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70(2 / 2)

李承乾抽回胳膊,不著痕跡地揉了揉被捏疼的部分,淡定地擺擺手:“嗨呀,小事!”

杜荷星星眼:“這都是小事,承乾你太厲害了!”

李承乾壓下忍不住上翹的嘴角:“嗯哼~”

在杜荷崇拜的目光中,李承乾在心裡跟係統打聽:【七十八郎,你們那裡也會有考試不公平的現象嗎?】

係統:【沒有,三十世紀沒有考試。】

哈?

【那你們怎麼選拔人才?】

係統:【星際會給每個公民測天賦,從出生時就配備光腦,光腦會記錄下主人做下的所有事情並進行評分,學校和用人單位會根據公民的天賦和評分選擇錄取。】

李承乾嘴巴微張:【什麼事都要打分,那不是比阿耶還慘?】

係統:【……我還以為你會覺得做什麼事都被盯著比較慘呢?】

李承乾眨眨眼:【這有什麼的,我就是這樣啊。】

係統:【……】

差點忘了,這是封建王朝的皇太子,伺候他的宮人就有幾十個,走到哪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想來早就習慣了。

李承乾卻突然來了興趣,積極發問:【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光腦可以自動報警,還有定位功能,那三十世紀是不是沒有抓不到的犯人啊?】

【是的,大部分犯人還沒逃跑就被自己的光腦報警抓走了。三十世紀犯罪率非常低。】係統驕傲道。

李承乾眼睛亮晶晶的:【三十世紀的人太幸福了!】

係統頓了一下,不太甘心地說:【每個時代的公民壓力都不一樣……】

【嗯嗯!】李承乾捧哏,等著係統詳細說,係統卻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你們二十一世紀的其他國家也有很多防考試作弊的方法,針對大唐現在的情況,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糊名。】

李承乾也知道,但這事不是那麼容易辦的,科舉製度已經令世家警惕,隻是大唐是從隋朝繼承的這項製度,並不是首創,加上世家還可以插手科舉選拔,這才沒有過激反應。如果突然加上糊名,恐怕容易出問題。

係統:【事緩則圓,你說得對。那還有什麼辦法嗎?】

李承乾想了一路,快到宮門口時眼睛一亮:“想到了!”

第 167 章

這夜是個不眠夜,百姓三五成群在街上玩樂,遲遲不願意歸家。燈火如晝,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長安許久沒有這樣的熱鬨,以至於之後的幾l天時間,大家早上起來打招呼不再問“吃了嗎?”,變成了“昨夜玩了什麼?睡覺沒?”

《長安日報》也用大量版麵報道這個盛況,為這份快樂又加入濃墨重彩的一筆。

就在這全民狂歡的時候,李承乾在某天午後找到了歐陽詢。

被底下官員引著進了歐陽詢的班房,李承乾發現蕭瑀竟然也在,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狐疑道:“蕭相公怎麼在歐陽先生這裡?”

這兩個人關係不是很不好嗎?

當初歐陽詢寫詩笑話蕭瑀箭術不好,之後蕭瑀在吐槽遊戲裡狠狠吐槽歐陽詢,說他長得醜、說他嘴臭等等,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歐陽詢也不甘示弱,說他長得醜也就算了,他長相確實……額,不太出眾。

但說他嘴臭歐陽詢可不接受,不就是寫詩調侃一下蕭瑀的箭術,怎麼大家互相玩笑都沒事,偏就蕭瑀不高興?還不是他心眼小!

再說了,論起嘴臭誰能比得上著名的攪屎棍蕭瑀呢?!

於是歐陽詢也反唇相譏,兩人狠狠吵了一架。文化人吵架也不一樣,現場那叫一個旁征博引,引經據典,陸德明當場就開始給李承乾他們上課,正經學了不少東西呢。

經此一事,歐陽詢和蕭瑀倒說不上結仇,就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當然,這不是什麼大事,比起把怒氣憋在心裡,之後爆發一個大的,這種見麵翻個白眼或者嘲諷幾l句不算什麼,所以李承乾就沒再管。

沒想到他們倆居然會有接觸,還安安生生沒吵沒鬨,好像一對普通的朋友,怎麼不叫人驚訝?

李承乾腦洞開始發散:“是不是你們私底下惺惺相惜,隻是在阿耶和百官麵前裝作關係不好?”

歐陽詢和蕭瑀對視一眼,然後嫌棄地撇開臉。

誰要和他惺惺相惜啊!

李承乾:“……”

明白了!

“蕭相公找歐陽先生有事嗎?”他問。

蕭瑀點點頭:“衙門裡有些事。”

“哦。”李承乾便不再追問,在歐陽詢讓出來的上首坐下。

歐陽詢給他倒了杯茶,問道:“殿下親自來尋下臣,可是有什麼吩咐?”

“確實有件事和你商量。”李承乾看了蕭瑀一眼,猶豫要不要把人趕走。他要說的事跟科舉有關,蕭瑀也是世家出身,當著他的麵說可能不好。

轉念一想,反正紙也包不住火,若事情能做成,遲早大家都要知道的,倒不如趁這個機會看看蕭瑀的態度,也能一定程度上代表世家的態度。

想明白後,李承乾就大大方方說出自己的來意:“我想和先生商量一下,咱們再辦一份報紙。”

歐陽詢:“?”

歐陽詢:“!!”

“殿下說了什麼?下臣老眼昏花,方才沒有聽清楚。”

李承乾默默看著他。

歐陽詢:“……為什麼要再辦一份報紙?”

李承乾把當日偶遇上官儀向魏征行卷之事說了,顧忌蕭瑀在場,他說話比較克製,沒有提及世家,隻說考生行卷困難的情況:“我想來想去,不公平的情況會一直存在,我們隻能想辦法改善一下。”

是的,李承乾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再辦一份報紙,或者說文刊也可以。也不是心血來潮,其實他早就有這個想法。

這事還得追溯到幾l年前,《長安日報》剛剛創辦之時,因為讀者來信眾多,回複不過來,李承乾曾經召集諸多讀者舉辦過一次研討會,就是在那次研討會上他第一次見到馬周,也是那天拜了歐陽詢做書法先生。

他還記得那時候讀者們在討論一個問題,似乎是鉛筆書法值不值得鑽研之類吧,引起了不小爭議。當時李承乾就想,幾l十個人吵來吵去有什麼意思,有想法就該寫成文章登到報紙上,全國學子一起暢所欲言才好玩,說不定還能出幾l篇傳世佳作呢。

當然了,《長安日報》是一份正經的報紙,不能這麼對它。可以再辦一份報紙專門乾這個嘛。名字李承乾都想好了,就叫《長安文化報》。

不過他後來大概是有些忙,就把此事拋到了腦後,直到這回才又想起來,登時覺得這是個緩解科舉問題的好辦法。

糊名短時間內做不到,行卷不是李承乾能控製的,幸而科舉還會參考學生的名聲,倒可以在這個上頭下點功夫。

《長安文化報》就將給天下學子提供一個展示自己的平台,無論貧富貴賤,無論出身世家還是寒門,都可以向報社投稿,形式包括但不限於詩歌、文章、書畫等等,報社將從中選取最優秀的刊登。

對於寒門學子來說,這將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表現亮眼,被貴人看中提攜一一也不無可能,就算沒有這樣的機遇,最起碼能刷一刷名聲,考中的機會大一些。

有《長安日報》珠玉在前,《長安文化報》隻要彆太拉胯,關注的人肯定少不了,刷名聲可比參加各種文會容易多了!

李承乾對歐陽詢道:“先生掌管《長安日報》,經驗豐富,這事兒交給你我最放心了。”

歐陽詢聽李承乾說完,也覺得用《長安文化報》應對科舉不公的想法不錯,但是讓他負責……

歐陽詢站起來,步履蹣跚地走了兩步,低頭作揖,展示自己灰白的頭發,苦笑道:“殿下的主意甚好,隻是下臣已經年老,管著《長安日報》都有點力不從心,實在沒有精力再建一份新報紙啦!”

