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1 章
李民怎麼辦呢?當然是推廣連環畫啦!
李泰在編書上的確是有點天賦的,這套連環畫編得簡單易懂,妙趣橫生,機也選得很好,正好李民廣納賢才,發展育的候,即便很想好好休息,還是打上雞血加班去了。
李泰見連環畫這麼受重視,對大哥更加心悅誠服,握拳頭興奮道:“那我去繼續編書!”
李世民:“……嗯。”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太勞累了。”
李泰:“阿耶放心,我很喜歡編書,一點也不覺得累!”
李民:“……嗯。”
李民給李泰記了一功,又賞了很多好東西,然後風風火火推廣連環畫。
大臣們已經麻了,任命地又加了一點工作量,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還有人給他們找麻煩。
——有些酸儒批判連環畫,認為這種書上不得台麵,用作材是侮辱了育。
派去處理此事的臣子:“……”
瑪德,孔子都說因材施,你們又算哪些蔥?
這位臣子也是飽讀詩書,正經通了進士科考試後才授官的,文筆辛辣刺激聞名,當即提筆寫了一篇文章,痛快淋漓地把反對的人罵了一通,遣人送去《長安日報》。
達成一個群毆一堆人成後,迫加班的鬱氣才散了,又回去忙自己的工作。
李民由此恍然大悟:忙碌是團隊的粘合劑。
從前他推行個什麼東西,不用民間發聲,朝堂上先吵個人仰馬翻,反對個不停。現忙起來沒有那個閒情逸致了。
也是,反正反對也沒用,李民他不聽不聽,有那個閒功夫還不如多乾點活,晚上早點睡是正經事。
看來後多找點活給臣子們乾,不讓他們閒來,升級成功的李民定決心。
連環畫一經推廣,受到全國上小朋友歡迎。比起拗口難懂的傳統書籍,這種圖文並茂還帶拚音的啟蒙書顯然更受歡迎。
家長看孩子有耐心坐讀書了,自然也推崇備至。
連環畫短短幾個月之內風靡大唐,並換來大筆入庫的金銀,皇室的聲望再次拔高。
李民美滋滋,付出是有回報的,不枉這段間的勞累。
這回總可休息了吧?
李民試探地休息了兩天,李承乾沒有來找他,李泰也沒有來找他,實驗室那邊也沒有動靜。
他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一波是去了。
中間太醫署那邊傳來消息,培養了兩年的女醫結業了,這一批女醫屬於緊急培訓,隻學了剖腹產手術和一些女病的治療方法,所學習間比較短。
女醫一進入太醫署迅速成為香餑餑,一號難求,想學醫的女子也多了起來。
李民聽算了,這事太醫署處理,跟他沒有關係。
沒想到的是,長孫氏打算借這個東風辦女學。
李民:“……”
李民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起來,驚訝地問:“女學?”
長孫氏點點頭:“我一直做準備,現是好機。”
她把寫好的規劃書拿給李民看,見到上麵還有修改的痕跡,知道她心裡一直想這件事。再看一些條款明顯帶李承乾的風格,李民心裡不是很舒服了。
酸溜溜道:“我都不知道你準備辦女學,承乾卻知道。”
長孫氏:“……妾並非存心隱瞞,隻是二郎沒有發現。”
李民:怨我嘍?
李民:沒錯,是怨我!
這規劃書一看不是短間寫出來的,現想想,他也見長孫氏拿筆寫什麼東西,隻是當他為是賬本之類,並沒有放心上,錯了提前知道此事的機會。
李民有些心虛地翻開計劃書:“我仔細看看。”
長孫氏點頭,又拿做了一半的針線,繼續給李民做衣裳。
外麵不知何飄起了雪,更顯得殿內暖意融融。
李民本來沒覺得這事有多難辦,女子學院固然……穎,但是前有國子監格物學,後有太醫署,這兩個官方學院都讓女子混進去了,再辦一個女子學院也不算很出格,現朝廷官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程度,算長孫氏提出讓女子參加科舉——
這個不太行!
隻不提出女子科舉,其他的問題不大。
所李民本來隻是懶洋洋翻看,已經決定沒什麼大問題把此事辦了。觀音婢一向體貼,難得提出什麼求,還不是為了她自己,當然滿足她啦!
但是看看,李民逐漸坐直了身體,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看到後麵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扭頭問長孫氏:“這個規劃是不是太大了?”
李民從沒見這樣的學院,並非占地多麼大,或者學生如何多,而是學院結構格外不同。
這候的讀書人多科舉為誌向,去學院也是為了學習聖賢道理,也有君子六藝等其他課程,但隻是忙碌之餘的調劑。後來格物學強勢崛起,民間開始有導格物學的私塾,但並沒有專門的學院,所學院還是從前的風格。
但長孫皇後對女學的規劃卻打破了這個傳統,按照她的設想,女學會設很多學院,包括但不限於學傳統文化的“治學”學院、格物學院、醫學院、工學院、農學院、商學院等等。
每一科又細分很多科目,譬如格物細分成物理、化學、生物、數學幾科,每一科還有理論版和應用版,醫學院也分中醫和醫,甚至分內科和外科,連口腔都單獨成一科,啊……還有獸醫科,工學院不是理工,而是手工,諸如木工、廚藝、刺繡、編織、雕刻等等,畢業後靠手藝謀一份生計。
不像學院,更像是李承乾口中的大學。
長孫氏歎了一聲:“女子不科舉,自然顯得讀書用,如果不她們一點實用的東西,學院該如何為繼呢?況且妾想,二郎現最需的便是人才,她們雖是女子,若為二郎略解煩憂,豈非一件好事?”
李民聽得點頭,反正他不乎手人是男是女,隻給他乾活行,很輕易接受了這個理由。
但是——
李民指“軍事科”,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表情:“彆的也罷了,這個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了?”長孫氏白了他一眼,“男子可征戰沙場,難道女子不可嗎?”
“難道女子可嗎?”
李民覺得觀音婢太異想天開了,他承認女子可做很多事,有些方麵比男子還強,但不代表她們可上戰場啊。
女子的體力天生弱於男子,心腸也更柔軟,或許受不了戰場的血腥。況且現軍中都是男人,突然塞些女人進去怎麼管理?軍中和朝堂可不一樣,如果鬨出亂子,反而容易亂了軍心。
正想怎麼和愛妻解釋,長孫氏笑了出來:“二郎放心,妾暫沒有這個想法。”
李民鬆了一口氣,暫沒有這個想法好。隻不是非讓女子上戰場,隻是學院開個課不算什麼。
至於後安排她們上戰場?
