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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酥死死咬著牙不說話,陸雲朝見他這樣痛苦難耐,內心也急迫起來,他心裡有些混亂,不知道該不該問下去。

“算了,你隻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好不好?”陸雲朝摸著他的臉安撫道。

“我……”江寒酥好像十分掙紮,不願意說出來。

他伸手握住了陸雲朝覆在他臉上的手,“陸雲朝……”

陸雲朝心間一震,他第二次從江寒酥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不知為何,他聽著江寒酥痛苦地喘息著喊他的名字,心裡就不可抑製地生出一種強烈的想要將他禁錮在自己手中的念頭,很可怕,不能告訴任何人。

江寒酥的手指不經意觸碰到了陸雲朝手上的小野花,他腦中那些紛亂的畫麵忽然靜止了一瞬,他似察覺到現實與幻境的分彆一般,掙紮著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陸雲朝眼中潮水一般洶湧的情緒,他腦中昏昏沉沉地,似乎要溺斃其中。

這究竟是現實,還是他的幻想?陸雲朝怎麼會這樣看著他,不,就算不是他,他想陸雲朝也不會對任何人露出這樣的表情,他是溫柔可愛的,像明月一樣流露著靜謐的光華,讓人忍不住地想要仰慕愛惜。

“殿下。”他虛弱地喊了一聲。

陸雲朝一驚,“你……醒了?”怎麼可能?他還沒有給他喂血,他不可能清醒的,他還從未聽說過有人能抵抗住這種蠱蟲的毒性,從夢魘般的記憶中掙脫出來的。

“什麼?”江寒酥意識混沌,不太明白陸雲朝在說什麼。

他方問出口,忽然又感覺那種冰火交織的痛苦一陣高過一陣地向他襲來,他下意識地緊繃了身體,死死地攥緊了手中之物。

陸雲朝的手一抖,一陣劇痛傳來,他的骨頭像要被捏碎了一樣,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沒醒……可是,為什麼什麼都不肯說,為什麼都這樣了你也不肯說?”陸雲朝輕聲質問道,他眼底泛紅,有種很無力的挫敗感裹挾著他,甚至他感到了深深地心痛後悔。

他知道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下一次,然而他隻能妥協,他想做的事向來一定都會做到,但這一次他承認他輸給了江寒酥,或許他這一生也隻會輸給他一個人。

他皺著眉掰開江寒酥攥著他的手,拔出腰間的匕首,想要在手腕上劃一刀。

在刀尖即將觸碰到手腕的時候,突然有一枚暗器向江寒酥射了過來,陸雲朝手腕一轉,揮刀格擋開,緊接著又有數枚暗器齊射過來,他隻好放下江寒酥,起身應戰。

夜色裡,四麵八方衝出來一群蒙麵的黑衣人將他圍住。

“什麼人?”陸雲朝厲聲問道。

然而他們並不說話,直接就對他發起了攻勢。

陸雲朝心裡著急,他在打鬥間餘光看向江寒酥,還好,大概是他暈在地上,並沒有人去針對他,可是他的毒還沒有解啊。

陸雲朝沉默著下了殺手,也不管他們究竟是什麼人,隻迅速狠戾地出手,以圖儘快解決這場戰鬥,然而對方人數不少,他一個人再快也還是難以在短時間內結束。

時間越拖越久,陸雲朝心裡就越亂,是他調走了這周圍的守衛,又迷暈了那些暗衛,才給了這些人可乘之機,但他本意隻是怕江寒酥毒發後會說出什麼不能被彆人知曉的話。

對於江寒酥的事,他是有所猜測的,借屍還魂?他仔細想過,還找了這方麵的典籍來看,他想,江寒酥的情況一定比這更詭異。

暗處,一棵枝葉茂密的樹上露出一支泛著冷光的箭矢。

那是一支架在弓弩上的箭,舉著□□人已在樹上等候多時,他將箭頭對準陸雲朝,隨著陸雲朝的動作,調整著□□位置。

他不敢輕易地將箭發射出去,一旦被對方避開了,引起了對方的警覺,第二支箭就更射不中了,他要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他漸漸感覺到陸雲朝的招式中透著一股急切,越來越不穩定,他想,就是這時了。

陸雲朝握著匕首,眼中是森然的冷意,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割破敵人的喉嚨,鮮血濺在他白皙柔美的臉上,在冷麗的月光下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殘酷感。

忽然,他感覺到江寒酥向他這邊撲了過來。

他回頭看過去,就見江寒酥如同撕裂黑夜的利箭一般躍起在空中,伸手極力地想要夠到他。

他下意識地向江寒酥那邊靠過去,然而他看見江寒酥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他頓住了身形。

電光火石間,一支利箭擦過江寒酥的手指,細細的血線飛濺在空中,然而這點阻力並沒有改變箭的軌跡,江寒酥親眼看著箭插進陸雲朝的肩頭,他仿佛聽見了血肉攪爛的聲音,那聲音在他腦中無限地放大,讓他心驚肉跳目眥欲裂。

他撲到陸雲朝身旁,陸雲朝倒在地上,一手按在箭矢下方,臉色慘白如紙。

他摟住陸雲朝,同時發覺方才攻擊陸雲朝的那群人都撤退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讓陸雲朝中箭?

