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大家聽了這話後, 轟然大笑之後，旋即又有幾分羨慕。
“不知道我以後娶媳婦，能不能娶到嫂子這樣的。”
“我也是啊。”
“哎, 可惜嫂子沒有姐妹了，不然把嫂子的姐妹介紹給我們也好啊。”
這話說的。
季長崢是心花怒放, 但是麵上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先醒醒吧，不要做夢了。”
他朝著前麵的司機招呼了一聲, “小劉, 你過來吃飯，換我來開車。”
那酸菜魚都還給司機單獨留了一份。
司機那邊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
被眾人掛念的沈美雲, 在送完了飯菜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叮囑, 季長崢把吃完的鋼精鍋給拿回家了。
但是，想來以季長崢的聰明, 應該不會弄不見鋼精鍋吧？
畢竟，這可是家當！！
正當沈美雲胡思亂想的時候, 陳會計過來喊人了, “沈知青, 快輪到我們交糧了。”
這可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沈美雲應了一聲, 便跟著過去了，前麵排隊的人已經排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是麵帶土色。
應該說是不管什麼時候來交糧, 大家心裡都是心痛的。尤其是今年更為心痛。
沈美雲看到這, 心裡歎口氣，朝著老支書走過去，“老支書。”
“沈知青, 你來了就好。”
有了沈知青，老支書總覺得主心骨，也會全一點。
他指著前麵，“你注意看下。”
沈美雲嗯了一聲，順勢看了過去，就見到收糧員在批評，康莊大隊的大隊長和會計。
“你們怎麼回事啊？今年交糧才交了六百斤？這連去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要知道康莊生產隊，可是比前進生產隊還大啊，他們的地也足足是前進大隊的兩倍。
康莊生產隊的大隊長，聽到收糧員的話，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大隊要是有糧，我們也不至於不交糧啊！”
“是，我們大隊的是地多，可是淹的也多啊，淹沒了，全部淹沒了啊。”
“就這六百斤的糧食，還是社員們在山上開荒山唯一僅剩的糧食了。”
“都在這裡了，你要不要？”
這讓收糧員怎麼接話？
要？
這六百斤夠乾嘛啊，不要的話，可是六百斤的糧食也是糧食。
收糧員一下子為難了起來。
旁邊其他生產隊的社員們幫忙說話，“收糧員，你就收下吧。”
“是啊，康莊生產隊這次是受災最嚴重的一個隊了，他們這也是沒辦法。”
“但凡是有糧食，也不至於不交糧食啊。”
實在是康莊生產隊的大隊長，哭的太慘了，中年漢子大個頭，本該是傲骨錚錚的，但是這時候卻是鼻滴眼淚一大把。
真是聞者傷心。
收糧員也為難，“我也是有任務啊，收不來糧食，完成不了任務，我也要被我們站長罵。”
“我罵你什麼？”
糧站的站長剛好下來視察，萬萬沒想到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收糧員的臉色當即如土，難看的要命，“站站站，站長。”
連帶著說話都跟著結巴起來。
“是是是——康莊大隊的糧食不合格，他們隻上交了六百斤。”
到底是把話說明白了，而且也繞過了，之前罵人的話題。
“哦？六百斤？”
糧食站的張站長，看向康莊大隊的康隊長，“據我所知，你們大隊的地在整個公社，都是排在前三的。”
“怎麼今年隻交了這一點？”
這讓康隊長怎麼回答？
勝利公社受災嚴重，又屬康莊大隊受災最為嚴重。
他擦了擦眼淚，“被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這話一問，張站長，“可是那麼多大隊都被淹了，隻有你們大隊交的糧食是最少的。”
人人都有任務，張站長也不例外，他收完勝利公社的糧食後，還要往市裡麵上報啊。
若是任務完不成，張站長也要被挨罵。
康隊長，“我們康莊大隊來不及搶收。”
這下，張站長也陷入沉默，“下一個吧，你先站在旁邊。”
“等收糧結束後，在想辦法。”
康隊長覺得有些難受，他像是以前讀書的時候，沒寫作業被班主任特意單獨拎出來，站在講台上一樣。
每一個進來的學生，都會用著另類的眼光，看著他一眼。
康隊長低著頭，看著腳尖，尷尬的厲害。
康莊大隊結束後，就是前進大隊了。
老支書走在前頭，陳會計拉著牛車，把一袋一袋的小麥，全部都給卸了下來。
