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自己起來
“沒聽見?”
阮樂池轉頭的瞬間,晶瑩的淚珠隨著身體幅度甩落在地麵上,他仰著頭看向商澈,噤了聲,他雙手垂下。
商澈神情微亂。
商澈身後的燈聚焦照著阮樂池的雙眼,刺痛感陣陣襲來,眼淚全然控製不住,他低下頭,忍著哭腔說,“能聽見,我能……”聽見。
王蕭準備為阮樂池說情,但餘光那抹高高在上的身影倏然變矮——
商澈率先低頭,蹲下身的那一刻,雙手朝阮樂池伸去,光異常微弱,阮樂池發愣地看向麵前粗糲的手掌。
“起來。”商澈始終會記起醫生的話,釀成這一切的結果是出於受害者被疏忽。
阮樂池吸了吸鼻子,臉蛋哭的通紅,他抓住商澈結實有力的手臂,他整個身子被對方小心翼翼地往對方的前身帶,直至他站穩為止。
他低著頭,商澈身上噴了好聞的檀香木,他聲如蚊蠅,“謝……謝。”
商澈出聲道,“王叔命人去把飯菜從酒店端上來。”
王蕭看著改變了讓阮樂池親自走路去最近的酒店吃飯的商澈,由衷感歎商澈的大腦是正常的,他應道,“好的商總。”
王蕭適度將燈調到一個病人能接受的程度。
才走出了病房。
“還很疼?”商澈擰眉問,或許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校園欺淩。
阮樂池澀哭:“嗯…”
商澈抬頭,“那你過來拿什麼?”
“水,”阮樂池雙眼紅腫,“想喝水。”
商澈沉默,他挪動不大不小的步子迎合阮樂池的步伐,一點點引導重新回到病床前,燈光照在商澈的背部,他恍惚之中看不清阮樂池哭花的臉。
自然而然就忽視了阮樂池受了傷的手指。
商澈折回原來的路,把水給阮樂池拿了過去,商澈欲言又止的解釋,“走的太急,吩咐讓他們都彆打擾你休息。”
阮樂池接過水杯,將水一飲而儘。
他攥緊水杯,一言不發地看向商澈,許久才開口說,“沒關係哥哥。”
商澈選擇坐在了病床床沿,他西裝革履,幾乎忙了一整天,沒有閒空的時間,東奔西跑固然成了他生活的方式,病床連帶整個病房都散發濃厚的藥水味道。
他仍不希望有人能來到這種地方。
商澈說,“那邊還在審這個案子,一時半會不能正名,這期間你安分待在這裡,我會隨時過來看你。”
“好。”
“還有——”商澈轉過頭來,“你彆跟左澤恩有任何聯係了,趁早斷了關係。”
阮樂池像石化在病床上,呼吸停滯,“我在澤恩身邊沒有見過他這位朋友。”
商澈莫名來氣,“你一定要見到才知道左澤恩身邊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今天有人借著他的名義去整蠱你,明天必然會有新的套路解決你,阮樂池,你是榆木腦袋麼?”最後那句話,是怒火的節點。
阮樂池眨了眨眼,他和商澈對視的那幾秒,能明顯感受到商澈的火氣在直線上升。
他也明白,彆人會利用這一點來將他的把柄捏碎,碎到無法拚接,直至他願意離開。
但他更是明白,一件事情由發起人開始實施,其他人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魯莽上前比真相先發製人,利用他們所謂的正義和不該存活的事物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事實上,真相一旦現身,他們一哄而散。
即使一哄而散,仍然沒有一個人會選擇為其作出悔改。
真的是左澤恩嗎?阮樂池一直很信任左澤恩。
阮樂池移開視線,“為了避免更多的麻煩,哥哥放心,我會跟澤恩保持一定的距離。”
房中的安靜得可怕。
過了沒多久。
商澈問,“信他還是信我?”
像致命的一擊,阮樂池難以置信的鳳眸微眯,“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問?”