仿佛回應他心中的猜想一般,陸雲朝艱難地說道:“好疼,箭……有毒。”

“喝我的血,快點。”陸雲朝喘息著命令道,額前的頭發都被汗水浸濕了。

陸雲朝都這樣了,江寒酥怎麼忍心再傷害他,但蠱毒不解,他根本沒辦法照顧陸雲朝,現在還能維持清醒已經快要耗儘他的心神,身體上的痛苦不說,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他握住陸雲朝的手,想要在他手指上割一個口子,但匕首已經掉在地上,沾了灰塵。

他捏住陸雲朝的手指,低頭想要直接咬破,嘴唇碰到指腹時,陸雲朝的手突然一縮,雖然力道很輕,根本沒有掙脫開,但江寒酥還是愣了一瞬。

“不要,不要……”他睜開眼睛,眼裡是痛楚和脆弱,他看到江寒酥,又說道:“不要在手指上,會被看到,不想被有心之人發覺這件事。”

說完,他也不管江寒酥什麼反應,就勒起衣袖,摸到地上的匕首,在手臂上劃了一刀。

他看著江寒酥,將傷口送到他眼前。

江寒酥極力克製著自己顫抖的身體,陸雲朝流血的手在他眼前,和那些腦海中他非常懼怕的畫麵重疊在一起,他握住陸雲朝的手,眼淚從他眼睛裡湧出來,那是陸雲朝身體裡流出的血,因為他而流血。

他忍住想要痛哭的衝動,低頭含住陸雲朝的傷口。

血流進身體裡,他很快就感到那些折磨他身心的痛楚全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暖,充滿安全感的感覺,大概就像胎兒在母體中感受到的那樣吧。

江寒酥迅速又細致地給陸雲朝包紮好傷口。

“殿下,你怎麼樣了?”

“還好,你彆著急,現在不要驚動周圍的守衛,也不知他們是遇害了還是本來就有問題,你帶我去隱蔽一點的地方,把箭拔出來。”陸雲朝靠在江寒酥懷裡,閉著眼睛囑咐道。

江寒酥凝神感知了一下,知道四下無人,便抱起陸雲朝往之前記憶中的一處斜坡後麵趕去了。

那裡位置不算好,但至少不會腹背受敵,坡地上有藤蔓花葉做掩護,而且那下麵有水源。

江寒酥將陸雲朝靠在坡地上時,陸雲朝幾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他拿著清洗乾淨的匕首,割開陸雲朝肩上的衣服,箭插進去的那片皮膚已經呈現出烏青的顏色,流出來的血顏色很深。

江寒酥知道必須立刻把箭拔出來,否則毒就會持續在血液裡漫延,但是他現在什麼都沒有,貿然粗暴地將箭拔出來,也很危險。

他心急如焚,害怕拔箭,但理智上又知道越拖越危險。

陸雲朝痛得昏一陣醒一陣,他發覺箭還沒有拔出來,知道定然是江寒酥下不了手。

他提起一口氣,突然伸手握住箭身,往外一扯。

“呃……”壓抑不住的呻吟自口中溢出,他痛得縮起身體,眼淚流進頭發裡。

江寒酥嚇了一跳,可是箭並沒有拔出來,大概是陸雲朝手上沒力氣,再加上那箭進得深,倒勾已經陷在肉裡了。

陸雲朝緩了一口氣,又伸手想要拔箭。

這次,江寒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沒讓他那麼做。

“殿下,讓屬下來吧。”

陸雲朝臉貼在花叢裡,並沒有看他,隻是點了點頭,而後咬住了唇邊的一簇花草。

他的唇角淺淺地扯出一點笑意,在他染了血汙,被汗水和眼淚浸透的臉上顯得有一絲奇異。

江寒酥握住匕首,按住陸雲朝的肩膀,刀尖靠近傷口,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陸雲朝的感受,麵無表情地隻看著這處傷。

