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這話一喊, 整個山洞內，所有的人都跟著驚坐起來。
不管不顧的往溶洞門口去看，隻是看不到, 什麼都看不到啊。
隻能聽到那遠處傳來的震耳欲聾的聲音，和滾滾東流的洪水。
“那是——”
不知道是誰率先哭了起來。
“那是我們的家啊。”
是他們的家啊。
這哭聲像是會傳染一樣, 有一就有二, 一時之間，整個山洞內都是低低的哭泣。
還是老支書穩得住, 他臉色一沉, “哭什麼哭？”
“還沒看到那一幕，就哭了有什麼用？”
“那個方向是我們的房子不錯, 但是你們忘記了嗎？我們的房子的位置地勢比較高，說不得衝走的不是我們房子呢？”
老支書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一樣, 把所有人慌亂的情緒給穩住了。
這讓大家的哭聲，也跟著弱了幾分。
“是嗎？”
“自然。”
“好了, 不要去看了，洪水衝不上來, 我們就有命活, 去把麥子都給鋪開敞著晾下, 免得水汽把麥穗給弄發黴了。”
這是要所有人都忙碌起來了。
大家得了吩咐, 紛紛的去乾活了，一時之間，竟然顧不上外麵的洪水了。
他們一走, 老支書的臉色當場就跟著垮了下去, 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眼眶有些濕潤，“那是我們的家啊。”
一樣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卻莫名的讓人也跟著難受起來。
季長崢低眸看了他片刻，旋即安慰道，“沒到最後一步，誰都不知道結果是什麼樣的。”
“老支書，您要先振作起來。”
老支書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點了點頭。
是啊，他要是不振作，背後還有那麼多社員怎麼辦啊？
他不能倒。
想到這裡，老支書的眼神也堅定了起來，“沒事，季同誌，你不用擔心。”
“我去撿麥子了。”
麥子是他們如今最大的希望了。
他們今年搶收的多。
季長崢嗯了一聲，從外麵接了一桶水，提到了他們家的地界，給了沈美雲。
沈美雲用著那雨水洗了臉，這才精神起來。
“大水來了？”
季長崢嗯了一聲，“剛衝了一波的洪水下去。”
“那房子？”
季長崢，“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隻能等了。”
大家都被困著在溶洞裡麵了，現在隻能說是慶幸，把人都給轉移了。
退一萬步，房子如果真有事，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隻要人都在就行。
人在房子隨時都可以起來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目光也帶著幾分憂慮，但是麵上卻不顯，“早上想吃什麼？”
她帶來的東西不少，除了當時拿的那些，後麵又從泡泡裡麵偷偷拿了一些出來。
這也就導致了，他們家的東西是格外的豐富。
季長崢現在其實沒啥胃口吃飯，但是他也知道，美雲在安慰他。
他想了下，“我看有麵粉，做個疙瘩湯好了。”省事又方便。
沈美雲嗯了一聲，“那你去巡邏，早飯很快就好了。”
她知道的，季長崢比她還焦慮，除了躺在那之外，不停的到處巡邏，去觀察情況。
而且季長崢操心的也更多，他想的是他們這些大部隊，當時分開後。
那些戰友們都還好嗎？
社員們都救出來了嗎？
這一切都是未知的。
*
這雨一下就是三天，這三天時間，季長崢帶著人出去探了兩次，但是都是失望而歸。
好在在第四天的時候，雨終於停了。
雨一小，天氣就跟著放晴了起來，但是這個時候下去其實是有危險的。
因為，不確定什麼時候洪水和泥石流就下來了。
季長崢他們的天職，也就導致了，他們勢必是最先外出的那一隊伍。
他安撫了要出去的社員們，“我們很快就回來。”
“大家在這裡等我們的消息。”
他一共帶了七個人出去。
五個人是戰士，兩個人是本地人。這三天的雨實在是太大了，從溶洞一出來，看到外麵的半山坡的樹，到處都是被刮的東倒西歪的。
有的更是被連根拔起。
看到這，幾人的心裡都跟著一沉，“下去看看。”
抓著樹根樹葉，勉強從上麵往下滑，到處都是泥，沾腿的很，才走一會的路，鞋子上的泥巴恨不得有十多斤重。
鞋子不能穿了，在穿下去人的腿根本帶不動。
