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人和人就是這樣, 互幫互助。
隻是，讓沈美雲意外的是吳奶奶，去那大樟木箱子那做什麼？
“吳奶奶？”
她喊了一聲。
吳奶奶要去打開那大樟木箱子，但是箱子太久沒打開了, 上下的蓋子好像被黏著了一樣。
她人年紀大了, 力氣也不如年輕的時候那般有勁。
推了好幾次, 沒推開。
“美雲, 長崢, 你們過來幫我把它打開。”
這一喊，沈美雲和季長崢就跟著走了過來, 其實, 吳奶奶的家不算大，有什麼東西一眼就能看到。
這大樟木箱子也是，放在櫃子的上麵，很是顯眼。
沈美雲沒出手, 季長崢試了下, 用力抬了下箱子口，沒能打開。
這樟木箱子的口，似乎跟被黏著了一樣。
吳奶奶見此，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額頭, “是我老糊塗了，我當時用糯米熬汁, 把這箱子給黏上了。”
“難怪打不開了。”
“這樣吧。”她蹣跚著步子, 走到一旁拿了一個薄薄的小刀出來, 遞給季長崢，“從縫隙這裡慢慢打開。”
季長崢點頭接了過去，用著小刀一點點磨兩個蓋子中間的縫。
沈美雲看的有些著急, “熱水淋下？”
熱脹冷縮，說不定就好打開了。
季長崢還沒說話，吳奶奶就搖頭了，“不建議這樣。”
她猶豫了下，“這箱子是黃花梨木。”
隻是，因為刷了一層漆，再加上她這小屋也破爛，其實沒幾個人能想到這箱子能是這麼貴重的木頭。
吳奶奶這話一說，沈美雲和季長崢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黃花梨木？”
吳奶奶嗯了一聲，轉頭去把門給關上了，這些木頭能留在現在，完全是彆人看不出來。
這才躲過一劫。
關上門後，她才點了點頭，“這是我父母當年留給我的陪嫁。”
其實是一對箱子，隻是兜兜轉轉如今隻剩下這一隻了。
沈美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我還沒見過黃花梨木呢。”
見她這樣，吳奶奶忍不住笑了笑，“說到底都是一堆木頭而已。”
在沒人知道的時候，就是當柴火劈了也不為過。
沈美雲和季長崢忍不住對視一眼，能把這玩意兒當普通木頭的，怕是隻有吳奶奶了。
他們兩個不是沒見識的人，自然知道這黃花梨木的珍貴性。
吳奶奶，“好了，長崢繼續。”
“把這個箱子打開。”
季長崢嗯了一聲，手裡拿著的刀片的動作，也越發利索了幾分。
約摸著五分鐘左右，哢嚓一聲，這箱子的蓋子就被打開了。
待打開了以後，季長崢便自覺的後退了一步，把位置讓給了吳奶奶。
他甚至都沒有去看一眼。
這是原則。
吳奶奶意外地看了一眼，旋即打開了箱子。
空的？
還真是空的。
偌大的一個箱子，裡麵沒裝什麼東西，或者說經曆過動蕩後，能留存下來的並不多了。
吳奶奶從箱子底部，摳了摳，旋即摳下來了一塊箱子皮？
沈美雲驚訝了起來，“不應該啊？”
黃花梨木怎麼會掉皮？
這可是極好的木頭啊。
季長崢似乎看明白了一些，“這是用的隱藏辦法？”
看似和箱子是一體的，不過是做了一個類似暗格一樣的物件。
吳奶奶聽到這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錯。”
“做了一層木須，刷上的一樣顏色的油漆，若不仔細看，外人是無法發現的。”
她之所以知道，這不過是她當年留的後手而已。
原以為這裡麵的東西，會永遠不見天日了，萬萬沒想到，會有今天。
待吳奶奶把木須給抖掉後，便露出了裡麵的真容。
一件溫潤的平安扣？
小巧玲瓏，但是光看那質地，就知道不差。
“和田玉扣。”
吳奶奶往沈美雲身上佩戴了下，“你帶著好看。”
沈美雲皮膚白皙，通透乾淨，和這和田玉扣有著相得益彰的感覺。
“不過，現在不能帶，先收著吧，若是將來能帶的時候，便帶著它出去。”
這是要送給沈美雲了。
沈美雲搖頭推了回去，“我不能要，這太貴重了。”
這是實話，黃金有價玉無價。
更彆說，麵前這個和田玉扣還不是一般的質地。
吳奶奶塞到了沈美雲手裡，她笑眯眯道，“你得要，你不要這玩意兒就被我一直放在箱子裡麵，不見天日了。”
“你拿著，我也放心。”
她這輩子到了現在這個年紀，無兒無女，孤苦伶仃，這些東西雖然好，但是卻也燒手。
一般人根本不敢接。
當然，吳奶奶也不會隨便給出去。