刀劃破皮膚的時候,他感受到陸雲朝的顫抖掙紮,一瞬間他腦海裡喧囂著狂暴的恨意,他從未如此真切痛徹地體會過仇恨的情緒,然而此刻他不得不無視陸雲朝的痛苦,繼續手中殘忍的動作。

他簡直不能回憶他是怎麼劃開傷口,把箭頭從陸雲朝的身體裡取出來的。

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含住了陸雲朝的傷口,在吸允裡麵的毒血,他的雙目血紅,眼淚滴在陸雲朝的肩上。

毒血流進他嘴裡的時候,他忽然感覺精神一陣恍惚,有種想要把這口血咽下去的衝動,等他反應過來這是蠱毒的作用時,他已經下意識地咽下了一點血。

一股恐慌感直竄頭頂,他迅速地吐掉了口中剩餘的血,又繼續在傷口上吸允起來,如此反複幾次後,待到吐出來的血終於變得清澈時,他才鬆了一口氣,做完後續的處理工作後,他便昏了過去。

兩人靠在一起,陷在沉沉的黑暗中。

土地上的花草被風拂過,輕輕搖曳,衣衫殘破渾身血汙的兩人被圍繞其中,好像荒野中方經曆過一場惡戰相依為命的沒有歸處的人。

陸雲朝是被一陣馬蹄聲吵醒的,睜開眼睛後,他低頭看見自己衣服破損的地方,被白布係住了,他摸了摸布的質感,轉頭看向江寒酥,那是江寒酥從自己中衣上撕下來的布。

馬蹄聲是宮裡派出來尋他的隊伍發出的,肖越天不出所料地第一個衝到他麵前。

陸雲朝聽他給自己告罪,聽他請自己回宮,沉默著什麼也沒說,今夜發生的事讓他羞惱,讓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直到肖越天要以護主不力的罪名把江寒酥帶走時,他才出言阻止了。

他讓人準備了馬車,把江寒酥扶了進去,和自己一起回宮了。

這夜還沒有過去,明月還懸在穹頂,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卻讓陸雲朝覺得,他和江寒酥似乎走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

第28章 靜夜無眠畫月魂(十)

天還未明, 陸雲朝回宮後匆匆梳洗了一番,換了身整潔乾淨的衣服,便去了皇帝就寢的甘露殿, 跪在了皇帝麵前。

“你想乾什麼?”皇帝站在陸雲朝麵前,冷著臉質問道。

室內光線昏暗, 用以照明的蠟燭已燃燒殆儘, 可見這蠟燭燒了整晚沒熄過,火光映在陸雲朝有些蒼白帶著倦意的臉上,讓他平添了幾分脆弱之感。

皇帝看他麵上一副低眉順目的乖巧模樣, 實則卻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話也不說一句, 毫無悔過之意,心裡的火氣便更盛了, 怒極反笑道:“朕還在睡夢中,消息都沒聽到,你便將人給殺了,你的動作倒是快, 誰教你做這種事的!”

江寒酥和懷青那夜在重華宮聽到的事,其實和福澤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他最多算個知情人。

陸雲朝會殺掉他最主要的原因是, 不想皇帝因為他而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冒險對付薑家。

福澤這個人在宮中多年, 為薑貴妃做過很多事, 與很多人都有利益關係牽扯,並沒有那麼好控製,他能扛住酷刑什麼都不說, 想來心中是有盤算過脫身之法的,與其生出事端, 不如直接殺了。

也好讓薑家相信皇帝隻是想借處死一個奴才來敲打他們一番,並不會有什麼實際的大動作,也就不會打草驚蛇了。

陸雲朝知道皇帝不喜歡自己忤逆他的決定,不喜歡自己做那些陰暗的事,而且這件事還足夠讓皇帝惱羞成怒了,仿佛自己在告訴他,他做了一件多麼感情用事的不成熟的事,仿佛嘲笑了他待自己的一片真心。

“父皇息怒,兒臣知錯了。”陸雲朝伏低身子,頭磕在地上,軟了聲音說道。

皇帝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冷笑了一聲,道:“這回知錯了,下回接著犯,朕發現你如今是越來越放肆了。”

陸雲朝的臉色更差了,皇帝說得對,他不能保證自己以後不再做出這樣的事,如果可以,他是最不願惹皇帝生氣的,但世事難兩全,他隻能取舍。

但即便他想得很清楚,心裡也還是會感到委屈,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其實他若是接著好好認錯,多說兩句軟話,皇帝也不會一直揪著他的錯處不放,陸雲朝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今晚他先在江寒酥那裡碰了釘子,後來又中了毒箭,此時,他就忍不住地想要任性而為。

他肩膀受傷的地方還很痛,他很想皇帝能關心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跪在冰冷的地上,被他用那種對自己很失望的語氣教訓。

“你是太子,你不過是殺了個奴才,朕不能把你怎麼樣,否則豈非叫人看了笑話。”皇帝依然是冷言冷語。

“但你既然是太子,做出來的事就該符合身份,你告訴朕,今日你又在乾什麼?”

