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和趙嵐說完話,在殿前空地的角落踩了一會冰,玩得正起勁兒的時候聽到有人喚他。
“阿狸!”一個戴著月牙白裘帽的腦袋從廊柱下伸了出來,臉上兩坨薄薄的紅暈,身上還帶著一陣暖烘烘的蜜香,“你在做什麼?”
“我在踩冰!”趙熙說著踮起腳尖,慢慢放下腳板,水窪凝成的冰麵列出無數條裂痕,同時發出一陣清脆的嘎嘣脆響。宋嫣然覺得有趣,也衝了下去,和趙熙撒丫子跳著將冰塊踩碎。
“那邊還有,我同你去!”趙熙在日頭下跳得出了汗。
宋嫣然搖頭,“阿娘說不能走遠。”她望了望趙熙的八寶袋,“我借給你的花毽兒,你可要還我了。”
趙熙啊了一聲,低頭打開布袋,一樣一樣翻找起來,先是掏出了一個湯婆子給宋嫣然拿著,“那天踢完我是放在這兒了嗎?”
宋嫣然笑,“我記得,就是放這兒了!”
“在這兒!”他取出一個七彩長羽的花毽子的同時,一個半指長的蠟殼掉了下來。
宋嫣然率先蹲下身,歪著頭問:“這是誰的寶貝?”
趙熙也蹲下身,想了一會兒,忽地捏拳道:“誒!是一封信,我給忘了!”
那蠟殼被湯婆子的熱度一烘,熔了大半,信箋一角露了出來。
他看著宋嫣然將蠟殼撿了起來,忙道:“不能看,不能看!非禮勿視啊!”宋嫣然問道:“你識字嗎?”
“不怎麼識得,你呢?”
宋嫣然搖了搖頭。
那看一看應該沒事吧?反正也看不懂。
兩個小腦袋擠在一起,蹲在漸漸融化的冰麵上,小心翼翼地展開了那封信,蹙著眉頭伸出指尖,一個字一個字地跳著認,直至讀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趙熙鬆開了眉頭,哈哈笑道:“這個我認得,是‘雲’字!”
那確實沒什麼好看的,隻認出了一個字啊。
宋嫣然也看不懂,但是她記性好,字也不多,比趙熙記多了幾個字。
“我要將信還回去......”趙熙想著站起來,忽然聽到一陣哐啷啷的撞擊聲靠近,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飄在了空中,同時一陣放大的桀桀怪笑貼近了自己的臉,不由得打了個顫,手中的信箋沒拿穩,落到了冰麵。宋嫣然眼眸驟然張大,猶如看到了夜鬼羅刹,白著小臉捏著那半隻蠟殼,哇得一聲哭著跑了。
來人將頭埋入趙熙稚嫩柔軟的脖頸,像是山怪吸食童子精氣一樣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又無比滿足一樣仰麵喟歎一聲。趙熙像一隻八爪魚一樣被他拎在空中,不停撲騰雙手雙腳,“救救我!救救我!”
身邊的仆婦個個膽戰心驚,哆嗦著咽了咽口水,心裡著急卻不敢上前。
趙韞一身酒氣,獰笑著將趙熙拎到麵前,一張拍他的胖臉蛋上大力搓揉起來,“好小子!想你五叔沒有!”
趙熙沒敢答,看著那雙張狂浪蕩的眼睛,迫於淫威,囁嚅道:“想,想五叔了。”隻是邊說邊癟了嘴,眼眶也紅了。
宋嫣然的哭聲驚動了經過的元景帝,劉公公往這邊走了過來。
趙韞眯著眸子,嘖了一聲,將趙熙往雪堆裡一扔,一閃身,哐啷啷一陣響,跑了。
趙熙將頭從雪堆裡拔出來,身邊的仆婦烏泱泱地圍了過來,為他拍雪,趙熙拂開她們的手,衝到冰麵上撿回那封信,一看,雪水已經將所有字跡都糊成了一團,趙熙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愧疚又心慌,捧著那張濕漉漉的信大哭起來。
“阿狸,這是怎麼了?”
“信......信沒了!”趙熙抱著來人的大腿哭個不停。元景帝朝劉公公遞了個眼神,後者頷首,領著仆婦退了下去。
“是什麼信?”
“鴻影帶來的信,是要給若嵐姐姐的。”
元景帝微微一頓,“可記得寫了什麼?”
趙熙哭得更大聲了,“我隻記得兩個字......”
元景帝問是那兩個字,趙熙在他的掌心寫了出來。
元景帝又問,“可還有誰看過這信?”
“小玉兒看了。”
元景帝笑了,摸摸趙熙的頭,拿帕子幫他擦了眼淚,“不要怕,皇爺爺教你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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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怎麼沒來?”玉泉宮正殿內,薑月飲了一杯酒,朝趙諾的坐席看了一眼。
巧心為她斟滿了酒,回道:“來了的,好像是跟著皇上出去了。”
薑月頷首,往殿外的遊廊看了一眼,薑峻知她心裡在想什麼,湊近道:“兩姊弟還有隔夜仇不成?那小子也該消氣了。”說著他捧起一杯酒,示意薑月跟上。
“孫大人,兩位殿下!”薑峻遠遠便招呼道,“不知道這酒可還合口味?”
薑峻善談,三言兩句便和幾人聊熟絡了。玉泉宮搭了許多暖棚,引以溫泉水灌溉,處處姹紫嫣紅,薑峻覺得稀罕,領著各官生往花叢深處走。
薑琅落到了隊伍後邊,輕輕咳了一聲,又聞到一道熟悉的馨香,像是桑葉和某種花葉幽香,帶了點清冽的香氣,末了又有絲淡淡的甜。
“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