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煬也有不少對他好的時候,隻要想著那些好,易簫就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和滕洛煬在一起的七年,讓易簫明白,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裡,就像被踩在足底的塵埃,是無法主動選擇離開的。
因為一旦離開,便是天塌地陷生不如死。
所以他甘為塵埃。
不出所料,整個周末易簫都被困在床上起不來身,吃到胃裡的隻有床頭擺放的瓶瓶罐罐和涼白開。
一直到周日下午才勉強下樓洗澡,準備去醫院拿點止痛藥。
從洗漱台的鏡子裡看到自己赤裸的身體,蒼白的皮膚,瘦骨嶙峋,病怏怏的樣子他自己看了都倒胃口,何況是見慣了外麵年輕男孩兒的滕洛煬呢。
外麵的溫度不算太低,但易簫無論怎麼往身上加衣服都覺得冷。
醫生對他還是長籲短歎的勸告,被他淺淺一笑帶過。
鬱寧珩又約了他好幾次,都被易簫借口有事一口回絕了。
之後一周鬱寧珩甚至還到學校蹲過他,易簫隻好請他在學校食堂吃了兩頓飯,當然最後都是聊到了琴房裡。
從鬱寧珩的穿著裝飾到言語談吐,不難看出他家世不凡。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喜歡鋼琴,也不愁找不到世界聞名的鋼琴大家,易簫實在沒想出來自己對他有什麼吸引力。
若放在七八年前,易簫或許會覺得鬱寧珩對自己有什麼彆的念頭。
但放眼而今他人老珠黃,除了一具被病魔折磨殘破衰敗的身體,他什麼都沒有,實在不敢荒唐地胡思亂想。
何況,喜歡男人的男人哪有這麼多。
周末同學聚會為了給沈逍幫忙,易簫早早的就到了。
酒店包廂準備齊全後,時間還早人都沒來,兩人就到樓下咖啡廳坐了坐敘舊。
沈逍一點都沒變,還是和從前一樣會察言觀色,易簫則越來越沉默了。
沈逍關心道:“阿易,你的臉色不太好,來參加聚會是不是還是太勉強了呀?”
“沒有,可能是昨天沒蓋好被子著涼了。”
“是嗎,洛煬也太不會照顧人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你搶被子啊。”沈逍替易簫憤憤不平了幾句,又道:“那天的事你倆沒鬨矛盾吧?那回是因為劇組裡兩個小助理闖了禍他心情不好,你也知道他平時不是這脾氣。”
“沒有。”易簫淺笑著搖頭,滕洛煬連家都沒回過,他們又哪裡來的矛盾要鬨呢?
“那就好。”滕洛煬這些天一直都和他在一起,兩人有沒有矛盾他可比易簫清楚,這個蠢貨被人耍得團團轉還不知道呢。
“對了阿易。”沈逍的笑容又親昵了三分,“有個事兒我得跟你道歉,你可千萬彆生氣啊。”
“什麼事你先說。”易簫實在想不出沈逍才剛回國,能有什麼事惹他生氣。
“你先答應我不生氣。”沈逍一把握住了易簫的手,表情有些懇切。
“好,不生氣。”易簫答應。
“我回國那天,是洛煬去機場接了我……”沈逍神態糾結,似乎很是愧疚,“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是你父親的忌日,因為要去接我,洛煬沒能陪你掃墓。”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那天他等了滕洛煬整整一天,在漆黑冰冷的休息室瑟瑟發抖,被關到半夜,原來小鄭口中十萬火急不得了的事僅僅隻是這個……
他們和沈逍的關係再好也隻是朋友。
公司裡有司機有助理有秘書,那麼多人可用,滕洛煬為什麼非得自己親自去接呢?易簫不明白。
在滕洛煬心裡,是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比他重要?
沈逍觀察著易簫的反應,眼裡閃過一抹異色,唇角不明顯地上揚,繼續道:“聽洛煬身邊的助理小鄭說你那天還發燒了,洛煬不是故意不回去陪你的,隻是我拍戲不小心弄傷了腿,洛煬都是為了照顧我,實在脫不開身。”
易簫沉默地攪著杯中咖啡,一語不發。
沈逍心裡得意,卻隻能強壓笑意,假惺惺道:“阿易,你要怪就怪我,可千萬不要怪洛煬,洛煬他人挺仗義的,明明忙得腳不沾地,知道我腿受傷還經常抽空給我送排骨湯……”
第十七章 阿煬隻是不愛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沒關係。”易簫強顏歡笑,他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細細密密全是洞,疼得麻木。
看來微博上一模一樣的保溫杯並不是巧合了。
沒關係三個字他對滕洛煬說,對滕洛煬的情兒說,現在竟然麵對他們共同的朋友也要說。
可除此之外,他彆無他法。
沈逍小心地問:“阿易,你沒生氣吧?”