陸雲朝依然不言不動,皇帝以為他跟自己犯脾氣,眯了眯眼睛,正想再教訓他兩句,卻見他忽然直起身子,抬頭仰視著自己,他臉色雪白,眼眶潮濕泛紅,一滴眼淚正從眼睫上掉下來,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水痕。

皇帝愣住了,他不知道陸雲朝在什麼時候竟然哭了。

“朕不過說你兩句,你哭什麼?”皇帝還是一副嚴肅的表情,但說話的語氣明顯沒有先前那麼強硬了。

“父皇,阿七說懷青見到他時反應很奇怪,阿七和懷青有什麼關係嗎?”陸雲朝低聲問道,嗓子有點啞,皇帝問他今天在乾什麼,他是因為阿七才出宮的,打獵不過是個幌子,關於這個他不打算欺瞞皇帝。

皇帝聽他突然說這個,不由思索了一番,他放平了聲音問道:“你是因為那個暗衛才出宮的?聽說你將跟去的其他暗衛都迷暈了,有什麼是不能讓朕知道的?”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阿七的情況有些奇怪,兒臣想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又不想他遭人非議。”陸雲朝如實說道。

“奇怪?他有什麼問題交給肖統領去查就是了,你對一個暗衛這麼上心,成何體統?當真閒得沒事做了嗎?”皇帝有些動怒地責罵道。

他沒想到陸雲朝整日在想這種事情,暗衛不過是他們手中的工具而已,用的順心就留在身邊,不順心……奴才而已,倒也敢讓主子不順心嗎?

他當初讓江寒酥跟著陸雲朝,僅僅隻是因為那日初見到他時,想起了往事,後來他隨口問過肖越天,得知那人確實是懷止和……

皇帝皺眉,眼中染上陰霾,往事不堪提,就算是他們的遺孤又怎麼樣,這麼多年了,他對這個孩子一直不聞不問,若非那日見到他,就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是。”陸雲朝小心翼翼地看著皇帝的臉色,說道:“隻是父皇之前明明待他不同於旁人,兒臣……”

“住口,你在胡說什麼?”皇帝厲聲斥道。

陸雲朝被皇帝的態度嚇了一跳,仰頭看著他沒敢說話。

“此人要是如此令你困擾的話,朕可以賜他一死!”

“不要!”陸雲朝急切地阻止道,想到江寒酥會死,他心裡就特彆恐慌。

一開始他的確是因為皇帝的緣故才對江寒酥那般親近,但現在就算僅僅是江寒酥這個人本身,也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在他心裡占據了一個位置。

“兒臣知錯了,以後再也不說這些話了,父皇饒過他吧,他……他沒犯錯。”陸雲朝仰頭低聲哀求道,期望皇帝看在他如此示弱的份上,不要怪罪江寒酥。

皇帝見他一臉驚惶可憐的模樣,不知怎的,臉上沒有血色,反倒是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也不想再為難他了。

恰好這時有婢女來提醒他該上早朝了,他便對陸雲朝說:“朕上朝去了,你就跪在這裡好好反省吧,朕不希望你以後再做這些不該做的事。”

陸雲朝看著皇帝,還想再說什麼,但最終隻是說:“是。”

陸雲朝跪在這,皇帝不好在這更換朝服,便吩咐婢女們在外間伺候。

待他收拾妥當,準備走時,卻突然聽到裡間傳來重物墜地的沉悶聲響,他眉心一跳,還未及思考便不顧儀態地大步衝進裡間。

他看見陸雲朝蜷縮著身體側倒在地上,他皺了皺眉,有些心煩於陸雲朝的身體過於虛弱,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命令太醫們好好想法子調理陸雲朝的身體,現在看來,真是一點用也沒有。

想法隻是一瞬間的事,實際上他還是第一時間就衝過去將陸雲朝攬了起來,結果他看見陸雲朝右肩下方有血透出來,他麵色一凝,怒火和心疼的感覺一起湧現出來,占據了他滿心滿眼。

