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台,外延於丘之頂,後有群峰連接,前留山澗峽穀深不見底,江水在左方三裡外流過,窮山荒野,不見人蹤。
台上衙役雲集,箭羽阻路,項稷兩手一鬆,脊背一抖,頓時三個赤條條的流寇就滾落下來,跌在腳下,引得台上目光一陣閃動,第一個念頭就是遇上了‘綁票劫舍’的盜匪。
“流寇橫行,馬匪窩藏,這不是善地,空手拎著三個赤條漢子,委實不似好人,試他一試,注意分寸,若為正道,我等給他賠禮,若為邪道,就地抓捕。”此前那紅袍男子看來,雖軀乾粗雄,但臉如鐵鑄,滿臉風霜,顴骨高起,壓得閃閃有神的眼睛比對下細了不少,加上鬢發修長,真有幾分鐵麵軍爺的味道。
伴著他一聲令下,此前射出箭羽阻路的那個捕快便快步走了出來,一身袍子生風鼓蕩,勁力流轉,顯然也是位入了門的武者。
“小兄弟,荒郊野嶺不得不謹慎,得罪了。”嘴巴雖這麼說,但他肉掌一翻,呼吸之間就沉到項稷右臂之上,曲指反彈往手腕脈門,一動兩打,暗含‘彈勁’之妙,顯然也是得了官府武學習練。
項稷腳下生根不動,麵色平靜,縮手成刀再曲起手掌,以掌背反拍往他的彈指,須臾之間指掌舒張變化,竟在空中蕩開劈啪爆竹之聲,這幾招往來全在方尺的窄小範圍內進行,既迅捷又深合攻守之道,看的不少捕快都忍不住輕咦。
“不生不熟,還是少些觸碰的好。”然而,項稷不欲拖遝,輕鬆蕩開那捕快勁力,指掌如電隻往前一探就抓住對手的衣襟,一把甩了出去。
咚!
一牛之力!那捕快一叫,幾乎就如同稻草人一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順著勁道重重摔落在地,疼得齜牙咧嘴。
“好大的力氣,好剛烈的勁道。”不是他不想借力卸力,安穩落地,而是剛剛一瞬間,自項稷體內傳遞而來的震雷勁隻一動就震散了他一身氣血,氣血散亂,他空有想法卻沒有一絲氣力,自然生不出一點反應。
什麼?
這一下,就驚住了很多人,須知那可不是什麼三腳貓功夫的下九流,而是真正的捕快!一位入門武者,打熬出了‘內勁’的人物!
如此實力,卻叫人抬手一抓就丟了出去,實在有些驚悚,莫不是一位踏足天關的武師親至?
就是其他老資曆的捕快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的手段簡直摧枯拉朽,於平靜中見強硬,根本不容有半點反抗之力。
“用刀?難道是郡裡盧氏書院的門人?據傳大儒盧植傳下一刀一劍一筆一拳一掌一腿的功夫,合稱丹心六絕,是門了不得的功夫。”
“不大可能,盧氏書院離得遠,來到我們這裡少說也需要三天的功夫。”
有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捕快猜測,有些遲疑,最重要的是,項稷太年輕了,這就很難與他們記憶中的人物匹配。
而附近鄉村裡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高手,反而不小可能是從流寇與馬匪的餓狼寨中出現,不得不警惕。
與此同時,易命圖放光,吸取了項稷一日陽壽開始測算吉凶,隻餘三百五十六日,化作了一幅卦象顯露:
下坎上坤,是謂地水師,寓意行險而順,為順乎形勢,師出有名,故能化凶為吉。
象曰:將帥領旨去出征,騎著烈馬拉硬弓,百步穿楊去得準,箭中金錢喜氣生。
【應卦:拳壓不服,橫刀立威,顯武者風姿,揚名縣衙。
吉-以力服人,得縣尉青睞,知悉虎狼峰隱秘,縣衙知名而小有好感。
凶-招致有心人嫉恨,安危不定,參與縣令事件出力更多,風險更大。
破卦得天機·黑色品級·黷武。】
【逆卦:出言解釋,力證清白,君子動口不動手,以德服人。
吉-得縣衙感謝,不費氣力引動兵卒,名聲入涿郡。
凶-被視作累贅,指路離去,無法參與事件,回報減少,涿縣局勢變數增多。
破卦得天機·黑色品級·明哲。】
我這莽夫和腦子,可不習慣動口···項稷摸了摸背負的尋梅刀,對那虎狼峰隱秘倒是有些興趣來。
“縣衙捕快,馬大眼、朱黑皮,向小兄弟討教了。”
下一刻,似是不滿衙役風頭被壓,很快兩道身影自捕快中一躍而出,一人生馬臉,小眼短須,握四尺樸刀,一人身材臃腫,卻麵白如玉,手持一杆黑鐵大槍。
他們生的彆致,名號恰與己身反過來一般,頗為怪異。
“此行本不為鬥勇,但要討教也並非不可,隻是我的刀輕易不出,出,就一定要見血,不論是彆人的,還是自己。”項稷語氣很平淡,但是字裡行間卻透發出來一種強硬。
“小兄弟誤會了,如今我二人出來與你過招,不為好狠鬥勇,其一是探探你的武功路數,看是否有彆於流寇山匪;二是想看看你的實力,能否參與此事,相助官府一臂之力;若是邪道,自不必多說,若為正道,願意助力自是極好,我等會給予報酬,不願相助也無妨,我等賠禮,贈予盤纏指條安全之路與你就是。”
馬大眼與朱黑皮雖聽他話語狂氣十足,卻也不惱,反倒耐心解釋起緣由來。
當然,他們技癢難耐,見到好手想過過招也是有的,不必多言。
“樓桑村,楚山河!”項稷見狀了然,有武力彆人才看得起你,也更好辦事,索性便露上兩手,在縣裡也能有個名聲。
隻見他抬腳猛地一跺,四周的土泥就炸開,嗡的一聲有刀鳴顫動,抬手握刀柄,背後尋梅刀一寸寸拔出,一股難言的淩厲感彌漫開來。
踏雪尋梅,霜寒十裡!
