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異響後,賬房中,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王衡仰躺在案幾上,鼻息間,全是那夾雜了蘇合香的幽香,“這樣吧,我寫封信,將此事告訴家父。”
“嗚……嗚……”杜若荀卻是哭了出來,眼淚十分苦澀。
“咚咚咚”忽地,有人敲響了賬房的門。
“誰!”杜若荀臉色突變,邊抹淨眼淚,邊厲聲問道。
“大,大娘子,楊國舅來用膳。”衛五郎從未見過杜若荀用這般嚴厲的語氣說話,登時聲音都是一抖。
“知道了。”杜若荀的語氣,這才變得柔和。
“小的告退。”
“他為何會來這?”杜若荀左手托著下巴,蹙眉道。
王衡也覺得奇怪,因為道政坊的雲來樓已經開業,且主營高檔菜,因此楊釗沒必要來這安仁坊的店“吃糠咽菜”。
“我去會會他。”王衡道。
楊釗是一個人來的,沒有隨從。因而,又是一個私下交談的好時機。
“哥哥去你家打聽過,懷沙一直住在那,不方便談事。”楊釗道,“本想著給大娘子傳句話,約賢弟一見。沒想到,賢弟正好在此,倒省去許多功夫。”
“國舅是有事,需要我幫忙?”王衡問。
“是。”楊釗猥瑣一笑,“一公一私,兩件事。”
“上元夜,長安沒有宵禁,還有花車大賽。聽說,這天仙之姿的許合子,也要登台獻藝。哥哥想聽她唱歌曲兒,嘻嘻嘻。不知賢弟能否,贈哥哥一首好詩?”
“詩是可以。隻是,許合子名滿長安,許多詩文大家也欲見她一麵。衡的詩,隻怕難以脫穎而出。”王衡道。
“無妨,有詩即可。這些人,表麵上風雅,但實際上,隻要你有權,她們就不敢拒絕。”楊釗大笑道,“當然,人家是給聖人唱曲的,所以,賢弟如果日後有幸與她相見,亦不可胡來啊。”
“好。”
“第二件,可是關乎到賢弟自身的大事。”楊釗湊近了一點,“上元佳節,聖人要在花萼樓宴請百官,大家都會以詩相賀。賢弟上一次,替三妹找回了麵子,這一次,可不要讓三妹出醜啊。再有,聖人其實知道,三妹寫不出詩。所以,若是三妹獻上一首好詩,聖人是一定會好奇的。這樣,賢弟的才名,不就傳到聖人耳中了嗎?這可比天天找這個那個投乾謁詩,省力多了。”
唐代雖有科舉,但士子們卻還是更熱衷於向權貴投詩,以獲青睞,詩壇大家李白、杜甫、王維等,都有向不同權貴投乾謁詩,以謀求更好的官位的經曆。所以,楊釗這一建議,對王衡來說,也是大有助益。
“多謝國舅。”王衡鄭重地起身一禮。
“彆彆彆,都是自家兄弟,客氣什麼?”
“國舅,今早,元載請衡吃飯,他托我,將一封書信,轉交國舅。”王衡道,“他的意思,國舅若想披紅穿紫,捷徑就是,彈劾王鉷的斂財之政,禍國殃民,而後再提出榷鹽鐵的新政,以博取聖人的信任。”
楊釗接過書信,草草地掃了一眼:“有誠意,可他畢竟是王忠嗣的女婿。”
“確實如此。”王衡道,“但這榷鹽鐵,確實能給國舅帶來潑天的富貴。衡的意思,國舅可以尋求兩個人的幫助,以完善此法。”
“哦?是何處的人才?”楊釗隨口問道,他心中其實對這榷鹽鐵,還是存有偏見。因為,這是元載提出來的。
“第一個叫,第五琦,字禹珪,京兆長安人。此人精通財貨,有與西漢桑弘羊一樣的才能。”
楊釗一愣,他是真沒想到,王衡給他來真的:“賢弟,這元載說的,鹽鐵官賣?不會真的可行吧?”
“國朝立國以來,鹽鐵都在豪族手中,這鹽鐵官賣,就是將被他們吞了的利潤,獻給聖人。而且,鹽鐵乃是必需品,每年的利潤,又何止一百億?屆時,聖人見了這般多的錢,國舅難道還會沒有富貴嗎?”
“善!善!”楊釗一聽見這“富貴”二字,就兩眼發光:“那第二個人是?”
“劉晏,曹州南華人,不過是個神童,七歲舉神童科,官運亨通。國舅想拉攏他,隻怕要用些計謀。”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賢弟如此,哥哥,何愁不得富貴!”楊釗大喜,從袖中掏出一遝禮單,全塞給王衡,“這是哥哥送的年禮,賢弟萬萬不可推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