“快傳太醫來。”他向身後趕來的婢女喊道,自己直接將陸雲朝抱到了他就寢的床榻上。

他解開了陸雲朝的外衣,見裡麵的傷口纏了紗布,傷口裡的血卻將紗布染紅了一大片,他感到那片紅色分外刺痛他的眼睛,連帶著頭也隱隱作痛,他有些後悔方才對陸雲朝那麼嚴厲。

他不敢去拆那紗布,怕自己下手沒有輕重,憑白讓陸雲朝多吃了苦,隻好等太醫來。

“為何不告訴朕?是故意要朕心疼嗎?”皇帝皺著眉握住陸雲朝的手輕聲問道。

雖然不放心,但他也隻在榻前陪了片刻,便上朝去了。

陸雲朝醒來後,發現自己睡在皇帝的寢室內,便知道皇帝是不生自己的氣了。

他摸了摸自己傷口上新纏的紗布,感覺安心了不少,其實那時皇帝要他跪在這裡,他是想跟皇帝說自己跪不了,傷口疼、頭暈,出了一身的冷汗,但他見皇帝還沒有消氣的樣子,便不敢說了。

他起身穿戴起來,守在外間的婢女聽見動靜,跑來請他躺下休息,他不同意。

他不知道江寒酥現在怎麼樣了,既然皇帝這邊的事解決了,他就想快點回去看看。

第29章 靜夜無眠畫月魂(十一)

陸雲朝回了麗正殿, 江寒酥平日就睡在他寢室的外間,現下他正躺在外間的臥榻上。

陸雲朝很少見到他睡著的樣子,即使有時午間小憩, 陸雲朝先醒過來,一旦他路過江寒酥身邊, 江寒酥就會立刻醒過來。

但此刻, 陸雲朝就站在臥榻前,在注視著他,他卻一點要醒來的跡象也沒有。

“懸鈴, 太醫可來看過了?怎麼說的?”陸雲朝輕聲詢問道,他聲音裡還透著受傷後未休息好的虛弱和倦意。

懸鈴一直在旁照顧, 聽了陸雲朝的問話,她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看向陸雲朝,露出了一個難以言說的表情,似乎在擔憂著什麼。

“他怎麼了?”陸雲朝被她看得心神都緊繃起來。

“殿下不必擔心,他並無大礙。”懸鈴平靜地解釋道, 顯得對此漠不關心,實際上, 她認為陸雲朝太過於在意江寒酥了, 他以前從不會這樣, 感情會讓很多本應在既定軌跡上的事充滿變數, 會令人陷入危險的境地,就如這次的事一樣,它本不會發生。

“那你是什麼意思?”陸雲朝有些不滿, 但他聽懸鈴這樣說,懸著的心好歹放下了一些, 他不再看懸鈴,而是轉身坐在了江寒酥身邊,低著頭看他,江寒酥的臉色確實還好。

懸鈴也不是故意賣關子,她這人對誰都冷漠,唯獨對陸雲朝不同,她見不得陸雲朝被傷害,如果可以,她希望陸雲朝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但往往總是事與願違。

“殿下,這事恐怕不簡單,對方是衝著您來的,太醫檢驗了那箭矢上的毒和阿七侍衛的症狀,他說他曾在一本古籍上見過,那是一種來源於異域的很難得的奇毒,中毒者會釋放心中壓抑的欲念,往往言行失儀。”

陸雲朝沒什麼反應,欲念?失儀?他有點茫然,這並不能讓他產生什麼聯想,他沒說話,等著懸鈴繼續說下去。

懸鈴斟酌了一下說道:“若是一個頑劣的學生,被先生當眾責罵了,原本他礙於道德或權威,即使心中氣悶也會老實認錯,但中了此毒後他便壓抑不住內心的真實想法,可能會對先生破口大罵甚至大打出手。”

這算是一個較為溫和的例子,實際上,更為不堪的是,會暴露色欲,但懸鈴不會跟陸雲朝說那個。

陸雲朝帶入了自己思索起來,臉色忽然一白,絲絲縷縷的恐懼感纏繞住了他。

如果中毒的人是他,皇帝必然會來陪他,那時他會跟皇帝說什麼?說他痛恨皇帝的那些子嗣以及他後宮裡的那些女人,恨不得將他們全殺了?

這就是他心裡最不堪的念頭,這也是萬萬不能告訴皇帝的,他甚至不敢細想,如果他真的說了那樣的話,皇帝會是什麼反應。

“殿下?”懸鈴看著陸雲朝的背影,見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試探著喊道。

陸雲朝閉了閉眼睛,甩去了腦中紛亂的想法,應道:“沒事,這有解藥嗎?阿七什麼時候能醒來。”

“解藥,太醫們在研究了,至於他什麼時候醒來,不好說,但他醒來後毒性就會起作用了。”懸鈴提醒道。

在懸鈴看來,江寒酥還算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但這不代表她就可以信任他,從他跟在陸雲朝身邊起,她就在暗暗地觀察他,如果這一次江寒酥做出了什麼不好的事,她一定不會再讓江寒酥留在陸雲朝身邊。

