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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節和尉遲恭:“……”

李承乾:“……”

李世民恨鐵不成鋼:“你們這麼弄,我想保你們都保不住!”

還要聽魏征帶著禦史噴人。

好消息是魏征噴過尉遲恭和程知節,憋了好幾天的火應該下去不少,他的危機暫時解除。

想到這個,李世民臉色好看了一些。

尉遲恭察言觀色,趁機進讒言:“聖上免了我們的打吧,反正魏征已經走了,沒有人會知道的。”

李世民冷笑一聲:“想得美!”

君無戲言,說了要打就肯定要打,不過行刑之前,李世民還給他們安排了一個任務,就是護送李承乾去探望張亮。

李承乾:“……”

怎麼說呢。

這個陣容,恐怕張亮不會很高興。

第 156 章

常鬆給準備好了藥材等物,李承乾帶著,由尉遲恭和程知節護送著去張亮府上探望。

張亮知道李承乾來了,強撐著到門口迎接。李承乾這才知道他傷得比尉遲恭和程知節嚴重得多,鼻青臉腫,臉腫成了豬頭,五官都看不出來了,看起來有點可憐。

李承乾看了程知節和尉遲恭一眼,二人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就是不和李承乾對視。

李承乾:“……”

難怪禦史揪著他們兩個不放,哪有三人混打,隻有一個人受傷的,這個理由確實太敷衍了點。

想到李世民那句“張亮也是武將,宿國公和吳國公隻受了皮外傷,想來他的傷也重不到哪裡去”,李承乾有點心虛。

見張亮要行禮,連忙將人扶了起來,溫和中不失熱情地說:“張公有傷在身,這些虛禮本該免了才是,怎麼還出來了?”

“太子殿下駕臨,下臣不敢失禮。”張亮木訥地說。

單隻這麼看,真是一個愚鈍憨直,又知曉進退規矩的忠臣。難怪李世民會看錯,誰能想到這樣一副皮囊下,包裹的是一副花花腸子呢?

李承乾攜著張亮的手進屋,很貼心地沒有去廳堂,而是直接去了張亮的寢房,讓他躺下休養。

張亮臉色漲紅,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

李承乾心裡嘖嘖兩聲,麵上依舊不動聲色,詢問他的病情。

張亮訥訥:“隻是一些皮外傷,養上一些時日就好了。”

“那就好。”李承乾舒了一口氣的樣子,“阿耶聽說張公受傷,心中十分掛念,可惜他出宮不方便,隻能讓我代為探望。您可得好好休養,阿耶還等您養好身體後繼續為朝廷效力呢。”

張亮弱弱應了,壓根不敢和李承乾對視。

畢竟他前些日子還在攛掇李恪搶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如果一直不曾被發現也就罷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他在李承乾麵前難免心虛。

況且李承乾是太子,未來極有可能登頂帝位,心虛裡便又多了幾分恐懼。李承乾如此熱情,從前的事黑白不提,還口口聲聲說李世民如何惦記他看重他,張亮不僅沒有放下心,反而更加害怕,總覺得眼前是一隻笑麵虎,看似溫和無害,實則是在觀察從哪下口。

李承乾察言觀色,自然明白張亮的想法,見他戰戰兢兢,在心裡得意地哼了一聲。

算計他!活該!

和張亮說了幾句場麵話,李承乾指著杵在旁邊的尉遲恭和程知節道:“你們因言不合大打出手,按說三個人都有錯,不過張公傷得嚴重,阿耶就免了你的處罰。罰了宿國公和吳國公杖刑,算是他們下手沒有輕重的過錯,張公也彆再放在心上了,我今日就做個和事佬,你們握手言和,這件事就翻篇了。”

張亮臉色微微扭曲。

什麼言語不合大打出手,分明就是尉遲恭和程知節故意下套害他!他一直關注著這件事,自然知道李承乾所謂的處罰,隻是罰二人一年俸祿和杖責十下,比起他受的傷和委屈,這個處罰算很輕了。

張亮不甘心,但他不敢說。

心裡把尉遲恭和程知節罵了幾百遍,麵上一點也不敢露,悶悶地說:“殿下嚴重了。”

張亮不情不願地與尉遲恭二人握手言和,李承乾又和他閒話幾句,就以他需要休養為由離開了。

走出張府沒多遠,尉遲恭就忍不住咧開嘴,笑得露出牙花子。

李承乾:“……你笑什麼?”

“大郎君看到張亮那憋屈樣了嗎?”尉遲恭一拍大腿,笑得更歡,“他不高興,老黑就高興了。”

李承乾麵無表情地提醒他:“你們等會還要去領刑杖。”

到底誰比較慘啊!

尉遲恭擺擺手,不在意地說:“不就是十杖嗎?不要緊!”

他們打過那麼多仗,受過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十杖根本不算什麼,能用來看張亮那廝的笑話,值了!

李承乾:“……”

他有些無奈:“兩位伯父平時也不是魯莽的人,今天怎麼這麼衝動?”

程知節冷哼一聲:“藏藏掖掖做什麼,就得讓那些小人知道我老程的拳頭不是擺著玩的,少生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這才是第一次,下回就要用馬槊招呼他們了!”尉遲恭聲音特彆大,聲怕彆人聽不到一樣,“老黑許久不殺人,正好讓我練練手!”

李承乾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後麵的張家人氣息一窒。

“走吧走吧。”害怕真把張家人刺激出個好歹,李承乾連忙拉著二人走了。

回宮後,李承乾去向李世民複命,尉遲恭和程知節則去領罰,十杖花不了多少功夫,不一會兒二人就齜牙咧嘴地被小太監扶著回來了。

李承乾皺起小眉毛:“不是說十杖不要緊嗎?”

“就是一點皮外傷,養上兩天就好了。”尉遲恭對李承乾擠擠眼。

到底是挨了十棍子,再怎麼也不可能一點事也沒有,不過相比從前受的傷的確不算什麼,加上行刑的侍衛知道分寸,所以尉遲恭和程知節二人受的傷並沒有他們表現出來的這麼嚴重。

但為了迷惑外人,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李世民讓人去傳太醫,又苦口婆心地叮囑:“你們兩人最近就留在府上養傷吧,過幾天風波過去了再回來當差。以後做事可不要這麼莽撞了。”

二人嘿嘿傻笑,就是不答話。

“……什麼意思,不聽話是吧?”李世民陰惻惻地問。

尉遲恭和程知節:“……聽話聽話!”