商澈不回答,他也是瘋了。
阮樂池雙手摩挲著被褥,商澈本該知道,他最信任他了,世界上的二選一,四選二,都不會有被空出來的答案。
可如今阮樂池對此產生了懷疑。
他原不想懷疑到商澈那兒,他信任商澈才沒有過問偷拍一事。
現在之所以徘徊不定,兜兜轉轉還是在那段被偷拍的視頻,阮樂池想聽商澈說那段視頻最後到了哪裡。
阮樂池口是心非,“我信你。”
這時,王蕭敲了敲門,“商總,晚飯給少爺端過來了。”
商澈心情得以平複,“進來。”
王蕭帶頭走進來,讓其他人放下飯菜就退了出去,他躬身,“那少爺……”他話音未落,餘光裡就出現了一抹不太經意的血,“少爺您的手……怎麼了?”
聞言,商澈朝阮樂池的小手看去,商澈麵色一沉,“去叫醫生。”
王蕭點頭,“誒好。”
阮樂池偏頭,因為疼他才一直抓著牆不放。
商澈冷聲,“為什麼不說?”
阮樂池耷拉著腦袋,“不想你擔心。”
商澈嘖聲,他心情極其複雜起來,等到醫生趕來,給阮樂池做了及時的包紮,醫生開口道,“全身的傷都還沒有開始痊愈,就又加了新傷……患者家屬請多多注意,我們也會多調幾個護士過來進行看管。”
“護士就不用了。”商澈說。
醫生應聲,“可以,但想保證患者在短時間恢複,家屬需要時刻陪伴,按時接受治療檢查。”
“嗯。”商澈防患於未然。
阮樂池做不了主,他一個人獨自坐在病床前,看著被包裹得抓不住筷子的手爪。
商澈讓其他人退了出去,他坐在阮樂池對麵,左手摁住右手下方的衣袖,越過飯桌取了勺和一副筷子。
習慣性夾了阮樂池喜歡吃的菜,再親自喂到阮樂池嘴邊。
阮樂池往後閃躲了一下,“哥哥,我可以。”
商澈趁著耐心足夠,柔聲,“僅限今天,不必和我客套。”
阮樂池張大嘴巴。
商澈此刻的動作極其溫柔。
但好景不長,王蕭突然從門外闖了進來,“商總,大事……有事需要您現在處理。”
阮樂池也跟著擔心,“哥哥先忙。”
商澈放下筷子,隨著王蕭走出去。
王蕭嚴肅的交代:
“……那邊給出的答複是保釋蔡未等人,給予小少爺的醫藥費作為補償。”
第62章 或許明天就有空
走廊儘頭偶爾會有腳步聲,商澈眸子暗了下來,“就拿錢這麼簡單?”
王蕭:“那邊是蔡總和蔡夫人共同出麵保釋,自然向我們拋出了賠三十萬這個價目。”
“三十萬能做什麼。”商澈拍了拍他肩膀上被靠過的位置。
“小少爺住的這病房一日消費上萬,考慮到這一點,不含手術醫藥費和藥物治療費,所以我很快就給您遞了消息,現在就是看您該怎麼處置這個事。”
商澈挑眉,“什麼意思?”
王蕭放低聲音,“蔡總雖想保自己那惹事生非的兒子,但也怕您的身份哪,若是他以為的小少爺不重要,保釋自然在理,就怕您太在意小少爺受的傷,不肯放人,蔡總還是想聽您的意思。”
商澈垂眸不語,他應了,“知道了。”
王蕭見沒了下話,欲要出口詢問,誰知商澈直接越過他回了病房,連個準確的消息都沒有說明,王蕭也不敢為難。他摸不透商澈的想法之外,在商澈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之前,他毅然不會輕舉妄動。
阮樂池抬頭,看著商澈臉色不大好,他眉心微擰,“哥哥,是……急事嗎?”