一共二十一袋，當這些袋子的糧食堆成小山的時候，一下子成了最靚的風景。
畢竟，之前交糧食的大隊，各個都是幾袋子而已，連帶著一個小山包對堆不起來。
哪裡像是前進大隊這樣，竟然堆成了一個高山。
張站長，“你們是前進大隊的？”
老支書點了點頭，“我們今年的糧食都在這裡了。”
“不錯。”
張站長難得誇了一句，“你們大隊沒有被淹嗎？”
老支書搖頭，“被淹了。”
“那你們還有這麼多糧食？”
這些糧食比起去年是不多，但是和今年的其他生產隊比起來，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眼見著老支書要實話實說，提前了半宿起來收糧食，沈美雲頓時搶過了話。
她笑了笑，“糧食不多，但是這不是想著糧站收糧收不上來，任務完不成，我們下麵的社員也過意不去，所以寧願自己紮進褲腰帶，也要讓糧站的領導們，把糧食收完任務完成。”
“咱們這是上下一心為組織。”
這話說的漂亮。
張站長也忍不住鼓掌起來，“好！”
“這位同誌的思想覺悟高，你是？”
沈美雲，“我是前進大隊的社員。”
“這次陪著老支書一起過來交糧食。”
“領導，我們大隊的糧食都在這裡了，您讓乾事們都點一點，若是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要提前回去了。”
許是看出了張站長的疑惑，沈美雲主動解答。
“這不是糧食上交了，大家不夠吃嗎？老支書便打算帶領著全生產隊的社員們進行上山開荒，重新多種糧。”
“儘量達成自給自足的狀態，不給組織添麻煩。”
聽聽這話，這話說的真是讓人通體舒泰。
張站長就是，“像是你們這種思想覺悟高的人，可不多了。”
“大家都聽著點，都像前進大隊的社員們學習啊。”
周圍生產隊的社員們，大家都跟著沉默了下去。
他們也想學啊，但是手裡沒糧食啊。
沈美雲歎口氣，“領導，今年大家都難，咱們當老百姓的盼著組織好，組織也盼著我們老百姓好不是？”
“大家也不是不交糧食，隻是落了水災，糧食沒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不知道組織這邊能不能，給大家想一個折中的法子？”
每一個交糧食的人，都被罵一頓，顯然是不現實啊。沈美雲這話簡直是說到了大家的心坎裡麵。
“是是是，領導，我們也不是不想交糧食，是沒糧食可以交。”
“對啊。”
“有糧食的話，我們肯定願意交的。”
“就是，往年我們從未拖欠過糧食。”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張站長，也跟著沉默下去，“上麵領導也是知道，今年咱們這邊遭災了，所以我來之前，對方給了通知，說是今年交糧減半。”
這話一說，幾家歡喜基金哀愁。
因為就算是交糧減半，他們也拿不出來啊。
當然，這裡麵除了前進大隊。
“減半的糧食已經是極限了，這樣吧，今年沒達到任務的，全部給糧站寫個欠條，明年還，你們看怎麼樣？”
這已經算是雙方互相包容的情況了。
這一次，大家相互對視了一眼，倒是沒有反對。
彆的大隊都寫了欠條，除了前進大隊，等交糧結束後。
老支書忍不住道，“我們今年是運氣好。”
運氣好提前收了糧。
運氣好遇到了季長崢救援。
運氣好交糧的是帶上了沈美雲。
沈美雲聽到這話笑了笑，“我倒是覺得不是運氣好，是您管理有方。”
這裡麵缺一環，都不會達到如今這個地步。
聽到這話，老支書哈哈笑，“還是沈知青會說話。”
“不過，你之前提說我們回去在開荒？”
沈美雲嗯了一聲，“今年糧食肯定不夠，趁著現在還有時間門，看能種什麼就趕緊種，甭管是糧食還是菜，都多種多收，攢到糧食不夠的時候，多少也不至於餓肚子。”
這是實話，哪怕是菜薹豆角這些，多收成一些，曬成了菜乾，那也是能填飽肚子的。
沈美雲這話，老支書倒是聽了進去，“我開始也有這個想法，就是你也知道，我們生產隊的地不多，之前種過的那一茬地，在繼續種的話，收成肯定不好。”
他們這裡會輪茬種。
沈美雲想了下，給出一個答案，“開荒。”
“開荒？”
老支書陷入沉思，“這要讓我想想。”
開荒不是一件小事。
沈美雲嗯了一聲，正準備上車的時候，突然看到糧站外圍不遠處的位置，沙竹在朝著她招手。
這讓沈美雲頓了下，她不動神色，“老支書，我去供銷社還有點事情，你們先回去。”
老支書自然不會去追問，她去做什麼了，於是便點了點頭。
等老支書他們都離開後。
沈美雲佯裝去供銷社，實際上半路卻拐彎，走到了沙竹麵前，“你找我？”
沙竹正是沈美雲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少年。
十六七歲的樣子，如今瞧著似乎更瘦了一些。
沙竹點點頭，“六哥讓我來找您。”