易簫強裝雲淡風輕,還安慰沈逍,“沒有,事情都是阿煬做出來的,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有什麼可氣的?沈逍又沒做錯什麼。
要怪隻能怪滕洛煬現在不愛他了罷了,他難道還要為了一個男人怨天尤人嗎。
隻是易簫不知道,他拚儘全力表現出的鎮定,卻是旁人一眼就能洞穿的偽裝。
沈逍看著眼前被他幾句話就打擊得失魂落魄的易簫,心裡一陣失望,之前做的種種預想都算是他高看易簫了,易簫這個蠢貨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對手。
沈家當年在上海隻能算個不上不下的中流家族,小心翼翼地想要躋身名流。
沈逍從小待在美國,十二歲回國後卻意外發現滕家那個私生子頻頻對自己示好。
他雖想搭上當時鼎盛的滕家,但滕洛煬那個情婦養的小雜種實屬是個燙手山芋。
未免滕洛煬以後能在滕家派上用場,沈逍並未拒絕與滕洛煬私底下的接觸。但明麵上借口沈父不願得罪滕家夫人,禁止他與私生子來往,對滕洛煬退避三舍,絕不與他接觸。
反正他說什麼滕洛煬都聽,好哄得很。
滕洛煬那會兒非纏著他非說自己在大火裡救過他,沈逍猜他是認錯人了,但白撿的人情不要白不要,說不定以後用得上呢。
他隻是時不時在滕洛煬貼過來的時候耐心多哄了幾句,滕洛煬就對他死心塌地覺得他是世界上最純潔美好的人了,真好騙。
到了大學,沈逍遇到了之前一直苦於沒有門路接近的易家獨子,易簫。
他又是演戲又是立人設,還特地轉去了和易簫一樣的專業,好不容易才接近易簫和他做了朋友。但易簫這個人言行舉止都完美得挑不出一絲漏洞,讓他毫無下手的機會。
直到大四那年,滕洛煬追著趕著跟他上了同一所大學。
他順手把滕洛煬帶給易簫認識,沒想到易簫一見到滕洛煬,兩隻眼睛都是放光的,沈逍總算找到了突破口。
經過仔細觀察,沈逍終於確定下來。
易簫是個同性戀。
一個惡毒扭曲的計劃如燎原之火,在沈逍腦中不可遏製地飛速成型。
得到易簫,自然就能得到易氏的助力。
易簫既然能對滕洛煬產生好感,就也能喜歡上自己。
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可能讓給滕洛煬那個雜種。
於是沈逍打算下一劑猛藥,將易簫的心拉到自己這邊。
趁著易簫團建的時候,他讓人趁亂在易簫的杯子裡下了催情的迷藥,又安排人在易簫去校醫室的路上綁架他,將他捆到廢棄的器材室……
等相機拍好足夠的素材,沈逍正要假裝進去解救易簫時,不料被滕洛煬搶先了。
沈逍要被氣死了,不過救人隻是讓易簫動心的第一個環節,沈逍調整好心態實施下一步。
連夜處理好照片,將其散布到了各個校園網上。
易簫從高高在上的王子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夜之間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而沈逍隻需要靜待流言發酵,在易簫最走投無路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挺身而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那麼易簫這個人,就是他的了。
隻是他沒想到這事兒會驚動易成濤,更沒想到易成濤暴跳如雷,從上海趕來北京將易簫押在校長辦公室,在眾位領導麵前跪著,甚至一度要與易簫脫離父子關係。
沈逍哪見過這種陣仗,嚇得根本不敢靠近校長辦公室。
何況易成濤要是真覺得易簫丟臉不認這個兒子,易簫就繼承不了易氏,那他還要易簫做什麼?
所以在整個計劃最關鍵的一環,沈逍賭不起,他退縮了。
沒想到他放棄了,這時滕洛煬卻跳出來承認是易簫的男朋友,流言不攻自破,將這事兒輕飄飄帶過去了,易成濤也沒再追究。
後來易簫和滕洛煬如膠似漆地走到了一塊兒,而他半點都插不進去。
沈逍處心積慮計劃了一圈,最後竟為滕洛煬做了嫁衣。
畢業後沈家在上海撐不下去,沈逍隻好憋著一口氣跟著搬去了美國,再也沒跟兩人聯係。
後年易簫和滕洛煬發生的事,比沈逍之前想象中還要順利。
易成濤沒過兩年就出車禍死了,易簫繼承易氏,在他的幫扶下滕洛煬坐上了滕家的家主位置。
這一切原本都該是屬於他的!
沈逍嫉妒滕洛煬嫉妒得都快吐血了,憑什麼讓滕洛煬這個下賤的雜種收獲了他處心積慮種下的果實?
沈逍眼巴巴地看著衰落的滕家在滕洛煬手裡重新崛起,轉念一想,那麼他現在是不是可以把目光轉移,放在滕洛煬身上呢?