——那是後的李民的事,跟現的李民有什麼關係?
說不定那候他都不是皇帝了,讓李承乾頭疼去吧!
長孫氏伏他肩膀上柔聲道:“妾也是想起了平陽阿姐,她也是戰功赫赫的女將,雖然如今得和睦美滿,但想來也會懷念當初馳騁沙場的日子,如果讓她軍事科做個先生,想必也是一種慰藉。”
李民感動地握住長孫氏的手:“觀音婢總是為我考慮,上天垂愛,才令我得汝為妻。”
*
長孫氏準備了好幾年的計劃書已經很完善,女學很快進入建設之中。
李民還等有人跳出來反對,反駁的話都準備好了,沒想到接到命令的大臣們一句話都沒有,轉頭去商量女學地址選哪、占地多大、學生從哪來、衣食住行怎麼安排……
李民:“……”
這麼聽話的嗎?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也不是完全沒人反對,還是民間那些閒得蛋疼的酸儒,某些腐朽思想醃入味了,完全不懂得看形勢,跟跳蚤似的上竄跳。
也可不是單純的傻,而是背後有人撐腰。
畢竟家最講究規矩體統,自家女兒端莊賢淑為傲,家女求娶者數,往往嫁入高門大戶,為家族提供支持,這也是家屹立不倒的重因素之一。
皇後建立女學,往小了說隻是一個學院,導女子一些微末技,既不科舉入仕,也不參軍打仗,對大局並沒有什麼影響。
但往大了說,這代表了皇後對天女子的期望:相比傳統的賢良,皇後更偏愛獨立自主的女郎。
——雖然長孫氏並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希望女子多一些選擇,可選擇做賢妻良母,也可選擇做獨立女。
但家不這麼想啊!
他們太明白上行效的道理了,生怕日後高門娶婦都換個標準,那他們精心培養的淑女豈不是沒有價值了?
誠然,他們可從現開始換個方法培養女兒,家的底蘊和家女子的聰慧,想來不是什麼難事,隻是家高傲,當日連皇室公主都看不上,怎麼願意行如此諂媚之事。又不敢明麵上得罪皇室,於是攛掇沒腦子的酸儒出頭,也情理之中了。
這些李民都很清楚,隻是當作不知道,人還跟鼠輩計較不成?反正會有人訓他們的。
——是加班加得滿身怨氣,還有人給他們找麻煩的臣子們。
他們可把那些酸儒當沙包了,不高興了寫文章罵他們,不高興寫文章罵他們,每次罵完怨氣會散去一些,又精神抖擻地乾上好幾天活。
官員輪番上場,酸儒罵得抱頭鼠竄。戰火雖然沒有波及到家,但他們做賊心虛啊,總感覺有傷害到,偏偏還不發作,暗地裡氣得嘔血。
他們不高興,李民高興了,當天鬥了個雞,魏征逮住罵了一頓。
李民:“……”
第 202 章
女學開始招生的時候,大公主李嫻第一個報名。
自從被崔家拒婚之後,李嫻雖並不如何傷,子卻改了一些,溫柔中更添了幾分果決。
她如今定親了,男方是蕭瑀的嫡長子蕭銳,雖不是五姓七望,但是世家貴胄,且蕭瑀身居高位,底蘊權勢全都不缺。
蕭銳本人文武雙全,長相俊朗,稱得上青年才俊。更難得的是他潔身自好,對大公主十分,時常通過蕭瑀和李世民送點東西給大公主,未必麼貴重,或許隻是個精巧的小擺件,可能是他親手做的小東西,勝在意。
時長了,李嫻對蕭銳了幾分,隻是紀還小,要等滿了十八歲再考慮成婚。
李世愛熱鬨,絲毫不介意給兩個小兒女做信使,但蕭瑀一向以嚴肅古板示人,被兒子求著做這種事,臉一比一扭曲,叫李世看了好一場熱鬨。
有大公主頭報名,幾位長公主紛紛響應,為長安貴女做出表率。
隻要有一定貴女進入女學,就能帶動更人,女學的生源就不用愁了。
然而不等長安高門和貴女們做出反應,崔家就傳出了“大公主不堪為婦,幸而不曾尚主”的話。
李世聽到這話都氣笑了,這就是世家的氣度?是不要臉!
這事都已經去好幾,該報的仇報了,大公主另許婚約,李世都快忘了這點破事,世家居然還拿出來嚼舌頭,是沒的可說了嗎?
咦,世家這幾是沒在他手占到宜哈?
這樣一想,李世就理解了世家,畢竟沒什麼就愛炫耀什麼,他們不容易,隻能拿幾的一點小事充麵子。
或許還有和皇室擂台的想法。
現在雙態度已經擺出來了:正皇室支持女學,反世家認為女子不該拋頭露麵,隻看其他人怎麼選。
世家對此很有信,畢竟自古以來的思想都是女子應該賢良淑德,怎麼可能短時轉變來?從大家礙於不得不屈服於皇室就罷了,如今有世家做支持,當然要選擇他們了。
眾人表示:世家分析得很對,但是他們支持皇室。
扭頭就把自家閨女送進女學,原本還想考慮一下的現在不考慮了,萬一動作慢了點,被聖以為他們向著世家怎麼辦?世家:……臉疼!
崔家家主臉疼得尤其厲害,他腳才說了大公主不堪為婦,還為芝蘭玉樹的嫡次孫聘了一位素有賢名世家貴女為妻,轉頭所有人都追隨大公主的腳步,簡直是把他的臉麵往地踩!
崔家主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這幾麵子被李世踩了,他已經開始逐漸習慣,不習慣沒辦法,他又不敢做什麼。
還是那句話,在絕對的武力麵什麼地位權謀都是紙老虎,不想被火炮物理毀滅,他們就不敢太分。
這次要不是自覺站在輿論製高點,他們不敢挑釁皇室,沒想到還是被臉了。
垃圾!
都是垃圾!