顯然上次沈美雲，一口氣出了那麼多輛鳳凰牌自行車，在沙竹眼裡，她顯然是個大客戶了。
沈美雲挑眉，想了下，“帶路。”
這會，對方來找她，肯定是有事的，不然沈美雲想不明白，金六子這樣的人乾嘛來找她？
不過讓沈美雲意外的是，她上次都化妝做了掩蓋，對方竟然還能認出她。
並且能夠讓沙竹準確無誤的找到她。
這裡麵可見對方的能力了。
沙竹沒想到，沈美雲竟然這般容易的就答應了下來，他還以為自己要費一番功夫呢。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沈美雲，眼裡閃過驚豔，旋即又把頭低了下去，老老實實的在前麵帶路。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就要進上次的胡同了，沈美雲想了下，“等我下。”
她跑到了供銷社門口，買了半斤白糖，倒也不算是空著手去了。
沙竹有些疑惑。
沈美雲，“上門看老人家，不能空著手不是？”
沙竹，“？”
不太明白。
沈美雲也沒解釋，待進了那破破爛爛的屋子後，金六子一眼就注意到了沈美雲手裡提著的白糖。
他意外了下，“沈同誌，做戲做全套，可真是謹慎。”
這白糖與其說是買給他的，還不如說是買給外麵的人看的。
沈美雲挑挑眉，把白糖擱在桌子上，淡定道，“不知道六哥找我有什麼事情？”
倒是單刀直入，不帶任何含糊。
金六子抬眼，露出了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漠河市洪水，你知道的吧？”
一張嘴，沈美雲就明白了。
她拉著椅子坐了下來，“你要糧？”
不得不說，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啊。
一開口就是金六子滿意的答案。
他嗯了一聲，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沈美雲倒了一杯茶，順勢推過去，“沈同誌，你有嗎？”
他其實就是廣撒網，碰碰運氣。
畢竟，沈美雲可是連鳳凰牌自行車，都能一次弄到這麼多輛的人。
沈美雲沒急著回答，她喝了下茶，“蓮子心？”
有些苦。
金六子嗯了一聲，“清心降火。”
也沒再次催問。
沈美雲放下，“我吃不了這個苦。”
她向來不愛吃苦的東西。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沒查清楚沈同誌的喜好。”話是這麼說的，但是卻沒有任何抱歉的意味。
不得不說，金六子就是金六子。
沈美雲也不在意，她細白的手指，微微蜷縮，無意識的敲打著桌麵。
“糧食？要多少？”
這話一說，金六子臉上的肌肉驟然緊縮了下，旋即他抬頭，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2000。
這個數字。
沈美雲蹙起好看的眉尖，語氣帶著為難，“這麼多？”
“不多，也不會找沈同誌幫忙了。”
金六子眼看有戲，連帶著態度也放低了幾分，“漠河發大水，東部糧倉被淹了一半，未來糧食勢必要緊缺。”
沈美雲皺眉，“你要做奸商，抬高糧價？”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是有糧食，也不會賣給金六子。
金六子搖頭，歎口氣，“沈同誌，也太看得起我了，兩千斤糧食就想做奸商，哄抬糧價？”
這怎麼可能啊。
這還不夠丟進去，起個水花的。
“那你是？”
沈美雲打破砂鍋問到底，顯然如果不說個所以然出來，她也不會把糧食賣給他了。
“我也不瞞你了。”
金六子起身從身後的五鬥櫃裡麵，拿出來了一張紙，就那樣直接遞給了沈美雲看。
“我和人提前簽了協議，今年糧收結束後，給對方兩千斤糧食。”
“但是你也知道糧站的情況，糧站自己都收不齊糧食，更彆說給我了。”
“眼看著合約期限到了，我若是湊不齊糧食，就要給對方三倍賠償。”
“沈同誌，如果你這邊有糧食可以出手的話，務必優先考慮我。”
金六子抬頭，看著沈美雲，語氣真摯，“你幫我這一次，我感激不儘。”
沈美雲拿過合同看了下，合同紙張已經泛黃了，顯然不是今年才簽約的，她翻到最下麵看了下。
果然看到了簽約時間門，一九六八年。
算起來這一張合同是三年前簽約的。
“你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三年前簽約，這不像是著名外貿大亨金六子能做出來的事情啊。
畢竟，這是賠本的買賣，而且限製性也太多了。
金六子苦笑了一聲，“三年前初出茅廬，被人下了圈套，今年是最後一年了，熬過今年這合同就作廢了。”
他這人又最是講究信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