商澈:“不是。”說完,商澈坐回原來的位置,拾起碗筷持續剛才的動作。
阮樂池點頭,“如果哥哥要忙……”
“不忙。”
阮樂池一言不發的緊抿著唇,手指捏作一團。
“從明天開始,你們學校正式放假,而接下來的一周你都需要待在醫院進行康複訓練,一周後你們開學。”
“嗯…知道,林老師還好嗎?”阮樂池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被救,是出自林湘之手。
商澈回答,“尚好,及時送了醫,做了全身檢查,沒有問題。”他抬眼,沒再多說話。手中的動作不斷重複,一勺一勺慢慢地親自喂到阮樂池嘴邊。
他忽的想起去探望林湘的情況時,林湘向他交代的事情,如果不是阮樂池賭了一把,賭林湘能看到那張紙條,那麼現在早就謠言四起,照片也都一一被上傳了。
阮樂池放下心來,“沒事就好了。”
商澈手一頓,他開口:
“阮樂池,”
阮樂池與他四目相對。
商澈:“你去了考場之後,蔡未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坐在床上穿著病號服的少年怔住,他沒有很快作出回應,蔡未說的話難以入耳,他至今被商澈點醒,才記起蔡未說了些什麼。
阮樂池說,“我不想吃了。”
興許商澈能猜到那些話語,卻還是提起了這個話題。
阮樂池補充道,“如果我不去,死的人會是其他人。”他抬眼,睫毛微微發顫。
在林湘那裡,商澈聽到了同樣的話:“他被威脅才回前去,我自認為樂池很乖,受到這樣的威脅,能做的最大讓步就是,向我求救。但不會那麼明顯。”
商澈應聲,“好,早點休息。”
“哥哥要忙了嗎?”
“或許明天就能空閒下來,今晚先安穩睡覺。”
話音剛落,商澈給阮樂池留了一盞燈。
阮樂池抿唇乾笑,“哥哥晚安。”孤獨的背影照射在燈光之下。
商澈失神,仍然關上了那扇門。
等待在外的王蕭上前一步,“商總,公司有新文件……”
“三個小時後送到辦公室。”
王蕭詢問,“那您現在的行程是……”
“蔡家現在在哪?”
“理應是在警察局。”
商澈身姿凜凜地站在醫院樓下,寒風凜冽往他淩亂的西裝裡灌,那雙陰冷的灰瞳暗下了下來,“去警局。”
前往警局的路上,有人給王蕭通報了消息,“王叔,蔡家擅自帶走了他們,現在可能是繞著西環路去了,您要不要通知商總呢?”
第63章 恐怕還不夠
王蕭剛想說話,商澈雙手搭在搖下的車窗側邊,“加速,去蔡家等。”或許他們需要談談?三十萬買不了一點心理撫慰。
王蕭雖有疑惑,但還是照做,他一腳油門踩到底,駛向西環路最近的一條國道,直接從城市中心一路抵達偏市郊區的西環路。
車輛在短時間內率先抵達蔡家,王蕭探頭一看,“商總,他們還沒有到。”
“再等等吧,反正喂完飯了。”商澈垂眸,“蔡未成年了嗎?”
王蕭一字一頓,“據我所知,今年十九。”
商澈沒說話,食指上戴著的戒指和中指摩擦發出難聽的聲音,車內氣壓極低,王蕭心裡默默安撫自己,且在手機上提前預撥了110。
淩晨已至。
一輛昂貴的車輛在他們對麵的不遠處停下,先出聲的是個女人,“早說過了商總是不可能在意的,何必在那種地方等那麼久。”
“咱兒子又沒做錯什麼,我們賠了三十萬,咱兒子一個月生活費才三萬開頭,他阮樂池拿著三十萬還不得高興死。”
蔡未嘴裡叼著煙,“嘁,便宜他了。”
“行了,少說兩句。”蔡揚英看向他們母子二人,“這件事情在網絡上引起不小的轟動,最好在事情鬨大之前,把你帶著那麼多人去淩辱商總弟弟的視頻刪乾淨,吩咐下去,買通任何平台,不允許任何人亂……”
蔡揚英的話聲戛然而止。
商澈推開車門,鋥亮的皮鞋在路燈的照耀下映射出一絲亮光,商澈微笑不已,“蔡總,好久不見。”
蔡揚英吞了吞口水,“商總……您怎麼會在這……”
商澈往前走了兩步,他手指輕輕轉動著食指上帶著的戒指,“我聽說你們先到家了,我想我走警察局不是人走茶涼麼?”
