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她在北京認識的人不多啊。
而且, 自從父母出事後，他們家在北京的關係幾乎都斷層了。
能聯係的也無非是那兩三家而已。
沈美雲迅速排除了幾家，首先就是鄭老師一家, 按照身份來看，她算是鄭老師的晚輩學生了。
鄭老師向來又注重這些禮儀細節，他一個長輩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給小輩先拜年了。
而且, 她如今在季家，按照鄭老師的風骨，他是不可能直接上季家的門的。
他怕給自己添麻煩, 也怕那些人看不起他。
不是鄭老師。
那自然也不會是吳奶奶了，吳奶奶的輩分比鄭老師還高一些呢。
她也是大家出生的, 不止是講究細節, 還非常體麵。
那不是他們兩家, 還會是誰？
沈美雲壓住心裡的疑惑, 便起身，她一動, 季長崢也跟著起來了，“我陪你。”
這會能夠上門給沈美雲拜年的。
說實話，這行事作風瞧著不體麵。
既然不顧體麵來拜年, 那對方的動機, 可想而知。
沈美雲嗯了一聲，回頭去看綿綿, 既然大人都走了，綿綿一個人在屋子。
她有些不放心。
“媽媽, 我也去。”
沈美雲嗯了一聲，一家三口齊齊的抵達了堂屋的客廳。
說實話，這個點算得上是中午要吃飯了, 季家人一大半都在，不在家的人則是回去拜年了。
例如，顧雪琴大年初一就回了娘家，季長東則沒去。
她帶走了不情願的季明青。
沒了顧雪琴，剩下的人基本上都算是和沈美雲對付的。
她一過來，還沒進屋，徐鳳霞就跟著提醒道，“美雲，你娘家來人了。”
徐鳳霞在門外呢，在給張同誌打下手做飯呢，石桌子上放著一個燒過的豬頭，還帶著幾分燒焦味，她在用著鑷子拔豬頭上的毛。
沈美雲意外了下，“我娘家？”
徐鳳霞嗯了一聲，把拔完的豬頭扭了個方向，“你進去就知道了。”
倒是沒提醒太多。
沈美雲倒了一聲謝謝，旋即才和季長崢他們進去。
等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側麵的人——沈美娟。
她打扮的很體麵，往日的兩個麻花辮剪短後，隻剩下齊耳短發，在零度左右的天氣，沒穿棉猴，相反就隻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絨大衣，腳上蹬著一雙鹿皮小靴子。
看著就不便宜，當然，也很是時髦洋氣就是了。
就隻是臉色不太好，哪怕是擦了薄粉，也掩蓋不住眉宇間的疲倦和蒼白。
顯然她嫁到許家的日子不是很好過。
果然是她。
沈美雲隻看了她一眼，就跟著收回了目光，旋即朝著坐在首座上的季爺爺和季奶奶打了招呼。
他們是季家輩分最大的，所以用不著出去給彆人拜年。
都是彆人上門給二老拜，以至於，老兩口坐了一上午了，哪裡都沒去。
“美雲，要不要單獨給你們兩個騰出一間房間，好敘敘舊？”
季奶奶語氣溫和的征求沈美雲的意見。
聽到這話，沈美娟驟然抬頭，她沒想到沈美雲的婆婆，竟然這般看重她，把選擇權交在她手裡。
在聯想到自己的婆婆，沈美娟驟然咬緊了唇。
她那婆婆刻薄的厲害，早在嫁進去許家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將來的日子不好過。
但是，真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才明白原來自己以前羨慕的好日子，如今卻是度日如年。
嫁進來許家半年，她從未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想到此，沈美娟的唇角帶著一抹苦澀，但是那苦澀在觸及到身上價值不菲的羊絨大衣時。
又驟然甩了出去。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天上掉餡餅。
她能做的就是去爭！
想通這一切後，沈美娟不在自憐自哀，她抬頭看向沈美雲的目光，帶著幾分懇求。
她希望，沈美雲答應她婆婆，兩人去單獨說話。
哪裡料到。
沈美雲拒絕了，“不用了，就在這裡說。”
這話一說。
沈美娟的臉色頓時失望了下去，她打起精神，主動走到了沈美雲麵前，抬手要去摸摸綿綿的小腦袋。
“這孩子長得真好啊。”
“美雲，你把她養的真好。”
正當沈美娟要摸到綿綿的小腦袋時，綿綿避開了她的動作，躲在沈美雲的身後，警惕地看著她。
“你不是好人。”
五個字一說，屋內驟然安靜了下去。
沈美娟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戛然而止，原本打算從孩子身上入手，和沈美雲拉近關係的。
但是沒想到失敗了。
見大家都跟著看了過來。
沈美娟尷尬極了，但是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道，“綿綿，你忘記了嗎？我以前還給你換過尿片呢？”