“懸鈴,你先出去吧,叮囑他們動作快點。”陸雲朝吩咐道。

“是。”懸鈴答應後,見陸雲朝還守在江寒酥榻前,便勸道:“殿下,您去休息吧,您要是不放心,懸鈴留在這裡照顧他。”

陸雲朝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轉身看向懸鈴,柔聲說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現在就想待在這兒,我若是累了,會去休息。”

懸鈴聽他這樣說,就知自己是勸不動他了,便福了福身子告退了,她想,也好,就讓他自己看看江寒酥是個怎樣的人吧,這寢殿外麵有侍衛在,肖統領也特意派了人來看著江寒酥,總歸出不了什麼差錯。

待到寢殿內隻剩陸雲朝和江寒酥兩人時,陸雲朝看著江寒酥的睡顏,手不自覺地撫上了他的眉眼,陸雲朝覺得他即使這樣昏睡著,麵目仍然鋒利堅毅。

“阿七,你救了我,這次真的很重要。”陸雲朝輕輕說道。

他想了想江寒酥醒來後會做什麼,神色有些天真苦惱,“阿七,你的心裡壓抑著什麼呢?我好像真的不了解你,我想不出,你會不會不想跟著我?會不會恨我用蠱毒脅迫你?”

他低垂下眼睫,心裡有些委屈。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亂飛的思緒漸漸遲緩下來,他受不住倦意,一點點倒在榻邊睡著了。

等他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裡間的榻上,外衣脫了,身上蓋了條薄薄的毯子,他恍然有些忘記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了。

他清醒了片刻,起身往外走,發現江寒酥不見了。

江寒酥醒了,是江寒酥解了他的衣服,把他抱到了榻上。

可是他為什麼走了?難道真的不想待在自己身邊?陸雲朝看著空蕩蕩的寢殿覺得心裡也空蕩得很。

他腳步猶豫地走動著,視線掃過寢殿的各處,真的沒有人。

“阿七。”他有些失落地喊道。

“殿下有何吩咐?”守在門外的侍衛進門行禮問道。

陸雲朝看著這個不熟悉的人,怔怔地沒有言語,仿佛江寒酥是他幻想出來的一般,根本沒有一個待他珍之重之以命相護的人出現過。

肩膀下的傷口忽然疼痛到強烈得無法忽視,陸雲朝伸手捂住傷口。

“阿七呢?”他問道。

“阿七侍衛出去有一會兒了,屬下不知他去了哪裡,隻是看他往北邊去了,他走的時候手裡拿著刀。”侍衛恭敬細致地答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陸雲朝自己換了衣服,也不要人跟著,一個人往後山去了,他知道江寒酥每日都會在天還未亮時就去那裡練武。

那毒好像也沒怎麼影響他,就是現下已經快正午了,日光正盛,不知他為何還沒回來。

帶著一點疑惑,陸雲朝匆忙地往後山去了。

他想,還好還好,沒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第30章 靜夜無眠畫月魂(十二)

陸雲朝站在蒼翠欲滴的鳳凰竹林裡,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

遠處竹林間有一道強勁疾如閃電的黑色身影,普通的黑鐵長刀在那人手中變得戾氣逼人,他的身形仿佛已與刀化為一體, 一招一式都流暢得仿佛渾然天成,那種能破開一切的駭人力度並不是因為刀刃的鋒利, 而是得益於持刀之人蘊藏於全身經脈骨骼中石破天驚的爆發力。

鳳凰竹, 竹身柔軟,稍一使力壓迫便會彎折下去,然而他仿佛隻是幾步衝刺側身輕點上去, 竹身微晃,便已足夠他借力旋身飛砍出去。

他的刀在空中攪起另一棵, 翠綠的竹葉隨著刀勢脫離於枝乾,醇厚霸道的內力將飛散的竹葉凝聚於刀身周圍, 他翻身落地後仰,刀在他眼前旋轉而過,旁人看來,那些竹葉仿佛是被刀旋轉時帶起的勁風攪弄地飛速移動著。

然而這些飛旋的竹葉在江寒酥眼中卻如慢速流動的漂浮物一般, 它們運動的軌跡在他眼中清晰可見。

他最後使出一刀,無數竹葉帶著綠的殘影被氣勁震射向四周, 那些旋轉著墜落的竹葉落地時竟都已裂作兩片。

陸雲朝有些吃驚地看完了江寒酥的這套刀法, 他一直都知道江寒酥很厲害, 但沒想到是這樣的驚人, 如果對決的話,肖越天應對他估計都很吃力,甚至會被他壓製。

他想, 江寒酥在他身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展現出真正的實力。

“殿下,您怎麼來了?”江寒酥收刀走近陸雲朝。

陸雲朝感受到他周身還帶著未及消散的戾氣, 眉眼間銳利堅韌的氣質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礙。

“我醒來見你不在,又不知你體內的毒怎麼樣了,不放心,便來看看。”陸雲朝柔聲解釋道,他打量著江寒酥,實在不能看出他哪兒有中毒的跡象。

江寒酥對此就更不知道了,他麵露疑惑,問道:“屬下中毒了嗎?”