李承乾偷偷笑了兩聲,從書包裡摸出兩瓶傷藥,給尉遲恭和程知節一人一瓶:“這是實驗室新研製的傷藥,比從前的藥效果好,你們先拿著用,之後我再讓人送幾瓶到你們府上。”

咦?

說到這個兩個人就不疼了,兩雙眼睛像四隻燈泡,齊刷刷亮了起來,原本因為疼痛略顯扭曲的臉更扭曲了——

興奮的!

“新傷藥?是大郎君做出來的?”

就連李世民也一臉驚喜:“什麼時候研製出來的,朕怎麼不知道?”

“昨天才從實驗室送過來,我讓孫阿翁看過了,他也說藥不錯,沒有什麼問題,本來打算等會告訴阿耶的。”李承乾對尉遲恭和程知節歉然道,“這是實驗室新出的藥,還沒大量試用過,兩位伯父的傷如果不重可以不用。”

其實他早就讓係統看過了,能確定這確實是上好的傷藥,要不然也不會給二人用。

尉遲恭二人連連搖頭:“大郎君的藥肯定是好的!”

李承乾從來就沒有叫人失望過,他說這藥效果好,那就肯定錯不了。

尉遲恭和程知節盯著手裡的傷藥兩眼放光,牙都要咧到耳後根去了。戰場上最重要的是什麼?

——糧食、兵甲和傷藥啊!

若這傷藥效果確實好,放到戰場上不知又能救下多少兒郎性命!

李世民自然也想到了這點,忍著激動問:“這藥造價如何?製作麻煩嗎?”

李承乾從包裡翻出傷藥的製作方法給他們看,李世民三人一看,用得都是最簡單的藥材,步驟也很簡單,應該比之前的傷藥還便宜些。

等到太醫來了,李世民讓他也看了一遍,倒不是不信任孫思邈,就是想親自聽太醫再說一遍。

聽到太醫說看起來確實是好藥後,李世民三人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直到太醫走了才停下來,對李承乾道:“這個方子就放在我這裡吧,試藥的事我來安排。”

李承乾點頭,他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呀。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

李承乾指了指門口:“太醫還沒給兩位伯父把脈呢。”

李世民笑容一頓,對哦,激動起來把這事忘了,直接叫人退下了。

倒是尉遲恭和程咬金笑容不改,咧著大嘴道:“沒事沒事,一點小傷,根本用不著看大夫。”

叫太醫本來就是做做樣子,叫外麵的人以為他們受傷不輕,至於看的是人還是藥並不要緊。

看藥他們還更高興呢!

尉遲恭嘿嘿一笑:“我們用大郎君的藥就行!”

李承乾板著小臉:“不可以哦,再好的藥也不能代替大夫,你們必須好好看大夫,不然我不給你們藥了。”

尉遲恭和程咬金應了。

等兩個人走了,李承乾還在糾結要不要送點金銀寶器給他們。

李世民不懂:“送這些做什麼?”

“兩位伯父是為了我們才被罰的,難道不要補償他們嗎?”要不是為了給他們出頭,尉遲恭和程知節何必和張亮對上,又被罵又被罰,他們也得表示表示吧?

李世民不怎麼在意:“表示一下可以,但不要送金銀珠寶,倒顯得見外了。”

李承乾從善如流:“那送什麼?”

李世民思考了一下:“你那不是有好酒嗎,送幾壇給他們吧。”

李承乾:“……他們是傷員!”李世民:“我知道,怎麼了?”

李承乾:“……受傷不能喝酒,對傷口不好!”

李世民摸著下巴,他當然知道受傷不能喝酒,但這點傷對他們來說實在不算什麼,以前打了勝仗,慶功會上吊著胳膊腿喝酒的大有人在。

不過現在不比從前,尉遲恭和程知節年紀見漲,是該仔細些了。於是李世民在李承乾灼灼目光中點點頭:“那你送過去,朕讓他們現在不要喝,等到傷好了再喝。”

李承乾:“……”

這是什麼餿主意?

他小小歎了一聲:“我還是自己想想送什麼東西給兩位伯父吧。”

阿耶是指望不上了。

稚嫩的肩膀承擔了太多。

李世民全然沒把兒子的無語放在心上,上前兩步一把把他抱了起來。

李承乾掙紮兩下未果,挺著胸膛抗議道:“阿耶,我已經是大人了,你不能再隨便抱我啦。”

“哦?”李世民顛了顛他,誘惑道,“那要不要騎大馬?”

李承乾抿著嘴,在做大人和騎大馬之間猶豫了兩秒,閉著眼睛大聲道:“要騎!”

李世民斜眼:“不是大人了嗎?”

李承乾往李世民身上爬,梗著脖子道:“大人也可以騎大馬!”

騎大馬並不是真的騎馬,而是李承乾坐在李世民脖子上,被他背著跑來跑去①,是李承乾小時候最喜歡的遊戲之一,這兩年李世民說他長大變重了,都不陪他玩了。

李承乾雙手抱著李世民的頭,胳膊也被李世民捉住,挺胸抬頭坐在他脖子上,得意地“嗷”了一聲:“衝鴨!”

李世民加快腳步,李承乾被顛來顛去,樂得不行。

伺候的人都低眉斂目,壓根不敢看,隻有常鬆眉開眼笑,畢竟看習慣了=-=。

為了作為皇帝和太子的威嚴,他們隻在禦書房裡玩了一會兒,並沒有出去。但他們不知道,有兩位大臣正好有事求見,剛走近禦書房就透過玻璃窗看到了這一幕,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早知道聖上看重太子、喜愛太子,但也沒想到竟然喜愛至此!

莫說李世民是皇帝,即便在普通官宦人家,也極少有父親當馬給兒子騎的,更不要說還是這麼大的兒子。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相處模式,老子見了兒子板著臉,生怕給一個好臉色臭小子就敢開染房,兒子見了老子戰戰兢兢,老鼠都得笑他們老鼠膽。怎麼就你們皇家不一樣?

心裡有點酸,心一酸手就癢,想寫奏表彈劾了。

呸!不成體統!

再仔細一想,聖上為什麼敢這麼寵著太子殿下?還不是因為人家爭氣!

從不恃寵生嬌就算了,還特彆有本事,換成是他們兒子,也恨不得捧到天上去。

這樣一想心裡更酸了,很想立刻回家打兒子。

也難怪張亮被教訓得那麼慘,人家父子關係好成這樣,還上趕著去找事,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嗎?