有皇室公主和高門貴女在先,女學很快招足了學生,正式開始授課。
沒久,大公主與幾個同窗拉起一支團隊,準備做妝品的生意。
不是傳統胭脂水粉,而是類似李承乾送她的那套,科技含量比較高的日用學品。
李承乾聽說後,找了幾個大唐可能做出來的妝品配送給她,就當支持姐妹創業了。
不大公主沒白要,允諾給李承乾分紅,當他是技術入股,李承乾推辭不成,就笑納了。
沒久,孫思邈帶來好消息——經好幾潛研究,他終於研製出了治療李承乾的法。
李世和長孫氏大喜望,帶著人急匆匆趕到東宮。
東宮裡靜悄悄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正在把脈的孫思邈身,目光灼灼地等他的答案。
孫思邈把了足足一刻鐘的脈才收回手,捋著胡須對緊張的帝後二人點點頭,含笑道:“這子的確有效,殿下的病情已經在好轉了。按這個情況,三個月內殿下會大好。”
“太好了!”長孫氏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李世是虎目含淚。
其實最近這一李承乾已經很少發病了,平時身體沒什麼不適,除了還是不能太勞累,飲食起居要格外注意外,和平常人沒什麼區。
李世已經做好了他這輩子都不能完全康複的準備,算努努力,在自己還在世的時候把難啃的骨頭都啃掉,給李承乾留下一個安定盛世,再培養點乾活的人手,讓李承乾不用太辛勞,做個輕輕鬆鬆的守成之主。
但看起來再正常,替他做再算,做父母的都不能正放。如今知道這病能治好,提了好幾的才終於落回肚子裡。
李世背身去悄悄抹掉眼淚,再轉來就是個泰山崩於而不改色的大佬了,威嚴地對孫思邈說:“你仔細給太子治病,等太子病好了,朕給你封侯!”
孫思邈連忙謝恩。
雖然不是李承乾說的封王,但孫思邈已經很滿意了。大唐統共沒幾個異姓王,封侯已經是大部分文臣武將的終極夢想了,君不見房杜這樣的功臣隻是國公而已。他隻是一個醫,能封侯已經古今少有。
更何況他的功勞裡還有太子的一半,而孫思邈自己不在乎爵位。
就是李承乾有點不好意思,他當時就是為了鼓勵孫思邈好好研習醫術,隨口給他畫了個餅。這種餅向來能看不能吃,大家都習慣了,孫思邈不像放在的樣子,但李承乾看著對眼角的紋路和滿頭銀絲,總覺得自己在欺負老人家。
算了算了,李承乾摸著隱隱有些發痛的良想:以後再給孫思邈找點立功的機會吧,堆要給他堆個王爵出來!
李承乾開始正式治病,其實生活和從沒什麼區,依舊是每喝藥、吃藥膳、課、讀書,隻是孫思邈隔會來給他紮針。
時一去,李承乾的一好了起來。朝臣知道了這件事,主要李世根本憋不住。
——你們不是說兒子是病秧子不能做皇帝嗎,告訴你們,他要痊愈了哦!
大部分朝臣是鬆了一口氣的,包括傾向於廢太子的人。
他們提議廢太子,本來是因為李承乾的身體,帝王掌管下,身體健康與否非常重要,就算可以把事情交給底下人做,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再說每次帝王交替都可能引起一場動蕩,太子身體不好,萬一沒久就……那對大唐沒有好處。
但他們何嘗不惋惜呢?
李承乾生來聰慧仁厚,又有旁人都沒有的機緣,小小紀就能稱一句功勳卓著。在他生病之,他們都以有這樣的儲君為榮,期盼著大唐能在兩代英主的帶領下重現強漢盛世。
璀璨的帝星尚未升起就無奈隕落,不僅是他自己的悲哀,是見證的遺憾。
沒想到峰回路轉,太子的身體居然有望康複!
這可是太好了!
這下他們不用糾結了,不用頂著聖要殺人的目光硬著頭皮進諫,隻要太子能康複,他就是唯一最合適的儲君。
——提是聖沒有騙他們。
想到他們聖偶爾不靠譜的德行,好像不是不可能。
不管怎麼樣,這兩因為李承乾的病隱隱有些浮躁的朝堂氣氛安定不少,朝臣們都伸長了脖子等東宮的消息。
李承乾不負眾望,在三個月後宣布病愈。
李世大喜,下詔三內稅賦減少兩成,舉國同賀太子病愈。
與此同時,停滯了好幾的行冠禮再次準備起來。
第 203 章
晨光熹微,“咚”的一聲,報曉的晨鼓以承天門為中心,悠悠蕩向整個長安。
厚重的城門次第打開,淺眠一夜的長安如同逐漸清醒的巨獸,重新變得熱鬨起來。
此時此刻,長安城的核心,也是整個大唐的中樞——太極宮,同樣熱鬨非凡。
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冠禮,聖上下旨大辦,宮人們儘心儘力,不敢出一絲差錯。
打掃衛生、鋪飾陳設,務求處處妥當。
有資格觀禮的朝臣宗室也早早來皇城,準備作為觀眾見證子殿下的成人禮。
李承乾也已經起床,這幾睡懶覺習慣了,突起這麼早還有點不適應,閉眼睛不停打嗬欠。
風蕾已經出宮嫁人了,現如今貼身伺候的都是內侍,宋福幫李承乾穿衣服,見他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心疼道:“今日是殿下的大日子,無如何也不能遲,殿下先忍忍,一會兒冠禮結束了再回來睡一會。”
李承乾又打了一個打哈欠,搖頭道:“沒事,剛睡醒容易困,沐浴完就好了。”
先洗漱,後用早膳,再次刷牙漱口,後是沐浴。
一整套流程下來,那點困意早就跑天邊,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換上冠禮特製的采衣,看吉時還早,李承乾先去找長孫氏。
長孫氏最近心情很好,她一直憂心李承乾的病,如今李承乾病好了,她的心也能放下了。本就是溫柔如水的女子,這幾因為兒子染上的幾份愁意散去,整個人愈發溫婉起來。
反正李承乾在她麵前不敢大聲說話,李世民也是。
一看李承乾,長孫氏露出笑容:“今日是冠禮,不去極殿,怎麼這裡來了?”
“我來阿娘請安。”李承乾道。
長孫氏眉目更為舒展:“請安隨時都可以,何必跑這一趟?”
李承乾搖搖頭:“今日冠禮本該有兩個主人,阿耶是一個,另一個雖空懸,但我心中卻有人選。既阿娘不出席觀禮,兒子能提前來拜見了。”
長孫氏口中說哪有私下另設主人的,卻沒有攔李承乾行禮。
若非女子不能出席觀禮,她何嘗不想作為主人,光明正大參加兒子的冠禮呢?
現在受了他這一禮,也算成全他們母子的心意。
長孫氏端坐上首,看底下一揖底的兒子。
他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從一個小團子長成了少模樣,長身玉立、意氣風發,隱約已經是個大人了。
是了,過了今天,他就是加過冠的大人了。
長孫氏眼中淚光閃動,親自起身李承乾扶起來,溫聲道:“盼我兒一生順遂,健康無憂。”
李承乾嘿嘿一笑,還是從前那個嬉皮笑臉的小孩子,挽長孫氏的胳膊撒嬌:“那我也祝阿娘健康長壽,越長越美。”
長孫氏還含眼淚,聽這話都要氣笑了,這孩子還是胡說八道,健康長壽也就算了,越長越美算什麼祝福,哪有人越長越美的?
