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半截缸?】
有看著直播的觀眾這麼問著。
那一瞬間, 屏幕上的彈幕刷了很多條信息,卻都是無用的。直到隔了約莫有兩三分鐘, 這才有人回了這樣一句——
【“半截身子似黑缸,無頭凶煞吊人喪”, 我老家是西北的一個小村子, 這是我小時候, 在我們村子裡頭聽老人說到的。】
在華夏西北地區,多有對於半截缸的傳聞。例如“半截缸”是僵屍的一種, 也例如“半截缸”隻有一半的身子。
這些說得對, 說得也不對。
普通一些、沒有什麼太大威脅的半截缸,自然是隻有下半截身子, 隻有兩條腿跟在路過的人們跑。凡是被跟過的人, 輕一點的,也就是倒一段時間點的黴,厲害點的、被跟的時間長的, 那才有可能出人命。
而真正厲害的半截缸,那是必須經過人為製造的, 且必須挑用四肢健全的,僅僅是沒有了腦袋遺骸。在這樣的遺骸裡,要把屍身裡的心臟給掏出來,放置在一個碗一樣大小的黑缸裡,找一個陰煞口放置黑缸, 等心臟全然腐爛之後, 再將積滿了陰煞的黑缸填回沒有了腦袋的遺骸裡。
這樣製作出來的半截缸, 才是真正會讓千年前的玄門弟子忌憚並且殞命的根源。那雖然也被稱作“粽子”,是僵屍的一種,卻已經算得上是一種厲害的魔物了。
辛玉衍之所以把手伸進那武遂遺骸左胸處的明光鎧下,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
“你說的是那種鬼東西?”
林立原一怔,也有點沒有料到。
人製半截缸這種東西,彆說人活到頭都難見得一次,那是可能一千年都不見得會出一次的玩意兒。畢竟,正常人一提到這東西都覺得瘮得慌了,更何況是要親自去製作了。
如同民間百姓們知道的半截缸,都是自然因素,因為地理環境而形成的。像人製半截缸這樣的,也得虧了玄門裡的各個門派是有傳承下來的奇誌異聞,林立原才能有那麼一點映像。
看著辛玉衍把手給拿出來了,林立原睜大了眼,還沒把看向辛玉衍的震驚眼神收回,便把一隻手伸向了武遂遺骸上的明光鎧,想把那明光鎧脫開來看看遺骸的左胸處是不是真的有一個黑缸。
“小心——!”
“啪——!”
林立原的指尖才剛摸到那明光鎧上,那一直躺著不動的屍骸兀地就動了一下,猛地就抓向林立原的手腕。
電光火石之間,是辛玉衍一個拂袖,帶動了靈力將屍骸的枯爪掃開,“啪”地一下就讓那屍骸地枯爪砸在了石棺的邊沿上。
“往後退!”
辛玉衍來不及顧慮什麼,就用了命令的口吻。
甚至,她也不等林立原回她一句,一把抓住了林立原的手腕,就強硬地帶著他往後倒退了好幾步,離了石棺末端都有四五米遠。
“咱們把這鬼東西引出去再打吧?”
待辛玉衍放開了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林立原握緊了劍柄,皺著眉謹慎地打量了兩眼眼下的環境——
這主墓室裡除了中間這一塊突起的平地,和一條連接了側墓室、用石板鋪就的小道,便是偌大一圈用以獻祭的枯骨。
這是不利於術法的施展、進行作戰的。
它作戰的空間,有些太過狹隘了。
可是,正在林立原以為辛玉衍會同意自己提議的時候,辛玉衍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不行。我們不能讓這東西出去。它要是跑了,那就是真的要為禍蒼生了。”
辛玉衍的話說得無比堅定。
她或者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戰勝這個重新修煉了不到三百年的人製半截缸,也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將其消滅,而不是如同千年的玄門弟子一樣隻能將其封印。
但如同這東西可以讓林間起霧一樣,它是有著真本事的。它或者敵不過她,但它要是想逃,她卻也不一定就能攔住它。
“錚——”
聽了辛玉衍的話,這一刻,不僅僅正在麵臨作戰的林立原繃緊了腦袋裡的弦,那屏幕前的節目組人員和觀眾們,也忍不住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沉默不言。
如果……
他們是說如果,這東西真的從山上跑下來了的話,一定是會害人性命的不是嗎?看那偌大土坑裡密密麻麻的遺骨,它所需要的生氣和亡魂,真的有儘頭嗎?