歐陽詢:加工作量?拒絕了哈!

李承乾:“……”

說起來歐陽詢年紀是不小了,他已經年逾七十,人活七十古來稀,在大唐早就可以被稱為老叟。

但歐陽詢保養得很好,腰不疼腿不抖,每天還能站著練一個多時辰的書法,哪有力不從心的樣子啦?

不過《長安日報》的雜事是有點多哈?

李承乾看看歐陽詢布滿皺紋,老態畢現的臉,有點心虛地想。到了歐陽詢這個年紀,都應該在家接受子孫奉養,安享晚年了,還讓他做這麼多工作,好像是有點不太好?

歐陽詢:“殿下儘可以找其他合適的人辦《長安文化報》,下臣可以從旁輔助。”

“好吧!”李承乾大聲應下。

隨即又開始犯愁,他一直想的都是讓歐陽詢辦這件事,根本沒考慮其他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誰合適。

這事又耽誤不得,每年一月舉行春闈,現在已經快要過年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要創辦一份新的報紙,還要達到幫學子揚名的目的,時間上有點緊。

正在李承乾犯愁之際,一直默默旁觀的蕭瑀突然道:“下臣願為殿下分憂。”

李承乾眼睛一亮:“你有合適的人推薦嗎?”

“……”蕭瑀被噎了一下,頗為無語地解釋,“下臣願意督管《長安文化報》。”

李承乾:“額……”

這不合適吧?

歐陽詢嗤笑一聲:“科舉不公平就是世家搞的鬼,你來管《長安文化報》,是不是要辦成世家的專屬報紙啊?”

“歐陽老兒休得胡言!科舉不公乃是製度之過,並非世家一族之禍,且下臣雖出自世家,但既然身處朝堂,自然事事以朝廷為先。若掌管《長安文化報》,必定儘心竭力替大唐選拔人才,絕不會因身份有所偏頗!”

後麵這幾l句是對李承乾說的。

李承乾當然相信這句話,不說彆的,就蕭瑀那“攪屎棍”的名聲,不就是因為太過剛硬耿直的緣故嗎?

李世民也說他是難得的忠誠之人,因此雖然幾l次被“攪屎棍”攪和得想罷免他算了,眼不見心不煩,最後還是捏著鼻子忍了下來。

但《長安文化報》與其他政務不同,幾l乎可以預見,以後會有很多人想要走門路,讓自家子侄登報揚名,蕭瑀與世家牽連頗深,真的能完全保持中立嗎?

其他世家可以拒絕,那生養他的蘭陵蕭氏呢?

一旦主事人有了偏頗,《長安文化報》可能又要淪為世家的玩物。李承乾好不容易想到的好主意,可不想為彆人做了嫁衣。

所以他最後還是拒絕了蕭瑀,表示自己還要考慮一下。

蕭瑀有些失望,拱手道:“若殿下找不到合適人選,下臣隨時願意效勞。”

李承乾點頭,心裡卻有些疑惑。

蕭瑀深受李世民重用,經手的要緊事多的是,可以說位高權重,怎麼會如此看重一個尚未創刊的小小報紙?

他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

蕭瑀冷嗤道:“下臣和殿下一樣,認為大唐需要更多人才,免得總看見蠢貨竊居高位,還蹦噠現眼。”

歐陽詢:“……”

雖然他不是蠢貨,做太子先生和掌管《長安日報》都是憑自己的本事,也沒有蹦噠現眼(好吧,對蕭瑀來說歐陽詢可能有點現),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也被罵了。

尤其蕭瑀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淡淡瞥了他一眼,即視感就更強了。

李承乾則是明白了蕭瑀的意思,他也看不慣朝堂塞滿了出身高貴的庸碌之輩,希望能多一些真正的有才之士。他認為《長安文化報》是一個機會,所以希望儘一份心力。

“我明白殿下擔心什麼,其實完全不用擔心,我不想做的事誰也不能勉強。且出身世家也有好處,就是我有能力抵抗世家的壓力,但寒門出身的人很難。”蕭瑀又趁機推薦自己。

說得倒是也沒錯。

雖然不管誰主管《長安文化報》,李承乾都能給他撐腰,不會讓彆人欺負了去,但若自身有底氣,辦起事來自然更便宜一些。

李承乾見他如此真誠,也不免有些動搖,猶豫道:“好吧,那我再好好想想……”

蕭瑀恭維:“殿下聰慧睿智,定能做出最好的安排。”

李承乾微微抬起下巴,麵上波瀾不驚,心裡卻非常得意。蕭瑀一貫嚴肅刻板,聽他誇人比聽魏征誇人還難,就連阿耶都沒被誇過幾l回。

但他——李承乾!被誇了哦!

這時候歐陽詢“咦”了一聲,引起李承乾和蕭瑀的注意,同時看向他。

歐陽詢狀似單純地問:“蕭相公前幾l天不是還覺得殿下提出發展商業的政策很不好嗎?戴尚書支持殿下,你還說人家拍馬屁,怎麼……?”

李承乾:“……”

蕭瑀瞥了歐陽詢一眼,冷冷地說:“到現在我也覺得發展商業是在胡鬨,長安越熱鬨就越可能生亂,你得意個什麼勁兒?”

歐陽詢:“……”

李承乾:“………”

李承乾幽怨地看了歐陽詢一眼,他們兩個不對付,乾什麼要拿他做筏子?他多無辜呀!

歐陽詢輕咳一聲,心虛地移開眼。他不是想著李承乾在,蕭瑀又有求於人,可以借機壓他一壓嗎?誰知道這人一點都不顧忌。

不過李承乾對蕭瑀更放心了一點,連他的麵子都不給,想來世家也很難在他這裡討到什麼好處。

也不是不能考慮讓他管《長安文化報》哈!

係統:【……宿主可真是慧眼識人。】

李承乾挺起胸膛,驕傲道:【那當然啦,我以後可是要當皇帝的!】

蕭瑀是真的對《長安文化報》很上心,好奇地問李承乾預備哪天正式創刊,報刊地址選在哪裡,編輯準備了幾l個,第一期選題是什麼等等。

李承乾撓撓頭:“是這樣哈,首先得問一下阿耶,看他答不答應我們辦這個報紙呢。”

蕭瑀和歐陽詢:“………”

第 168 章

“阿耶,你說蕭瑀是不是很過分?!”

往《長安日報》報社跑了一趟,沒有請到心怡的《長安文化報》主編,還被蕭瑀教訓了幾句,李承乾灰溜溜回了宮,在用晚膳的時候跟李世民和長孫氏吐槽。

“我本來就是去和歐陽先生商量一下,看這個報紙能不能辦的,蕭瑀非要自薦做主編,現在又怪我沒有提前規劃好!”

“真是太過分了!”李世民義憤填膺並且感同身受,“他真的很喜歡說獨理,動不動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一點也不為彆人考慮,我都被他說過好多回……當然啦,你阿耶心胸開闊,不跟他計較這個,但他還老壞我的事,你說氣人不氣人?”

“氣人!”

說話的卻不是李承乾,而是剛剛還埋頭吃飯的李泰。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飯碗裡抬起了頭,不大的眼睛裡冒著兩團小火苗,氣憤道:“欺負阿耶也就算了,怎麼能欺負大哥?!”

李世民:“??”

什麼叫“欺負阿耶就算了”?

李泰握著小拳頭,給李承乾出主意:“既然蕭瑀這麼不像話,竟然敢以下犯上斥責太子,不如就趁機治他一個不敬之罪,也好替大哥出口惡氣!”

李承乾:“……”

李泰見李承乾和李世民神情怪異,疑惑道:“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

李承乾驚歎道:“沒想到你還有做奸佞的潛質啊!”