之後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湯,其中也少不了這兩位大人宣傳的功勞,那就是後話了。

從禦書房回去,李承乾讓人開庫房挑了一些好藥材送去尉遲恭和程知節府上,想了想,還是添上了幾壇好酒,叮囑他們傷好前不許喝。

收到酒的尉遲恭和程知節:“……”

真是痛並快樂。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過了幾天,李承乾又收到消息,李世民向外透露李承乾才是神仙轉世。

朝臣腦瓜子嗡嗡的。

什麼,太子殿下才是神仙轉世?

仔細想想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大家之所以認定李世民乃神仙下凡,一開始是因為瘋馬事件。瘋馬襲擊李世民和李承乾,卻被李世民身上的聖光(?)彈開,李世民和李承乾毫發無損,那匹瘋馬卻被摔暈了。

這件事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很多人都看到了。當時李承乾年紀小,還沒有如今這樣的功績,雖然比一般孩子出眾些,但也隻是小打小鬨。相比之下,李世民年紀輕輕就立下不世之功,還極有可能問鼎天下,大家當然會認為李世民是天上的將星或者紫微星。

思維形成就沒那麼容易改了,就算李承乾後來越來越優秀,也沒有人往這方麵懷疑過,畢竟李世民也不差呀!

不過現在這麼一說,大家就反應過來了,當時那瘋馬衝撞的可不止李世民一個人,李承乾可不也在嗎?

加上他後來發明了那麼多新鮮東西……原先還不明白,他一個小孩子哪來的那麼多新奇想法,如果是神仙轉世就不奇怪了。

天宮嘛,自然什麼東西都是好的。

一時之間,百姓對李承乾推崇更甚。

本來因為他的種種惠民之舉,在百姓之中就很有威信,現在更是如此。借著他的名聲,玉米土豆等糧種、曲轅犁和水轉翻車等農具、線裝書和活字印刷術被傳播得更廣。各地剛開設的格物學堂從半死不活變得爆滿,其中甚至不乏女學生。就連李承乾以前賣出去的玩具,都成了有市無價的東西。

很多人找到尉遲恭等人,詢問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事?

尉遲恭趴在床上,還要倔強地揚起下巴冷笑:“是不是早知道又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就會學張亮那廝對殿下不敬?”

來人:“額……自然不會。”

李承乾就算不是神仙轉世,也是最有本事的皇子,聖上最寵愛的兒子,大唐名正言順的太子,他又不是多長了兩個腦袋,也不是缺了半個腦子,犯不著為了虛無縹緲的名利犯這麼大的風險。

張亮:“……”

當然,如果早知道李承乾是神仙轉世,他可能會早早抱大腿也不一定,而不是想著李建成的結局置身事外,現在再想巴結恐怕也沒機會了。

有點遺憾,但想想張亮,心裡就又舒服了,好歹沒自作聰明得罪人。

張亮:“………”

大家還在暈暈乎乎消化這個消息,李世民又放了一個大招,他在大朝上宣布,以後的奏表分輕重緩急,分一部分到東宮給太子處理,太子處理不了的再給他。

大臣們:“!”

太子這麼小就要參與政事啦?

這和之前在門下省和民部的參政不同,之前那屬於學習,當然也可以說彆人向李承乾學□□之不插手具體事務。

現在就不同了,正兒八經需要自己上手辦事的。

且李世民對李承乾又格外看重,一般太子參與政事,不過是在朝中找一個中書舍人之類的官職,厲害些執掌一兩個部門,比如曾經的秦王。

但李世民居然直接將一部分奏表分給李承乾處理,這相當於直接把皇帝的一部分權利分給李承乾,不可謂不看重信任。

這下大家徹底不敢打歪主意了,畢竟李世民這兩步動作意思很明顯,就是——

不許欺負我兒子!

其他人是暫時消停了,才聽到這個消息的李承乾卻仿佛被雷劈了,反應了好一會才跑到禦書房,氣呼呼地質問:“阿耶欺負我,說好了暫時不讓我管政事,你怎麼能先斬後奏!”

第 157 章

李世民心中發虛,麵上卻不露,讓李承乾坐下才哼道:“這是殊榮,彆人都說我對你好,隻有你自己不滿意,還覺得我欺負你。”

說著他自己還有點委屈。

李承乾當然知道這是為他好了,但是……

他定定看著李世民:“真的不是想趁機偷懶嗎?”

咳!

也有一點這個原因吧。

朝政又多,魏征盯得又緊,李世民竟是一點空閒都沒有,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騎射練習,其餘時候不是和大臣商議政事,就是悶在書房看奏表,彆說招貓逗鳥,他連陪長孫氏說話的功夫都快沒有了。

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

李世民理直氣壯:“你是太子,為朕分憂是你的職責。”

李承乾噘嘴:“可是我還小。”

“前幾天不是還說你是大人了嗎!”李世民道,“再說有才不在年少,你有這個本事,阿耶自然不能埋沒了你。這兩年在門下省和民部走動,大家可都誇你呢。”

李承乾聽到自己被誇,不由咧開嘴笑了一下,隨後想起自己正在生氣,又板下小臉一本正經:“但我在門下省和民部隻是查漏補缺,和正經處理政事不一樣的。”

“嗯嗯。”李世民點頭,“所以才要學習鍛煉嘛。你是太子,這些總要會的。”

李承乾:“……”

李世民看臭小子愁眉苦臉,有些不解:“你為什麼這麼不想摻和政事?”

他疑惑很久了。

李承乾並非懶惰的性子,素日讀書十分勤勉,初習武時倒有些不情願,後來被李世民逼著早起,又見識過孫思邈的雞糞酒,現在也每日練習不輟。更彆說在基建(這個詞還是跟李承乾學的)上的熱情了,還在府上的時候,大熱天孵雞蛋,天寒地凍燒紅磚,事事都親力親為,為了了解農事、研製農具,還特特跑去莊子上住了許久,令朝野上下稱讚不休。

偏偏讓他處理政事,就跟要了他半條命似的。從前讓他去門下省、後來去民部,到現在處理政事,樁樁件件都不樂意。

李世民心裡存了個疑影,彆是這孩子天生不愛俗務,不喜歡理政吧?

這種事不是沒有,譬如南陳後主陳叔寶就醉心詩文和音律,無心朝政。或許李承乾也是如此,隻是他喜歡的是基建罷了。

李世民當然不認為李承乾會和陳叔寶一樣荒廢政事,他了解自己兒子,事情不做也就罷了,一旦做了就會儘心儘力。正如他當初不想去門下省和民部,但去了後表現也很好。想來做皇帝也是如此。

是的,就算李承乾果真不愛理會俗務,李世民也沒打算換掉他。

廢太子的下場在那擺著,李世民可不會拿寶貝兒子的身家性命去賭下一任帝王的肚量。況且不喜歡理事的又不止李承乾一個,李世民自己還不喜歡乾活呢,誰不是一邊發瘋一邊做事?

