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床板裡不知道待了多長時間,若不是修繕新房,還發現不了。
許應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兩張畫似乎是剛從牆上摘下,斑斑點點透露出歲月摩擦的痕跡。人物衣飾已經完全脫落,畫紙層層疊疊,破舊不堪。
她在學校時,實踐上手修複的機會並不多,還沒見過毀壞如此嚴重的畫作。可今日是她第一天開張,若這都接不下來,以後的生意可怎麼辦。
“當然能。”
在眾多嘈雜的聲音中,許應沉聲道。
“多少錢呀?”男人的手搭在櫃台上,低著頭扣著桌上的陳年墨跡。
“既是手藝人,那肯定隻收你做工的費用了。”許應的眼睛裡閃著光,撥了撥手裡的算盤,遞到男人眼下。
富貴人家敬惜字紙,自然有專門的房間保存書畫,分門彆類,不讓字畫沾染潮氣。
來她這裡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既然要修,修的肯定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譬如這個男人的“祖宗”。
男人低頭看了看,許應要的也就是一頓飯錢,當即掏出錢袋準備麵清。
“大哥,不著急。”還未伸出的手被許應壓下。
“在下初來乍到,多謝諸位的信任,隻是您還不知道我技藝如何。”許應從櫃台裡取出一疊單子,道:“若是我給您修壞了,便付三倍的賠償。”
“若是修好了,您就拿著這單子,找我,咱們錢貨兩訖。”
蓋章,落款,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許應拿出馬蹄刀,沿著蓋章的地方裁剪下來,遞到男人的手中。
“十日後,您來這找我收取。”許應笑道。
男人點了點頭,收下了。
周圍的人看著許應信誓旦旦的樣子,又看了看殘破的畫,不禁感歎道,壞成這樣也能修好?
沈芊瞧出眾人的心思,道:“這公子的手藝是家傳的,在中州可是數得著的。”
她把許應誇得天花亂墜,許應有點心虛,幾次想打斷都被她抬手製止了。
“況且修好了也不貴,修不好還倒賠,是吧?”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買賣,是吧?”
“怎麼想都挺劃算的,是吧?”
她妙語連珠,一連三問,把周圍的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大家都說是,沈芊就說,既然是的話,還不來多關照關照硯北樓的生意?
久違的溫暖襲來,許應心中非常感激。
......
每年的四月初八,宋琢玉都會來濟源寺看他的母親。
住持看著他長大,特許每年的這一天,隻有他一個人能進去寺廟的偏殿。
朝廷割讓雍州的前幾個月,宋靜慈似有預感般,把宋琢玉托付給了朋友,一人轉身上了戰場。
時候兵荒馬亂,待宋琢玉回家,入目所見,皆是斷壁殘垣。
韃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曾經安寧的雍州竟淪為人間煉獄。
他顫顫巍巍地越過傷亡的百姓,一個人回到了自己和母親住的地方。
昔日豔麗的花朵,紛紛凋落,在風中飄搖,如同雍州一般任人宰割,肆意踐踏。
他在院中大喊著母親的姓名,卻等不來一聲慈愛的回應。他慌了神,滿院子去找,最後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宋靜慈安靜地躺在床上,再也聽不到他的呼喚。
宋琢玉的視線有些模糊,淚水透過眼眶流下。
這渺渺人間,再無處可去了。
宋靜慈的小像就端端正正立在幾案上,宋琢玉去井中打了水,仔仔細細地擦拭。
他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歪頭靠著桌子,如同孩提時代靠在她的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