李世民……李世民已經放下碗筷,開始捋袖子準備打人了。

李承乾挺身擋在李泰麵前:“青雀還小不懂事,阿耶好好教他就行了,不要動手!”

李世民都要被氣笑了:“他還小?他就比你小一歲!平時功課倒是不錯,道理卻一點不懂,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李泰咕噥:“我讀的書當然在我肚子,阿耶罵我是狗嗎?”

還說!

李承乾拍了他一下,扭頭對吹胡子瞪眼的李世民道:“子不教父之過,青雀不懂也是阿耶沒教好!”

李世民:“……說來說去,這倒成我的錯啦?”

“當然是你的錯了!你要是跟青雀說過這個道理,他沒有記住是他的問題,但你說過嗎?”

李世民:“……我也沒教過你,怎麼你就知道?”

李承乾下巴微抬:“我的朋友說了,天下和我智商一樣高的人沒有幾個,你已經有了一個聰明兒子,難道還不知足嗎?”

李世民氣突然就消了一半。沒錯!他寶貝兒子就是聰明,天底下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同樣是兒子,李泰也聰慧好讀書,但隻是在普通人裡拔尖,跟李承乾還是比不了的,用要求李承乾的標準要求他是有點苛刻哈!

這樣想著,李世民逐漸冷靜下來,重新拿起筷子:“既然如此,承乾就跟青雀說說他錯哪兒了。”

李泰淚眼朦朧地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掏出帕子給他擦眼淚:“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哭了!”

李泰:……明明剛剛還說他是小孩子。

但李承乾的話不敢不聽,李泰接過帕子擦了擦鼻涕,可憐兮兮地問:“大哥,我真的說錯話了嗎?”

李承乾點點頭,認真跟他分析:“蕭瑀這個人確實心直口快,也不怎麼招人喜歡,有時候還會壞阿耶的事,阿耶可能也很煩他,但還是一直重用他,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蕭瑀是阿翁那時候就在用的老臣,就算是為了阿翁也不能輕易處置他,而且蕭瑀辦事有能力,還是值得一用的。”李泰抽抽噎噎道。

李世民鬆了口氣,能知道這些,這孩子還不是傻子。

李承乾拊掌:“我們青雀真聰明!”

李泰臉蛋有些發紅,一是被大哥誇了激動,也是有點不好意思,他都這麼大了,還被大哥當成小孩子哄。

“大哥彆誇我了,我知道肯定還有彆的原因。”李泰嘟著嘴道。

李承乾:“的確還有其他原因,比如將蕭瑀豎為標杆,引得天下有識之士前來投效。”

李泰若有所思:“就跟魏征一樣嗎?”

“對的,就跟魏征一樣。”

魏征行事之囂張,比之蕭瑀有過之而無不及,動輒訓斥李世民,絲毫不留情麵,而且大事小情都要管,就連李世民多伸兩個懶腰,魏征有時候都要絮叨幾句。

李世民不要麵子,但也要麵子,被說得多了也不是不惱怒,甚至還會當眾對魏征發火,但從來沒有重罰過魏征,一是魏征沒有做錯什麼,他固然有些嚴苛,但初心是為了大唐好,為了李世民好。

再就是李世民有意將魏征豎為標杆,一開始是為了令前太子舊黨放心投靠,後來就是為了吸引天下有才之人了。

蕭瑀也是如此。

“如果一言不合就嚴懲,日後誰還敢暢所欲言?尤其像你說的那樣羅列罪名,更是昏庸之主所為。長久下去堵塞言路,帝王深居皇城,耳目不清,視己不明,治國全憑感覺,大唐離亡國也就不遠了!”

在場眾人:“!!”

腿軟,但不敢跪。

太子殿下膽子也太大了!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怎麼能說?!

常鬆悄悄去看李世民,隻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倒不像生氣的樣子,悄悄鬆了一口氣。

李泰表示不理解:“可是這樣的話,大哥和阿耶不就要受委屈了嗎?”

“也不算受委屈吧,大部分時候魏征和蕭瑀他們說話還是挺有道理的,良藥苦口,好話難聽嘛。”

李世民悠悠歎了口氣,話是這麼說,但藥是真的苦,有些氣也是真的很難忍啊!

李泰:“可是阿耶是皇帝,大哥是太子,你們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兩個人,不是說所有人都要聽你們的嗎?”

“不是這樣的。”李承乾拍拍李泰的肩膀,板著稚嫩的小臉一本正經道,“這天下最大的不是阿耶,也不是我,而是千千萬的百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家該聽的不是阿耶或者我的話,而是百姓的心聲。做皇帝和太子也不是為了高興的,我們要為天下百姓服務,自然也要受委屈。”

李世民拊掌大笑:“好一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承乾深得朕意!”

李泰撇撇嘴,嘟囔道:“幸好我不用做皇帝!”

李世民內心嗬嗬:幸好他有繼承人,不用立四兒子!

這小子又懶又饞又奸,大唐交給他就真的懸了。

幸好有承乾!

李世民越看李承乾越滿意,拉著他在桌邊坐下:“行了,什麼時候教弟弟都可以,趕緊先吃飯吧,小心以後長不高。”

李承乾神色一凜,咽下想說的話,拿起筷子狠狠扒了幾口飯。

他才不要長不高呢!

這時候李泰悠悠地問:“那這次呢,蕭瑀冤枉了大哥,難道也不管他嗎?”

“當然不能!”提到這個李世民也來了火氣,這蕭瑀,平時罵罵他也就算了,承乾又沒做錯什麼,怎麼連孩子也不放過。

他對李承乾道:“這個報紙阿耶允你辦了,錢從朕的私庫出,想要什麼人隻管說,儘快把報社辦起來!”

不是說承乾沒提前規劃好嗎?就要讓蕭瑀知道,隻要承乾想乾的事,他就沒有不支持的,狠狠打蕭瑀的臉!

哼!

李承乾嘻嘻一笑,謝過了李世民。雖然本來就很有信心,但這個結果還是比預想中的好一點,李承乾很滿意。

用過晚膳,一家人又各自娛樂,李泰帶著弟弟妹妹玩玩具,李世民和長孫氏下棋,李承乾則圍觀。

李承乾平時忙得很,很少在琴棋書畫上費心,所以雖然學了幾年棋,也隻是學了個皮毛。看李世民和長孫氏對弈有些費勁,二人便時不時解釋幾句,也算是現場教學了。

慢慢的,李世民落子的動作越來越慢,臉也越皺越緊,看樣子這一局落在了下風。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隨著一子落下,眉毛竟然又舒展開了,嘴角微微帶著笑意,還有心思跟李承乾說話:“你真的覺得蕭瑀和魏征是一樣的人?”

李承乾:“額……”

其實他現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隻想再看看李世民那一子有什麼玄機,怎麼就突然扭轉局勢了。

但阿耶的麵子不能不給,李承乾思索片刻後道:“我覺得蕭瑀和魏征有相似之處,但不是完全一樣的人。”

李世民:“展開說說?”

相似之處不必多說,不同之處嘛……

李承乾說:“蕭瑀是真的耿直,魏征也耿直,但比蕭瑀圓滑得多。”

沒有說魏征做戲的意思,隻是他比蕭瑀清楚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比如當初做李建成的太子洗馬時,知道自己的建議絕對不可能被采納後,他選擇了閉口不言,明哲保身。

而李世民看似霸道,實則心胸寬廣,更為包容。於是魏征暢所欲言,並在察覺到李世民的意圖後,順理成章把自己變成了諍臣標杆。

魏征平時納諫也是有技巧的,很清楚什麼時候能踩在李世民頭上蹦噠,什麼時候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相比之下,蕭瑀就沒什麼心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全然不顧時機和場合,活像一隻傻麅子。

結果就是看起來相似的兩個人,魏征是忠臣良相,美名遍天下。蕭瑀就……差了點意思。

“你能明白就好。”李世民麵上沉穩,心裡得意的不行。

他寶貝兒子果然不同凡響,小小年紀就能看明白這些,誰還說他不懂政治!可恨眼下那些老家夥都不在,不然他高低得炫耀幾輪。

他再問:“依你之見,魏征與蕭瑀二人,哪個更堪大用?”

