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1 / 2)

就這麼熙熙攘攘地看了大半日,口也渴了,人也乏了,再沒人出頭就沒啥看頭了,紛紛交頭接耳:“走吧走吧,叫我看呀,姚瘋子這個擂台是沒人打嘍。”

有人陸續從人群之中擠出來,準備打道回府。

“讓一讓,讓一讓,”這時,人群之外響起一嗓子喊聲,有個女孩子嗓門略粗地道:“什麼熱鬨讓我瞧瞧?”

“二妮呀。”有人認出這是六品武官陳校尉家的閨女,笑道:“喲,這熱鬨你可湊不成,是舞文弄墨的事。”

陳二妮跟著他爹習武,成天在小子堆裡摸爬滾打,老虎尾巴都敢摸,湊個熱鬨算啥,何況她還是跟著先生念過小半年書的,聽人這麼一說她更不服氣了,貓著腰三下五除二擠到最前頭去,磕磕絆絆地看完了告示,問:“會寫字就行?”

“會寫字就行。”衛景英說道。

陳二妮上前捏了捏他的臉蛋:“給姐姐一支筆。”

她的話音一落,有幾個同樣是武官之家的後生小子大笑著起哄:“二妮用什麼筆啊,跟老少爺們兒耍個舞槍打棒過過癮。”

“錯了,”有老人家看不慣這些後生娃兒們吊兒郎當不學無術,捋著胡子糾正道:“那叫舞槍弄棒。唉!”

有這麼一幫大小武人老粗,這上林縣活該文風不興啊!

衛景英忍了她一上來就動手動腳,將事先準備好的毛筆拿起來交到陳二妮手上:“二妮姐姐請。”

他掃了一下眾人,底氣不是很足地問:“有誰願意跟著二妮姐姐習半日字的?”

眾人看笑話不應,肚子裡有點墨水的搖頭晃腦:“誰跟她學呀,學得一手春蚓秋蛇,趕明兒拿出去,不怕叫人笑話手抖?”

“哈哈哈哈……”聽的人跟著樂嗬起來:“千萬彆跟她學,手抖。”

這時候陳二妮沒耐心了,她從圍觀的人中點了兩名十二三歲的小子:“李疙瘩,丁栓牛,過來。”

兩個人要溜,被她一手一個提溜出來:“再跑打斷你們的腿。”

陳二妮揪著兩個小子扔到台下的座位上,豎起柳眉嚇唬他們:“快叫我女夫子。”

兩個小子嘻嘻哈哈地叫她:“女夫子。”

姚春山幾乎按捺不住地要上前阻止陳二妮胡鬨,卻見衛景平頻頻使眼色:等著,真沒到該出手的時候呢。

有名五十來歲的馬姓老秀才見他們這般嬉鬨,仰天歎息:“‘夫子’二字豈可當兒戲哉!”他越想越氣,末了氣血上湧,憤而上前道:“罷了,我來當這個半日師。”

說著他就要從陳二妮手中奪過毛筆,這時衛景平踩著點從屋子裡出來,指了指告示上的字道:“馬秀才,陳姑娘既然說她會寫字,那這半日師頭一個便是她了,您願意的話,明日再來吧。”

這話一出,直如在圍觀的人群中丟了個雷,霎時炸窩了。

第40章 掙錢了

◎一錠售六兩銀。◎

“這也太胡鬨了。”那些個自稱飽讀詩書妙筆生花的文人雅客, 此時一拂袖子,沒走, 堅持要把陳二妮趕下來, 讓馬秀才上去做這個半日師:“萬不可誤人子弟。”

馬老秀才更是氣得一說話就漏風,語速還特彆慢:“不……不……可。”

陳二妮則感激地看了衛景平一眼,仰頭哼了聲:“你怎知道我教不好?”

雖然她不愛讀書,但跟著夫子習字那會兒, 她也是仰慕過左棻、謝道韞、李清照等才女的, 平日鬨著玩嫌她一個粗鄙武人就罷了, 今日可不成, 他們越瞧不起她, 她還偏要爭這口氣,就不肯把頭一個半日師讓給馬秀才。

馬秀才自然不肯跟一個黃毛小丫頭辯論, 隻冷冷地哼了聲,立在那兒不下去。

火候到了。

馬秀才不走也好辦, 衛景平緩了態度, 朝他揖了一揖, 搬了個凳子說道:“請坐。”

又給衛景川使眼色, 叫他倒了杯清茶來,衛景平親手給馬秀才奉上, 說道:“既然馬秀才您不肯明日來,那就勞煩您今日當個半日師的老師,”他看了一眼陳二妮:“要是陳姑娘有寫的不對的地方,煩請您給糾正過來,您看這樣好不好?”

陳二妮是半日師, 馬秀才是半日師的老師, 眾人繞了兩繞, 等繞過來這個彎彎,瞬時火氣沒那麼大了。

人家衛四沒下馬秀才的麵子不是,還抬舉他了呢。

要是再不依,非要去跟陳二妮一個女孩兒家爭,那就是為老不尊了。

人人心裡此刻都隻顧著罵衛四這小子太人精去了,早把陳二妮也能當夫子豈不是誤人子弟丟上林縣的人的事拋腦後去了,紛紛說道:“好,這樣說得過去。”

當事人陳二妮大大咧咧地道:“怎麼不行,行。”

她本來就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趁著熱鬨來玩一玩的,此刻一看這頭一個半日師拿到手了,也爭到這口氣了,旁的就不管了。

紛紛接受了衛景平的提議。

還有幾個目不識丁的,見台上夫子疊夫子,起了興致要當半日學生,衛景平點了點人數,一共加了四張椅子才安排他們坐下。

陳二妮憋著一口氣,提筆振腕,想了四個字南山有鳥。①

她本來想寫個“天人火日”玩一玩的,但是為了和馬秀才較勁,要顯擺她胸中有文墨,不是秀才老爺們眼中的武人草包,於是想了句晉朝左棻的詩,也是她唯一能記得住的一句,顫顫巍巍地往宣紙上寫。

底下坐在學生位子上的,有人連拿筆都不會隻能胡亂畫一氣,寫了個什麼自己都不認得。

陳二妮寫到“有”字的時候,衛景平拿鎮尺過來,一邊給她使眼色一邊說道:“給陳姑娘壓一壓紙。”

陳二妮停下來想了想:衛四那意思,好像是讓她故意出破綻給馬秀才挑毛病?

這麼一分神的功夫,她的“有”字的一橫寫歪了,還沒提筆就立刻被馬秀才挑了毛病:“你這個‘有’字寫得不好……”

陳二妮在出錯的這一刻終於驟然放鬆下來,她知道衛景平為什麼給她使眼色了,馬秀才今天必然是要挑她的毛病的,就算她能把“南山有鳥”順暢地寫下來,他立刻就會問彆的,直到趕走她為止。

所以最聰明最體麵的就是賣馬秀才個小破綻,讓他理所當然地接過去這個攤子,叫她沒那麼難堪地下去就是了。

“給你,”陳二妮不耐煩地把毛筆往筆架上一掛,讓出了位子:“你寫的好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