“吉時快了,去極殿吧,彆叫阿耶等急了。”
“嗯嗯。”李承乾又作了個揖,這告辭退了出去。
*
吉時近,極宮的正殿極殿座無虛席,眾人不敢大聲喧嘩,能私下裡小聲議,重點無外乎都是今天的主角。
這幾李承乾深居簡出,很少在人前現身,在場大部分人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不免心生好奇。
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子?
病了好幾,據說病得很嚴重,不知道還能保留幾分當初的風采。
會不會被病痛折磨得憔悴陰鬱,或者因為不能讀書理政,而磨滅了當初的靈氣?
眾人心中揣測,卻也不會說出口,話題圍繞今天這場冠禮。
冠禮辦得很盛大,一看就很用心,想孫思邈研製出藥不過兩三個月,眾人心中感慨——
聖上還是看重子殿下啊!
又說起今日的賓客,按照慣例,冠禮除了冠者本人,還該有主人兩人,正賓一人,讚者一人,有司三人。
主人由冠者的宗親長輩擔任,應該是聖上無疑了,不過沒人敢跟他平起平坐,估計不會設另一個主人席位。
這也不算什麼,反正聖上位高權重,一個頂兩個(?)
讚者和有司屬於輔助崗位,一般由冠者的親朋兄弟擔任,沒什麼好討的。
大家關注的主要是正賓。
正賓主要任務是替冠者加冠,是整場冠禮中第二大焦點,一般會邀請德高望重的長者擔任,對被邀請的人來說,這也是一種榮耀。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不用說皇家了。能當子殿下冠禮的正賓,簡直就是人品和地位的雙重肯定,這不得吹上一輩子?
而大家至今都不知道主賓是誰,這又不是什麼機密,有必要瞞得這麼緊嗎?
眾人目光落在最前麵的幾人身上,魏征和蕭瑀都是重臣,且有中正耿直的名聲,在臣武中都……蕭瑀那個攪屎棍就算了,還是魏征最有可能。
陸德明也有可能,雖官位不高,但人家是子殿下的先生,教導子十餘,如師如父。
還有孫思邈,這位雖是醫者,卻治好了子殿下的病,說是再生父母也不為過,因為治好皇室祖傳風疾的緣故,在聖上麵前也頗有體麵,如今又封了濟民候,算得上新貴,更不用說他在民間也有聲望,算得上德高望重吧。更重要的是人家都古稀了,依麵色紅潤,腳下生風,還能在工作崗位上卷生卷死,身體素質這麼好,想來聖上也會願意讓子沾沾他的福氣。
這幾個人是大家心中最合適的正賓人選,但看他們的樣子卻不像被選中了的。這就叫眾人比較茫了。
正賓底是誰啊?
在眾人的揣測中,吉時了,李世民從後麵走出來,坐了上首的禦座上。
預料中的事,眾臣波瀾不驚地起身行禮,目光又落在前麵幾人身上,看他們哪個要起來,那應該就是正賓了。
前麵幾人沒有動靜,倒是在李世民後,又一個人從側邊耳室繞了出來。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上皇。
應該是作為主人來的,也是,一般人不能與聖上平起平坐,但上皇他可以啊!
雖上皇如今極少過問外頭的事,也幾乎不在公共場合露麵,但想他對子的寵愛,出現在這裡也就可以理解了。
眾人心裡這麼想,卻見李淵沒有在李世民旁邊落座,反而往下幾步,站了正賓的位置。
彆人不知道,李淵還不知道嗎,他的好大孫心裡,另一個主人位置合該是他母親的,李淵不去討人嫌。
正賓也不錯嘛!
眾人:“?!”
好家夥!怪不得沒有消息,原來是上皇。
眾人驚訝了一下,仔細想想,上皇的確德高望重,也是子殿下的長輩,的確很適合做這個正賓……
對吧?
反正大家被皇室這一家子各種騷操作折騰的心裡素質比鐵打的還硬,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設定,且應景地露出些動容色。
上皇對子殿下真好啊!
這也是心裡話,不管這操作騷不騷,對李承乾的疼愛卻是實打實的,不李淵何苦費心搶這個活呢?
見禮過後,就了今日的正頭戲——加冠。
“子殿下進殿——”
隨監和侍衛悠長嘹亮的宣唱,鐘鳴喤喤,鼓樂錚錚,李承乾踩樂點,一步步走進了大殿。
他的步伐緩慢而堅定,似乎合了某種韻味,既優雅又好看,恰如李承乾本人。
幾過去,他沒有眾人想象中的憔悴不堪,反而長高了許多,長身玉立,目若點星。褪去幾分稚嫩,露出屬於少的鋒芒。
有點像——
幾位認識李世民比較早的大臣和宗室暗自想,子殿下和少時的聖上有點像呢!
是子殿下比當初的聖上穩重一些。
也是,子生來是嫡長子,後來又成了國儲君,從小就被父親壓榨,承擔的自要多一些。而聖上當初是嫡次子,天塌下來有父親和優秀的長兄頂,什麼壓力都沒有,每日跑馬打獵、招貓逗狗,猴都沒有他能晃蕩,自穩重不起來。
眾臣看這樣的李承乾,心中十分欣慰。曆艱險而彌佳,不愧是他們的儲君!
李世民也非常驕傲,不愧是他的兒子!
李承乾向李世民和李淵行禮後,冠禮就正式開始了。
他在蘇琛的陪同下去偏殿換上一身衣服,玄黑色的上衣和下裳,重新回殿內,再次對李世民和李淵一禮,跪坐在香案前。
杜構端托盤上來,裡麵放一頂淄布做的冠,李淵為李承乾整了整頭發,親手冠為李承乾帶上,口中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李承乾躬身道:“謹遵教誨。”
又換一身素色上衣和下裳,戴上一頂皮弁冠,祝辭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永受胡福。”
再換黑色絲綢上衣和紅色絲綢下裳,戴上爵弁冠,曰:“以歲正,以月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慶。”①
李承乾一一受教,這就是三加禮,告誡今日成的子弟恪守本心、勤政愛民、敬事神明。
一片肅穆中,有些官員思維發散:讓子殿下敬事神明好像有點怪怪的,子殿下也是神仙轉世呢,不知道前世的子殿下和要敬事的神明哪個更厲害一點。
第 204 章
三加禮後,加冠這個環節就結束了,然而有司竟然又拿上來一頂冠。
玄冕!