畢竟滕洛煬一直誤以為小時候是自己從大火裡把他救出來的,為這事兒黏他黏得不行。
如果不是滕洛煬大學時突然跟易簫在一起,對易簫千依百順無微不至,沈逍都要以為滕洛煬喜歡自己了。
於是他提前向國內放出了自己要回來的消息,試探一下滕洛煬的反應,結果顯而易見是樂觀的。
又聽說滕洛煬結婚後冷落了易簫不少,便故意挑在易簫父親的忌日回來讓滕洛煬接機,試探試探滕洛煬而今對自己的態度,沒想到滕洛煬二話不說就來了。
之後他借腿傷纏著滕洛煬不放,默默觀察滕洛煬對易簫的態度。
沈逍幾乎可以得出肯定的結論,在他和易簫之間,滕洛煬一定會選他。
原本想著大學時期滕洛煬和易簫恩恩愛愛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不太好插足,還想了一籮筐的辦法來對付兩人。
現在看來大可不必,滕洛煬根本沒把易簫放在眼裡。
沈逍仔細一想,當初滕洛煬會突然撇下自己和易簫在一起,恐怕也是為了利用易氏,為了給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正名。
這麼說來,滕洛煬與他不過是一丘之貉,而且還白撿了他的便宜。
所以,滕洛煬從始至終喜歡的,就隻有他沈逍一個。
想想滕洛煬大學時對易簫的一幕幕,那演得可真夠真情實感真夠下血本的,連他都被完全騙過去,以為滕洛煬真看上易簫了。
現在他什麼都明白了,而易簫這個蠢貨還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沈逍惡毒地想,若是讓他知道真相,表情一定會很精彩吧。
不過還是算了,這麼快知道遊戲就不好玩兒了。
易簫可還一直都拿他當朋友呢,這個惡人還是讓滕洛煬自己來當吧,他隻需要安心等著滕洛煬把易簫趕走為自己騰出位置來就夠了。
兩人正聊著,突然有人走近拍了拍易簫的肩,柔聲喚:“易哥。”
男人氣宇軒昂,一張俊臉一出現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和名表無一不在彰顯他的尊貴身份,沈逍一時都愣了一下。
“寧珩?你怎麼也在這兒,這麼巧啊。”易簫看著突然出現的鬱寧珩有些驚訝。
“百分百巧合。”鬱寧珩一見到易簫心情都不一樣了,開玩笑道:“絕對不是我跟蹤啊。”
易簫也被他逗笑了,“我有自知之明,哪裡值得你跟蹤了。”
“易老師不知道自己的好,但是我知道啊。”鬱寧珩笑嘻嘻的,要多陽光有多陽光,看向沈逍,“這位是?”
易簫向他介紹沈逍:“這是我的大學同學。”
“你好,我叫沈逍。”沈逍起身朝鬱寧珩伸手。
“你好,鬱寧珩。”鬱寧珩禮貌地伸手回握。
兩人的手分開時,沈逍的指尖似有若無地在鬱寧珩掌心剮蹭了一下,眼波如絲。
鬱寧珩心裡一陣惡寒,這種拙劣的勾引手段他從小到大不知道見過多少,易老師那麼純潔美好的人怎麼會跟這種鮮廉寡恥的垃圾人做朋友?
鬱寧珩拉開與沈逍的距離,不再多看他一眼,對易簫道:“易哥,正好碰到你我就不在微信上說了。巴塞羅那那位退隱的老鋼琴藝術家史蒂夫先生,下下周三晚上會來上海開演奏會,我奶奶那輩和他老人家有點交情,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指點。”
這位史蒂夫先生簡直就是鋼琴界的傳奇,沒有鋼琴師不想被他提點的,即便得不到提點,能夠親自在現場聽上老人家彈一曲,也是莫大的榮幸啊。
易簫不可能不心動,史蒂夫先生性格隨性古怪,若非是他自己有意演奏,否則即便是當初易家最鼎盛的時候也沒能請動他老人家出山,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可是……”易簫糾結得不行,“我的車前段時間送去維修了,演奏會的時間太晚了,到時候不方便回家。”
滕洛煬讓他搬的這套公寓壓根不在城區,偏僻得不行,過了七點幾乎就有公共交通工具通行了。
第十八章 阿煬又丟下了我
“這個好辦,咱倆一塊兒去,我肯定負責把你安全送到家。”鬱寧珩生怕易簫不答應,忙道:“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周三我去接你。”
史蒂夫先生的演奏會實在太誘人了,易簫完全拒絕不了,“好,那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相談甚歡,沈逍對易簫愈發覺得厭惡。
都沒有易家庇佑了,一張臉也不如從前青蔥水靈,殘花敗柳一個,卻還是這麼能勾引男人,也不知哪來的狐媚手段。
沈逍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心裡都快嫉妒得冒火了。
昔日的大學同學都陸陸續續抵達包廂,易簫本就不適應這樣的場合,加之有大學留下的陰影,就更加無所適從了。
易簫跟認出他的同學一一點頭示意打過招呼,他如今的身體吃不了多少東西,更喝不了酒,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看著屬於彆人的熱鬨。
沈逍這個大明星則作為聚會的焦點,被團團圍在正中心,對老同學們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應接不暇。
沈逍倒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臉上始終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對他們的問題一一解答,酒到酣處還聊起了自己這些年遊走天南海北的奇聞異事,一群人的氣氛被他帶得很是到位。
易簫捧著一杯溫水欣賞地看著人群中閃耀的沈逍,恍惚間覺得好像還是那段無憂無慮的大學時光。
大學時他雖然也十分受人追捧,但加在他身上的形容詞不是好冷,就是刁鑽難以接近。比不得沈逍情商高性格活潑討人喜歡,那會兒還總有人說他和沈逍的性格算是互補了。
但不知為何,時隔七年重新見到沈逍,他總覺得沈逍哪兒變了,一時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些曾經被他視為羅刹厲鬼的同學,而今來看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般駭人。
易簫腦中緊繃的弦慢慢放鬆,忍不住掏出手機拍照發給了滕洛煬:阿煬,今天聽你的來同學聚會了,沈逍和大家聊得很愉快。
眼看時間太晚,易簫準備找個借口回去,沈逍便主動脫離人群找到他說:“阿易,我們回去吧,洛煬來接了。”
易簫愣了愣:“阿煬來了?”