因為，這和田玉扣哪怕是在，她年輕的時候，也是極為貴重的。
她是真的被沈美雲和季長崢兩口子打動了。
就是對待親生的父母，怕也不過如此了。
過年來拜年不說，又是給她修燈泡，開關，又是把漏風的窗戶，屋粱全部弄好。
甚至，還能弄一板車的蜂窩煤。
吳奶奶心說，就是她親兒子，親女兒，都不一定能做到這個地步。
見沈美雲還要推遲。
吳奶奶肅了臉，“美雲，你在推遲就是把我當外人了。”
這是實話。
他們做的好，她隻是拿了點東西出來給他們，若是美雲這點都不收。
那就是不把她當自己人了。
沈美雲歎口氣，“吳奶奶。”
“不是貴重的東西，你收下。”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在不收下，真是生分了。
沈美雲收下後，“吳奶奶，沒有下次了。”
上次，她來送東西，吳奶奶也是給出了超出價值的。
聽到這話，吳奶奶看她，笑眯眯道，“那你們以後彆來看我了？”
“這怎麼行？”
沈美雲下意識道。
吳奶奶拉著她手，滿臉慈和，“這不就是了，美雲，人和人之間不就是這樣，有來有往？”
“若是隻讓你來，而我不往，那我算什麼人了？”
老太太清明了一輩子，哪怕是現在也是一樣。
分的清清楚楚。
沈美雲嗯了一聲，她站了起來，“謝謝吳奶奶。”
“不，是我要謝謝你們。”
吳奶奶滿頭白發，精神抖擻，“我一孤寡老人，就你們來看我了，我高興。”
她是真高興啊。
“中午就留下吃飯，我給你們露一手。”
這——
沈美雲倒是拒絕了，“不了，我還要去我老師家看看，他們家情況也不太好。”
“我早些過去，心裡也能放心些。”
吳奶奶這裡什麼都不方便，若是留在這裡吃飯，純粹就是給她找麻煩。
吳奶奶曉得老師們如今的狀況。
“那你們過去小心一些。”
沈美雲嗯了一聲，告彆了吳奶奶後，出了大雜院，走在玉橋胡同的街道口。
季長崢推著自行車，沈美雲牽著綿綿。
一路和人打了招呼，到了沒人的地方後。
沈美雲回頭看了一眼，有些頭疼道，“每次過來看望吳奶奶，她都是虧本的。”
沒有一次不是。
老太太手裡有些好物件，偷偷的藏了起來，不能變賣，也不能拿出來。
梅西想到，到最後竟然到了她手裡。
季長崢理解沈美雲的心思，“她是把你當做自家的後輩了。”
這是實話。
沈美雲嗯了一聲。
“你也彆太擔心了，我回去和張同誌說一聲，讓她定期過來看望下吳奶奶，若是缺什麼東西，就提前安排補上。”
哪怕是他們不在北京，也能讓吳奶奶的日常生活，不受到影響。
沈美雲聽到這，愣了下，她緊緊地牽著季長崢的手，“謝謝。”
季長崢失笑，“說什麼呢？”
他們之間又何須道謝？
從吳奶奶家離開後，季長崢便騎著自行車，載著沈美雲和綿綿。
一路從玉橋胡同騎到農大，農大裡麵學生放假了，所以整個學校都空蕩蕩起來。
季長崢便把自行車一路騎到學校裡麵，抵達到了教職工樓的時候。
他這才停下車子，讓沈美雲和綿綿跟著下來後。
拿著拜年的禮，準備上樓的時候，剛好有個老師下來倒垃圾。
在看到沈美雲的時候，還愣了片刻，“你是沈美雲同學吧？”
沈美雲意外了下，她點頭，“是我。”
“徐老師。”
她也想到，會再次遇到徐老師，要知道，他們上次來的時候，便也是遇到徐老師指路的。
“來看你鄭老師？”
沈美雲點了點頭，“是。”
徐老師是真為鄭老師感到高興。
“快上去吧，你鄭老師他們都在家呢。”
沈美雲點了點頭，等他們上去後，徐老師提著垃圾桶，站在台階處往上看。
他忍不住欣慰道，“鄭老師，運氣真好。”
收了這麼一個好學生。
能夠在他人生低穀，最難的時候選擇來看望他。
不是每一個學生都能做到這個地步的。
樓上。
一口氣爬上去後，沈美雲微微喘了下氣，“筒子樓還是比平房麻煩一些。”
她平日在平房住習慣了。
難得爬一次樓梯，竟然還有些累。
季長崢看到她氣喘籲籲的樣子，便騰開手去扶她，“等回到部隊後，你和我一起鍛煉一下。”
這——
沈美雲嗔他，“我不要。”
季長崢早上五點多就起來了，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這個作息沈美雲是受不了的。
她喜歡睡懶覺啊。
旁邊的綿綿突然道，“媽媽，我陪你。”
“我們早上和爸爸一起鍛煉。”
沈美雲意外了下，“你怎麼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綿綿，“……”