眾人臉色微變,禮部的人更是蠢蠢欲動。
不是不加第四冠,隻是加玄冕是古時諸侯才能享有的禮儀,太子雖然地位尊崇,到底還是第二人,不能與獨掌大權的諸侯相比(雖然大唐沒有諸侯)。
們根本沒有準備玄冕!曆來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轉念一想,太子加冠之後就要參政了,看聖上這樣子,肯要委以重任,也算是大權在握吧,再加上身份貴重,加個玄冕也不算什麼。
最重要的是,太上皇和聖上自己準備了玄冕都要給太子殿下戴,們還阻攔不成?
湊合著過吧。
往好的地方想,太上皇和聖上還是有分寸的,隻是加了個諸侯戴的玄冕,好歹不是天子才戴的袞冕。
禮部的人勸服了自己,安理得地繼續觀禮,看著台上祖慈孫孝的場麵,還露出欣慰的笑。
但很快們就笑不出來了,因太上皇真的!拿出了!一頂!袞冕!
瑪德!
禮部尚書差點沒控製住爆粗口,寵孩子也不是這麼寵的,這讓們管還是不管?
管了,兩位大佬要不高興。
不管,不免被人議論諂媚。
禮部尚書還在糾結,李淵已經快速將袞冕戴到了李承乾頭上,並且說出準備好的祝辭。
李承乾再次躬身,加冠禮成。
冠禮眾人情複雜,以天子之禮太子加冠,聖上就這麼看重太子嗎?
加冠環節結束,有司送上一杯酒,李淵親手端給李承乾,李承乾接過來一飲而儘,甜甜的,還挺好喝。
李淵眼中滿是笑意,捋著胡須道:“今日成人,該取一字。”
李承乾躬身:“請祖父賜。”
李淵:“從前朕你取小字高明,今後棄之不用,改稱澤騫,願你誌存高遠,德被萬民。”
“是,孫兒謹記祖父誨,多謝祖父賜字。”
高明指秉性高潔明爽,指技藝高超、見解獨到,指富貴權勢,而澤騫指帝王般的仁慈之,和扶搖而上的高遠之誌。
前者適合秦王府的小王爺,後者則適合如今的太子李承乾。
太上皇對太子的期望也可見一斑。
儀式結束,李世民又擺了酒席大宴群臣,論理冠者該向賓客敬酒,但李承乾地位不同,集體敬了一杯就完了。
席間熱鬨非凡,就連深居簡出的李淵都沒有離開,李世民多喝了幾杯酒,還親自下場跳舞,跳完就摟著李承乾嗚嗚的哭,一副好不容易把體弱多病的寶貝兒子拉扯長大,又酸又高興的老父親模樣。
李淵撇開頭,不想看這糟兒子的丟人樣子。
臣子們也很無語,一國之君這麼性,讓們這些做下屬的很難辦啊!
年輕一些的努力控製表情,不讓自己露出不太恭敬的樣子,老油條們卻已經被天家父子情動,開始扯著袖子抹眼淚了。
年輕官員們:“……”
*
宴席過半,祖孫三人留下宗親招待賓客,離席回了禦書房。
李世民本來就沒喝多,這會兒酒意又散不少,用濕帕子擦擦臉也就清醒了。
李淵冷哼一聲,斥責道:“動不動就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
早知道這二兒子愛哭,從前也沒少哭天搶地,但當隻是秦王,而且還知道避著人,所以李淵也就忍了。
可是現在已經是皇帝了,還當著麼多宗親大臣的麵,李淵不知道李世民怎麼想,反正覺得丟臉死了。
李世民隻是一情緒上頭,現在想起來也覺得丟人,但絕對不會對李淵服輸,於是理直氣壯道:“今天是承乾的冠禮,兒子中高興,所以一情難自禁而已。阿翁不理解兒子嗎?”
李淵非常無語,這兒子都當上皇帝了,還用這種挑撥離間的小手段,真是不堪入目!
嫌棄地撇開臉,不再跟李世民拉扯這些有的沒的。扭頭對李承乾露出一個慈和的笑:“承乾這身體養得好,一點也不像久病的。”
李世民得意道:“是自然,承乾可懂得很,養病期間每天都要鍛煉身體,就算喝藥喝得沒胃口,也會規規矩矩吃飯,從來不糟踐自己的身體。”
李淵麵露讚賞之色:“保重身體亦是儲君之責,承乾做得不錯。”
李承乾有點不好意思:“主要還是孫阿翁的功勞。”“孫思邈的確居功甚偉。”提到孫思邈,李淵也頗慨。當初隻是一個鄉野遊醫,誰知道竟有這樣的本,也合該是和李唐皇室的造化。
問李承乾:“如今你的病可好全了?還會不會難受?”
李承乾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全了,不會再難受了。”
李淵這才放下。
李世民嘿嘿一笑,得意道:“我還算過幾天就讓承乾六部曆練呢。”
也不知道在得意個什麼勁兒。
李淵再次不忍直視地垂下眼皮:“六部輪轉也是應該的,你想好讓哪個部門了嗎?”
“還沒有。”李世民也有點愁“承乾已經中書省和民部曆練過了,門下省也算過吧,工部邊常,禮部沒什麼意思,剩下的就是尚書省、兵部、吏部和刑部,我還沒想好讓哪個。”
李淵看向李承乾:“你的意思呢?”
李承乾表示無所謂:“反正不管先哪個部門,這幾個都要輪一圈的。”
李世民一聽有道理,當即就要拍板一個,又被李淵扔了個白眼。
這父子倆真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生活不易,太上皇歎氣。
道:“既然你們沒什麼想法,我提一個吧,刑部。”
李世民和李承乾對視一眼,李世民道:“刑部也不是不,不過阿耶特意提出來,是有什麼說法嗎?”
李淵點點頭:“承乾大了,性子也該好好磨一磨……”
這話李世民不愛聽,不等李淵說完就反駁:“承乾性子怎麼了?性子好得很,不需要磨!”
李淵:“……”
“我又沒說承乾性子不好,你急什麼?”
李淵無語地解釋:“承乾性子雖好,隻是從前太過順遂,所以溫厚機敏有餘,殺伐鐵腕不足。”
李世民不吭聲了,這話也有道理,李承乾小金尊玉貴,又聰明又招人喜歡,順順利利當了小王爺、又當了太子。雖然也在戰場上殺過人,但隻是立場不同,對人對總是有些天真。
的確需要磨練一下。
李淵:“刑部就是個好地方,多見些齷蹉手段和險惡思,也練出些鐵血手腕。”
“還是阿耶考慮得周到。”李世民當即拍板,“就讓承乾先刑部。”
說完才想起還沒征詢當人的意見,又期期艾艾地看向李承乾:“承乾,你的意思呢?”