李承乾想了一會兒,說:“我認為沒有誰比誰更堪大用一說,沒有不好用的人,隻有沒用好的人,蕭瑀和魏征各有優劣,隻看阿耶怎麼用他們。”

李世民繼續問:“那你覺得他二人適合做什麼?”

“魏征做現在的職位就很合適,蕭瑀麼……他可能……額……”

李世民: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實李世民很會用人,蕭瑀和魏征的職位都很適合他們,隻是蕭瑀此人天性不太適合官場,到哪都有一種“攪屎棍”的味道。

李世民意味深長道:“不過我現在覺得,可能有一個職務更適合他。”

“誒?是什麼?”李承乾好奇地問。

李世民嘿嘿一笑:“《長安文化報》的主編啊!”

李承乾:“……”

見李世民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李承乾有些抓狂:“可是蕭瑀是世家子啊!”

“你放心吧,蕭瑀這人眼裡揉不得沙子,不會跟世家勾結的。倒是可能把找他走門路的名單公布出來,再寫文章狠狠罵上一通。”

李承乾:“……”

彆說,還真有可能!那場麵想想都覺得熱鬨。

“你如果實在擔心,多盯著些就是了,難道還怕沒有辦法嗎?”李世民又道。

李承乾苦著臉反駁:“那我得多累啊,我每天好多事,哪有那麼多心思放在一個報社上?”

李世民恨鐵不成鋼:“你是不是傻?”

李承乾扭頭向長孫氏告狀:“阿娘,阿耶攻擊我!”李世民:“?”

“我哪攻擊你了?彆誣賴人啊!”李世民向長孫氏展示他捏著棋子的右手和端著茶盞的左手,表示自己根本沒有機會攻擊李承乾。

李承乾嚶嚶嚶:“言語攻擊也是攻擊,阿耶說我傻,我的心靈受到了傷害,我現在好傷心啊!阿娘,我真的很傻嗎?”

說著就賴到長孫氏身上,臉埋在長孫氏的衣袖裡,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李世民:“……”

長孫氏無奈地嗔李世民一眼:“你好好說話,彆動不動罵孩子!”

李世民:……他哪裡罵啦?哪裡罵啦!

“有話好好說。”長孫氏又說了李世民一句,然後拍拍李承乾的背,“你也彆鬨你阿耶了。”

“嗯嗯。”李承乾乖巧地坐直身子,對李世民一抱拳,“請阿耶教我。”

李世民:哼?

長孫氏清淩淩的眼神看著李世民,李世民頓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提醒:“朝中如何知曉百官德行?”

“朝廷了解百官,一是通過奏表、述職和考核,二是由禦史台進行監查督管。”李承乾不假思索,然後恍然大悟,“阿耶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用這種方法?”

李世民頷首:“從前也就罷了,如今你開始協助朕處理政務,事情比從前多許多,也該有幾個監查官員替你分憂了。”

這倒不算什麼,東宮本來就設有詹事府,底下的太子司直一職就是仿禦史台設置的。太子司直本該有兩位,隻是從前沒有安排人,現在安排上就行了。

如此一來,任用蕭瑀為《長安文化報》主編也沒什麼。

李承乾突然狐疑地問李世民:“你真的不是為了打發蕭瑀走嗎?”

“當然不是!”李世民義正言辭,“蕭卿忠心為國,朕愛重他還來不及,怎麼會這麼想!況且他隻是兼管《長安文化報》,原本的差事也要做的。”

自然,等到報紙辦起來,忙碌之時蕭瑀自己要辭去朝中差事,那就是他自己的事,跟他李世民沒有關係了。

李承乾不知道阿耶的險惡用心,思索片刻後應下了此事。

李世民:嘻嘻!

此事議定,李承乾的目光又落回棋盤上,見李世民落子漫不經心,並不十分認真,就指著方才那一子問出心中疑惑:“阿耶,這一子可有什麼學問嗎?”

李世民:“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阿耶原本一籌莫展,下了這一子後就勝券在握的樣子。”

李世民:“……”

他默然片刻,一本正經:“這個比較深奧,現在告訴你反倒不好,以後再與你說吧。”

李承乾懵懂地點點頭。

長孫氏笑睨李世民一眼,這人又哄騙孩子了!哪有什麼深奧的棋法,不過是李世民知道自己贏不了,徹底放棄掙紮了而已。

李世民討好地對長孫氏笑笑。

長孫氏微微一笑,推開棋盤道:“天色不早,明日再下吧。”

再下就要露餡了。

李世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長孫氏,目光滿是溫柔愛慕。

李承乾撇撇嘴,拉著李泰幾個弟妹退了出去。

唉,父母□□愛也是一種煩惱啊!

第 169 章

天還沒亮,位於開化坊的宋國公府邸已經亮起了燈火,提著燈籠、捧著器皿的丫鬟仆婦靜默地穿行其中,為將要起床上朝的國公爺送去溫水、巾帕、烘烤得暖融融的衣裳、還有剛出鍋,熱氣騰騰的早飯。

國公夫人孤獨氏親自伺候蕭瑀洗漱穿衣,安靜地吃完飯,見蕭瑀比往日多用了一些,便笑道:“公爺今日胃口倒好。”

“早朝後要和太子殿下商量報社事宜,多用些免得挨餓。”蕭瑀回答道。

蕭夫人嗔了他一眼:“太子殿下還能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那也說不準。”蕭瑀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殿下本不欲我掌管報社,如今不得不為之,或許心情不佳呢。”

蕭夫人自然不會當真,見蕭瑀心情頗佳,甚至有心思開玩笑,奇道:“不過是個報社的差事罷了,你怎的如此看重?”

蕭瑀:“你不懂。”

彆人或許隻當李承乾心血來潮,但蕭瑀是聽到了他和歐陽詢商量的,明白李承乾此舉誌在科舉。

《長安文化報》是小事,科舉卻是大事。蕭瑀本來就看現在的選才製度不順眼,見到滿朝出身世家的庸碌之輩就討厭,很願意為李承乾的計劃出一份力。

蕭夫人見蕭瑀不願意說,識趣地不再追問,笑盈盈道:“太子殿下一力促成,想必這報社也是好的。難為殿下哪來的那麼多主意,我竟是一個也想不出來的!”

蕭瑀:夫人想不到,他也想不到啊。

論奇思妙想,世上有幾個人能及得上李承乾呢?

蕭瑀坐著馬車去上朝的時候,李承乾才剛剛被風蕾叫醒,抱著被子賴床:“今天不用上課,我不要起來!”

風蕾:“殿下與蕭相公和歐陽先生有約,等會兒還要見人呢。”

“還早呢,我再睡一會兒。”李承乾扯著被子蓋過腦袋,眼睛一閉又要繼續睡。

風蕾悠悠道:“殿下忘了上次休息賴床走了困,晚上睡不著,第二天遲到被先生罰的事了嗎?”