這是事實。
她當年和沈家兩口子關係還好的時候，便經常出入沈家，至於沈美雲從外麵撿回去了一個女兒。
她自然也是照看過的。
綿綿歎口氣，“那我可真倒黴。”
不知道是誰率先笑了出來，這一笑，就止不住了。
都是哈哈大笑。
沈美雲忍不住點了下綿綿的鼻子，“不要瞎說大實話。”
原以為沈美雲開口是教訓綿綿的，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這般說。
這讓沈美娟的臉色，已經不能是難堪形容了。
她以為自己公開場合來找沈美雲，對方就是在怎麼不喜歡她，起碼也會顧忌著點麵子的。
畢竟，哪個做人媳婦的，能願意婆家看自己娘家不合的笑話呢？
“美雲——”
她抬頭，期期艾艾地看向沈美雲。
沈美雲拉著綿綿坐了下來，她一坐，季長崢就順勢從桌子上給她倒了一杯水。
沈美雲愣了下，到底是接了過來。
這一係列服務，都被大家看在眼裡，當然，也包括沈美娟。
沈美雲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這才抬頭看向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我就和你說過一句話。”
“我和你之間，橋歸橋路歸路，在見麵就是路人。”
這是她們之前私底下的話，但是這一次，沈美雲卻拿在了台麵上。
而且還是當著季家這麼多人的麵子上說的。
這等於是絕了沈美娟所有的後路。
這讓她心裡也跟著一沉，“美雲。”
“我——”
沈美雲放下了杯子，“送客。”
一看到這，沈美娟頓時急了，她站了起來，卻被季長崢給攔住了。
“聽不懂嗎？”
季長崢人高馬大，寒著一張臉的時候，還是有些嚇人的。
沈美娟也不例外，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和季長崢拉開了距離。
到底是不甘心的。
揚著聲音朝著沈美雲喊道，“美雲，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
“我隻是想彌補一些，問一問三叔三嬸在那邊過的還好嗎？要不要東西，我給他們捎過去？”
這就有點脫了褲子放屁了。
她在明知道，沈美雲如今條件不差的情況下，哪裡還用得上她去送東西？
無非就是嘴上花花而已。
沈美雲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用。”
這——
眼見著她是鹽油不進了。
沈美娟一咬牙，突然朝著沈美雲跪了下去，“美雲，我來找你，是想求你幫忙辦件事。”
這一跪，屋內的人都跟著驚呆了。
不是，還能這樣？
大年初一在不拜年的情況下，上趕著給人下跪，說實話，這有些故意折人壽了。
不等沈美雲開口，季奶奶就站了起來，朝著老二媳婦向紅英使了一個眼色。
“去把許母給我叫過來，我倒是想問問，他們許家是做什麼天怒人怨虐待兒媳婦的事情了，讓人家大年初一來我季家下跪。”
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
季奶奶這一出手，沈美娟的臉色當場就跟著變了。
“季——”
怎麼喊稱呼好像都有些不太對。
沈美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絞儘腦汁喊了一聲，“乾娘。”
“這和我婆婆沒有關係。”
這要是讓她婆婆知道了，等她回到許家，還不知道怎麼磋磨她呢。
可惜，晚了。
季奶奶沒看她，向紅英已經跑了出去。
看到這，沈美娟的臉色下意識地發白起來，“我真的，我真的沒有彆的意思。”
“我就是想——”
讓沈美雲幫忙一下而已。
也僅此而已。
她孤身一人在許家孤掌難鳴，許家根本沒把她當回事，現在娘家出了事情。
她能找的也隻有沈美雲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還沒開始就被季奶奶給連根拔了。
“你不用說了，等你婆婆來了在說。”
季奶奶直接打斷了她。
這——
沈美娟呆了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竟是慌了神，“美雲，你快幫我勸下你婆婆。”
“不能讓我婆婆來啊。”
沈美雲抬眼，語氣平靜道，“你是不是變傻了，你不能讓你婆婆來，你不會回去？”
她記得以前的沈美娟，挺機靈的一個人啊。
不像是現在這樣的。
“啊？”
沈美娟愣了下，慌亂的從地麵上爬起來，走嗎？
可是她的目的沒達到。
她看著沈美雲的目光，帶著幾分不甘心。
沈美雲算是服氣了，這人竟然還在她身上打主意。
“關門。”
“什麼？”
沈美娟一驚，下意識地說道，“不要關門。”
可惜已經晚了。