可是他一直盯著手機,阿煬並沒有回消息啊。
難道是看到消息就直接來了?易簫心裡悄悄生出一絲帶著甜意的期待,阿煬來接他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阿煬了。
“沈逍,這麼早就要走了?”有同學叫住沈逍,似乎想挽留。
“明天一大早還有行程呢,做我們這一行哪有時間自由。”沈逍自嘲著,又看向易簫打趣,“這不正好阿易家那位來接麼,我喝了酒不便開車,就蹭蹭他們家的順風車。”
那人有點看易簫笑話的意思,“易簫現在還是跟那學弟在一起嗎?叫什麼來著?”
沈逍提醒,“滕洛煬。”
“對對對,滕洛煬,聽說現在還是大老板來著吧?”這人陰陽怪氣地對易簫擠眉弄眼,屋內其他人也跟著不懷好意地圍了上來。
他們都知道易成濤死後,易家的盛況很快就成為過去式了,易簫作為一個破落戶是怎麼還敢出現在同學會的?
“大老板啊,我們還沒在現實中見過呢,易簫帶我們見識見識吧。”
“咱們中間啊,還屬易簫眼光好,撈了個潛力股……”
“……”
易簫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人群對自己的惡意,他不要緊,可是一會兒惹到了滕洛煬怎麼辦。
現在的滕洛煬不像七年前的滕洛煬會護著他,一會兒阿煬過來看到他被挖苦,又覺得他丟人不肯理他了怎麼辦。
“不是什麼大老板,就是做點小生意罷了,沒什麼好看的。”阿煬好不容易來接他一次,他一定不能再惹阿煬生氣了。
沈逍把易簫拉到身後護著,“你們彆鬨了,人學弟好歹比咱們還小幾歲,當然會不好意思。”
“都是老同學,他倆當初鬨得聲勢浩大的也不見得怕丟人啊,我們又不是不認識那學弟,見見怎麼了?”
說著一群人便推搡著到了門口,易簫悄悄撥滕洛煬的電話想讓他彆來,但都被一一掛斷了。
“易簫,你們家那學弟到底還來不來了?”有人等得不耐煩,趾高氣揚道。
沈逍打圓場道:“可能是路上路上耽擱了呢。”
“我看啊,這滕洛煬也不見得有多重視易簫。”
“是啊,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還不知道滕洛煬那小子在外麵玩兒得多花呢……”
“易簫以前長得……也就能看吧,現在都快三十了,彆說滕洛煬,誰看了不倒胃口?”
“……”
這些話一點都沒有要回避易簫的意思,越說越過分,字字句句都正好捅在易簫的心窩子裡。
易簫回頭冷聲道:“不是我讓你們在這等的!”
眾人都被嚇住了一瞬,自打大四欺負慣了易簫,大家都忘了易簫以前並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這時一輛黑色勞斯萊斯由遠及近馳來,停在酒店門口。
車門打開,下來的人身高腿長麵容冷肅,渾身自帶低氣壓,氣勢淩人,在場沒有半個人敢再吱聲自稱是他學長。
所有人都看向了易簫,而易簫一雙眼則緊緊跟著滕洛煬的步伐緩緩挪動。
阿煬真的來了,他真的來了,結婚之後阿煬還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接過他。
剛才被如何詆毀羞辱易簫都不在乎了,看到滕洛煬的一瞬間,他仿佛置身夢裡。
但滕洛煬徑直走到沈逍麵前,淺淺一笑,“走吧。”
仿佛從始至終都沒看見過易簫這個人,連一絲餘光都吝於施舍。
“嗯。”沈逍沒表現出任何不自然,仿佛本該如此,還拉上易簫,“阿易,咱們走吧。”
易簫尚未反應過來,倒是滕洛煬先打斷了沈逍,“你拉上他做什麼?”
沈逍假裝詫異:“你不是來接阿易的嗎?”
“阿煬……”易簫再蠢也看出了滕洛煬並不是來接他的,他的美夢瞬間粉碎成泥。
“誰說我是來接他的?”滕洛煬毫不猶豫道:“是來接你的,上車。”
後麵一眾同學幸災樂禍地看易簫木頭樁子似的愣在原地,滕洛煬明擺著沒把他放眼裡,剛才還有臉橫,跳梁小醜罷了!
沈逍假惺惺道:“阿易也一起吧。”
“你腿傷還沒好,我送你回酒店。”滕洛煬攙住沈逍往車上走,一邊道:“至於他,不順路。”
沈逍為難地回頭看易簫:“可是……”
滕洛煬依舊是斬釘截鐵的一句,“我說了,不順路。”
兩人並肩走遠的背影無比般配和諧,這一幕定格在易簫眼中卻是無限淒楚。
他多麼希望他的阿煬會回過頭,看一眼站在原地的自己。
可是滕洛煬頭也不回地帶沈逍離開了。
從始至終,滕洛煬的目光都沒有在易簫身上停留過哪怕半秒,仿佛他隻是路邊的垃圾,隱形的空氣。
易簫沒有多說一句話,他怕一開口就讓情緒崩潰決堤。
“我說易簫,你和小學弟不會早就分了吧?”