“百煉利器!”兩位捕頭對視一眼,心中有了警惕,也是經過數十上百次錘疊以上的精鐵刀劍,這樣一口刀或劍,恐怕得不少銀子才能夠買到,當即分奔左右,各抄招式協同打來。
馬大眼側手彎刀矮身,勁力吞吐間一個驟停,人身與腳下土地傳達的兩股力道驟然合起,被他運入刀身猛地一個上撩,直取項稷肩頭而來,正是‘百花刀法’中的‘向陽而生’!
項稷麵色不變,腳下生悶雷,一躍三丈高,避開了上撩刀尖,手中三尺寒刀一滑便斜斬而下,直撲那無聲無息‘釘’來的長槍。
鐺!鐵器碰撞之音響起,朱黑皮直接紮開馬步,吐氣開合,雙臂猛握槍身一抖,手腕青筋暴現,力道全數傳遞至槍尖,竟刹那間讓尖端連抖四下,打出了四股力道!
這正是‘百花槍法’中的‘爭奇鬥豔’,與刀法一般,皆是官府內的傳授武學,十八路兵器齊全。
“倒是兩個好手,難怪能成捕頭。”交手知功力,僅憑這一手就能看出兩人比之問柳棍李尋花隻強不弱,項稷心念一轉有了招式,也不與槍尖硬撼,側刀一滑便借著這四股勁道連退四步,閃到了三丈開外。
就在兩位捕頭想要壓近時,他卻垂刀邁步,直接反壓上來,叫一眾捕快愕然,不知這是什麼路數。
叮叮叮!
下一刻,長刀在地麵拖動,青石台上火星迸濺。
項稷的步履極快,最初不過一步數尺,後來就一丈多,三步後,他一步下壓掄臂力劈,在長刀裹挾震雷勁揚起的刹那‘勁風’頓生,眾人仿佛看到了驚濤駭浪撲麵而來,須臾間,那三尺長的尋梅刀劃出一道極為刁鑽的軌跡,斜斜地斬向長槍與鋼刀,空氣如裂帛,發出了‘嗚咽’之聲。
拖刀斬!
是基礎刀法,卻精簡到了極致,對準要害,卻又不似刺客的陰毒,雖然同樣狠辣,卻堂皇正大,鐵骨錚錚。
鐺!鐺!
一連雙響,馬大眼與朱黑皮手腕狂抖,忍不住悶哼,腳下更是踩出了一個深深的腳印,紛紛麵露異色,皆是感受到了一股沛然大力傳遞而來,足有一牛一馬之力!
那可是一關武師的力道,真不知這少年吃什麼長大的,血氣竟這般渾厚,幾如那些世家門人了。
“兩位,路數已清,便給我撒手罷!”
就在此時,項稷動了真章,紫雷刀法第一式應聲而現,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無比淩厲,這一刀劈出,空中如炸雷,仔細分辨,卻如碧海汪洋上掀起的巨浪,驚濤拍岸,震耳欲聾,更可怕的是,方圓一丈之地,一些細碎的塵土和落葉輕顫,最後竟離地寸許,上下沉浮,被這股剛猛勁風帶動卷起。
砰!
一刹那,馬大眼與朱黑皮皆呼吸一滯,駭然無聲,眼睜睜見著那慘白刀光砸落,不是劈斬,而是猛砸!宛如一道驚雷當空砸落,空氣被壓迫,生出爆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