蔡揚英心裡一涼,“不是……商總,我們沒想到您真的會同意……”
商澈打斷他,“同意什麼?”
蔡揚英愣在原地,“我的意思是……”他話音未落,隻見前方那一襲西裝的男人快速越過他。
即刻,蔡揚英身後傳來慘痛的叫聲。
蔡揚英回過頭,商澈粗糲的掌合上,一拳拳往蔡未腹部揮去,揪住對方的衣領又給了重拳,蔡揚英嚇得夠嗆,他連連上前去,“商總!您彆……”
蔡揚英和蔡未母親深知壓不住商澈,拿出手機準備報警,他們夫妻二人的身後各被摁住,王蕭訕笑,勸解道,“嗯,二位,我想現在還不是時候。”
蔡揚英雙眼猩紅,“放手!”
王蕭笑得陰森,不自覺中加大了手的力度,疼的他們夫妻二人猛地癱在地,王蕭像是在訴說一般,“這個不足您兒子打我們少爺的十分之一呢。”
蔡未被體格比他大了一倍的男人摁在地上猛打,商澈眼裡充滿了仇欲,商澈本著“認真談話”的想法來到蔡家,可不曾想尚未見麵就被那樣說了。
蔡未雙手無論怎麼防,都無法躲過每一拳的重擊。
商澈幾乎要擊中他的每一處要害,骨頭斷裂的聲音在未知輕重的拳頭下顯得異常小聲。
“媽……救命……!啊啊啊!!!”
蔡未雙腿掙紮的不成人樣。
血液從商澈的拳頭上滲出,商澈雙眼微眯,他胸口起伏不定,他站起身。
王蕭鬆開那夫妻倆,上前給商澈遞了紙巾,商澈平息了自己的情緒,蔡揚英連忙爬著去到商澈站過的位置,“小未!啊……小未啊……”
商澈看向說話難聽的女人。
蔡未母親向後瑟縮了好幾下。
商澈嗤笑,他站直了矜貴的身子,氣質仍然不減,他取出一張卡,甩在蔡未的臉上,“兩百萬,不用找。”
女人氣的直發抖,“商總突然上門把我兒子……”
商澈直視她。
女人不甘示弱,“打成這樣……兩百萬就打發我們嗎?”她亮出手機,她報了警。
商澈從煙盒裡輕輕撚了根煙,“啊,蔡太太您想要什麼呢?三十萬?”
女人哽咽。
商澈戲謔,“正不了您兒子幾根骨頭麼?”話音剛落,商澈立馬補充道,“這兩百萬給你們一家三口,一人六十萬,多出來二十萬,難道不能把你們全家高興死麼?”
女人惱羞成怒,她欲要指著商澈罵,卻被蔡揚英攔住,“對不起商總……對不起!我兒子的錯,我來承擔……”
商澈回眸,“替他坐牢,批準了。”
蔡揚英瞳孔放大,“什麼?!不要!”
商澈氣笑了,他享受般吸了口煙,他暗了暗眸,“王叔,報警。”
王蕭點頭哈腰,“報了。”
沒幾分鐘,警察就趕往了蔡家。
商澈看向昏迷不醒的蔡未,不免舒爽了不少,但這還不夠。
商澈交代,“他們滋事生非。”
警察嚴肅,“怎麼又是你們。”看向了蔡揚英,“你擅自帶走需要審問的人,我們正要找你談談這個事。”
“先請跟我走一趟吧,我們需要做個筆錄。”
蔡揚英捏緊了拳,暗自咬了咬牙,眼看蔡未被拉走,他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可他能有什麼辦法,整個堰城就他商澈拿到了頂天的資源。
準確來說,蔡未碰到了不該碰的人。
蔡未母親哭哭啼啼地重新回到了警局。
商澈坐在一旁,一個年輕的女警察走到他們三人麵前,“來,喝點茶。說說怎麼回事。”
商澈禮貌接過,他頷首對對方道謝。
王蕭說,“是這樣的……”他複述了一遍原過程,又強調商澈有躁鬱症。
女警察歎氣,她對蔡揚英苦口婆心,“這件事是不是您家兒子先動的手?現在人受害者還在醫院難以下床,你們還敢尋釁滋事,口頭辱罵!”
