒, 一進來就栽到在地, 神色已是混沌。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瞬時便與床下躲著的她對視。
他爬起來, 勉勉強強走到床邊,蹲下來抓她:“你是誰!給我出來!”
薑七娘嚇得一直在發抖、在哭,而令她最為恐懼的是,藥性漸漸上來了,薑七娘見那男子漂亮得過分,便當他是相公館的人,以為他就是那個被姐妹們選中要與她一同出醜的人。
再後來,無論是如何的恐懼,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是先醒的,她被扔進來時,她的姐妹們幫她換了相公館男子服飾。
醒來後,她不敢碰,不敢看,她打開門就逃,說來也奇怪,她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容易就逃了,可那天打開門後,走廊裡確實一個人也沒有,她不敢想太多,暈乎乎地就跑,溜去找範嬤嬤的路上,竟也沒有人來追她。
而範嬤嬤竟也已出來找她,說是屋子裡忽然被人拋進紙團,紙上寫她有難。
她再膽小,也是侯府的姑娘,知道這很不對勁,害怕還有陰謀在等著自己。
可是那天直到遇到範嬤嬤,再一同回去,確實再沒有人發現她,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就這麼順利地跑了。
這件事直到今天,她想到還會發怵。
這麼多年,她也不敢多想,一直以為那名男子就是相公館的小相公。
她倒在範嬤嬤懷中哭,不敢再去深思當年的事,範嬤嬤摟住她,也哭著安慰她:“不怕,咱們不怕,這麼看來,他那天是故意在咱們麵前露麵的!他知道我們不知道,那我們就繼續假裝不知道好了!!咬死了不認!!!”
薑七娘直哆嗦:“他與年兒似是常有往來的,我從年兒口聽說過數次。”
“現在想來,他恐怕早就知道,他是咱們小郎君的爹,對小郎君好些不是應該的?”範嬤嬤難得腦袋清爽一回。
“我怕他把年兒帶走,不知為何,我這心中始終不安,害怕得很。”
“這麼久,他也沒有認親,想必不會認的!!”範嬤嬤鄭重道,“姑娘,這事兒,咱們真不必害怕!!”
“……”
薑七娘還有很多擔憂無法說出口,這個人既然不是小相公,而是安郡王,那當初他自然也是受人陷害,她當時那麼順利地逃開,會否也是其中一環?那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再想到安郡王趙初瑾的高調行徑,她實在是害怕極了。
她就怕她的年兒要被卷入其中。
薑七娘已經無法再在此處待下去,找了個借口,她與範嬤嬤便匆匆回家。
為了不叫祁知年看出不對,她還叫人給祁知年帶話,叫他直接去長公主府拜見長公主,在城裡多住幾日,長公主也一直惦念著他呢,他好好陪陪長公主再回來。
李夫人看到安郡王後,心滿意足地去找祁知年,見祁知年真心喜歡她女兒,還買了那麼多禮物,她也很過意不去,非要邀請祁知年去家中坐一坐:“不敢打攪你去長公主府上用晚膳,你就來家中喝杯茶,我與你娘親是多年好友,你就跟自家侄子似的!我家中也有幾個不成器的兒子,與你一般大小,學問沒一個似你這般,你也好去教教他們!”
