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有些不同,今日是他母親的忌日,他方從外祭拜回來,平日一向波瀾不驚的內心難免有所動蕩。
他母親走的時候並不安寧,此刻看到這慘像,竟被牽連著生出了惻隱之心。
“倒是忠心。”陸雲朝輕歎了一句,他心中知曉,正是這忠心為這人招來了殺身之禍。
“既然人還未死,便饒過他這一回吧。”
“是。”
兩名侍衛得了命令,都鬆了一口氣。
今日是這兩人在書房前當值,兩人心中是感激這暗衛的,可靖王偏偏就要他們兩個動手打死他,當真是陰毒,若這暗衛真死在他們手下,那他們心中還不知要經受怎樣一番折磨。
江寒酥知道自己算是撿回一條命了,心神一鬆,便昏了過去。
陸雲朝見了,微微蹙眉輕聲吩咐道:“傷得這樣重,讓人好生照料,再賞些銀錢吧。”
而後,他遣退了眾人,獨自進了書房。
書房內十分雅致整潔。
正堂對門掛了四幅山水畫,皆是既大氣磅礴又不失嚴謹工整,乃名家真跡,是皇帝在太子幼年時所賜。
東西兩側皆由博古架作隔斷,西側內又分為南北兩片區域,南麵設有一方書案,書案後及兩側皆有書架,北麵是一張臥榻,外圍垂有帷幔和珠簾。
陸雲朝走到了書案西側最靠裡麵的書架前,打開了書架下麵一個帶鎖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隻杏黃色雲錦包裹的木盒,木盒打開,裡麵是一張寫著試題的紙。
原封不動,和他放進去的時候一模一樣,不論是包裹在抽屜中的位置還是雲錦折疊的痕跡都沒有變動。
這是理所應當的事,不管是靖王還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到這張紙上所寫的內容。
陸雲朝今日出宮祭拜,他知道一定會有人趁著這個機會來偷窺試題,所以在昨晚他就吩咐了東宮暗衛統領,令其派人在今日注意書房的動向,不準任何人入內。
暗衛和普通侍衛是不同的,或者說他們和任何其他人都不同,人人都畏懼死亡,可他們,隻要主人一聲令下,他們可以從容赴死。
陸雲朝想起方才那名暗衛,他出現的時候,那暗衛並沒有向他求饒。
他注意到,那個時候那暗衛是看向了他的,所以還不至於重傷到神誌不清不知道他來了,可他什麼都沒說,甚至眼睛裡沒有恐懼、怨恨,神色一片清明。
他大概知道自己在這場計劃中的位置,隨時準備赴死。
陸雲朝很少去考慮暗衛們的死活,即便曾經也好奇過他們的忠心從何而來,但他從沒有和那些人親近過,他不關心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就如他根本不知道今日那暗衛曾為他辦過什麼差事。
在他眼中,他們都是一樣的,唯主令是從,毫無個性可言。
靖王府。
靖王陸雲川躺在塌上,身旁是兩名服侍的姬妾,一位在喂他吃冰鎮葡萄,另一位手持團扇在賣力地給他扇風。
他正前方還站了一名暗衛,正在彙報情報。
“你是說,太子改了本王的命令,放過了那暗衛?”靖王不悅地問道。
“是。”暗衛恭敬地回道。
一個暗衛而已,如何就殺不得了?
靖王氣憤地推開身旁的美人,坐起身,怒道:“他還乾什麼了?你全都細細說與本王聽。”
“太子吩咐下人醫治那暗衛,還給了他賞錢,之後太子就進了書房,沒有什麼特彆的舉動,與平日無異。”
“什麼叫做與平日無異?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竟說廢話。”靖王斥道,隨後又說:“給本王去好好查查那暗衛,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彙報給本王,看來他很得太子器重,今日必然是太子派他守在書房前的。”
那暗衛略一遲疑,還是領了命令,告退了。
調查、監視一名暗衛談何容易,大家是同行,那些追蹤手段他們都很清楚,任何一名暗衛都具有很強的反追蹤意識,不過他還沒有傻到求靖王收回成命,他隻是希望自己比起對方技高一籌。
“隱年。”
守在一旁的心腹聽了呼喚立時行至靖王跟前,躬身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今晚派人去太子書房找找那東西,要做事利落的,不能留下一絲痕跡。”
隱年自是知道靖王要找什麼,因此沒有多問,便答道:“是,王爺放心,隱年一定派一個得力的人去,不會壞了王爺的事。”
聽了心腹的保證,想到自己的計劃,靖王一掃先前的鬱悶,舒心起來,甚至還有些得意。
他大笑著,摟過身旁的美妾便旁若無人地親吻上去,惹得美人嬌聲嗔怒起來,但到底不敢真的反抗。
隱年彆過眼,自覺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