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歎息道:“沒有備料。”
書畫修複的前期工作,要進行染紙、製糊、備紙、托紙等步驟。許應在這好幾天了,找不出宋琢玉書房裡自己能用的東西。
“小許,理論我可以幫你,實踐不行。”
白鵝雙翅一揮,電光自許應天靈蓋落下,痛苦從她每個毛孔裡尋找著出路,她咬著牙沒讓自己叫出聲。
雖然疼著,但是疼痛讓許應腦中清晰了不少,備料的方法在她腦中浮現。
她虛弱地安慰著自己,道:“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做吧。”
......
自那天之後,許應就忙得腳不著地。
昨日去街市買明礬,今日去後山編排刷,後日又要上河邊撿砑石。
她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宋琢玉的書房。七零八碎的東西大大小小堆在一起,占了小半張桌子。
兩人同居一個屋簷下,整日無言相對。
許應鳩占鵲巢,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也覺得自己那天有點過分,行事作風如同戲弄良家子一般。
意識到這點後,許應又勤快了起來,恪儘職守,拾起了自己身為一個傭人的自覺。
“臨春哥哥,今日我要辦正事了,你要不要來看?”許應給宋琢玉倒完水後,笑著問道。
宋琢玉眉頭微皺,許應一眼瞟過,明白了,問道:“你不去?”
宋琢玉剛拿起杯子,許應的手指便莽撞地按下他的手腕,冰涼的觸感在上,升騰的熱氣在下,宋琢玉沒拿穩,茶水差點灑到自己身上。
“去吧去吧,不然你又覺得我在做什麼壞事了。”許應不去看宋琢玉的表情,拉著他的袖子,推推搡搡來到書房。
“你看,這畫好看吧。”青綠山水在在畫間交相輝映,自成一色,色調濃烈,情彩渾厚。
許應不知道畫中之景在哪,隻覺得這畫師意趣不凡。
可是又想到楊止歌母女的遭遇,便又忍不住歎息,饒是再有才華和情趣的女子,進了深宅大院,也隻有被消磨的份了。
想著想著又想到自己如今,自身難保,哪裡來的心去關心彆人呢。
“還行。”宋琢玉順著許應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輕笑了一聲道。
他平時神色冷淡,疏朗如月,仿佛世間再沒有什麼事情能引起他的注意。
如今笑起來,一雙瑞風眼眼尾上挑,眼尾的小痣隨笑意跳動,有種說不出來的好看。
這是大昌十年前收回的塞外故土。
他站在畫前,雖看不清畫中的顏色,卻覺得畫師筆意傾瀉,一氣嗬成。
眼前似有山風拂過,耳畔仿若流水潺潺。
他很久沒去過塞外了。大昌的山和大昌的河都是那麼美。
還行什麼還行,許應心想。
宋琢玉可是個紅綠色盲,這顏色這畫卷,他也看不出來。
世上怎麼儘是不如人意的事呢,有的人東躲西藏隻為活命,有的人安分守己卻要處處受欺淩,有的生來有恙,留了一院子的春色此生卻不能欣賞。
“你笑起來可真好看。”許應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招人,往人跟前湊近了瞧,笑道:“怪不得你娘給你起名叫臨春呢,笑起來像春天一樣。”
許應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她看著宋琢玉的那張臉,猛然想起春天裡柳樹的新芽。
“你不是要辦正事?”宋琢玉見許應把自己拉過來半天不動作,冷聲道。
“對對對。”許應再不敢心猿意馬,忙不迭地回道。
她在桌子上的一堆東西裡來回翻找,找出皂角,隨手一丟,泡在燒水的壺裡。
許應:“係統,給我記著時間。”
係統:“沒問題。”
許應在書房內跑來跑去,把桌上的工具一件一件拿下來,收拾出乾乾淨淨的桌麵。
她從書架上取出一隻小楷狼毫,沾上調配好的膠礬水,沿著重色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描摹了一番。
描完後,她走到桌邊,用力提起桌沿。可是這桌子有些沉,她提了好幾次都提不上來。
忽然手上一輕,許應回頭看,宋琢玉不聲不響地走到身後,單手抬起了桌子一側。
“多謝。”許應笑著,搬來幾本書墊在桌下。
排筆沾了些水,許應用手輕彈,濕濕地灑下,畫紙便緊緊地沾在了桌子上。
她的動作輕柔,瘦小的身影流淌在紙麵上。
“臨春哥哥,你知道這是哪裡嗎?是咱們大昌的山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