季長崢索性帶頭脫了鞋子，掛在了一旁的樹上做了個記號，打算回去的時候，在一起帶到溶洞裡麵。
他們一路從山上跑到了山腳下，甚至，還撿了三隻被衝出洞外的兔子，被泥巴糊了滿身，根本跑不動。
掉在那泥巴窩裡麵。
倒還是活的，是那種奄奄一息的狀態。
季長崢挨個撿，一路撿了三隻兔子，兩隻野雞，還有一隻被壓斷腿的鬆鼠。
鬆鼠被放了。
但是野雞和兔子被收起來了，一路向下去，越到底下越是蕭條。
他們站在半山腰的位置往下看，洪水淹沒了大半的地方，生產隊的房子，被衝刷動了，像是一隻船一樣，連同地基一起在洪水上麵漂移著。
看到這一幕，大家都跟著沉默了下去。
“房子——”
“那是我二奶奶家的房子啊。”
陳三的眼淚一下子下來了，那是房子，那更是他們的家啊。
他要往下衝，但是卻被季長崢給拽住了，“你冷靜點。”
“看到那奔騰的洪水沒？你現在下去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你連同房子一樣被衝走。”
這話一說，陳三頓時不做聲了，隻是眼淚卻像是決堤了一樣，洶湧的往下流。
“看著他。”
季長崢朝著身旁的人吩咐，“我下去一趟。”
“隊長，不行啊，你看那洪水說不得又出來了，你也被衝走了怎麼辦？”
小猴拉著季長崢，不讓他下去。
“我會小心的，去看看就回。”
他總覺得房子沒有被全部衝走，因為就隻看到了兩三座啊。
他要下去看下才放心。
小猴眼看著勸不住，便把陳三交給了旁邊的人，“我陪你一起下去。”
季長崢想要拒絕。
“你不讓我去，我就不讓你去。”小猴堅定道，“出門之前嫂子讓我看著你。”
“她說，你不止是救援部隊的人，你也是她丈夫，是父親，是父母的孩子。”
這話一說，季長崢驟然沉默了下去，“那你跟上，小心一些。”
這一次倒是沒拒絕。
小猴咧著嘴笑了笑，“我曉得。”
兩人一路從半山腰下來，小心謹慎的踩著每一塊淤泥，一旦察覺不對，大有立馬就把腳收回來的樣子。
平時十分鐘的路，他們硬生生的走了半個多小時。
抵達到了山下後。
小猴鬆了一口氣，“上半截的房子都還在。”
洪水衝走的是生產隊大對口，那一片位置，最先沒的是知青點。
在接著是裡麵的房子。
季長崢數了下，大概有六七戶的人家沒了。
而老支書他們住的位置，屬於靠偏上坡的位置，這也就導致了，房子沒被衝走，但是院子外麵已經被淹了不少了。
至於裡麵是個什麼情況，外麵也看不清楚。
季長崢，“你在這裡等我下，我往裡麵走。”
“不能走了。”小猴勸，“隊長你看那洪水，還在大片大片的往外流，說不好什麼時候就衝過來了。”
“我不進裡麵，就在外圍看一下，看下具體被淹的情況。”
“這樣我們回去後好和社員們交代。”
不然社員們什麼時候能出來，他們總不能一問三不知。
這——
小猴，“那你小心一些。”
季長崢嗯了一聲，沒了小猴，季長崢的速度放的很快，他身輕如燕，踩著一片又一片的淤泥之上，一直往裡麵走。
再加上借助著地形，完美的避開了不少水流，當然也有兩次，差點被水流給衝走了。
好在他反應的快，這才避開了那洪水，抓著了大樹借力蹬到了前麵。
一路走走停停，抵達到了老支書家附近。
他躺過足足有膝蓋高的水流，進去看了下，院子外麵被淹的差不多了。
院子裡麵種的菜，辣椒秧子被打的七零八落，漂浮在水上。
豆角架更是被衝到了院牆根處。
至於屋內，堂屋仿佛是一個小小的水坑，能養魚的那種，倒是臥室的地勢高點。
就淹了一個地麵，連帶著炕都還是完好的，上麵的被子也還成。
雖然潤了一些，但是到底是能勉強住人的。
“喵——”
屋頂衡量上有一隻老貓，衝著季長崢叫了一聲。
季長崢順勢看了過去，老貓被餓了好幾天了，而且又被雨水淋過，洪水淹過，以至於老貓這會看起來是極為可憐的。
瑟瑟發抖，如果季長崢在不來，它可能連橫梁都扒拉不住了。
季長崢想了下，抬手舉了上去，“下來。”
老貓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猶豫了片刻後，到底是朝著季長崢跳了下來。
穩穩的跳在他手心裡麵。
季長崢摸了摸老貓的後背，順毛，“我帶你上去找你主人，路上你就踩著我肩膀上。”
抱懷裡是不方便的，因為好多時候要拽東西的時候，雙手必須要空出來。
隻是，把老貓往肩膀上一放，季長崢隨之走動的時候，它有些搖搖晃晃的站不穩了。
季長崢想了下，“我把你放我衣服裡麵，你彆抓我啊。”
“你叫一聲我就當你是聽懂了，我們協議達成。”
老貓，“喵！”
得！