但不喜歡和乾不好是兩回事,李世民相信李承乾,不可能因此舍棄他。再說孩子還小,不懂權利的好處,多教一教,等長大些說不定就好了。

李世民替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淚,彆的皇帝都害怕皇子野心膨脹,就他擔心太子權利欲太低,一不小心就要撂挑子不乾,可真是太難了!

李承乾聽了李世民的問話,又苦著小臉歎了一聲:“因為我太忙了!”

李世民一愣:“你不就是讀書,半下午去民部一會兒,能有多忙?”

“你不懂。”李承乾滄桑地說。

誰能懂?他上得是兩份學啊!

要學的東西是兩份,上課時間是兩份,就連功課也有兩份。現在係統裡學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難,他需要花費更多時間和精力才能融會貫通,自然就越來越忙。

再說他還想著民部賺錢的事,沒那麼多精力管彆的了。

李世民嗬嗬一笑:“這麼忙,倒是有功夫去園子裡逛。”

“我那是休息!”李承乾理直氣壯,“一直坐著對身體不好,一直學習腦子也會轉不過來,所以隔一會兒就要起來活動一下,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是是是,你說得對。”李世民往椅子上一靠,開始耍無賴,“反正旨意已經下了,你說怎麼辦吧?”

李承乾仰著頭長歎一聲。

君無戲言,李世民已經在朝上說了此事,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這活不乾也得乾。

為今之計,隻能壓縮彆的時間了。

李承乾想了想:“我跟陸先生商量一下吧。”

李世民點點頭,又補充道:“陸先生若不答應,你告訴朕一聲,朕替你跟他說。”

“哼!陸先生最好了,肯定會替我考慮,才不會逼我呢!”

李世民:“……”

他心虛地替自己找補:“你不是說外麵還有很多國家都很厲害,想要大唐追上他們嗎?阿耶不懂這些,做起事來難免束手束腳,若你有處理政事之權,想做點什麼不是更方便了嗎?”

李承乾一愣,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哈。

他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我想做什麼都行?”

李世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抬抬下巴得意地問:“說吧,你想乾什麼?”

李承乾毫不猶豫:“先撥一筆錢,把各地太醫署建起來!”

李世民:“……不行,國庫不能隨便動。”

“……”李承乾鄙視地看著他。說好的想乾什麼都可以,不到一分鐘就反悔,臉呢?

李世民抬起的下巴緩緩收了回來,梗著脖子反駁:“你問我是不是做什麼都行,我可沒答應!”

李承乾:“……”

李世民輕咳一聲,解釋道:“國庫不豐,錢還是用在刀刃上才好,太醫署的事再往後推一推吧。”

李承乾也明白這個道理,不是太醫署不重要,隻是國庫要擔著的事太多了,太醫署的確還算不上刀刃,李世民的選擇也不算錯。

隻是太醫署已經招生好幾年,頭一批學生已經快要結業了,如果再建不起來,就要耽誤對他們的安置,不利於以後招生。太醫署為此一直發愁,問過李承乾好幾回了。

李世民:“除了錢不能動,彆的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真的?”李承乾狐疑地看他。

李世民拍著胸膛:“真的!”

李承乾:“那我想鼓勵百姓經商。”

“……”

李承乾眨巴著大眼睛:“阿耶怎麼不說話了?是又要反悔嗎?”

“不是!”李世民斷然否認,義正言辭道,“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提起這個,難道這就是你為了充盈國庫想出來的辦法?”

“對呀對呀!”李承乾小雞啄米般點頭,“隻靠種地,我們大唐是富不起來的,隻有讓大家經商賺錢,百姓有錢了,朝廷才能有錢,阿耶你說對不對?”

國家的經濟很重要的!他在係統裡學到過,華國上個世紀也曾困頓過,後來就是進行經濟改革,短短幾十年就實現經濟騰飛,一躍成為世界強國,創造了一個奇跡。

當然不能把政策照搬過來啦,但這個思路卻是可以借鑒的。

李世民歎了一聲,摸著兒子毛茸茸的小腦袋問:“你知道為什麼曆朝曆代都抑製商業嗎?”

“我知道呀。因為經商的收益遠遠超過種地,如果不進行抑製,農民就會放棄田地跑去經商,糧食收成不足,大家都要餓死了。”李承乾做過功課,回答起來毫不費力,“還有就是,商人不像農民那麼好掌控,他們有了錢和實力,說不定就會做出一些對朝廷不利的事情。”

李世民點頭:“那你還認為應該開放商業嗎?”

“我還是這麼認為。”李承乾看著李世民,眼睛亮晶晶地說,“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以前田地畝產少,一家人種地,收成可能連自己家人都不夠吃,所以才要很多很多人種地。但現在我們有玉米、有土豆,隻要一部分人種地就能養活整個大唐,為什麼還要把百姓都困在田地裡?”

他撇撇嘴:“擔心商人坐大危害朝廷就更多餘了,任何組織權勢過盛都會危威脅到朝廷,不止是商人。”

士人可能結黨、世家更是跗骨毒瘤,這些朝廷都不管,怎麼偏偏就要限製商人呢?

若為此固步自封,耽誤大唐發展,就更不值得了。

李世民認真聽了他的看法,沒說好還是不好,隻是道:“既然你提出來了,想必已經有幾分準備,有沒有奏表?”

李承乾嘿嘿一笑,從書包裡翻出寫好的計劃表給李世民。

這份計劃表費了他很大心思,光是查閱資料和學習經濟知識就花了大量精力,寫計劃的時候也很用心,還谘詢了很多人。從大的改革方向,諸如政策扶持、對外貿易,到一些小細節,比如鄉鎮貿易市場管理條例等等,事無巨細,寫了厚厚一本。

李世民大致掃了一眼,點點頭:“知道了,我有時間再細看。”

“嗯嗯。”李承乾垂頭喪氣地走了。

雖然成功把計劃表遞到李世民麵前,但是他來的目的沒達到——他還是得處理朝政,而且並不能想做什麼做什麼。

唉!

阿耶畫得這個餅,它好硬好難消化啊!

李承乾回去和陸德明商量上課時間的事,李世民等他走遠了,才嘿嘿一笑,拿起方才的計劃表看了起來。

李世民早就想著鼓勵發展工商業,隻是還沒騰出手去想去做,沒想到李承乾跟他想到一塊,還寫了奏表!

