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這不合規矩……”側著頭的女子露出細白後頸,那捎著熱氣的手指輕輕擦過,她便微微一抖。
“禮數是做給他人看的。”向來克己複禮的郎君此時卻低聲笑了,揚手緩緩澆了一瓢熱水,“這裡隻有你我。”
發間傳來水的暖意,池簾閉上眼,心也好似微微一燙。
“聆玉,”葉諶輕聲喊她名字,“這樣可受得住?”
本清潤的聲音放得低沉輕緩,顯出幾分少見的暗昧不明。
她放在身側的手指悄然收緊了些,隻輕輕“嗯”了一聲。
洗罷他拿手巾替池簾絞乾頭發,屋內已昏暗下來,本就燒著炭火,又一室暖香,叫人昏昏欲睡。
待發梢不再滴水,葉諶轉過身去尋梳篦。
梳妝台上的檀木梳早在他喊丫鬟的時候就被池簾藏在枕下。
“也不知放到哪裡了,”她攏著發起身去點燈,“不如就用少爺送我的那件生辰禮吧,一直好好的放在屜子裡呢。”
葉諶從鏡台屜子裡找出那個錦盒,卻瞥見旁邊另一個精致窄長的盒子。
那盒子有些沒合緊,裡頭什麼東西熠熠閃亮,他仔細一看,是個金簪。
葉諶從沒見過她戴這樣華美的簪子,她向來素儉,這般貴重不像她自己會買的,還妥當放在下屜……
他腦中登時冒出一個名字來。
葉諶手指輕顫了一下,眸如沉墨,霎時浮上一層鬱色。
為何要帶著那人所贈之物?為何與他送的放在一起?
為何……偏在情濃時。
他壓下心緒,恍若從未看見,轉過身來溫聲道:“找到了。”
女子乖順地坐在鏡台前。
他動作輕柔緩慢地一下一下地給她梳著頭,池簾卻從鏡中瞥見那長身玉立的郎君垂著眸子,眼底情緒藏得滴水不漏,正因如此,才有一絲微妙的、默不作聲的裂痕。
葉諶如常與她用了晚膳,回房後卻未點燈,屏退旁人,隨意挑了壇官員奉承所送的酒。
淮安苦蒿,味近苦而冽,世人往往重甘,良可笑也。【1】
他本是淺酌,不知不覺已飲下一杯又一杯。
魏應舟對她不一般,葉諶哪裡會看不出來。那樁托他查的案子,已查到些眉目,其中牽扯眾多,他越查越覺出和皇帝有關,便明白為什麼魏應舟設計將她推給自己。
那她呢?她知道那人用情至深嗎?
這些日子她又把他當什麼了?
葉諶刻意不去想的事,此刻隨著杯中晃蕩的酒液又浮上來。
來滁州前,他發覺小鈴換了新衣,多問了幾句,又因向來敏銳,覺察出小鈴神色略不自然,便看了看一旁的袁震。
那冷麵侍衛竟微微避開視線——竟連他也瞞著自己。
細問之下,袁震才原原本本地道:
“當日有人請玉姑娘敘舊,我跟著過去,發覺那是魏府的馬車。”
他頓了頓,少見地囁嚅了下:“玉姑娘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頭發有些亂,眼睛也紅了,像是哭過。”
葉諶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
已至深夜,守門的丫鬟本在打瞌睡,聽到動靜睜眼,忽見月色下一高挑清瘦身影,身形微晃,滿身酒氣而來。
這不是禦史大人嗎?
竟醉成這樣!
丫鬟剛訝異地要開口,卻被那郎君淡漠一瞥給攥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