李承乾:……說都說出來了,還拒絕李世民讓丟臉嗎?
當然了,也覺得阿翁說得有道理,刑部曆練曆練也不錯,於是便點點頭。
李世民悄悄鬆了口氣。
李淵又暗自翻了個白眼,中又有些爽快。叫你當初對老子不敬,現在也要被兒子拿捏了吧。
活該!
李淵輕哼一聲,又提起另一件:“承乾的婚,你和皇後有算了嗎?”
李承乾眼睛微微睜大:“我虛歲才十六,周歲還不夠十五,成婚早了點吧?”
“哪裡早了,大家不都是這樣嗎?現在下婚,等到成親就十七八了。”李淵語重長道,“我知道你們格物都說什麼晚婚晚育,但老話說成家立業,成家尚且在立業之前。況且你是儲君,早日生下兒子才令百官和萬民安。”
指著李世民道:“你阿耶成親的候就像你現在這麼大,你阿娘小,隻有十三歲呢。”
李承乾用看禽獸的目光看李世民。
李世民:“……看我乾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間又不是我的。”
被甩鍋的李淵:“……”
第 205 章
李淵輕咳一聲,把跑偏的話題又拉回來:“所以你們有打算沒有?”
李世民點頭。
怎麼可能沒有打算,他恨不得什麼事都替李承乾考慮好,婚事這麼大的事,早就打算得不能再打算了。
——大概就是從李承乾五歲開始吧。
他還暗戳戳考察了很多高官、世家的同齡女郎,準備挑個樣樣拔尖,四角俱全的,可惜挑了這麼多年,一個配得上他家承乾的都沒有。
李世民很憂傷。
李淵很無語。
承乾是很優秀沒錯,但高官世家的女郎也不乏好的,怎麼就都配不上承乾了?都說婆母愛挑剔媳婦,看來這溺愛兒子的公爹也不遑多讓。
幸好他問了一嘴,否則孫子的婚事可能都得被耽誤了。
他提點道:“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還是讓承乾早日成婚最要緊。”
李世民嘴上應著,心裡不以為意,怎麼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了,他家承乾不就是嗎?
不過這樣完美的人的確難得,挑了這麼多年都沒見到一個合適的女郎,看來隻能委屈一下承乾了。
李承乾笑嘻嘻道:“要年紀和我差不多,或者比我大一點的。”
他算了一下,就按兩年後成婚算,如果太子妃跟他年紀差不多,那時候也該十七八歲了,勉強算是長成,婚後再拖上一兩年,生孩子也不算很危險。如果年紀再小幾歲,就要多拖幾年,他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隻怕太子妃會有壓力。
這不算什麼,李世民痛快應了。
說起李承乾的婚事,李世民也想起了李承道,李承道比李承乾還大兩歲,今年都十八了,婚事也沒定下來。
李淵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氤氳的水汽擋住了他的神色,聲音倒是一如既往:“你大哥的意思是承道自小身子弱,最好多將養幾年,先不考慮成婚的事。且承道一心撲在實驗室,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成婚與不成婚也沒什麼不同。”
成不成家怎麼可能一樣?
李承道的身體也沒那麼不好,夜以繼日地做實驗沒有事,娶個妻子就能吸乾他精血不成?
李世民心裡清楚,這是李建成在想法設法降低他的戒心,畢竟李承道曾是太上皇鐘愛的皇孫,百官中意的未來儲君,若在李承乾之前生下太上皇的第一個曾孫,難免起什麼齟齬,尤其在李承乾生著病的情況下。
倒不如先不成婚,過幾年再說這事。反正李承道不愁娶妻,不怕沒有好姑娘。
李世民在心裡哼了一聲,大哥還是老樣子,自己心眼小,就覺得彆人都和他一樣。
從前覺得他要搶太子之位,就對他百般提防打壓。現在擔心他忌憚,又開始搞自汙那一套。
他是什麼小肚雞腸的人嗎?
彆說他心胸寬廣,就算不是,也不會忌憚一個沒有登上儲君位置的侄子的幼子啊!皇帝得多無能,才會這個也忌憚那個也忌憚,那他不要叫李世民,乾脆改名叫李憚好了。
小家子氣!
李世民在心裡把李建成罵了一頓,麵上依舊是笑嘻嘻的:“承道是長兄,哪有兄長不成婚,弟弟倒搶在前頭的道理。不若也給承道定下婚事,過兩年他身子該好些了,正好成婚。”
李淵思索一下便點頭:“你看誰家姑娘合適,跟建成商量便是。”
李世民沒有推辭,當天晚上就拿著名單和長孫氏商量。
名單上都是他考察了好幾年,過五關斬六將剩下來的姑娘,家世人品都很不錯,配承乾是差了點,配其他皇子卻是足夠的。
夫妻兩個商量了半天,從名單裡挑出幾個,讓人謄抄下來送去給李建成夫婦挑選。
李世民冷哼一聲:“阿耶讓我給承道選王妃,不就是覺得我想給他找個門戶低的嗎?小瞧誰呢?!我偏給他找個好的,讓他們看看我的氣度!”