嘿嘿,看看這臭小子有沒有什麼好點子。

第 158 章

李承乾和陸德明商量了一下,決定以後每天隻上半天課,下午的時間則用來處理政事。

李世民則用最快的速度,給李承乾安排了一些幫忙的人手。

東宮不止是太子居所,更是一個小朝廷。太子擁有自己的班底,官署設置與三省六部相似。當初李世民做太子時東宮就人才濟濟,隻是李承乾年紀小,之前也沒有領什麼差事,所以東宮沒有安排多少人。

現在要協助李世民處理政事,彆的也就罷了,能幫忙做事的先安排上。

李承乾看著手裡的官員名單,問自己的小夥伴:“你們想不想做官啊?”

杜構他們是李承乾的伴讀,現在又幫他處理政事,給他們在東宮安排一個官職也在情理之中。

杜構正在把送來的奏表進行分類,聞言沒說話,先看向蘇琛。

蘇琛搖頭:“我還想多讀幾年書,暫時不想做官。”

領了官職就不如現在自在了,反正現在幫著李承乾處理政事同樣能積累經驗,反正他現在年紀還小,很不必急著要一個官位。

李承乾點頭,對他的計劃表示認同,目光略過杜荷看向杜構。

杜構是鬆了一口氣的,他現在也不想領官,本來還有點擔心,如果蘇琛想做官的話,他拒絕了不太好,倒顯得蘇琛功利心重似的,現在就沒什麼顧忌了。

杜構對李承乾道:“我想參加科舉。”

啊?!

“你要參加科舉?”杜荷看奏表看得昏昏欲睡,聽到這話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非常不解,“為什麼要科舉啊?”

這時候科舉才開始發展,還不是朝廷取仕的主要途徑。官員大部分通過舉薦或者家族蔭蔽入仕,然後再按部就班地晉升。

杜構是杜如晦的長子,又是李承乾的伴讀,日後仕途必定順風順水,實在沒必要參加什麼科舉。

杜構溫和笑笑:“讀了這麼多年書,我想看看自己是什麼水平。”

杜荷頓時肅然起敬,這些文化人可真狠。

李承乾倒覺得杜構的想法不錯,在他的計劃裡,蔭蔽製度遲早要被取代的,未來取仕的主要手段肯定是科舉,如果杜構通過科舉出仕,對他的前途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且杜構在占儘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還能參加科舉,也能作為朝廷的一麵旗幟,鼓勵更多貴族和平民參加科舉,對科舉製度的發展大有裨益。

李承乾眼睛亮晶晶的:“如果你要參加科舉,現在就得開始準備了,我們雖然也學習經義,但是跟科舉的側重點不一樣,你得花點心思研究一下。最好跟陸先生說一聲,把你的課程安排改一改!”

杜構臉有點發紅:“不用改課程,我還是和殿下一起上課,晚上再自己研究便是了。”

他隻是伴讀,哪好意思讓先生這麼費心?況且李承道去實驗室了,蘇琛跟不上李承乾的學習進度,現在杜構才是李承乾真正意義上的伴讀,如果他再跑去學彆的東西,李承乾就隻能自己一個人了。

李承乾伸長胳膊拍了拍他肩膀:“我自己讀書可以的,你隻要好好準備就行了。”

他摸著下巴思索,陸先生沒有參加過科舉,可能沒什麼經驗,但其餘幾位助教也都是博學鴻儒,好幾位都是進士出身,可以讓他們傳授一下經驗。杜構學問又好,考中進士應該不難。

李承乾在心裡盤算,同時也在處理政事。有不懂的就和小夥伴商量,或者向陸德明和李世民專門安排教導政事的先生請教,問三省六部的長官也可以,如此一段時間過去,他便漸漸適應了。

入了冬,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李承乾收到消息,太醫院又出去義診了。

與此同時,實驗室剛研究出來的新藥也被證實藥效卓著、沒有副作用,並且造價低廉,可以投入生產了。

傷藥方子沒有公布給百姓,一則這配方用到的藥材不貴,但配比、處理和製作都有一定門檻,叫百姓知道了胡亂製作,費錢費力也就罷了,最怕的是治病不成反而害人害己。藥這種東西,怎麼仔細都不為過。

第二點就是,朝廷需要錢。

傷藥利潤雖小,但蚊子腿也是肉,聊勝於無嘛。

於是李世民和各大藥鋪合作,朝廷將傷藥方子告訴藥鋪,藥鋪可以隨意使用,但要負責提供軍隊使用的傷藥。

這個條件乍一看有些苛刻,畢竟朝廷有幾十萬大軍,傷藥也是一筆不菲的花費,一般人都出不起這錢。

但這傷藥效果實在太好了,以後肯定是百姓常用藥之一,如果彆的藥鋪有,他們卻沒有,不知道要明裡暗裡損失多少病人。

若隻一個傷藥方子也就罷了,能被朝廷找上門合作的,大多都是延續百年的醫藥世家,都有一點看家本事,沒有傷藥也還有彆的藥,總不至於傷筋動骨。

但大家都知道,這傷藥是太子殿下拿出來的!

且不說太子殿下那神仙轉世的身份是真是假,至少他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那實驗室才建起來多久啊,就拿出了這麼好用的傷藥,說不定以後還會有好藥,難道都要拒絕嗎?那他們的藥鋪是真的不想開下去了!

再退一萬步來說,朝廷提出的合作,哪有他們拒絕的餘地?

總之合作就這麼達成了。

好在這傷藥造價的確不高,且如今邊境安穩,沒有大規模戰爭,傷藥的用量遠沒有想象中多,各個藥鋪分一分,需要每家承擔的就不是那麼多了。

而這個方子卻是能一代一代傳下去的,短時間看藥鋪吃虧,長遠看卻是互惠互利。

對於這個結果,最得意的就是尉遲恭和程知節,認為軍功章上也有他們的一份——畢竟是頭兩個身先士卒試藥的人,那天回家就用上了,比太醫院還要快上兩天。

效果也很好,比預想中提前好幾天就痊愈了,不過二人硬生生多裝了幾天病,據說憋得在家天天喝酒。

對的!就是李承乾送他們的酒。

據說他們喝得十分珍惜,平時都用大碗喝酒的人,這回都用小酒杯細品了,李承乾聽了,就腦補出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捏著小酒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忍之下又送了他們兩壇。

尉遲恭和程知節的“功勞”不說,這次真正的功臣卻是實驗室的學生們,李世民都一一給了封賞,其他人也就罷了,李承道這次也出力不少,但他本來就有郡王爵位,李世民登基後並未廢除,他的功勞又不至於晉爵,故而隻是賞賜了一些金銀,待日後功勞積累得多了,就可以順理成章晉升親王。

李承道受了恩賞,還特意回了長安一趟謝恩,之後李承乾又陪他去探望李淵。

當初李淵最喜歡的孫子就是李承乾和李承道,從前李建成是太子,李承道是太子嫡子,李淵便多替李承乾操心。

如今處境顛倒,李承乾已經坐穩太子之位,李承道卻是廢太子之子,雖然李世民大度,令他給李承乾做伴讀,終究不能使人放心。

現在看到李承道找到自己的路,而李世民也願意給他機會,李淵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拉著他的手好一番叮囑。

李承乾卻注意到炕桌上放著一張藥方。

他眉毛一皺:“阿翁身體不舒服嗎?”