陸雲朝見他對自己中毒之事完全不知的樣子,猶豫了一瞬,沒告訴他實情,他想自己大概是不想讓江寒酥知道毒的效果,那樣他便會有防範之心,對於現在這種狀態下的江寒酥會做出怎樣的事,說出怎樣的話,他有點好奇。

“殿下不必擔心,為殿下清理毒血的時候,屬下也以為自己中毒了,但其實那一點稀釋在血裡的毒應該沒什麼作用,屬下現在並無任何不適。”江寒酥怕陸雲朝擔心自己,便如此解釋道,他也確實是這麼想的。

“嗯。”陸雲朝點了點頭,輕聲應道,隨後又問他說:“阿七,你為何這時練刀,平日天明時你就已經回麗正殿了,難道是今日耽誤了時辰,你要補回來?”

江寒酥思索了一下,道:“也不是補回來,隻是屬下見殿下還在休息,寢殿外麵又有侍衛把守,應當不會有事,便來練刀了。”

他看著陸雲朝的眼神變得柔軟起來,帶著些小心翼翼,他這也算是擅離職守了,不知道陸雲朝會不會生氣。

陸雲朝和他想的完全不是一個思路,他說:“方才我見到了,你的刀法已經很厲害了。”

聽陸雲朝這樣說,江寒酥麵露愧疚,道:“還不夠。”

陸雲朝沒想到江寒酥會如此追求武力,這和他以往對江寒酥是認知不太一樣,他以為江寒酥是不喜歡暴力的。

難道是因為那個毒?

“阿七對自己如此嚴格嗎?我看你如今已是東宮暗衛裡最厲害的一個了。”陸雲朝笑著說道,狀似閒談,實則是想知道江寒酥為何如此在意這個。

雖說習武之人必定都希望不斷提升自己的武力,超越他人,畢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他總覺得江寒酥和彆人不同,比起練武,他應該更在意自己。

方才醒來時,他真覺得江寒酥那時應該是守在他身邊的,因此沒看見他,心裡才覺得那麼不對勁。

江寒酥聽他那樣評價自己,耳下悄悄浮現出一抹紅暈,但他還是正色道:“不是,如果屬下的實力真的足夠強,就不會讓殿下受傷了。”

陸雲朝見他低垂著眼,有些懊悔,可陸雲朝知道當時完全不能怪他,是自己沒給他解毒才造成了那個結果。

“那不是你的錯,如果當時你不是蠱毒未解的話,那些人根本沒機會得手。”陸雲朝不想他給自己強加罪名。

江寒酥不認同他的說法,但想到自己好像一直在反駁陸雲朝,便說:“殿下恕罪,屬下認為,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行,那樣的事,重要的隻有結果。”

陸雲朝聽他這樣的言論,心裡五味陳雜,比起他,自己刻意引他蠱毒發作的行為好卑劣,他甚至不敢告訴江寒酥真相。

這世上為何會有江寒酥這般的人?

陸雲朝殺過人玩弄過手段,但他從不覺得愧疚,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敢說自己對江寒酥也問心無愧。

他仰頭看了看湛藍的晴空,輕聲歎道:“你和旁人真的很不相同。”

阿七,現在我知道了,你的一切想法都是以我為先的,就連這奇毒所顯現的強烈念頭,也是因為之前礙於白日要在我身邊當值,又想變強,隻好日日不鬆懈地在我還在睡夢中時就起身練功,現在終於敢尋了空便來練了。

這樣的想法讓陸雲朝覺得心裡有滾燙溫柔的潮水漫上來,讓他有些沉溺。

他按耐下心中的情緒,擺出一副輕快地笑容,問江寒酥:“阿七,除了這個,你還想要做什麼?”

江寒酥想了想,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見他是這樣的反應,陸雲朝有點心疼,他引導著說道:“阿七,你知道嗎?從小懸鈴就跟在我身邊,她還不大懂事起就照顧我,她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我身上,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她很喜歡自己研究粉黛胭脂,做那些東西時,她會很開心,那你呢?你有沒有為了自己想做的事?”