真聽懂了。
季長崢放心了一些，把胸前的衣服扣子解開了，把老貓裝了進去，又再次把扣子扣上。
他巡視了下周圍，淌水出去後，找了落腳點，一步步從大隊走到了，山腳下的位置。
看著季長崢完好如初的過來，小猴立馬鬆了一口氣，隻是在注意到自家隊長肚子大了？
他愣了下，“隊長，你怎麼去了下大隊裡麵，肚子就大了？”
“懷了幾個月了，要生了？”
季長崢一巴掌呼過去，“生什麼？”
他解開扣子，讓小猴看了一眼，小猴立馬驚訝道，“這是老貓啊。”
季長崢嗯了一聲，“在老支書家救下來的，好了，咱們先回去。”
小猴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往上一路去，抵達半山腰的位置，又遇到了陳三他們，他們早在原地等著急了。
正準備下去找人的，沒想到季長崢他們回來了。
“怎麼樣？”
季長崢，“回去說。”
陳三心裡一沉，跟著上去，小猴則是接過來之前撿的三隻灰貓兔子和兩隻野雞。
又拿上掛在樹上做了記號的鞋子。
一路回到了溶洞裡麵。
他們一回來，老支書和陳會計就迎了過來，“大隊怎麼樣？”
“房子還在嗎？”
這才是大家最為關心的問題。
季長崢嗯了一聲，“大隊還成，大隊口以知青點為界限的位置，房子被衝走了七家左右，但是往裡麵去地勢稍高一些，房子都還在。”
“不過家裡多少都進了水。”
“我去了老支書家看了下，院子被淹完了，但是房屋的地腳線高一些，堂屋的水大概有十多厘米高，各個房屋還好，起碼炕上的被子什麼的，都還是乾的。”
最多就是有些潤，但是潤的話，等太陽出來了，拿出書曬一曬就好了。
這話一說，老支書他們下意識地鬆口氣，“房子，房子還在就行啊。”
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是一點一滴攢起來了。
人家嫌棄的破屋，但是在他們眼裡，卻是價值千金啊。
“可是——我們的房子沒了。”
有社員聽到說，大隊口的房子被衝走了，當即便哭著出聲。
能住在大隊口的房子，那基本上都是後麵才搬過來的。
大家搬過來後，為了方便這才選的大隊口的位置，但是萬萬沒想到，被洪水給衝走了。
老支書安慰她，“被衝走的房子，我們大隊到時候聯合大家一起，幫你們重新起房子，搭屋子。”
這話一說，哭著的眾人頓時一呆，“老支書，你這話可當真？”
老支書，“自然。”
“我什麼時候哄騙過大家？”
“起房子用的土坯，到時候動員全生產隊的壯勞力，每天抽出一個小時來，去小南山那塊用那百年老黃泥，打個幾千塊土坯，房子很快都有的。”
“鄉親們，你們相信我，隻要人好好的在，房子都會有的。”
這話仿佛能夠感染人一樣，原先哭泣的人，也都跟著慢慢止住了哭。
老支書的話，等於是給大家了一個盼頭，一個希望。
大家這才轉移了注意力。
“季同誌，你們手上提的是什麼？”
季長崢先從衣服裡麵掏出一隻老貓來，他一拿出來，阿牛和銀花立馬跑了過來。
“啊，是我家的貓。”
“灰灰菜還活著！”
灰灰菜便是老貓的名字，對方身上的顏色和灰灰菜很像，孩子們便給老毛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當時家裡臨時通知，全部轉移到了溶洞的時候。
灰灰菜沒在家，銀花和銀葉找了好多地方，都沒能找到，又被大人催著打著趕緊上山。
這才把灰灰菜給遺落到了家裡。
這幾天，大人們在擔心房子在不在的時候，孩子們卻在擔心灰灰菜還活著沒。
再次看到灰灰菜，銀花和阿牛他們都極為驚喜。
許是久彆重逢。
灰灰菜也不像是平日那麼傲嬌，默默的跳到了銀花的懷裡，這個自小主人最溫柔了。
會把自己的土豆省給它，還會出去幫它抓蟲子，撓癢癢。
老貓最喜歡的就是銀花。
它一跳過來，銀花便接著了它，綿綿也跟著過來了，好奇的摸了摸老貓。
“我家還有疙瘩湯，它吃嗎？”
感覺老貓好像瘦了一大截。
“吃！”
銀花立馬帶著老貓，去了綿綿家先去蹭吃的了。
孩子們一走。
季長崢這邊便被包圍了，“你們手裡怎麼還提著兔子和野雞？”
老支書有些疑惑。
季長崢便說了，“洪水把兔子洞給衝出來了，來的太著急了，兔子都被黃泥巴給糊著了，動不了，便被撿回來了。”
“還有這兩隻野雞，一個是被雷劈了，一個是被大樹砸了。”
至於那隻鬆鼠，被他直接放走了。
聽到這，老支書他們的眼睛頓時一亮，“我們能去山裡麵找下嗎？”
這可是個好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