盛情難卻,祁知年便應下去他們家小坐片刻。
薑七娘交好的朋友實在太少,李夫人雖然也帶有其他目的,對薑七娘起碼是有關心的,他也願意交這個好。
其實如今的祁知年,沒有身後的祁淮與長公主,光是縣試府試連著考第一的事兒,就很能令人欽佩,尤其是李夫人的丈夫,本身不是貴族,是寒窗苦讀出來的文官,他們父子對祁知年都很友善。
喝了幾盞茶,祁知年與他們聊得很投入,都忘了離開。
後來是門房那裡有人傳話,說是長公主見他還沒回,派人接他來了。
李家人得知長公主府派人前來,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過分吹捧他,祁知年便覺得這家人當真可交。
尤其是李家姐兒,她是真的極喜歡祁知年。
祁知年要走了,她還抱著祁知年直掉金豆豆。
四五歲的小女孩兒,長得粉雪可愛,任誰也討厭不起來啊,她追到門口,要祁知年保證往後還來找她玩兒,才依依不舍地放祁知年走。
長公主叫林姑姑來接祁知年,林姑姑見了這場景都笑。
晚上陪長公主吃過晚膳,長公主便叫他趕緊去歇息:“你這一天也沒得閒,快早些歇了吧。”
祁淮沒有跟她明說家裡躺著的那個“祁淮”是假的,長公主本就已開始懷疑,再想到祁淮絕不可能放心讓祁知年獨自回來,這下也算是確認了。
因此她也沒叮囑祁知年去看“祁淮”。
祁知年卻是惦記著“祁淮”,不論怎麼說,他幫了祁淮很多忙。
雖說有做戲成分,也確實受了傷,於情於理,他都該去看看那個“祁淮”。
回屋子裡換了件見人的衣裳,祁知年便趕緊去“祁淮”的院子。
家裡隻有祁知年與長公主知道真相,祁知年身邊也沒有帶人,反正這裡他熟得很,大家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祁知年靜悄悄走到“祁淮”所在的院子,剛要進去,瞄到地上的影子。
他下意識地躲到假山後,是長公主與林姑姑走了出來,想必也是剛看過“祁淮”。
祁知年正要從假山後頭出來,便聽長公主歎氣:“我算是看開了,祁家人反正也隻剩淮兒,就這樣吧,沒孩子便沒孩子吧,很多時候,生在名門望族也沒有什麼好的。”
“有些人家,好男風,人家也娶妻呢。”
“哼,那是旁人家,我家是決不許的。淮兒更不會答應。”
林姑姑跟著歎氣:“奴婢是今日見那李家姐兒喜歡咱們小郎君喜歡得緊,小郎君呢,也喜歡,奴婢這心中吧,是真有些替他們可惜。”
長公主擺擺手:“罷了罷了,世上萬事哪能皆如意,路是他們自己個兒選的……”
她們沒有發現祁知年站在假山後,說著說著便走了。
祁知年卻獨自在假山後又站了許久,直到確定他們都已離開,才返回自己的院子。
他沒有再進去看“祁淮”,否則長公主她們會知道他偷聽的事。
夜裡祁知年便有些睡不著,總是想起長公主與林姑姑的話,長公主是奇女子,遇到他們這樣的事兒都能不在意,還允許他們在一起,他很感激也很佩服長公主。
但不可否認的是,也因為他們的話,他終究是有點愧疚與難受。
英國公府可不是那些阿貓阿狗的人家,數百年的望族,曾出過那麼多耀眼人物的家族,到這一輩兒就要斷了。
祁知年歎口氣,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當然知道祁淮對他的心,他也絕不可能因為這樣的事兒就放棄祁淮。
可能就像是長公主所說,世事總有遺憾。
再想起今日的李家姐兒,是真的可愛。
也不知祁淮喜歡不喜歡小孩兒,祁知年越想越多,又想到來日該怎麼與薑七娘攤牌,這一夜幾乎就沒怎麼睡,好不容易睡著,竟然還做了個怪夢,夢到他的被窩裡突然爬出個小娃娃來,抱著他直笑,比李家姐兒還可愛呢。
祁知年也笑,甚至是直接笑醒的。
他嘴角還翹著,懷中仿佛還抱著那溫軟一團,直到瞄見帳外的燭火,他才明白過來,這是做夢呢。
他不禁覺得好笑,可能是因為今日與李家姐兒玩了大半天的緣故,又聽了長公主他們的話,才做這樣的夢。
他歎口氣,後來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早上起來眼下都是青的,他隻好推脫這是看書給看的。
長公主叫人給他滾熱雞蛋,又給他講好好睡覺是多麼重要的事。
“你就是少看一夜書,又能如何?身子虛了,一旦生病倒下,那才是真正的浪費時間!”
祁知年喃喃應下。
然而這天夜裡,他還是失眠了,煩心的還是那些事,時不時還能想到夢裡的小娃娃。
說來也怪,往常做了什麼夢,醒來是絕不可能記得這麼清楚的。
偏偏昨夜的夢裡,那個圓圓滾滾的小娃娃,怎麼也無法自腦中揮去,就連他臉頰上梨渦的位置,祁知年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索性坐起拿了卷書在燈下看,早上再起來,被長公主知道,再將他一通訓,不許他夜裡再看書,又道:“你每回都考第一,這院試定是沒有問題,何必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剛從外頭回來,還是先休息幾日再讀書!”
說完,長公主又罵:“這個道理祁淮沒同你講過?一個小孩子,何必逼成這樣!”
倒是成了祁淮的錯,祁知年麵色漲紅,立即道:“沒有,他一直都不許我太累的!”