季長崢已經麻利的執行沈美雲的命令了，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沈美娟頓時慌了，“我現在就走，我以後也不會來季家了，更不會來找美雲了。”
她來季家，她婆婆自然是不知道的。
這一回，她算是徹底領教了，沈美雲的心是有多涼薄的。
她根本不會幫忙啊。
可惜，沈美娟認識的這點太晚了，或者說，是沈美雲他們一家人之前把沈美娟慣的太高了。
讓她下意識的認為，不管任何時候，回頭的時候，沈美雲他們一家都在。
而這關上的門，讓沈美娟徹底懵了。
這一次不是沈美雲讓她走，也不是季長崢趕她走，而是她走不了。
季奶奶出麵，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你既然都來我家拜年了，自然要把這個年拜完了在走。”
“剛好，我等著你婆婆過來一起給我拜年。”
按道理說，從孩子的層麵來講，季奶奶和許母是一輩人，但是並不是。
季奶奶年紀大了，才有的季長崢，所以嚴格來說，季奶奶算是許母的上一輩人。
她這話一落，沈美娟的臉色更難看了，“姐。”
她去求沈美雲。
沈美雲沒看她，扭開頭。
沈美娟的心一下子涼透了，“我來找你，沒有彆的意思，我甚至不是為了我自己。”
“姐，你也姓沈，沈家要完了，那咱們就沒娘家人了。”
沈美雲打斷了她，“彆，我爸爸媽媽都在，你爸媽死了，是你沒娘家人，但是我還有。”
沈美娟聽到這話，驟然哭了起來。
“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真的。
以前的沈美雲可好了。
沈美雲沒搭理她，她隻是安靜的等待著。
不一會，外麵就傳來了一陣河東獅吼，“沈美娟，你給我滾出來。”
“你不知道你嫁人了啊？你不知道我們許家和季家有仇啊，你竟然敢大年初一上季家的門，你當我許家都是死人啊？”
沈美娟聽到許母的聲音，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
看來，她對於婆婆的畏懼，是害怕到了骨子裡麵。
沈美雲看到這一幕，沒有絲毫同情，而季奶奶更是站了起來，朝著沈美雲道，“走吧，出去看熱鬨。”
這老太太心是真穩啊，這個時候還是笑盈盈的。
這讓沈美雲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扶著她出了門子。
她們兩個在前麵走，季家的其他人，自然也要跟上了。
反倒是沈美娟這個當事人，愣在原地，進退維穀。
要是早知道沈美雲是這麼一個鐵血心腸，她是絕對不會來找她的啊。
可惜，沒有早知道。
外麵。
許母還在嚎叫，季奶奶一出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許母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此刻，季家的門外，因為許母的到來，已經有了不少人出來湊熱鬨。
季奶奶也不怕丟醜，當然，丟的也不是她的醜。
“小許，不知道你對你兒媳婦做了什麼事情，讓她大年初一就上我季家的門，給我小兒媳婦磕頭。”
“這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孝敬姐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詛咒人呢？”
這話一說，周圍看熱鬨的鄰居頓時一驚。
“這是真過分啊，大年初一的又不是拜年，給人磕頭，這話不是明擺著詛咒人家嗎？”
“就是，也不知道這許家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把她家兒媳婦逼成這樣了。”“
“能生出許東升這樣的貨色，他媽能好到哪裡去？”
這——
許母聽到這話，臉色極為難堪，拖著沈美娟就出來了。
“我許家是短你吃，還是短你喝了？至於讓你在外麵求助丟我許家的人嗎？”
驟然從人後被拉到人前的沈美娟，臉色一僵，“媽，你聽我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丟人現眼。”
“還不滾回去？”
許母這是真的一點麵子都不在乎了。
驟然被許母甩了一巴掌的沈美娟，頓時僵硬了下去，她臉上火辣辣的，周圍的人卻還在對指指點點。
有同情，有瞧不起，各種目光，讓沈美娟在也忍不住了，她啊了一聲，從人群中跑開了。
她一走。
就隻剩下許母了，她盯著季奶奶看，“這下你滿意了？”
季奶奶沒搭理她，朝著季長崢淡定的吩咐道，“長崢啊，去在門口豎一個牌子，許家與狗不得入內。”
這話一落。
現場頓時軒然大波。
這是直接一點麵子都不給許家留啊。
季長崢也意外，不過很快就明白季奶奶的這麼做的道理了。
這是在替沈美雲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