長孫氏含笑道:“二郎乃英雄,自然胸懷寬廣,能容常人所不能。”
李世民心裡那點不悅瞬間就被撫平了。
長孫氏:“說起承乾和承道的婚事,我也惦記恪兒的,他和承乾一般大,也該正經選個王妃了。”
“那你給他也選一個,青雀隻比他們小一歲,都一塊定下來吧。”
底下這幾個還小,暫時不急,倒是幾個女兒到了年紀,不能再拖了。
李世民有些頭疼地想,他可能得再把適齡的小郎君扒拉一遍。
不涉及李承乾的時候,李世民動作還是很快的,沒多久賜婚旨意就下來了。
李恪的王妃是張公瑾之女張氏。張公瑾乃開國將領,在滅東突厥一戰中也立下功勞,累功為鄒國公,官至襄州都督。不過身體不好,於貞觀六年病逝,還不夠四十歲。李世民有心看顧他的家人,所以給他的幼女一場姻緣。
李泰王妃是閻立德之女閻氏。
大公主李嫻已經和蕭瑀之子蕭銳定下婚約,這次給下麵幾位公主賜婚。
二公主李雅賜婚房玄齡嫡長子房遺直,在原本的時間線上,這位公主本該少年夭亡,並沒有成婚。李雅前些年的確有些體弱,不過被孫思邈調理好了,不出意外應該不會早逝。現在又和房遺直定下婚事,隻要她好好活著,高陽公主應該不會再嫁給房遺愛,房遺直不會被誣陷非禮公主,房遺愛也大概率不會被牽連到什麼謀反案裡麵。
話又說回來,這次會不會有高陽公主都不一定,按照原來的世界線,長孫皇後除了李麗質外還該有三個女兒,可是隻在兩年前生下一位小公主,小字明達,乳名兕子,與曆史上那位深受太宗寵愛的晉陽公主同名,但她的身體並不弱,應該不會十二歲早亡。
三公主李惠賜婚王珪之子王敬直。
四公主李舒賜婚竇抗之孫竇逵,竇抗乃李世民母親太穆皇後竇氏的遠房堂兄,竇逵為人精乾,也襲了個縣男爵位。
李麗質和李宜年紀小一點,這次本來不打算為她們賜婚,但考慮到掉的那些頭發,李世民還是決定一次多辦幾件事。
李麗質是帝後的第一個女兒,小時候身體又不好,真真是捧在手心長大的。李世民唯恐她出降後受苦,打算把她嫁回皇後母家,到時候丈夫是表兄,公爹婆母是舅舅舅母,日子會更好過。當然也有心疼長孫無忌“被迫”讓位,想要補償他的意思。
不過被李承乾攔住了,倒不是為了彆的,主要是血緣太近了,孩子容易出問題。
李世民有點被嚇到,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改駙馬為程知節嫡長子。
六公主李宜賜婚唐儉之子唐義識。
除此之外,李建成年長的兒女都被賜了婚。李元吉當初犯下大錯,但他已經付出代價,李世民不忍為難他的兒女,也給他們賜了婚事。
一連串旨意下來,朝堂內外都被砸得暈暈乎乎,待到反應過來,就盯著唯一沒被賜婚的李承乾躍躍欲試。
都知道太子是聖上的心頭寶,落下誰都不可能落下他,旨意沒下來,隻能說明聖上還沒定下太子妃人選。
既然還沒定,他們就有機會!
看眼下這情況,太子登基應該是板上釘釘了,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後!
就算做不成太子妃,做個側妃也好啊,以後至少也是個高位嬪妃。若生下皇子,未必不能想一想那個位置。
自覺有希望的官員一下就激動了,幾大世家也暗戳戳給李世民遞話,他們不願意娶皇帝女兒回家,卻很願意將女兒嫁給皇室。
李世民看得直冷笑,當初你對我愛搭不理,現在我讓你高攀不起,我們老李家也不娶世家的女兒!
李世民如今大權在握,並不需要用聯姻拉攏世家。而世家貴女教養雖好,卻也不是不可替代。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
這一波賜婚,他一個世家女都沒有選,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這些人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還敢肖想太子妃之位,真是不知所謂!
李世民根本不搭理他們,圈了幾個看好的人選,讓李承乾自己選。
李承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蘇瑤?”
這不就是蘇琛的妹妹?小時候還一起玩過的,後來就見得少了。
李世民解釋道:“這是你阿娘選的,說她品貌出眾,是女學的風雲人物。”
其實李世民不太看好這個蘇氏,主要家世不夠好,而且蘇家因為蘇琛已經綁在了李承乾這條船上,沒必要再選蘇家女為太子妃。隻是長孫氏要加個人進去,李世民也不好拒絕。隨便跟李承乾介紹兩句,就拉著他看自己看好的高門貴女。
李承乾一邊聽一邊想蘇瑤的事,他本來並不考慮蘇瑤。畢竟他和蘇琛是多年好友,娶好友的妹妹為妻,感覺有點怪怪的。
但這是長孫氏替他選的。
長孫氏為人向來謹慎,寧可少做絕不多做,她既然做了這件事,就肯定有她的顧慮。
李承乾也明白她的意思,還是那句話:低調!
不要飄!不要挑戰李世民的神經!
如果一定要在長孫氏和李世民中間選一個人的話來聽,李承乾會毫不猶豫選擇長孫氏,畢竟阿娘比阿耶冷靜靠譜得多,再說阿耶也得聽阿娘的呢!
而且蘇瑤還是女學風雲人物,可能跟他更有共同語言。
李承乾不打算納妾,能選個合心意的妻子最好不過。
李世民吧啦吧啦半天,終於把他看好的幾位女郎介紹完了,期待地問李承乾:“你覺得哪個好,阿耶給你們賜婚!”
李承乾:“不急著賜婚,還不知道蘇瑤怎麼想的呢,我先找機會見一見她。”
李世民:“???”
第 206 章
自己精心替兒子挑選的貴女樣樣都好,李承乾卻偏偏選中了蘇氏。李世民一直唉聲歎氣,酸溜溜地說:“到底你和你阿娘最要好,她挑的人比我挑的合適。”
李承乾殷勤地給他捶肩:“我隻是先見見,也不一定就合適。說不定以後還要阿耶費心呢。”
李世民拿喬:“讓你阿娘給你費心吧,我可管不了!”
李承乾:“那好吧,那我就去找阿娘,不勞煩阿耶了。”
李世民:“……”
真是氣死他了!
伺候的人低著頭,不敢看聖上吃癟的場麵,卻一個比一個聽得認真,禦書房充滿了歡快的吃瓜氣息。
隻有李世民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正是這時候,守門的太監進來通報,說是李建成來了。
李世民立刻收斂表情,又變成了威嚴穩重的帝王:“快請大哥進來吧。”
李建成是來謝恩的,天子賜婚是恩賞,不管好與不好都得謝恩。況且李世民選的婚事的確很好,遠超李建成的期望,所以他謝恩也謝得特彆真誠,隱約還有點羞愧。
李世民隻覺得一股爽感直衝天靈蓋,是打敗李建成成為太子時都沒有的感覺。畢竟爭儲看的是各自本事,失敗了也隻是技不如人,現在卻是在胸懷上碾壓李建成,李世民瞬間就快樂了。
他笑嗬嗬請李建成坐下,問了一下幾個孩子的情況和婚事安排,說了一刻鐘的話表示看重,這才放人離開。
一回頭就見李承乾看著李建成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想什麼呢?”
李承乾問:“大伯最近在忙什麼呢?”
李世民:“還是檔案室的事。”
李承乾皺眉:“檔案室還沒弄好嗎,這都好幾年了。”
“沒那麼快,各部門資料那麼多,從前存放又沒章法,現在既要謄抄又要補足,且需要一些功夫呢,這才哪到哪!”
好在資料室隻需要筆墨和一些人手,拋費不了多少,用來安置李建成非常劃算。
李承乾摸著下巴做思考狀:“那大伯現在其實沒什麼事唄?”