當年易簫家世顯赫,自己又勤懇上進,讓人挑不到一絲錯處,可落在心裡發酸的碌碌無為的庸才眼中,便成了清高作秀,卻偏偏奈何他不得。
後來易簫摔下神壇,這些人自然恨不得他粉身碎骨,永遠翻不了身,讓他跟所有人一樣在泥潭裡苦苦掙紮。
“我看八成是,人滕洛煬現在年少有為,要什麼樣的人沒有?易簫明擺著就是厚顏無恥的賴著人家。”
“你們剛看見小學弟對沈逍那個溫柔體貼的態度了沒有……”
“怎麼沒有,聽說兩人原本就是發小,不知怎麼的滕洛煬就突然跟易簫在一起了。”
“或許當初是同情易簫才站出來的……恐怕後來還受到了易簫父親的脅迫才把自己搭進去了,這才和沈逍錯過的,兩人在一起那會兒沈逍一直鬱鬱寡歡,所以才會一畢業就出國斷聯了。”
“這不活活拆散一對有情人麼,缺德不缺德!”
“要麼說老天長眼啊,那些仗勢欺人的畜牲最後果然不得好死,出門被車撞說的就是這種人……啊!”
“砰!”
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拳砸飛了出去,易簫像叢林中被惹怒肉食動物,雙目猩紅,“你再說一遍!”
他自己可以被千人罵萬人辱,但沒有人可以詆毀他的父親。
沒有任何人!
“我 cao 你媽的敢動手!”那人翻身爬起猛地撲過來,“再說一遍怎麼了,你爹就是個畜牲,而你是個喜歡裝清高的小畜牲!”
易簫雖躲得及時,但久病的身體,反應速度明顯跟不上,被狠狠掄中肩膀,整個身體砸在地上,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正要爬起身,卻被人用腳踩在背上,將他狠狠往地上按,以他靠藥續命的身體根本無力掙紮,隻覺得呼吸困難恨不得昏死過去。
其他人則袖手在旁,觀看這出比小醜更精彩的好戲,當初的王子如今被人像死狗一樣踐踏。
第十九章 阿煬回來是為了房子
“易簫,你老實說,當年那些照片其實都不是滕洛煬吧!是你在外麵找的野男人對不對?”
“他們同性戀變態惡心得很,他家當時有錢有勢的,還不知道在外麵玩了多少個!”
他背上的人又重重踩了一腳,易簫被這一腳差點踩吐血。
“要不你跟我們說說唄,男人的屁 眼兒真這麼好玩兒嗎?”
易簫不明白,他跟昔日的同學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值得被他們如此對待。
易簫被踩得兩眼發昏,手腳慢慢不能動彈,入耳的聲音隻有辱罵。
“同性戀。”
“畜牲。”
“恬不知恥……”
“惡心!”
“變態……”
“假清高。”
“去死!”
“……”
隨著他的意識慢慢模糊,這些詞眼在他腦海中無限循環。
即便滕洛煬是來接沈逍的,也不肯順便帶上他一起走嗎?
為什麼要留下他獨自麵對這些人?
滕洛煬明明最清楚,這些人於他而言是怎樣的洪水猛獸。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夜深人靜時,易簫曾無數次瑟縮在黑暗中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曾經若是有人敢說他一句不好,滕洛煬都是要衝上去跟人拚命的,是什麼改變了他的阿煬?
如果大四那年是易簫此生最大的噩夢,他寧願回到當初。
至少那時的易簫,有一個專屬於他一個人的阿煬,會無條件與他站在一起。
當年他被千夫所指萬念俱灰的時候,是滕洛煬與全世界相悖,走到他身邊牽住他的手,將他拉出泥潭。
而如今也是滕洛煬親手將他推出去,供眾人踐踏。
去死……
有那麼一瞬間,易簫覺得自己或許等不到一年後了,若是就這麼離開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他終究放不下他的阿煬,還想多看一看他。
易簫從醫院醒來已經第二天了,外傷比較嚴重,需要留院觀察。
昨晚酒店服務員看情況不對勁,怕鬨出人命,連忙報警又叫了救護車,易簫這才撿回一條命。
但他卻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反而隻有空洞和麻木。
向學校請好假,他一連在醫院待了三天,每天都被身上的傷和病折磨得死去活來,但沒有人能夠幫他。
第三天滕洛煬給他打了電話,一連打了三個,他沒接。
他好痛,全身都好痛,他很想告訴阿煬,可是他不敢,他沒有勇氣麵對阿煬的漠不關心。
與其如此,他寧願自己孤獨地陷入深淵。
第四天出院,易簫因為存款不足以繳費被扣著了,臨時找安寧杉借了點才應付過去。
易簫脫離公司後,滕洛煬每個月固定給他5000生活費,易簫本就不是鋪張奢侈的人,加上學校的工資按理完全夠用了。
但自從生了這個病,光看病吃藥便足以傾家蕩產。
他不得已隻好變賣房產。
父親留給他的房產,當初大多都用來給滕洛煬投資了。
而今他手頭僅剩的兩套房子,一套是他們精心挑選的婚房,絕對不能動。
那麼就隻好把另外一套彆墅儘快賣了,反正他快要死了,房子早點過給彆人,少沾染些他身上的晦氣才好。
賣房子的錢除了看病吃藥,還要留一部分出來買墓地,還有珂珂的飼料,另外阿煬時不時會回家,得留些生活費買菜,阿煬吃的都要是最好的,得多留些……
樓下的門鎖突然響了,珂珂興奮地嚷嚷了起來,滕洛煬回來了。
這是唯一一次易簫沒有下樓迎他,躺在床上一動沒有動。
很快腳步聲響起房門被打開,驟然開燈,易簫眼睛受不了燈光刺激又往被子裡縮了縮。
“在家也不開燈,黑漆漆的嚇唬人呢。”滕洛煬有點不悅,一把掀開易簫的被子,“大白天的睡什麼覺?我問你,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
易簫用手擋在臉上遮光,虛弱道:“可能是沒電關機了,我沒看手機不知道。”
滕洛煬找到易簫的手機,確定確實開不了機才作罷。
屋內沉默半晌,滕洛煬撤下易簫臉上的手,“今天是怎麼了,也不說話。”
“沒有。”易簫回避他審視的目光,隻是默默拉上被子。
“還生氣呢。”易簫不是沒有棱角的人,隻是這麼多年都被他磨平了,滕洛煬都知道,他拉住易簫的手解釋道:“你那些同學以前就愛針對你,我不理你隻是不想讓他們更加欺負你。”
易簫抽出手,淡淡地看向他,“阿煬,你是不是覺得說什麼我都會信?”