“你們倆這是都一樣,都容不得旁人說半句不是啊。”長公主話中還有調侃的意思。
祁知年羞赧地低頭。
再到夜裡,祁知年躺在床上又開始發愁,還是睡不著啊。
他想這些事情,忽然聽到帳子外有小貓叫。
他立即起身掀開簾子,看到小兔子,一年過去,小兔子已經長大,如今是一隻白白胖胖的小圓貓,薑七娘不能接觸這些,祁知年不在京都的日子,小兔子都是在長公主這裡養的,長公主很喜歡它。
小兔子跳上床榻,對他“喵喵”叫。
祁知年下床,彎腰去抱它:“你怎麼跑來啦?”
小兔子衝著屋外直“喵喵”。
“想出去玩兒?還是要去一起抓老鼠?”祁知年開玩笑。
他反正沒有睡意,便穿上衣服,披上毛披風,抱著它出門,順著它的“喵喵”叫聲,祁知年走到院落的一角,那牆上竟然用草繩掛了條魚。
小兔子看到魚顯然就激動了,“喵嗚”著隻想往那跳。
祁知年緊緊抱住它,見那魚慢慢下滑,他順著草繩往上看,看到牆頭坐著的祁淮。
對視後,祁淮朝他笑,這一看祁知年就認出來了,是祁淮,不是替身。
他愣了愣,立即高興地上前,仰頭笑問:“你怎麼來啦?!”
不等祁淮回答,又嗔:“您翻牆頭做什麼啊!又不是沒門讓您進來呀!”
祁淮笑道:“畢竟府裡有一個,我若是從正門進來,豈非把人給嚇著了?”
祁知年笑著點頭:“也是哦!”
原本滿臉的愁容早就不見,反正無論發生什麼,隻要看到祁淮,祁知年就覺得高興,就是想笑。
祁淮見他這小傻樣,從牆頭跳落地麵,從祁知年手中拎起小兔子,放到地上,再將那條魚往遠處的草地裡一扔,小兔子撒著歡兒地跑了。
祁淮則是雙臂抱住祁知年,後背靠在牆上,低頭先親親祁知年微涼的唇瓣,這才問:“想我不曾?”
聲音低沉,牆角還有未化的白雪,光是這麼一句話,祁知年的心就已開始“砰砰”跳。
祁淮便知他的意思,祁知年將臉埋進他的懷中,小聲說:“我們兩天沒有見麵啦。”
“是因為太想我,才睡不好?”祁淮雖是開著玩笑,撫過他眼瞼的手卻滿是愛憐。
祁知年便知道自己每天失眠的事兒祁淮已經知道,他不好意思說什麼想不想的,直往他懷中鑽。
祁淮再笑,又將他的臉挖出來,低頭便去吻他,親吻之間低聲問他:“不想我嗎?嗯?”
說罷,再來吻他。
祁知年已經快要醉在他的親吻與話語間,想要點頭,臉卻被祁淮牢牢捉住,根本動不了。
祁淮纏著將他一通吻,兩人都有些氣喘籲籲,祁淮將他摟到懷中,祁知年幾乎以為下一刻,祁淮便會將他拉至屋中。
豈料祁淮隻是輕撫他的後背,待到氣息漸漸平穩,他又將祁知年的臉再抬起來,笑著說:“正月還沒過,城門尚未關,去城外看燈如何?”
“……”祁知年麵上便露出失望之色。
他以為他們要那什麼呢。
他倒不是多麼急色,他就是好喜歡那種完完全全與祁淮融合的感覺。
祁淮笑出聲,祁知年不悅:“你笑什麼呀。”
“你猜?”
“哼。”祁知年撇了他的懷抱,轉身想走,又被祁淮拽回來,自他身後摟住,在他耳邊輕聲道:“從前入了山林,一閉關便是半年起,時光卻過得仿佛指縫裡流出的沙子。這兩天四個時辰,才叫我知道,原來時間也可以過得這樣慢。”
祁知年的身心全都軟了、酥了、化了。
原來他們倆都清晰地記得沒有見麵的時間,不止是兩天,還有四個多時辰。
祁知年翻轉過身子,手臂攀住祁淮的脖頸,與之交換親吻。
越親越濃時,祁淮推開他,笑道:“快打住,否則今兒咱們可就看不成燈了。”
祁知年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倒也沒有更羞愧,反正又不是一次兩次,他踮起腳,用力在祁淮的腮幫子咬了口,丟下個“哼”,這才站回去。
祁淮撫著臉頰連連感慨:“真是牙尖的小家夥。”
祁知年瞪眼睛:“你說誰呀!我是小家夥,你就是老家夥!”
祁淮失笑:“真不得了,如今越發不把我當長輩了。”
“你本來就不是我長輩!哼!”
“那你說說,你是我什麼?”
