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時候,胤礽才撩開紗帳,愜意地展了展脖頸。
“主子起了!”春煙聽見動靜,手腳輕快地進來,撇了眼床褥正中一道顯眼的暗紅色,笑嗬嗬道,“外頭都知道了,奴才先來恭喜一聲!”
胤礽不自在地“嗯”了一聲,儘管那血是假的,他還是欲蓋彌彰地拽了拽羅被將它蓋住。
主子這是害羞了呢!春煙懂事地將石小詩臨走前替他挑好的一身天水碧江綢袍擱到床腳,“這是內務府一大早送過來的,太子爺親自給您挑的衣裳,主子快穿上試試吧。”
她果然嫌棄昨天的行頭,不過他自己也不大看得上。胤礽點點頭,任由春煙侍奉他更衣梳頭,並巧妙地避開所有肢體接觸的位置,這才問道:“太子爺用了早膳嗎?”
春煙掩口偷笑,“用過了,一塊江米水晶糕。”
份量減了,但還是放不下甜食。胤礽歎口氣,很擔心她這不倫不類的樣子在朝堂會不會露出馬尾來。正在想法子怎麼叫小太監去乾清宮打聽打聽,忽聽見秋筠在廊下垂著頭道:“太子妃主子,側福晉又來了,這回好像是一個人來的。”
這個李佳氏,真是陰魂不散!
胤礽隻覺頭大不已,原本以為告訴石小詩李佳氏的真麵目後,她會以皇太子的權威處置了這個兩麵三刀的宮婦,哪裡想到石小詩反倒很享受這種三妻四妾的快樂。
——隻要擁有了男人的身子和權力,女人也會沉溺美色嗎?
“我這就去惇本殿。”胤礽放下蓋碗,避著不見倒也不是個辦法,末了又回身囑咐春煙一句,“床下的碗碟裡……有太子昨日用的東西,你待會找個沒人地方把它處理了。”
春煙不明就裡地“嗻”了一聲。他帶著秋筠和於嬤嬤穿過一整個毓慶宮的晨光,待進了正殿,卻看見李佳氏一幅誠心悔過的模樣,素衣素鞋,頭上就斜斜插了支銀點翠嵌藍寶石簪,眼眶兒底下泛著紅,仿佛整整哭了一夜。
得,他立刻就看明白了,李佳氏這是見到太子妃昨日打扮,又看太子爺很吃示弱這一套,故意扮起了這清水出芙蓉的模樣。他怎麼沒發現李佳氏當丫頭時有這麼心機深沉呢?
見了太子妃低調樸素的衣裙,李佳氏也怔愣在原地,半晌才淺蹲了個安。
“坐吧,不必拘禮,”胤礽轉身坐下,翹著二郎腿一遍一遍地拿碗蓋去撇茶湯上的浮葉,“太子爺上朝去了,你若是特意來見他,不如改日。”
李佳氏彎了彎唇,頭兩回交鋒,她都想激一激這太子妃,探探底線,撕破那套假惺惺的貴女作派,沒想到太子妃是真的好涵養,再怎麼刺激也始終冷眉冷眼,壓根激不起半點火星子。
“奴才是特特來跟太子妃賠罪的,”李佳氏小心翼翼地說,“昨日太子爺教訓得是,奴才反思了一夜,前兒是奴才無知,帶著庶福晉和兩位格格衝撞了太子妃,奴才往後再也不敢了。”
胤礽不知道這位李佳氏葫蘆裡賣得什麼藥,淡然地點過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能夠改過,此事便如太子爺所言,不必再提。”
李佳氏把手裡的帕子絞來絞去,“聽說昨夜……太子妃的好事成了?”
胤礽“嗯”了一聲,並不正眼瞧她。也是,那日她有那種膽子敢上門興師問罪,便是瞧準了太子妃無寵,如今同房一事既已解決,這幾個側室也算斷了念想。
“奴才是當真羨慕,”李佳氏臉頰籠上一層淡淡的愁色,“除了我是先前伺候太子爺的女官,後頭庶福晉林氏、程格格、王格格都是前頭那些大臣硬塞進來的,太子爺把我們幾個安置在阿哥所那樣遠的地方,從不叫我們到毓慶宮的寢宮中去,就算迫於壓力偶爾來看看我們,也是借地下榻,從不辦那件事……是以我們幾個至今未能替太子爺開枝散葉,連個作伴的孩子都沒有。”
胤礽很想把李佳氏的嘴給捏上,這側福晉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還好此刻坐在這裡的是他,若是石小詩聽了這話,指不定認為他在某方麵有障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