所以連撒謊都不經思考了。
易簫小心翼翼的時候滕洛煬覺得礙眼,如今沒有情緒了,滕洛煬又有些不適。
“對不起。”滕洛煬俯身連被子帶人抱住易簫,攢出些許溫柔道:“沈逍的腿受傷了還沒好,我得以他為重。”
易簫瘦弱的身體整個縮在滕洛煬懷裡,之前全部的堅忍都在這三分溫柔中破碎,易簫委屈得鼻子發酸,“所以你就把我丟下嗎?”
“是我不好。”滕洛煬看慣了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隱忍,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委屈,有點不忍心,在他唇上親了親,“但沈逍畢竟受傷了,簫簫乖,懂事一點彆計較了好嗎?我一定不會有下次了。”
“真的嗎?”滕洛煬向來知錯犯錯,能有這句話已實屬難得,易簫不信也隻能信。
“嗯,還困嗎?”
“有一點。”
“那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滕洛煬脫掉外套鑽進被窩抱住易簫,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肉,“又沒好好吃飯吧,瘦得沒幾兩肉了。”
易簫被他捏得癢,躲避似的扭了扭身體,但滕洛煬粗重的呼吸已探上他的脖頸。
易簫傷沒好全,後背還青著一大塊,但隻要滕洛煬想做他是拒絕不了的,他一邊回應滕洛煬的動作一邊道:“阿煬,關燈……”
滕洛煬笑話他:“關什麼燈?又不是第一次看,都老夫老妻了還害羞麼?”
易簫把自己縮成了一隻鴕鳥,小聲而執著:“今天想關燈,阿煬,求求你了。”
“好好好。”真是麻煩,要不是現在動不了沈逍……算了,就當增加點情趣吧。
翻來覆去三個小時,滕洛煬吃飽喝足睡去,對易簫病弱的身體而言卻是場苦不堪言的折磨。
易簫雙手從身後環住滕洛煬的腰,臉貼在他的後背,感受他強有力的心跳。
“阿煬……”易簫啞著嗓子,話還沒說出口便先濕了眼眶,“我快要死了,你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
易簫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滕洛煬在樓下翻箱倒櫃。
易簫:“找什麼呢?”
“咱們在陸家嘴那邊那套彆墅的鑰匙呢,你放哪了?”
“博古架左邊最底下的櫃子裡,你找它做什麼?”
那套房子是易簫畢業後靠自己賺的第一桶金付的首付,想用做兩人的婚房給滕洛煬一個驚喜,隻可惜婚後沒住兩天就被滕洛煬安排住到了偏僻的這裡。
“沈逍回來後沒有個落腳的地方,總住公寓也不太方便。我本來準備買一套新的送給他,但他不肯要,非說借住一下回頭還。”滕洛煬很快找到鑰匙,“他一眼就看上了這套。”
看滕洛煬輕描淡寫的樣子,顯然是沒把這套房子放在心上,但易簫不一樣,“你名下房子這麼多,就不能給彆的嗎?”
“我說了,沈逍喜歡這套。”
滕洛煬說得理所當然,仿佛隻要沈逍開口說喜歡,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去摘。
易簫心都快碎了,他咬牙道:“可是這是我們的婚房!”