李承乾:“……”

他拉下被子,幽怨地看了風蕾一眼。

風蕾忍著笑道:“殿下昨日特意交代過,無論如何今日都要叫您起來,您可彆為難奴婢。”

“知道了。”李承乾嘟著嘴,老大不情願地爬起來,被伺候著洗漱完穿好衣裳,才終於清醒了。

用過早飯,先去書房讀了一會兒書,把前幾日的功課溫習一遍,又做了一點係統裡的作業,蕭瑀和歐陽詢就先後到了。

開設《長安文化報》之事已經定下,費用的事有李世民,其餘事務有《長安日報》的先例在,並不算很麻煩。

眼下要緊的是報紙第一期的內容。

開門第一期,必得足夠吸引人才行。

當初《長安日報》第一期就辦得轟轟烈烈,那時候報紙還是新鮮玩意兒,加上有如今的太上皇,彼時的聖上親筆題寫的刊名、楷聖歐陽詢的墨寶、印刷術問世的消息等等,好幾條爆炸性內容,使《長安日報》的熱度像坐了火箭一樣飛升。

現在報紙早就融入了大唐百姓的生活,靠著新鮮是不成的了。但也不是沒有好處,因著《長安日報》打下的基礎,新報紙至少不會無人問津。

但蕭瑀心氣高,不希望吃《長安日報》的老本,也不願意在熱度上輸給歐陽詢。

歐陽詢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做足了功成名就的前輩姿態,淡淡一笑:“文化報不比長安日報,即便有好新聞也登不了,看來隻能請幾位文壇名宿撐一撐場子了。”

這倒不是難事,大唐也不缺名人,隻是論資曆和名氣,歐陽詢都是其中佼佼,有他珠玉在前,再請什麼人都很難有好效果。

蕭瑀也知道這個情況,眉毛不由擰了起來。

李承乾托著下巴說:“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蕭瑀來了精神:“殿下有主意?”

“要吸引百姓的眼球,就要讓他們覺得新鮮刺激,之前我們用大量信息高維灌輸,現在這個辦法是用不了,但我們還可以製造反差嘛。”

蕭瑀:“反差?”

“打破人設知道嗎?”李承乾舉例,“假如魏征寫千字長文在報紙上誇我阿耶,你們會想看嗎?”

“嘶!”歐陽詢不小心揪掉了幾根胡子,眼下卻顧不上。他眼睛發亮,身體微微前傾,“殿下竟說動魏公了?”

“怎麼可能?!”李承乾仰頭看天,無奈道,“先生不要想得太美了,魏征怎麼可能寫這種文章,我隻是舉個例子而已。”

“哦。”歐陽詢鬱悶地應了一聲,就連蕭瑀也有點失望。如果真能讓魏征寫這樣的文章就好了,想看!

不過他們也明白了李承乾所謂“打破人設”的意思。

“就是做一些從前不會做的事,以達到殿下所說的‘新鮮刺激’,下臣理解的對嗎?”蕭瑀問。

“差不多吧,也未必一定沒做過,隻要百姓眼中是這樣的就行了。就像魏征也不是沒誇過我阿耶,隻是彆人不知道而已。”

蕭瑀到底是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並且能舉一反二:“愛風花雪月的人針砭時弊,愛歌功頌德的人口誅筆伐,以丹青聞名的人書法亦佳。”

李承乾點頭:“就是這樣!”

隻是這樣也不容易,大部分文壇名宿聲名不錯,並不願意輕易打破自己的人設。

蕭瑀一臉沉穩:“實在不行,下臣自己寫幅字。”

“咦,蕭公也擅長書法嗎?”李承乾好奇。

蕭瑀謙虛地說:“小有所得罷了。”

蕭瑀在這方麵並不張揚,能說出“小有所得”,可見他對自己的書法造詣相當自信。但李承乾沒少看蕭瑀的奏表,字跡的確不錯,但還達不到這樣的境界。

蕭瑀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下臣尤擅草書。”

李承乾這才恍然:“真是沒想到啊!”

誰能想到平時一本正經,甚至顯得一根筋的蕭瑀,擅長的居然是瀟灑狂逸的草書呢?

李承乾沒想到,讀者更想不到,這倒的確是個不錯的內容。

一直沒說話的歐陽詢這時候笑了一聲,這笑聲很輕,隻夠李承乾和蕭瑀聽到,含著說不儘的嘲諷。

李承乾:……差點忘了,歐陽詢雖然被稱為“楷聖”,但並不是隻會楷書,事實上他擅長各種書體,除了楷書和行書外,草書也極為擅長。

在他麵前說擅長草書,是有點關公麵前耍大刀那意思了哈。

蕭瑀臉皮微微發脹,睨了歐陽詢一眼,反唇相譏:“在下不比歐陽先生長日無事,自然沒那麼多時間練習書法。”

嘲諷歐陽詢官位低,沒什麼事可忙。

歐陽詢:“……”

李承乾:“……”

不愧是蕭瑀,嘴還是那麼毒。

歐陽詢皮笑肉不笑:“蕭相公如此口才,不讓天下人見識一下實在可惜。”

李承乾眼睛一亮:“對啊!蕭公這麼會罵人,確實不能浪費。”

蕭瑀:“……”

歐陽詢差點沒忍住笑,蕭瑀常年板著的臉愈發像一張撲克,聲音也有些發沉:“殿下是在拿下臣取樂嗎?”

“蕭相公可彆誤會了殿下!”歐陽詢壓下笑意,悠悠地說,“殿下最是知禮守禮的,何曾蓄意取笑過什麼人?隻怕是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新奇法子,先聽殿下把話說完再說吧。”

蕭瑀看向李承乾,李承乾興奮地點頭:“是的是的,我有一個想法。”

外麵的世界有一種人,專門從事評論工作,被稱為評論家。評論家有很多種,嚴肅些的如文學評論家、時政評論家,接地氣些的比如影視評論,甚至美食評論。

在評論家這個群體,毒舌並不算什麼毛病,有時候還是一種天賦,讀者一般也很喜歡,有時候還會嫌棄罵得不夠厲害。

依李承乾看,蕭瑀就很適合做個評論家,肯定很刺激!

歐陽詢聽了李承乾的話,思量片刻後拊掌而笑:“果然很合適,人設反差隻能博一時矚目,遠不如這個細水長流。”

蕭瑀也有點意動,寫文章他是不怕的,況且聽李承乾的意思,這評論家大可暢所欲言,而不必如他從前般瞻前顧後(?),便更對蕭瑀胃口了。

但他還是有所顧慮:“那依殿下之見,下臣主要寫哪個方向呢?”

“既然是《長安文化報》,自然該主攻文學評論,除了自己寫文章發表見解,還可以對投來的稿件進行點評,想來不論作者還是讀者都會喜歡的。其他的蕭公可以自行發揮,不用拘泥於某一樣。”

蕭瑀捋著胡子,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下臣對時政也有些見解。”

李承乾和歐陽詢:“不行!”

蕭瑀:“……”

李承乾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蕭瑀寫時政評論!平時在朝上口不擇言也就罷了,萬一在報紙上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他板著臉道:“蕭相公,你寫的文章想要登報,也要讓底下的編輯和我或者阿耶檢查過了才行,知道嗎?”

蕭瑀:“………”

*

諸事議定,經過近一個月的準備,在一個天朗氣清的早上,《長安文化報》第一期正式發行啦!

因為之前沒有特意宣傳,故而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隻是百姓早上去書鋪買報紙,發現旁邊多了一個架子,擺著一份不一樣的報紙,一問才知道是新出的《長安文化報》,感興趣的也就買一份來看。

隻是這樣還不行,蕭瑀還花錢在《長安日報》上打了個廣告。

是的,花了錢的。

一般來說,朝廷其他部門如果要在《長安日報》上打廣告或者通知什麼東西是不用花錢的,但《長安文化報》卡在需要和不需要之間,看在蕭瑀的麵子上,歐陽詢就讓他掏錢了。

蕭瑀:“……”

這隻是小事,蕭瑀沒跟歐陽詢計較,黑著臉交了錢,站在甲方的立場狠狠刁難了歐陽詢一通。大唐唯二的兩份報紙,兄弟報社,其中一份還沒辦起來呢,竟然就水火不容了。

可歎!