人們忍不住脊背一寒。哪怕他們離十裡大山天高地遠,但這並不耽誤他們的惶恐。
甚至一時之間,還有不少的人在直播平台的彈幕上憤怒地抱怨了起來——
【所以為什麼要開棺?為什麼要招惹這玩意兒呢?就算它要害人,等它出來的時候,指不定也就是幾百年以後了,為什麼現在就要招惹它呢?】
類似的評論在彈幕上層出不窮。
甚至那些原本一天天“小姐姐”“小姐姐”叫著的辛玉衍的粉絲,也因為緊張和惶恐而沉默了下來,少見的沒有辯駁。
事實上,誰都可以想到,隨著時間的增長,這半截缸的實力一定也是迅疾增長著的,幾百年以後,指不定它就厲害到可以為禍天下了。
但人是自私的。在生命之前,他們管不了這半截缸是不是武遂大將軍了,也管不了後世會不會因為這半截缸而遭遇一場大浩劫了,他們在乎的是現在。
他們在乎的,是他們現在的性命無憂。
幸而,辛玉衍和林立原兩個人並不知道直播平台上彈幕的評論風向一下子就轉變了。
在辛玉衍口吻堅定地拒絕了以後,林立原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的,卻因為石棺處傳來的動靜而被迫停了下來——
“啪——”
一隻漆黑的枯爪緩緩、緩緩地搭在了石棺的邊沿上。
響起的那一聲清脆的聲音,叫人難以辨彆是它搭著石棺發出的響聲,還是它骨骼裡發生的變化。
“啪——”
又是一聲。
那半截缸把另一隻手也緩緩、緩緩地搭在了另一邊的石棺邊沿上。
辛玉衍和林立原緊盯著石棺裡的情況,沒再做聲。隻見那半截缸兩隻手分彆搭在石棺的兩側,似是用了力,又更像是沒有用力,它動作緩慢地、卻又不顯遲鈍和笨拙地從石棺裡坐了起來。
一身明光鎧,原本應當是極其沉重的,但穿在那半截缸的身上,卻似乎沒有那樣過於笨重的感覺。似乎,那身明光鎧原本就是應該屬於那俱身子的,它們完全契合。
在辛玉衍和林立原的注視下,半截缸從石棺裡站了起來,腳蹬一雙馬靴,一個大步就跨出了他腳底下的石棺。
“咚——咚——咚——”
半截缸的步子是十分有力的。它每邁一步,似乎這鋪滿了石板的地麵就要跟著震上兩震。
“咚——咚——咚——”
它一步一步地走著,向辛玉衍和林立原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隨著林立原握著劍柄的手不斷地分泌著汗液,辛玉衍看著正一步步往這邊靠近的半截缸,甚至還忍不住分神思考了一會兒——
她想,這半截缸一定是故意的。哪怕它身上的鎧甲是沉重的,哪怕它的身體是極度有力的,但作為一個人製半截缸,它也不至於是行動遲緩到這個地步的。
但偏偏,它卻選擇了要這樣一步一步、緩緩地踏來。
辛玉衍和林立原就站在平地上接連著通往側墓室的小道前方的五六米前。
“唰——”
誰也沒想到那半截缸,在離他們不足兩米遠的位置,會突然向他們狂奔而來,甚至,它身上明光鎧的甲片,也因為他的動作而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錚——”
辛玉衍和林立原同時動作,區彆隻在於辛玉衍是在掌心瞬間凝氣了靈力,而林立原則是不退反進,雙手一同握住了劍柄,向半截缸衝去的同時,也提著重劍向半截缸砍了過去——
“哐——!”
半截缸抬起了氧化得隻剩下幾片薄縷覆蓋著的手臂,生生扛住了林立原砍來的重劍。
人製半截缸是刀槍不入的。
這是半截缸胸腔心臟處嵌入的黑缸的作用,也是人製半截缸成為超脫僵屍而存在的魔物的象征。
“沙——”
半截缸的手臂上半點傷痕也無,甚至由於武遂生前的無比神力,那半截缸在林立原已經扛得臉紅脖子粗的情況下,還似是毫無壓力一般,用抬起的手臂壓著林立原的劍,帶著林立原連連往後退了回來。
“啪——!”
辛玉衍伸掌,將掌心裡聚集好的靈力一齊打出。
那透過屏幕靠著直播的觀眾們並不知道辛玉衍做了些什麼,但那些曾經和辛玉衍一起探索過公寓的其餘通靈師們,卻能大致猜到,她一定是又用靈力了。
靈力的概念,通靈者的圈子裡自來都是存在的。不論是華夏的玄門弟子,還是國外的巫師、靈媒等等。他們大致都知道,通靈的人,體內是可以聚集靈氣的,這也是一個人能夠成為一名通靈者的唯一標準。
關於靈力的運轉,那是體內的。比如,他們要看到過去、現在、將來,用特定的儀式,或者特定的咒語,那些靈力就會在他們的體內運轉。
但那些都是自動的。除了華夏玄門的那些道士,可以通過特定的方式,將體內的靈力運轉到符紙上頭,再用符紙來作為媒介運用靈力以外,沒人知道怎麼把靈力掌握在手心,隨心所欲的自由運轉。
從前的人,能夠引來天雷、呼風喚雨,是不是也是因為他們能做到掌握靈力呢?
那些見過辛玉衍使用靈力的通靈者們,在心裡早就有了這個疑問,卻又因為他們和辛玉衍並不相熟而一直沒能把話問出來。
“叮——”
清脆的一聲兀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