李淵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那張藥方,表情就變得有些奇怪,有一點高興、一點得意,還有億點點尷尬。

“沒什麼,阿翁沒有不舒服。”

李承乾還是不放心:“沒有不舒服為什麼要喝藥?阿翁不要騙我了!”

李承道也關切地看著李淵。

李淵:“……不是我不舒服,是柳寶林,她身子有些不爽。”

“哦。”李承乾舒了一口氣,柳寶林是李淵的後妃,年輕體健的,應該沒什麼大事。

他隨口問:“柳寶林哪裡不舒坦?”

“……”李淵輕咳一聲,聲音也變低了,“……她有身孕了,胎氣有些不穩,所以……”

李承乾眨眨眼,目光落在李淵花白的胡須上,由衷道:“阿翁,你好厲害啊!”

李淵:“……”

李淵:“…………”

誇得很好,下次彆誇了!

李淵老臉微紅,板著臉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麼,不許胡說!”

“我才沒有胡說呢!”李承乾一手叉腰,得意地抬起小下巴,“我什麼都知道,生物課上都講過!”

李淵:“……”

這什麼生物先生太荒唐了,怎麼能這麼教孩子呢?

第 159 章

最後李承乾是被忍無可忍的李淵趕出去的,連帶著許久沒見還在新鮮期的寶貝孫子李承道一起。

李承乾站在王府大門前,茫然地撓撓頭:“我明明是在誇阿翁,為什麼他不高興?”

李承道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大人真是太複雜了!”李承乾仰天長歎。

李承道:“……”

看李承乾這麼感慨,李承道想著是不是該安慰一下,雖然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安慰的,甚至不明白李承乾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阿翁是長輩,他不高興了,做晚輩的受著便是,何必想這麼多?

他在並不富裕的詞庫裡搜索了幾句安慰的話,還沒有開口,李承乾已經又滿血複活,興致勃勃地說:“我們回宮吧,杜荷他們也想你了,我們一起玩去!”

“……”李承道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並且暗暗鬆了一口氣,好奇地問,“玩什麼?”

李承乾:“過家家!我們扮演朝廷大臣,玩批奏表的遊戲。”

李承道:“……”

“走啦走啦!”李承乾拉著李承道回宮看奏表。

李承道人生前些年是被當成未來皇帝培養的,對自己要求又嚴格,雖然為人古板了點,但政治素養還是不錯的,要不然也不能令李淵和朝臣們交口稱讚。

所以他現在看起奏表也有條不紊,配合著杜構和蘇琛,分去了李承乾一大半工作量。

李承乾難得清閒,就把躺椅挪到窗戶邊,躺在上麵曬太陽看閒書,杜荷坐在他旁邊,捧著一本主角是將軍的話本看得如癡如醉。

蘇琛看完一本奏表,把寫了內容總結的紙條夾在裡麵,放到重要但不緊急那一邊,預備著李承乾有空的時候看。

這也是李承乾教他們的,把事情按照是否重要和是否緊急分成四種,緊急且重要的優先處理,不緊急又不重要的就可以隨意一些,據說叫什麼四象限時間管理法。

這方法的確管用,李承乾處理政事以來,從來沒有耽誤過一項要緊事,且還是在時間並不是那麼充足的情況下,縱然李世民和朝臣對他期待頗高,還是被這個結果驚豔到了。

聽說李世民將四象限法偷學了去,現在大臣們也開始學著用了,席卷大唐指日可待。

蘇琛已經忙了半個時辰,按照孫思邈的要求起來活動筋骨,見李承乾和杜荷如此悠閒,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嫉妒,悠悠道:“你們倆既然沒事,不若一起看奏表吧?”

杜荷兩眼一閉,假裝沒有聽見。

李承乾眼睛都沒從書上挪開,懶洋洋地說:“重要且緊急的奏表不是已經處理完了嗎?剩下的等會兒再看,不用著急。”

蘇琛:“……處理是處理完了,但你之前隻看了我們總結的重點,如果不著急批彆的奏表,可以把重要的再細看一下。”

“沒有這個必要。”李承乾義正言辭,“我對你們百分百信任,你們提煉的重點肯定不會有問題!”

我謝謝你的信任哦!

蘇琛無語地說:“殿下,是人都會出錯的。”

“嗯嗯。”李承乾應得非常敷衍。

蘇琛:“……”

還能怎麼辦呢?隻能更加儘心儘力乾活,免得出錯連累李承乾罷了。

李承乾看蘇琛又回去勤勤懇懇乾活了,悄悄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人不可能不出錯,但俗話說得好:不會帶團隊,你就隻能乾到死。他不想乾到死,就得學會適當放權,那麼底下人出錯也是他應該承擔的後果。

趁著現在分給他的政務還不是很重要,正好可以實踐一下,看這個思路是否可行,出錯導致的後果他能否承擔並彌補。

李承乾心裡做著打算,心安理得地繼續擺爛,見杜荷盯著書眼睛放光,就好氣地湊過去看:“你看什麼呢?”

“是漢朝李將軍的傳記。”杜荷隨口答道。

李承乾微微蹙眉:“漢朝的李將軍,難道是李廣?”

李廣算是比較知名的將領了,但李承乾記得他雖然個人勇猛,但缺少領軍才能,是個優秀的先鋒,但不是合格的統帥。

這個可不興作為偶像!

杜荷本來就重武功勝過文化,被越帶越偏怎麼辦?

杜荷搖頭:“不是李廣,是一個沒聽說過的人物,打仗特彆特彆厲害,他……巴拉巴拉。”

哦,原來是虛構的!

李承乾聽著杜荷描述的故事,覺得也就那樣。他從小就聽李世民講戰場上的故事,可比這話本裡寫得精彩多了。李世民也比話本的主角厲害!