李承乾一邊磕瓜子看熱鬨,一邊裝模作樣地歎了一聲。

不管怎麼說,《長安日報》的人氣毋庸置疑,蕭瑀精益求精的廣告引起不少關注,《長安文化報》迎來第一波售賣小高潮。

後來,《長安文化報》第一期甚至超過《長安日報》的第一期,被譽為千古第一報。

上麵刊登的作品篇篇精品,好幾篇成為流傳後世的名作,其作者大部分都是後世耳熟能詳的名人,諸如李世民、蕭瑀、虞世南、程知節,還有此時還默默無聞,卻通過這張報紙嶄露頭角的杜氏兄弟、十大美男之一的上官儀、以及科研霸主陳長生等;還首創好幾個新的文學形式,大大推動了文學發展。

此時此刻,百姓還不知道這張報紙意味著什麼,他們隻是在書鋪看見就順手買了一份,或者被《長安日報》安利到了,二二兩兩湊在一起看報。

頭版頭麵最好的位置,就是李世民親自撰稿並書寫的創刊詞,鼓勵天下百姓讀書創作,表達了對人才的渴望。李世民文采本就出眾,作為千古知名傑克蘇大男主,人格魅力也是頂級的,這文章廖廖數百字,言辭沉穩中不失熱烈,叫看到聽到的人都心馳神往,尤其本就有心仕途的學子,恨不得現在就回去苦讀,好早點科舉中第報效君王。

看過了創刊詞,接下來就是兩篇文壇名宿所做的文章,《長安文化報》的第一期,李承乾和蕭瑀沒有對外征集稿件,而是找了一些名人約稿,打的就是一鳴驚人的主意。

效果顯而易見,名宿的水平擺在那裡,他們精心雕琢出的文章,自然是字字珠璣,但凡讀書人都愛不釋手,恨不得字字分析。

再之後是虞世南的一首小詩,詩名曰《蟬》: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

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在後世,虞世南與歐陽詢、褚遂良和薛稷被合稱為“初唐四大家”,尤其擅長文學和書法。這首詩不僅僅是詩,也是一副書法作品,雖然比起歐陽詢略有不及,但加上這首頗有風骨的小詩,就有了1+1>2的效果。

除此之外,還有諸多名家丹青文章等等,任意一篇拿出來都能讓讀書人愛不釋手,現在卻一股腦出現在同一份報紙上!

讀書人熱鬨得像是過年。

普通百姓則對蕭瑀和程知節更感興趣。

是的,蕭瑀果然寫了一篇文學評論文章,狠狠批判了現在文壇一些不正風氣。蕭瑀罵人很貼心,從來不咬文嚼字,生怕對方聽不懂。

這裡麵還有個故事,說是蕭瑀從前罵一個領兵的將軍,激情開麥大半天,對方悠悠打了個哈欠,茫然地問旁邊人:“他在說什麼?”

從那以後,蕭瑀罵人都是大白話了。

這倒便宜了看報紙的普通百姓,這文章他們能聽懂啊!蕭瑀他們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聽了彆人科普也知道了,這可是大官啊!

不愧是文化人,罵得真帶勁!愛看!

正如李承乾所說,沒有罵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大部分人是不介意毒舌的,愛看熱鬨是人的天性,反正百姓很喜歡蕭瑀的文章。

嗯……配合文章中所說的,某種風氣不正之人難看的臉色,食用效果更佳!

至於程知節,他也寫了一首詩。

寫詩沒什麼,這首詩也不是什麼驚為天人的佳作,甚至比不上虞世南那首。

但這是程知節啊——擅長領兵打仗、以武功封爵的大唐知名武將!

武將!

對百姓來說,程知節就是個大老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嗓門能掀翻屋頂的那種(實際上也差不多),實在想象不到他提筆寫詩的樣子。

可能程知節當街提刀砍人都更好接受一點[狗頭]。

他們不知道的是,程知節其實出身頗好,曾祖父程興是北齊兗州司馬,祖父程哲是北齊晉州司馬,他的父親則為濟州大中正。

出身世代官宦之家,程知節打小就上學讀書(雖然經常遲到逃學上課睡覺),勉強算是個文武全才了。

隻是後來躋身軍伍,戰績卓越,百姓隻知其勇猛,卻不曾聽說有什麼智計,便以為他是隻懂衝鋒陷陣的武夫。

當然當然,其中也不乏名字的原因。彆看程知節這個名字很有文化的樣子,這是後來改的。不論李世民、朝中官員還是民間都更喜歡叫他的原名——

程咬金。

——也不怪百姓從不覺得他讀過書,單從名字來看,確實不太像哈。

巨大的反差引起讀者興趣,他們興致勃勃談論程知節,很快就把他的祖宗二代盤清楚了。

除了這些大佬名宿之外,報紙上還有一些小輩的詩詞文章,照樣是報社約的稿,除了杜構和上官儀,還有其他幾位官宦子弟,都是青年一輩中的翹楚。

他們的作品自然不能跟大佬相比,但也有其清麗靈動之處,讀起來彆有一番滋味。

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們,不過半日時間就在百姓之中有了姓名。更叫學子們激動的是,部分作品下麵還有大佬的點評!

不止是蕭瑀,還有彆的大佬。蕭瑀一個人太單調了,於是李承乾就拉了一個點評團,陣容豪華得能亮瞎人眼。莫說貧寒學子,就是有些底蘊的官宦或者小世家,也很難得到這些人指導。

這誰能不迷糊啊!

登上《長安文化報》=揚名+可能得到大佬指點,這可真算是名利雙收。等看到角落裡的收稿廣告,很多學子就躍躍欲試,想要做第二波吃螃蟹的人了。

跟這些比起來,陳長生和杜荷就不是那麼“正經”。

陳長生就是當初李承乾去皇莊指導農具研究,在陳家河村遇到的那個科研天才。後來他考到國子監格物學,學習進度一騎絕塵,是諸位博士教諭的掌中寶。

這次他寫了一篇科普文章。

至於杜荷……他寫的是話本。

是的,就是以李世民為原型的話本,名字非常傳奇,叫做《戰神傳奇》。杜荷對這個話本很有熱情,短短時間已經寫了一小半,不過這次報紙上隻登了第一章。

據李承乾說,這叫連載。

李世民是龍傲天本天,經曆本來就很精彩。杜荷文采雖然不出眾,但是寫話本儘夠了,況且他自己上過戰場,寫起來便更加詳實生動,讀起來有身臨其境之感。

杜荷又在原本故事的基礎上加了很多他關於英雄、關於戰爭的想象,更顯得主人公英武不凡,故事也令人熱血沸騰。

就在讀者沉浸其中,情緒也被調動起來的時候,嘎——

沒有了!

讀者們:“……”

*

《長安文化報》第一期火了!

具體表現在,大街小巷都是討論的聲音,書鋪的報紙迅速賣了個乾淨,報社也聚集了一大波讀者。

除了慕名前來想買報紙的,還有動作迅速前來投稿的,最多的則是來催稿的——草何先生的《戰神傳奇》還沒寫完呢!

草何先生是杜荷的筆名。

為了引起讀者追連載的興趣,李承乾和杜荷細細研究過第一章的卡點,確保吊得住讀者才行。

——確實吊到了,嘴都要被吊禿了。

卡著鉤子不上不下的,這誰受得了啊!

報社負責接待的小吏脾氣很好地解釋:“話本創作需要時間,且報紙地方有限,一次刊登不了許多,且請諸位稍作忍耐,第二期還會繼續連載,不必擔心沒有後續。”

讀者稍微冷靜了些,問:“那麼下一期是什麼時候?”

這小吏說得有些道理,寫話本也是需要功夫的,不能太過強求。如果《長安文化報》和《長安日報》一樣一天一期,他們也不是不能忍受。

雖然很難受就是了。

“額……”小吏乾笑,“很快!很快!”

“到底要多久?”最前麵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吼了一聲,揮舞著鐵錘似的拳頭怒道,“你給我說老實話,彆逼我揍人!”

“……”小吏乾巴巴道,“《長安文化報》五天一期。”

“多久?!!”

小吏哭喪著臉:“五天。”

大漢:“我還是揍你吧!”