裡麵的一切,大到裝修家具,小到一磚一瓦,都是他精心設計出來的,承載了他少年時期最美好的夢,怎麼可以說給彆人就給彆人。
“傻簫簫,我們結婚了,你是我唯一的媳婦兒。”易簫認定的東西不會輕易鬆口,滕洛煬隻好捧住易簫的臉耐心哄,“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咱們何必在乎‘婚房’這種虛名呢。”
易簫坐在原地沉默不語,滕洛煬就當他默認了,“簫簫乖,沈逍受傷了,你讓著他點兒。”
“阿煬。”易簫突然道:“我也受傷了。”
“你一天到晚待家裡能受什麼傷?來,給老公看看。”滕洛煬隻當他是想爭寵開玩笑,便一笑了之,“好了彆鬨了,我一會兒還有應酬,先走了。”
易簫自嘲地笑了笑,看吧,果然不會被在乎,幸好沒接病床上那個電話。
他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拿鑰匙,滕洛煬是不會回來看他的。
滕洛煬立馬接沈逍去看了房子,沈逍感動壞了,“我不過隨口一說,你怎麼還真把鑰匙拿來了。”
滕洛煬寵溺道:“你願意住就好了。”
沈逍又擔心了起來,“可是這套房子在阿易名下,阿易沒說什麼吧?”
“沒有。”
“那就好。”沈逍悠閒地在裡麵逛了一圈,慢慢的,神色變得有些為難。
“怎麼了?”滕洛煬關切地問。
“也沒什麼。”沈逍一副不願麻煩的樣子,“就是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白色係風格的裝修,不過沒關係……”
第二十章 阿煬的母親來了
“好。”滕洛煬打斷他,“我明天就讓設計師聯係你,照你喜歡的樣子改。”
“洛煬,你對我真是太好了,要是沒有你我在這上海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沈逍又是感動又是擔憂,“可是聽說現在這些都是阿易親自設計的,他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麵對這個多年愛而不得的人,滕洛煬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麵前,區區一棟易簫住過的破房子算什麼。
易簫給手機充上電開機,這麼多天除了安寧珊問他為什麼沒去學校,就隻有鬱寧珩給他發過消息。
鬱寧珩幾天聯係不到他人著急得要命,去學校也見不到人,又打聽不到他家住哪,隻好隔幾個小時不間斷得給他發信息。
易簫心裡不禁湧入一股暖流,他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掛念過了,連忙跟他解釋清楚了。
鬱寧珩得到他同意後播了視頻過來。
一身淡藍家居服出鏡的易簫看上去很是單薄,鬱寧珩擔心道:“這才幾天沒見,你怎麼憔悴成這樣了?”
“沒事兒,可能是熬夜熬的。”
隔著視頻都能看出他憔悴,滕洛煬就站在他麵前卻不相信他受傷,易簫有些苦澀。
“沒事就好,平時多注意休息。”兩人聊了一會兒,鬱寧珩突然提到了沈逍,“那天你那個大學同學,你和他熟嗎?”
“還行,怎麼了嗎?”
鬱寧珩心直口快藏不住話,直接道:“我覺得你那朋友不是什麼好人,你最好小心一點。”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沈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易簫知道鬱寧珩是在關心自己,但他並沒有覺得沈逍哪裡不好。
“彆不相信我啊,我看人很準的。”
易簫:“怎麼說?”
“比如說……”鬱寧珩諱莫如深地一笑,“我覺得你是我覺得最好的人。”
易簫被他弄得啼笑皆非,鬱寧珩纏著他聊了會兒新編的曲子,再次提醒他參加演奏會才罷休。
總裁辦公室裡沈逍慵懶地半躺在沙發上品嘗甜品,像隻被嬌養的貓,他踱步到滕洛煬身旁的書架。
“怎麼這麼多童話書?”沈逍攀著滕洛煬的肩,有點驚訝。
滕洛煬笑了笑,他手中童話書的雙眼飽含深情,“因為,童話書裡有小王子。”
“也不止童話書裡有小王子啊。”沈逍不能理解。
滕洛煬一時有些失望,這麼多年他一直將“xiaoxiao”那句哄他的話刻在心裡,以至於對童話書都有了非同一般的看法。
但沈逍好像忘了,正歡快地跟他列舉其他書裡的王子。
滕洛煬有點心不在焉,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出門時易簫的表情,一雙眼睛深不見底,空得讓人不知所措。
就好像隨時都會離開他一樣,滕洛煬覺得易簫不對勁,不知是出於愧疚還是心虛,他決定回去看看。
易簫這兩天病情反複,隻靠兩口白開水吊著,已經起不來床了。
聽到滕洛煬要回來,還是強撐著出門買菜。
賣房子的錢還沒到賬,易簫隻好壓縮自己未來兩周的生活費,勉強湊夠滕洛煬最愛的四菜一湯。
完成後易簫沒忍住給滕洛煬發消息:“飯菜已經準備好啦。”
沒想到滕洛煬秒回:馬上就到家了,乖乖等我。
【易簫】:路上注意安全哦(笑臉)
滕洛煬想象著易簫打下這些字時的樣子,唇角彎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回道:可是我更想回家見我的寶貝。
隻要滕洛煬願意哄,就能讓易簫是全世界最開心的人,可惜他大多時候沒這個耐心。
易簫臉上滾燙,手指僵硬地打出兩個字:等你。
能讓他上一秒身處地獄,下一秒飛上天堂的,就隻有滕洛煬一人。
滕洛煬回來滿屋飯菜飄香,除了四菜一湯,還有他之前惦記的易簫親手做的混沌和生煎。
滕洛煬內心那一絲不安瞬間被煙火氣填滿,對易簫的態度都溫和了不少。
洗手的空檔,滕洛煬說:“你喜歡的那個導演過明天有新電影上映,我讓小鄭訂了票,一起去看吧。”
“啊?”