她歎口氣，從背後推著沈美雲的腰，送她上樓梯，“媽媽，你看到向璞哥哥沒？彆人問他喊病秧子呢，我才不想自己將來身體不好呢。”
“媽媽，你也要鍛煉的。”
不然，媽媽變成向璞哥哥那樣了，可怎麼辦？
這——
沈美雲竟然有些無話可答，旁邊的季長崢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不過在沈美雲看過來的時候。
他頓時收斂了笑意。
還是不能笑話媳婦，不然晚上回去被媳婦收拾。
見他不笑了，沈美雲這才收回目光，站在門口敲了敲鄭家的門。
哢嚓一聲。
門開了。
露出了一個小蘿卜頭，他仰著頭看著沈美雲他們，“你找誰？”
聲音也是脆脆的。
沈美雲看著小浩，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鍋蓋頭，“我是沈阿姨啊，你忘記了？”
說完，她還把綿綿拉了出來，“那你還記得你的朋友嗎？”
小浩思索了片刻，接著眼睛一亮，“你是綿綿？”
自從家裡出事後，小浩總共也沒有幾個朋友，哦不，應該說是唯一的朋友，就是綿綿了。
綿綿點了點頭，“小浩。”
正說這話。
屋內傳來動靜，“小浩，你在和誰說話呢？”
鄭老師提著一個鍋鏟走了出來，身上還係著一個大圍裙呢，身上少了幾分學術的氣息，多了幾分生活的疲憊。
聽到動靜，沈美雲看過去，她笑盈盈道，“老師，給您拜年了。”
鄭老師怔了下，“是美雲啊？來來來，快進來。”
“新年好啊，你說你來就來，還拿什麼東西啊？”
給鄭老師準備的年禮，是和吳奶奶一樣的，兩罐麥乳精，兩瓶罐頭，兩袋白糖。
這都是季奶奶提前準備的。
說實話，她心是真細，當然也是舍得花錢的。
這些年禮加起來價格，都頂得上普通人半個月的工資了。
尤其是那麥乳精，買的是上海牌的，八塊錢一罐呢，這還要票，普通人還買不到。
沈美雲笑了笑，“給師娘和小浩的。”
她把東西遞過去，“師娘還好嗎？”
師娘之前中風一直癱在床上。
提起秦明霞，鄭老師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你們上次來送的那藥，後麵堅持吃下去，你師娘如今自己能下床了。”
就是走路還有些僵硬，需要扶著東西，不過，比起之前這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沈美雲聽到這，意外了下，“那真是好事。”
她和季長崢一起進去後，綿綿已經隨著小浩進屋玩了，鄭家如今這情況，導致了沒人敢跟他們來往。
小浩自然也就沒了朋友，難得來個同齡人，他臉上的笑容都跟著多了幾分。
看到這，鄭老師也是高興了幾分。
他揮了揮鍋鏟，“中午留下吃飯，讓小浩和綿綿也能多玩一會。”
這——
沈美雲是打算回家吃的，她猶豫了幾分。
鄭老師，“美雲啊，一年也就這一次呢，留下。”
秦明霞扶著一個帶車輪的椅子，慢吞吞的走了出來，她難得帶著幾分笑容，“聽——聽老鄭的。”
沈美雲去看季長崢。
季長崢點了點頭。
“那成，我們中午就留下吃飯。”
“老師，我來給你幫忙。”
鄭老師想說不用，但是對上沈美雲的眼神，他頓時不在拒絕，“你爸媽在那邊可還好？”
這都是自家孩子了。
他們兩家的關係，也確實是近。
沈美雲去切土豆，她打算炒一個酸辣土豆絲，極為下飯的。
聞言，她抬頭說道，“還不錯。”
“找到我舅舅了，一家人在那邊也算是團聚了。”
聽到這話。
鄭老師是真為陳秋荷感到高興。
“那就好啊，那就好。”
他們這些人啊，都沒個好下場。
如今看到往日的舊友，能過的不錯，他是發自肺腑的高興。
兩人忙活起來就是快，三菜一湯很快就備齊了，哪怕是過年，其實鄭老師家準備的吃食也不多。
這三菜一湯，都把老本給拿出來了。
鄭老師有些不好意思，“你們坐一會，我去供銷社問問，能不能買一條魚回來。”
沈美雲拒絕了，“不用，這就夠吃了，咱們人也不多。”
見鄭老師還要說些什麼。
沈美雲搖頭，“老師，你就把我和長崢還有綿綿，當做自家孩子就行了，不要見外了。”
三菜一湯說實話算是不錯的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鄭老師懂是懂，但是心裡不是滋味，“美雲，長崢啊，委屈你們了。”
沈美雲搖頭，“老師，你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