小吏:“……”

大漢當然沒揍小吏,隻是嚇唬人而已,當街鬥毆可是要下大獄的=-=。

不過在場的讀者卻集體憤怒了,五天一期,也就是五天才一章,鬨呢?!

不答應!絕對不答應!

他們鬨著要見草何先生,報社怎麼可能同意?隻答應幫他們送信。

於是等到下午,杜荷就收到了一大波讀者來信。

他看著這厚厚一摞信件喜笑顏開,對李承乾擠擠眼:“以前看你收那麼多信,現在我也有啦!”

李承乾湊過來:“看看寫了什麼。”

“肯定是誇我的!”杜荷非常自信。

他自覺這個話本寫得非常好,身邊人看了也都很喜歡,讀者沒有不愛看的道理。

想到李承乾以前經常收到誇誇信件,杜荷認真洗了手,懷著虔誠的心情打開了第一封信。

隻見上麵寫了一行大字——

草何老狗,第二章什麼時候登?!

杜荷:“……”

笑容僵在了臉上。

杜構和蘇琛扭過頭去憋笑。

李承乾也想笑,但他仗義地忍住了,拍著杜荷的肩膀安慰:“有人催更說明你寫得好嘛,這個人隻是不禮貌了一點,再看看下一個,下一個肯定是誇你的!”

杜荷點點頭,收拾好心情拆開下一封。

“感慕鴻才,冒昧致書。

今見先生佳作,大為感懷。惜吾身患重疾,不日辭世。吾心無他累,唯不曾得見《戰神傳奇》之終章,憾矣!若能得先生垂簾,則死而無憾矣!

吾住址:XX坊XX巷。

盼複!”

杜構和蘇琛:哈哈哈!

“你看吧……”李承乾艱難地安慰,“……這個人催更就很有禮貌。”

杜荷:“……”

第 170 章

一大摞信件,一大半都是各種套路的催更,間或有一封誇杜荷的,最後也要變成催更。還有人問杜荷家住哪裡,表示可以上門督促他寫文。

杜荷:“!”

他現在不想要誇誇了,隻想保護好自己的馬甲,心有餘悸道:“怪不得承乾一定要我取筆名,我本來還不願意。”

他本來想用真名來著。登報的其他人都用真名,就他用筆名太奇怪了,再說他難得在文學領域有點成就,不用真名豈不是錦衣夜行?

幸好聽了李承乾的話!

蘇琛“咦”了一聲,嘲笑道:“你有不願意嗎?我記得殿下一說你立馬就答應了,一點猶豫都沒有的啊。”

杜荷:“……”

“那是因為承乾比我聰明,他說什麼都有他的道理,我當然要聽他的啦!”杜荷氣憤地嘲諷回去,“要是你說的,我就不會聽!”

蘇琛麵不改色:“哦。”

杜荷:……哦是什麼意思?!哦是什麼意思?!

蘇琛已經轉移了話題,清俊的臉上表情微妙,似乎是有點嫌棄:“你這個名號……誰給你取的?”

杜荷更氣憤了,茶壺一樣雙手叉腰:“我自己取的,怎麼啦?我覺得這個筆名很好,‘草何’加起來就是‘荷’,多有意思!”

這可是他想了兩天才想出來的筆名,哪裡不好啦?!

蘇琛:“你高興就好。”

杜荷:“……”

李承乾和杜構就在旁邊看熱鬨,眼見杜荷又被蘇琛三言兩語逗得炸毛,杜構不忍直視地撇開臉。

李承乾拍拍他肩膀:“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

杜構長歎一聲:“太傻了!在東宮也就罷了,出去豈不得叫人算計死?”

“我看是你操心太多了,杜荷可不是傻子。”李承乾搖搖頭,“他在外人麵前可沒這麼好騙。”

杜構:“也沒多聰明啊。”

李承乾替杜荷說話:“你要求不要太高啦!這不是難為杜荷嗎?”

杜構:“……”

杜荷聽到自己的名字,甩開蘇琛跑了過來:“你們說什麼呢?”

李承乾:“說你聰明”

杜荷驕傲地挺起胸膛:“是吧!我也沒想到話本這麼受歡迎,我現在也算是文武全才了吧!可惜不能讓人知道我就是草何先生,要不然多威風!”

杜構:“……”

李承乾接著拍杜構肩膀:“彆生氣彆生氣。”

“大哥不高興嗎?”杜荷關心地問,“誰惹大哥生氣了?我替你教訓他!”

杜構:“……”

蘇琛看杜構臉色黢黑,拿杯子倒茶,對杜荷道:“喝點水潤潤喉吧,彆說話了!”

杜荷眼角餘光看到他的動作,胸中的氣去了一些,麵上卻不肯露出來,下巴微抬,矜持地說:“彆以為給我倒杯茶我就會原諒你!”

蘇琛微笑,把茶盞送到自己嘴邊抿了一口,然後若無其事地問:“你說什麼?”

杜荷:“……”

氣死他啦!

是可忍孰不可忍,杜荷脖子一梗,就打算和蘇琛繼續掐。但蘇琛卻不看他,轉而和李承乾說話:“《戰神傳奇》已然一鳴驚人,殿下準備什麼時候售賣話本?”

杜荷梗著的脖子又慢慢鬆緩下來。

這個問題他也挺想知道的。

雖然他寫這個話本不是為了賺錢,但李承乾是啊!再說話本賺了錢,杜荷也能拿到分紅。

李承乾摸著下巴問杜荷:“你現在有多少存稿?”

“五六十章吧。”

是的,報社小吏口中需要時間進行創作的草何先生,手裡還捏著幾十章存稿!

李承乾對這個數字表示滿意,笑眯眯道:“賣話本的事先不急,等前三章連載完再開始賣第一冊。這段時間杜荷你再多寫一點,免得以後稿子跟不上,我再跟底下說一聲,第一次再多印一點。”

杜荷回想了一下話本內容,頓時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嘿嘿奸笑。

這個話本以李世民為原型,但又經過很多藝術加工,主角保留了李世民原有的蘇感,但經曆更為跌宕起伏和戲劇化,遇到了很多危險,同時也伴隨著很多機遇。

第三章結束的時候,劇情正好處在一個小高潮,主角誤入一處山穀,卻找不到出去的路,正在為難的時候,一隻猴子蕩著秋千來到他麵前,引著他去到一個逼仄的山洞……

這山洞裡有什麼?猴子為什麼要引主角來?主角將麵對什麼,危險還是機遇?他之後該怎麼出去?

有這些問題吊著,想必會有很多讀者忍不住買一冊話本,提前一窺究竟。

趁著這段時間,還可以使話本的知名度再上一層樓。

*

與此同時,李世民與心腹議事完畢,也湊在一處看新出的長安文化報。

心腹:常規操作。

每每李承乾做出什麼成就,李世民就要例行炫耀一波。外頭的人隻以為聖上英明神武,哪知道他私底下還是個炫娃狂魔?

不過也不能怪聖上,誰讓太子殿下這麼爭氣?如果是自家兒子這麼有出息……不敢想那該有多爽!

眾人心裡酸溜溜的,也照例拍了一波馬屁,不外是長安文化報怎麼怎麼好,太子殿下才德兼備,聖上教子有方之類。

李世民坐在上首,以手支頤,看上去竟然有點無聊。

唉,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話,聽多了也就膩了。

無趣.jpg看出他意思的心腹們:“……”

好氣哦!

換成是他們,這樣的話聽多少遍都不會膩!可惜缺一個這麼有出息的兒子。

不行,更酸了!

好在長安文化報確實好看,倒可以廖作慰藉。

今日的長安文化報第一期堪稱八仙過海,大佬們各顯神通,不過眼下大家最感興趣的,當然是在場之人及其子侄的大作啦!

眾人先是恭維了杜如晦和魏征幾句,杜如晦的長子杜構表現不錯,而上官儀曾向魏征行卷,如今算是他的門生。

縱然杜如晦和魏征向來沉穩,此刻也不由有些飄飄然。

就是有點奇怪,怎麼還配了上官儀的畫像?