“不想去嗎?”滕洛煬挑了挑眉,胸有成竹的自信神態。
易簫微微低下頭,鼻子發酸,“不,不是,我就是想到我們已經很久沒出門看過電影了。”
“是啊,趁著最近有空得好好補償你。”易簫果然比貓還乖比狗還聽話,隨便說兩句就哄好了。滕洛煬重重親了他一口,連珂珂都瞅準時機過來蹭了兩爪子。
兩人一狗給廚房製造了短暫的溫馨。
還沒開始吃滕洛煬的手機便來電話了,滕洛煬看到備注,表情肉眼可見地出現了變化,“怎麼了?”
“我腿有點疼,拍打戲時磕到了之前還沒好全的傷口……”
“你彆著急,我馬上到。”滕洛煬拿起外套就走。
滕洛煬為沈逍回國做了很多,又是投資又是送房子,加上兩人那天一塊兒離開的背影……
雖然說不上哪裡不對,仿佛草食動物的風聲鶴唳,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心驚肉跳,易簫潛意識裡是不希望滕洛煬太過接近沈逍的。
“阿煬。”易簫試圖讓他留下,“沈逍不舒服了有醫生,你去了也無濟於事啊。”
“簫簫,沈逍也是你的朋友,你懂事一點,彆任性了好嗎?”
易簫拉住他,難過地低著頭:“可是你說過要陪我的。”
滕洛煬敷衍地在他臉上親了親:“乖,下次再陪你。”
滕洛煬走到一半,回頭看了一眼,易簫背對著他一動不動的坐著,那麼脆弱那麼單薄,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下去似的,又瘦了。
滕洛煬有那麼一絲動容,但他還是走了,在他心裡易簫如何能比得上沈逍?
沈逍身邊助理和醫護人員圍了一圈,看到火急火燎趕來的滕洛煬,嗔怪道:“其實沒什麼事,我打電話就是跟你吐槽一下,怎麼還真過來了。”
“不親眼看到我不放心。”滕洛煬比傷在自己身上還難受。
“可是你剛才還在和阿易吃飯呢,你突然跑過來阿易不會生氣吧。”
滕洛煬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我就在這陪你,接下來的打戲讓替身上。”
“洛煬,你和阿易……”沈逍似乎很是糾結,猶豫著道:“你還喜歡阿易嗎?我覺得你對他……跟大學的時候不一樣了。”
滕洛煬沉默了幾秒,沒什麼表情地道:“彆說這個了。”
沈逍心裡明鏡似的,卻偏偏要往滕洛煬的傷疤上戳,“阿易當年跟你在一起遭了不少罪,你如今事業有成還得多虧了阿易,我覺得你應該多關心他。”
滕洛煬臉上頓時起了陰霾,可又不能對沈逍發作。
如今連沈逍都覺得他滕洛煬沒有易氏就翻不了身麼?對於易簫,他除了不愛他,又哪裡對不起他了?
滕洛煬強烈的自尊心作祟,讓他之前對易簫那點動容瞬間煙消雲散了。
易簫什麼都吃不下,收拾好碗筷,吞了些藥便睡下了。
滕洛煬來去一陣風,這樣的情況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早該習以為常才對,可一遍遍的看著滕洛煬離開的背影,還是好難過。
隔天小鄭把電影票的信息給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個人去了。幾十塊錢的電影,快夠他現在一周的生活費了,不去就浪費了。
電影拍得很好,隻可惜他無人分享。
記得他第一次和滕洛煬去看電影時,兩人在黑暗的環境中彼此試探,半天才鼓起勇氣牽上對方的手,事後也完全不知道電影演了什麼,光掩飾過快的心跳就已經竭儘全力,哪還有餘力關注其他呢。
易簫出了電梯,便發現家門口已經站了一個衣著華麗,從頭包裝到腳的中年婦人,易簫連忙上前,“媽,您怎麼來了?”
“怎麼,我兒子的房子我來不得?”婦人語氣尖酸,神情刻薄。
易簫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眼前這位自然是滕洛煬的母親,藍雅琴。
“怎麼會?”易簫用鑰匙開門,把撲上來的珂珂趕到樓上去玩,對藍雅琴道:“您來可以提前跟我打個電話,免得沒人在家給您開門。”
藍雅琴打量著屋內簡約的裝潢,掩飾不住地嫌棄。好歹以前也是易家的少爺,就住這種破房子,還帶著條臟兮兮的狗,真是惡心死了。
藍雅琴在沙發坐下,看著易簫忙緊忙出的倒茶,“這些年洛煬對你好嗎?”
“挺好的。”易簫也陪她坐下。
“彆裝了,我的兒子我還不知道嗎,也難為你能忍得下去。”
“……”
“這些年不好過吧。”藍雅琴看著啞巴似的易簫又是得意又是鄙夷,“我當初怎麼勸你來著,拿了錢趕緊離開洛煬,你偏不聽非得死皮賴臉地賴著他,現在要走可是連錢都撈不著了,你說劃算不劃算?”
易簫淡淡看著她,平靜道:“我不知道您口中所謂‘劃算’的定義是什麼,但您知道我並不是個缺錢的人,也不會為了錢財地位出賣自己出賣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