“怎麼樣?”杜荷說完一個故事,眼巴巴看著李承乾,“李將軍是不是很厲害?”

“嗯……厲害厲害。”

見杜荷美滋滋,李承乾好奇:“這種話本有很多人喜歡嗎?”

“當然!李將軍這麼厲害,誰能不喜歡他?這本是書鋪賣得最好的話本之一,每天都有很多人慕名來尋呢!”杜荷捧著書歎氣,“可惜我就快看完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好故事看。”

李承乾摸著下巴:“我倒是知道一些故事,你想不想聽?”

杜荷猶豫地說:“等我看完這一本吧。”

“不行!我就要現在講!”

杜荷生無可戀,被李承乾拉著說故事,但李世民作為古今難遇的戰神,他的故事的確精彩又刺激,遠不是書生紙上談兵可比,杜荷很快就忘了看到一半的話本,逐漸沉浸在李承乾的故事之中。

就連忙得團團轉的李承道幾個也不由自主分出一部分心神到故事上,做事的速度都慢了些。

李承乾深諳吊人胃口的斷章之道,在極驚險的地方停了下來。

杜荷迫不及待地追問:“然後呢然後呢?”

李承乾嗬嗬一笑:“欲聽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杜荷:“……”

李承道幾人也悵然若失,杜構道:“從前隻知聖上英勇無雙,竟不知裡麵還有這麼多故事。”

是啊,一般人隻知道李世民打了勝仗,又打了勝仗,又雙叒打了勝仗,至於打仗過程中發生什麼,遇到什麼危險,最後怎麼打贏的,沒幾個人會在意。就連杜如晦也很少會和兒子提及,以至於杜荷和杜構都不知道。

杜荷眼睛發亮,顯然今日之後又要多出一個偶像了。

李承乾想起什麼,嘿嘿一笑:“你說如果我們把這些故事寫成話本,會不會有人買?”

“肯定會!”杜荷非常肯定。

他幾乎看遍了時下流行的所有軍事話本,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這個故事,再加上李世民在大唐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果這個話本能寫出來,肯定能大賣特賣!

李承乾兩眼放光——都是錢!

太醫署建設需要錢!鋪路修橋需要錢!實驗室發展也要錢!

他缺錢!

李承乾和杜荷對視一眼,杜荷摩拳擦掌:“寫話本的事就交給我吧!”

“你能行嗎?”李承乾有些懷疑,話本雖然算不得正經書,但也勉強算是文化領域吧,杜荷平時隻喜歡舞刀弄棒,讓他伏案寫話本……怎麼想都不靠譜。

杜荷拍著胸脯保證:“我可能寫不了彆的話本,但軍事的肯定沒問題!不過你要多給我講點聖上打仗的故事啊!”

李承乾嘿嘿一笑:“沒問題,我還能讓阿耶親自給你講。”

杜荷眼睛一亮,隨後又縮縮脖子,慫慫地說:“那、那還是算了吧。”

李承乾無語:“你就是當代葉公好龍——杜公好我阿耶!”

杜荷脖子一梗:“昂!我就是怕聖上,怎麼了?”

李承乾:“……”

真是有被打敗。

“好吧,我給你講就是了。”

反正李世民那些故事都快盤包漿了,他聽了好多年,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就是李世民知道了可能會有點失望,臭阿耶可自戀了,動不動就喜歡講過去的光輝事跡。但家裡幾個孩子都聽了很多遍,很難再提供充足的情緒價值。

如果杜荷願意聽,李世民肯定樂意說,真是可惜——

李承乾心裡一歎:回頭就告訴阿耶這個消息,讓他捶足頓胸去!

嘿嘿!

第 160 章

李承乾和杜荷一拍即合,說乾就乾。

宮女給準備了紙筆,李承乾說,杜荷埋頭記重點,時不時還要詢問一些細節。

杜構有些遲疑:“這樣是不是不太妥當?”

“有什麼不妥?”李承乾不明白他的意思。

杜構道:“聖上是天子,把他寫到話本裡,似乎……”

他猶豫著要不要說,李承道板著臉接話:“不太莊重!”

杜構小幅度點頭。

就是這樣!

聖上那麼威嚴,怎麼可以把他的故事寫成話本供人傳閱呢?

李承乾不解:“《論語》寫的是孔聖人的言行舉止,《史記》寫的也是諸位先賢的生平,這都是流芳千古的名著,怎麼會不莊重呢?”

杜構和李承道舒了口氣,如果是這種類型,也不是不能接受。

杜荷則默默放下了筆,這種類型他寫不了!

學渣不配嗚嗚嗚!

李承乾想起他看過的那些人物傳記,外麵那些國家的名人們喜歡用這種方式分享自己的經曆,並不會令他們形象有損,相反,其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曆和深刻的思想會令讀者更加崇拜甚至敬仰。

也不需要寫作者有多好的文采,越是簡單易懂越有利於閱讀和傳播,寫得像話本一樣生動有趣就更好了。

所以他一把抱住杜荷:“我需要你!”

杜荷一掃方才的萎靡,瞬間精神抖擻起來:“好的!”

“寫完阿耶還能寫阿翁、尉遲伯父他們、杜伯父他們也很厲害,我阿娘、平陽姑母、蕭瑀蕭伯父、陳家二娘、還有孫阿翁,他治病救人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優秀的人實在太多,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李承乾咧著嘴美滋滋,“咱們能寫的人太多了!”

這些可都是錢!

杜荷撅撅嘴:“我隻喜歡寫軍事相關,其他的不感興趣。”

“我給你潤筆費。”李承乾舉起兩根手指,“兩成。”

兩成看似不多,但考慮到李承乾插手的生意向來賺得多,這兩成就很不少了。

杜荷心動了一下,猶豫片刻後還是拒絕,他又不缺錢,不想寫不愛的話本。李承乾蹙起眉想了想:“那好吧,反正你不一定能寫好,現在說這些太早了。”

杜荷:“??”

“誰說我寫不好!”杜荷不服氣地反駁,“寫就寫!不就是幾本話本嗎,我肯定能寫好。”

李承乾輕嘖一聲,十分引人遐思:“你還是先把阿耶這本寫出來再說吧。”

杜荷氣勢洶洶:“這就開始寫!”

本來還不怎麼著急的,現在說完就趴到桌上開始哼哧哼哧寫。

杜構無奈地搖搖頭,他這個傻弟弟真是被殿下拿捏得死死的!