長得倒是挺俊秀,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但是拿自己的畫像去投稿,是不是有點不要臉了啊?

報社居然也刊登出來了?

魏征替上官儀說了句公道話:“並非他自己投稿,乃是報社主動提的。”

啊?

眾人去看報社主編蕭瑀,不知道這算怎麼回事,以前也沒這個情況啊尉遲恭眨眨大眼睛:“你們要畫像乾什麼?下回也給我畫一幅唄?”

老黑發出出名邀請。

蕭瑀打量他兩眼,沒什麼表情地說:“截止我們來禦書房之前,來買長安文化報的女性讀者是男性讀者的十之一三。”

尉遲恭茫然:“啊?”

蕭瑀繼續:“同時段的長安日報,這個數據一般不到十之一成。”

尉遲恭繼續茫然:“啊?”

這跟他說的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蕭瑀淡淡道,“這都不明白?這畫像就是用來吸引女郎的!”

眾人:“……”

尉遲恭:“……”

宋國公,是你嗎宋國公?你是怎麼用古井無波的表情說出這麼熱辣的話的?不對,蕭瑀怎麼會說這種話,該不會被穿越了吧?

哦,長安文化報有太子殿下的事啊?

那沒事了!

這還沒完,蕭瑀又瞥了尉遲恭一眼,說了一句:“你覺得你配嗎?”

眾人:“……”

尉遲恭:“……”

蝦仁豬心!

尉遲恭訕訕轉移話題:“來來來,看看老程的詩!”

程知節:“……”

雖然你被懟很可憐,但我是無辜的啊!

程知節迎著眾人目光,隻覺得頭皮發麻,腳趾能摳出兩座五進宅邸。

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喝的那點墨水,寫出來的詩水平實在有限,隻比打油詩強一點而已(打油詩:獨美,勿cue!)

事實上,一開始聽李承乾要他寫詩,程知節是拒絕的。他這個人可自律了,自從離開家投身軍伍,就一直堅持不讀書,到了現在看到字就腦仁疼,更不要說寫詩了。

但李承乾死活不放過他。

主要是沒有比程知節更合適的人選。名氣比他大的沒他人設糙,人設糙的肚子裡沒墨水。

程知節能怎麼辦呢?被李承乾纏磨了兩天,隻能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在李承乾派來的人幫(監)助(督)下抓耳撓腮一個月,腦細胞死了一大堆,才終於做出一首來。

最後一筆落下,被折騰得氣若遊絲的程知節滿血複活,把筆一甩,活像剛出五指山的孫猴子,飛奔著出去浪了。

快樂地浪到現在,在剛才戛然而止。被這麼多飽學之士圍觀作品,程知節尷尬癌都要犯了。

忍不住給了尉遲恭一個白眼。

尉遲恭衝他擠擠眼:“老程這次可是出了風頭,我看好多人都在說你,還想看你再寫一首詩呢!”

程知節:“……”

媽拉個巴子,死老黑坑我!

他皮笑肉不笑:“等你畫像登報的時候,我肯定再寫一首詩相和。”

尉遲恭:“……”

一時又說到連載的話本。

百姓喜歡看話本,當官的也喜歡,在場的中老年大唐肱骨……咳,也喜歡。

就連李世民都看得津津有味。

什麼,你問主角原型是他自己,李世民尷尬不尷尬?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尷尬啦!

事實上,刊登這話本是經過李世民同意的,李承乾送了一冊過來,可能是知道自己是主角的緣故,李世民隻看了個開頭就尬得頭皮發麻。

但是這不重要!要緊的不是話本,主打的就是一個氛圍感。這可是在禦書房,還在魏征眼皮底下哦~

劃重點,魏征也在!

這小老頭平時盯他盯得緊,恨不得打個噴嚏都要挑剔動作是否優雅。更不用說話本這種消遣的東西了,但凡被魏征逮住,跑不了一頓臭罵。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他看的不是話本,而是長安文化報,正經事哦!

諒魏征也不能說什麼。

李世民把報紙豎起來擋住臉,從邊緣處悄摸摸去看魏征,見他臉色微微發青,但是忍著不肯發作,心裡頓時笑翻了。

這老頭子也有今天!哼!

李世民心裡舒爽,目光又放到報紙上,本來沒打算看的,然而不知怎的竟然看了進去。

一刻鐘後,李世民意猶未儘地回過神:“這就沒了?”

尉遲恭也意猶未儘地回過神:“這話本不錯,和那些個風花雪月的不一樣,合老黑的胃口!就是太少了點。”

秦瓊意猶未儘地回過神:“不知這草何先生是何人,我瞧著倒像是通曉兵事的。”

有人看向李世民,也有人看向蕭瑀。

如果說誰知道草何先生的身份,最有可能的就是這兩個。

他們也不想乾什麼,就是……嘿嘿,寫好的話本提前看看不過分吧?見到人催催更不過分吧?

什麼,草何先生不當官,未必有機會見到?

沒關係,他們可以上門拜(催)訪(更)啊。

蕭瑀板著臉,權當沒接收到他們的信號。

李世民則眼睛一亮,對啊!彆人沒有後麵的劇情,但是他有啊,李承乾送來厚厚一冊呢,怎麼也有幾十章!

看完了還可以找李承乾要,再不行還能把杜荷拘起來,讓他專心致誌寫話本。

李世民心裡打著小九九,再看愛臣們一臉期盼,默默彆開了臉。

才不告訴他們嘞!

最起碼也得等他先看完吧。

沒人注意到杜如晦垂著眼瞼一言不發,過了會兒,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這臭小子,用這種方式出名,讓他這個當阿耶的很難辦啊!

長孫無忌捏著胡須若有所思:“這主角倒和聖上有些像。”

李世民:“……”

彆說了,又開始尬了。

他一本正經:“彆再說話本了,這種東西偶爾消遣也就罷了,諸位切不可玩物喪誌。魏卿,你說對不對?”

魏征:“……”

嗬嗬,你還知道啊?

他輕哼一聲,硬邦邦道:“聖上英明。”

李世民心滿意足,又開始轉移話題:“我看蕭卿這文章作得不錯。”

眾人已經注意到了,蕭公發揮很穩定,不知多少人要被他戳中痛腳。

這樣也好,蕭瑀轉去噴彆人,他們日子能好過一點。

卑微.jpg房玄齡卻略顯擔憂:“蕭公文章固然是好,隻是不免得罪了人。他們心中不服,屆時必然反擊,隻怕要鬨出不妥來。”

蕭瑀衝他微微頷首:“太子殿下與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房公不必擔心。”

房玄齡聽他言下之意,竟是打算放任不管,皺眉:“你們怎麼考慮的?”

“你們知道殿下最初為什麼想創辦長安文化報嗎?”蕭瑀一直板著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意,“蓋因殿下聽到書生們關於墨筆與毛筆的爭辯,認為僅僅數十書生代表不了億兆百姓,想要給天下人一個交流之所,但凡大唐子民,俱可以暢所欲言。如今我以文章批判旁人,他們自然也可以反駁。隻要文章做得好,長安文化報同樣會刊登。”

眾人聽得一怔,回過神後不無感慨:“太子殿下和蕭公大義啊!”

蕭瑀搖搖頭:“此事乃太子殿下提出,聖上首肯,與我沒什麼乾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

辦事的是聖上和太子殿下,但挨罵的是蕭瑀啊,怎麼不算有貢獻呢?

等等!

等等等等!

有人發現了盲點。

既然如此,那他們,是不是也可以,咳,投個稿罵蕭瑀啊?

像草何先生一樣取個名號,找個眼生的小廝送過去,誰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就算會被蕭瑀回噴,能罵他一頓也值了!

躍躍欲試.jpg李世民眼睛也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露出了一個帶著三分快意、三分得意和四分心虛的笑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