“算是吧。”謄抄這種細活用不著李建成動手,他隻要統管即可,現在確實沒什麼忙的。
李承乾眼睛亮了起來。
李世民:“……你想乾什麼?”
李承乾嘿嘿一笑:“之前不是說建完資料室可以建圖書館嗎,既然大伯最近有空,不如這就讓他開始弄吧。”
李世民頓了一下,片刻後才悠悠問:“你就見不得彆人閒著是吧?”
這一句語氣十分幽怨,情緒渲染十分到位,充分表達了他被折騰好幾年的怨氣。
李承乾:“……”
李承乾不理會他,隻道:“圖書館裡會有很多書,免費供所有人借閱哦~”
李世民耳朵豎了起來。
李承乾:“還能安排大儒輪流講學,其他人也可以暢所欲言。”
李世民躍躍欲試。
李承乾:“先設一個試點,如果效果好,還可以推廣到大唐各個地方。”
李世民一拍桌子:“你跟我詳細說說這圖書館!”
這哪裡是圖書館,分明是又一個將科舉發揚光大的機會!
李承乾暗自撇嘴,臭阿耶還怪他不給他休息時間,難道是他拿著刀逼他去忙的嗎?
父子二人就圖書館的事討論了半天,又一起吃了頓飯,李承乾才施施然回東宮。
禦書房裡,李世民還在想圖書館的事,這圖書館想做好並不容易,要有足夠的容納量,地方就不可能小,書也是一大筆開銷,後續的維護、管理更得用心,免費的店鋪最難開,若不想被財務拖得關門大吉,各個細枝末節的章程都要完善,跟資料室完全不一樣。
但若做好了,就能再次打破知識的階級壟斷,使貧苦百姓也有機會讀書識字。
李世民對著草稿冥思苦想,禦前太監王義進來給他重新換上熱茶,瞥了稿紙一眼,恭維道:“太子殿下真是心思靈巧,這樣的好法子都能想出來。”
李世民喜歡聽這話,嘴角微微上揚,還要努力保持謙虛:“隻是點小聰明而已。”
王義可不會順著李世民的話說,笑眯眯道:“殿下這回可是送了一個大功勞給端王,端王必定感激聖上與殿下。殿下聰慧,自然總能替聖上排憂解難。”
李世民端茶盞的手一頓,眼神冷冷地看向王義。王義麵色一僵,低垂著頭不敢說話,也不敢請罪。
李世民突然問:“王義,你到朕身邊也有十年了吧?”
“是,奴才從在王府就伺候聖上,至今已經十二年了。”王義心中愈發惶恐,冷汗都冒了出來,卻不敢伸手擦一擦。
“十二年了,朕竟不知你誌向遠大!”李世民冷笑一聲,“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朕不殺你,你自己去領二十板子,然後出宮去吧。”
王義一句辯解也不敢有,行禮後默默退了出去,雖說李世民的懲罰不算重,但這樣犯了錯被聖上厭棄趕出宮的老太監,以後的日子有多難過可想而知。
王義走後,李世民獨自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不是生氣王義背叛,而是生氣有人挑撥他和李承乾的關係。
是的,就是挑撥。
王義口口聲聲說端王感激他和李承乾二人,但圖書館的事是李承乾提的,就算李世民讓李建成負責,也隻是因為他管過資料室,覺得合適而已。端王更感激誰不是一目了然?
又強調李承乾“總”替他排憂解難,實則暗示李承乾施恩眾大臣,有勾結黨羽之嫌。
李世民心裡有些難受。
他一直都清楚長孫氏的心思,她小心翼翼,不讓李承乾早早參政,壓著長孫無忌和高士廉的勢力,就連給李承乾選太子妃,都不要家世背景太強大的,就是怕引起他的忌憚,導致父子離心。
長孫氏不說,李世民也就當做不知道。但偶爾也會有點不高興,覺得長孫氏不信任他,難道他對李承乾還不夠好嗎,還是對她不夠真心?
直到方才王義出言挑撥,李世民才恍然明白,不管他對長孫氏和李承乾多好,這份警惕都不會消失。因為總會有人試圖挑撥他們,隻要他一天有可能被挑動,觀音婢就永遠不可能放心。
李世民長歎一聲,叫來人叮囑幾句,就匆匆去了立政殿。
立政殿內,長孫氏正指揮人剪花枝插瓶。見李世民腳下生風趕來,驚訝道:“二郎今日怎麼了?”
李世民揮退宮人,一把握住長孫氏的手,眼含熱淚道:“觀音婢,今日有人挑撥我和承乾的關係!”
長孫氏一愣,還不等追問,李世民已經絮絮叨叨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咬牙道:“我已經將王義打發出宮了,他以後肯定不會好過。我還安排人去盯著他,說不定能找到幕後指使,想挑撥我和承乾的關係,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隨著李世民的話,長孫氏有些發白的臉色緩緩恢複,有些感動又有些安心,靠在李世民肩上柔聲道:“眼下沒有證據,即便知道幕後指使也不好發作,二郎切勿為了承乾落人口實。”
李世民:“若要緩緩圖之,太委屈你和承乾了。”
長孫氏搖搖頭:“隻要二郎相信妾與承乾,就沒有什麼委屈。”
李世民握著長孫氏的手,良久應了一聲。
飯後帝後二人說起李承乾挑選太子妃的事,察覺到長孫氏在此事上不似往日拘禁,李世民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讚。
他的想法果然是對的。
與其報喜不報憂,瞞著觀音婢這些事,讓她不知內情多思多慮,還不如直接告訴她,讓她能及時了解自己的想法。
了解了,也就不會怕了。
第 207 章
李承乾想著和蘇瑤見上一麵,但是並不著急,先去刑部報道。
刑部得了李世民吩咐,並不敢糊弄李承乾,叫他看到了很多人間險惡,這對李承乾的衝擊確實有點大。
好在他雖然從小被保護得好,卻不是真的不諳世事,且不說史書便是由鮮血染就,即便繁榮和平的三十世紀,重重律法之下尚且有無數陰暗之處。
李承乾從小就纏著七十八郎給他放節目,小時候是動畫片,長大了就什麼都看,各種聳人聽聞的社會新聞也看了不少,有一定抵抗能力,表現得還算鎮定。
這叫偷偷關注他的李世民和李淵頗感驚訝,一想到李承乾的特殊身份又坦然了。神仙轉世和普通人當然不一樣,當初李承乾小小年紀跑到戰場,一樣適應得很好。
如此過了小半個月,李承乾適應了刑部的生活,大公主的胭脂鋪子也要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