“我,我——”祁知年說不出來,轉身就準備跑,被祁淮及時撈了回來:“小家夥賞臉陪老家夥去看個燈會,好不好?”
祁知年“噗”地笑出聲,這才點頭:“既然你如此求我,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吧。”
祁淮抱著祁知年躍上牆頭,直接悄悄帶著人出門看燈會去。
還是去年的護城河邊上,祁淮想起去年祁知年的那盞燈,便問他:“你那字條上的‘他’是誰?”
祁知年當然還記得,驚訝道:“你怎麼會知道?!”
祁淮絲毫沒有乾壞事的感覺,反而得意笑道:“你的那盞燈,被我給截了,那張字條至今還在我那兒放著呢。”
祁知年怔了半晌,氣得不行,卻又不知該如何發泄,最後隻好狠狠踩他的腳:“你太過分了!”
祁淮另一隻腳也遞過來:“這隻也踩。”
祁知年當然是立即踩上去,這下他兩隻腳便都踩在祁淮腳麵,祁淮正好把他抱起來,祁知年低聲驚呼,河邊其他人詫異看來,祁知年摟住他嚇得不敢動,渾身僵硬。
待到祁淮抱著他離開,他才吐出氣,找不到法子,隻好又用力咬了祁淮的耳朵一口,倒惹得祁淮又笑出聲。
祁淮將祁知年抱到人少的陰暗處,將他抵在樹乾上,高高抱著,仰頭看他,問道:“告訴我,那人是誰。”
“……”祁知年不說話。
“不說,我就要當眾再親你了。”祁淮嚇唬。
祁知年還是不說話。
祁淮便真的來親他,祁知年想著親就親好了!卻剛好有幾位小娘子提著燈嬉笑經過,祁知年不想被人看到他,一股腦兒地往祁淮懷中鑽,祁淮不讓他鑽,非要問他是誰。
祁知年都快要被他氣哭、急哭了,最後低聲吼道:“還能是誰!還不是你!當時趙蕪跟你搭話,我生氣總行了吧!我不希望她嫁給你!才寫了這些話!”
祁淮微愣,手也軟了,祁知年將臉藏進他懷中。
幾名小娘子經過,沒有看到他的臉,祁知年大舒一口氣。
祁淮則是感慨道:“我沒想到,那時候你便已對我如此一往情深。”
“……”祁知年抬頭看著不要臉的他,終於被氣哭,卻也沒有真流眼淚,隻是嗚咽幾聲,順便,祁知年又用力咬一口祁淮的頸子。
祁淮笑出聲,祁知年越是哭,他越覺得高興,他就喜歡看祁知年哭。
當下,祁淮也不看花燈了,抱起祁知年就走,祁知年生氣:“放我下來呀!這又是要去哪裡!”怕引起他人探視,他動作又不敢太大,臉被祁淮藏在毛披風中,祁淮抱著祁知年直接上了馬車,丟下所有人,他將馬車一路趕到城外的一片野林子。
四周一片靜謐,偶爾能聽到落雪聲。
祁知年正要問來這裡做什麼,祁淮自車外進來,將車門堵得死死的,祁知年嘴巴半張,已經被祁淮狠勁吻住。
祁知年明白過來,驚道:“這是在外麵!是在車上!”
祁淮卻是抬眼看他,微笑道:“那又何妨。”
那一眼,滿滿的侵略性,卻又格外的魅惑與明亮,祁知年被嚇哭,這次才是真正的哭:“你太可怕了,嗚嗚嗚……”
祁淮還在笑:“那你還喜歡嗎?”
“……嗚嗚嗚嗚,我好喜歡。”祁知年將自己送到了他的懷中。
幸好這馬車是特製,穩當得很,否則這樣折騰,遲早得散。
馬車中祁知年已經哭得嗓子沙啞,祁淮問他:“我是你的誰?”
“嗚嗚嗚……”祁知年哪裡知道什麼啊,他已經聽不清楚話了。
“說,我是你的誰。”祁淮逼問。
“嗚嗚嗚……”
祁知年無力地哭。
“回答我。”祁淮繼續逼問。
祁知年茫然中,想起腦海深處最清晰的回憶,他喃喃道:“是爹爹。”
祁淮頓住,黑暗中的眼神似餓狼。
祁淮放低聲音,循循善誘:“我還是你的相公,是你的夫君。”
“嗚嗚嗚……”
“來,叫我。”
“……嗚嗚嗚。”
“乖,叫一聲,就一聲。”
哭泣著,迷迷糊糊的祁知年到底是開口,輕聲喚了句:“夫君。”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2-28 22:33:00~2021-12-29 23:13: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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