他把已經分類過需要李承乾處理的奏表拿給他,又把其中一份單獨拿出來,說:“太醫署上折子請求批銀。”

太醫署最近在忙義診,每年一入冬,患病的人數就會直線上升,撥給太醫署義診的錢根本不夠用。

杜構知道李承乾關注太醫署,所以才特意提起來。

李承乾下意識看向杜荷和他手下寫了半頁的紙,杜荷察覺到了,抬起頭茫然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李承乾收回目光。算了,好歹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不好把他當生產隊的驢。

看來不能指望靠話本(傳記)解決燃眉之急了。

李承乾還在想從哪弄點錢給太醫署用,第二天孫思邈就來了。

不用問,此行目的寫作“請平安脈”,讀作“要錢”。

太醫署令是個老油條,知道這錢不好要,自己不想上門找晦氣,就攛掇孫思邈出麵,就是打量孫思邈和皇室一家關係好,要到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當然,那老頭不認為自己奸詐,用他的話說,這叫合理利用資源。

雖然是帶著任務來的,孫思邈還是給李承乾把了個脈,片刻後收回手,笑道:“殿下一切安康。”

李承乾並不意外,七十八郎一直都在監控他的身體狀況,免得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沮,李承乾身體有任何問題,早早就被它發現了。

他指著旁邊來彙報工作的戴胄:“來都來了,孫阿翁給戴尚書也把個脈吧。”

戴胄:“?”

李承乾十分真誠地說:“戴伯父掌管民部辛苦了,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我和阿耶還要仰仗你呢!”戴胄:“……”

有點感動,但是不敢動。

杜荷他們都在,李承乾不讓孫思邈給他們把脈,單單隻給他把脈,總覺得不對勁,前麵說不定有坑。

不管怎麼說,孫思邈還是給戴胄把了脈,得出除了有點思慮過甚之外沒其他毛病的結論。

李承乾放下心,主動道:“孫阿翁這次過來是為了銀子的事吧?”

孫思邈點頭。

於是李承乾看向戴胄,身為民部尚書,這事當然該歸他管啦!

戴胄:“……”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才想到剛被神醫孫思邈把過脈,這個病裝不了一點。靈機一動捂住肚子:“下臣肚子疼,失禮了。”

說完一溜煙跑了。

眾人:“……”

李承乾看著戴胄飛奔的背影輕嘖一聲,幸好他本來也沒指望這個鐵公雞!

他問孫思邈:“孫阿翁,你那裡應該有一些特彆的藥吧?”

“殿下指什麼?”

李承乾:“比如能讓男人重振雄風的那種。”

孫思邈:“……”

旁邊的杜構本來在喝水,聞言差點噴出來,被嗆得猛咳。

李承乾扭頭看他:“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殿下你……”杜構眼睛微微睜大,“……你從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李承乾一聽這話就瞪圓了眼,不滿地反問:“為什麼你們都說我?這是正常的生理知識,怎麼就亂七八糟了?”

杜構臉皮抽了抽:“……你們?殿下還跟彆人說過這樣的話?”

“沒有跟彆人說過,我隻是聽說柳寶林有身孕了,誇阿翁寶刀不老,他就不高興了,說先生不該這麼教我,還把我趕出來了。”

眾人:“……”

李承乾長歎一聲:“大人真是太複雜了,柳寶林懷孕,阿翁明明就很高興,為什麼不許我誇?”

眾人:“………”

李承乾很快又恢複了活力,興致勃勃:“我讓人在長安各大藥鋪調研過了,這種藥的需求量特彆大,而且價格很高。”

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一本冊子,翻到其中一頁給大家看,上麵記錄了各個藥鋪壯陽藥物的銷量數據。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藥平時平時不顯山不露水,暗地裡居然有這麼多人買!

杜構還眼尖地在上麵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

嘖嘖嘖……

李承乾撓撓頭:“有點奇怪,這裡麵很多人孫子孫女都一大堆了,不知道為什麼還這麼想生孩子。”

眾人:“…………”

年紀比李承乾大幾歲,已經知道男女之間那點事的杜構趕緊轉移話題:“這個不重要,隻要我們能賺到錢就行了。”

李承乾點點頭表示認可,扭頭看向孫思邈,“我聽說孫阿翁手上有更好的壯陽藥配方,我們合作怎麼樣?”

孫思邈:“……”

他手裡確實有房中藥的方子,比市麵上現有的強上不少,好些達官貴人私底下會跟他求上一些,他也借此賺了不少錢。

但拿來和李承乾合作做生意,不太好吧?李承乾還是小孩子呢!

孫思邈:“這事不……”

李承乾:“太醫署不是沒錢義診了嗎?賣壯陽藥賺到的錢,除了給孫阿翁你的分成,其他的都給太醫署用!”

孫思邈:“……事不宜遲!下臣這就讓人取方子過來。”

趁著下人去取方子的空檔,李承乾和孫思邈又就合作模式做了一番商討。

李承乾的意思是,他提供資金、人力和管理,孫思邈則負責提供配方、技術指導和銷售場地——也就是他的藥鋪。利潤三七開:李承乾七,孫思邈三。

旁邊一直埋頭苦寫的杜荷抬起頭,茫然地問:“為什麼孫阿翁拿三成,我隻能拿兩成?”

李承乾義正言辭:“孫阿翁還用他的名氣給產品背書,省了多少營銷壓力,這一成是他該得的!”

杜荷低頭繼續猛寫,他現在是沒有名氣的小學渣,未必一生都是沒有名氣的小學渣,且看以後吧,哼!

孫思邈也沒想到李承乾會分給他這麼多,連忙推辭不受,李承乾爭不過他,隻能“勉為其難”地決定收下全部利潤。

【七十八郎,放個煙花慶祝一下!】

係統代碼中閃過一串代表無語的數據,默然片刻後才道:【宿主,這樣做似乎不太好。】

李承乾驚訝:【現在連電子煙花都不能放了嗎?】

【……】係統無奈地給他放了煙花,見李承乾眼睛亮晶晶的,到底沒有立刻掃興,等煙花放完了才道,【孫思邈提供了藥物配方,之後還會提供技術指導,一點利潤都不分給他,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

【你覺得我在壓榨七旬老翁嗎?】李承乾驚訝反問,語氣悲愴,【你怎麼會這麼想?明明是孫阿翁在精準扶貧啊!】

這個貧,指的就是李承乾和太醫署。

孫思邈作為全國馳名神醫,根本不缺這點錢,權當做好事了。

李承乾痛心疾首:【我都淪落到需要被扶貧了,你作為我的係統,難道不需要反思一下嗎?】

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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