江寒酥覺得心裡有些酸酸的,懸鈴陪著陸雲朝的時候比自己多多了,陸雲朝還知道懸鈴的喜好,還會關心她開不開心。

更重要的是……懸鈴是個漂亮體貼的女人,而自己……

江寒酥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突然很計較這些,這些他以前也知道的事就莫名其妙地在他心裡被無限放大了,導致他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他看著陸雲朝的眼神變得幽深,此刻,陸雲朝一切甜美的語調、表情都好像是為了另一個人,可是他想要陸雲朝隻注視著自己。

陸雲朝還在說著什麼,然而他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他忽然逼近陸雲朝,伸手攥住他的手臂。

陸雲朝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被江寒酥突然的冒犯驚住了,隨後他注意到江寒酥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深沉之下仿佛醞釀著壓抑已久的風暴,要將他吞噬掉。

陸雲朝知道那是什麼,但他從未想過江寒酥會對他這樣。

一瞬間,方才在陸雲朝心間積攢起的溫情全都破碎了,那裡好像破開了一個大洞,洞裡是無儘的黑暗和墜不到底的深淵。

陸雲朝想要抽回手,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抵不過江寒酥的力氣。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禦花園,六皇子曾問過他:留這樣一個人在自己身邊,不會感到害怕嗎?

那時,他自以為江寒酥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對那個問題嗤之以鼻。

“放開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陸雲朝掙紮著卻被江寒酥逼得後退。

江寒酥見他用受傷的那隻手推拒自己,既心疼又有些難過,為什麼要推開他?

他控製住陸雲朝的手臂,將他的背抵在鳳凰竹上,在竹葉的陰影下,江寒酥的表情有一些哀傷,他隻是希望陸雲朝不要再掙紮,傷口會裂開。

他俯身一把抱起陸雲朝,將他帶回麗正殿。

陸雲朝在人前沒有掙紮,一進寢室內,江寒酥剛放下他,他就往裡跑,但江寒酥一下就抓住他了。

江寒酥將陸雲朝按倒在床榻上,伸手解他的衣服,他見陸雲朝掙紮的厲害,臉色慘白,便覺得他肩下的傷一定裂開了,想要給他重新換藥。

陸雲朝感到心頭一片陰霾,他後悔了,為什麼要窺探江寒酥的內心,那是毒,毒能讓他看到什麼好東西,他不應該貪心。

現在,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忽然間就失去了,而且還是被連本帶利的討回去。

他伸手在枕頭下摸到匕首向江寒酥狠狠刺過去。

下一瞬,就被截住手腕按在枕頭上。

“彆動。”江寒酥輕聲說:“殿下,傷口流血了,屬下為您換藥。”

陸雲朝卸下了渾身反抗的力氣,怔怔地看著江寒酥。

“你……是想給我換藥?”陸雲朝有些不流暢地問道。

江寒酥閉了閉眼睛,手按在額頭上,遲疑著說道:“屬下不知怎麼了,方才有點……有點恍惚。”

陸雲朝沒有理會他,還是問:“你方才隻是想給我換藥嗎?”

江寒酥忍著頭痛,看向陸雲朝。

陸雲朝發現江寒酥看到自己時明顯愣了一下,然後驚慌起來。

“殿下,您怎麼臉色這麼差,是傷口疼嗎?屬下去拿藥。”說著江寒酥就要走。

“等等。”陸雲朝見江寒酥已與平日無異,便問道:“你不記得你方才做什麼了嗎?”

江寒酥想了想,又按住頭,道:“記得,但又有些模糊,屬下好像……”

他腦海中閃過方才的一幕幕,覺得有些心驚,不該是自己做出來的事。

他說不出口。

“彆想了,你換懸鈴來,你去太醫院催催他們的進度。”陸雲朝命令道,臉色語調都有些冷漠。

“什麼進度?”江寒酥沒明白陸雲朝在說什麼。

“你中毒了,方才的事情是毒發作了,你最好忘掉它。”

江寒酥見陸雲朝是這樣漠然的態度,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但最終沒說出口。

他清楚地記得方才發生的一切,隻是那時他的理智好像完全被情緒左右,他知道自己對陸雲朝有怎樣的念頭,隻是他一直壓抑著,甚至自己也不敢多想,沒想到因為中毒表現出來了。

他一定要揪出這個對陸雲朝下毒手的人。

他的眼中顯露出一抹狠戾的色彩。

陸雲朝躺在榻上,思緒飄飛,或許是他大驚小怪了,江寒酥也沒做什麼。

他眼睛裡水潤流光,漫無目的地盯著床帳的頂端看了許久,最終狠狠一閉眼睛,眼尾落下一滴水珠,隱沒進頭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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