蔡揚英賠笑,“實在是……抱歉。”
女警持續做筆錄,“老實交代,您兒子以前是不是也這樣乾過?”
蔡揚英搖頭,絕對不敢再往蔡未身上添一筆,“絕對沒有。”
女警通通記錄下來。
而商澈提前離席,王蕭遞來幾個創口貼,給商澈包上,“商總,這次斷然保釋不了,不過是怕給小少爺積下仇恨了。”
商澈沉思——
——
“叩叩……”
阮樂池剛醒沒多久,門外響起一陣激烈的敲門聲。
一名護士叫對方,“您是誰,為什麼要在這裡……”
“我來看望病人。”女人聲音帶著半分著急,“商總同意了。”
第64章 是芙卿所愛
那道門被緩緩推開——一襲黑衣的女人踩著一雙平底鞋走了進來,阮樂池抬眸半眯鳳眸看向她,尤為顯眼的是那對紫色泛光的耳環。
阮樂池瞬感眼部不適,他低下頭,聲音很輕,“阿姨好。”
袁玨站在原地,雙手倔犟般的扯住自己的包,她心緒很亂。看向病床上的病人,她心也最疼,她低聲喃喃,“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了。”
阮樂池垂眸,“您怎麼來了?”
袁玨平緩情緒,“我從澤恩那裡聽說你被欺負了,我就來看看你。”
阮樂池抿嘴笑,“哦…謝謝阿姨關心。”
袁玨走近,“傷得嚴重嗎?”
阮樂池搖搖頭,“還好。”
袁玨眼神從上到下掃視阮樂池,明顯的繃帶,臉上尚未結痂的傷口,眼睛……她看不清。
袁玨有些不知所措,“阿姨這次來,沒有給你帶好吃的,下次阿姨來,再給你帶。”來的路上太著急了,她幾乎顧不上那些禮數。
“謝謝阿姨。”阮樂池說,“但是那些並不重要,阿姨能來看我就好了。”
袁玨呆愣著回答,“禮數還是要有,你在學校……不能和澤恩分開走,至少他能保護你。”
阮樂池愣了半天,眼球渙散,聚焦不清事物,“我……知道。”實際上他已經不想再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左澤恩麵前。
袁玨坐在椅子上,她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有哪裡不舒服嗎?餓不餓?”
“不餓。”阮樂池回答。
窗外第一縷陽光,在雪山一角,慢慢浮出,透光潔白的窗麵,照射進來。
光照在袁玨那對泛著紫光的耳飾上,紫光四射,阮樂池在餘光之中接觸到那束光,他下意識閉上了眼,不免吃疼。
袁玨皺眉,她緩緩低下頭詢問,“怎麼了?眼睛……眼睛怎麼了?”從起初的平靜變得焦急,“眼睛怎麼回事……?啊?”
袁玨穿著長款的裙子,她半蹲在床前,阮樂池那雙勝似芙卿的眼睛緊閉,睫毛微微顫抖著,阮樂池連連擺手,“沒事的阿姨。”
袁玨貌似明白了,她緩緩說,“你,怕我還是……”
阮樂池直言,“阿姨不用多想,我就是眼睛疼。”
一切儘在不言中,袁玨起身繞過床尾,關掉了窗簾,也徒手摘掉了那對耳飾,“眼睛也有問題嗎,樂池。”
“一點。”阮樂池深知醫囑,仍然撒謊,“能好。”
袁玨閉眼,沉重的呼吸,她難以想象,在商澈身邊,在整個商家長大的人,居然會被彆人欺負成這樣。
阮樂池的性格並非軟弱才對,而是中肯的熟慮,袁玨手裡握緊耳飾,一縷陽光不顧阻攔衝了進來,紫光同樣閃得袁玨的眼睛有些恍惚。
袁玨腦海中不斷浮現芙卿那雙生的好看的桃花眼,她點頭,“阿姨明白了,要好好休息,切記不要再過度用眼。”
阮樂池弱弱地應聲,“好,謝謝阿姨。”
袁玨問,“我去樓下給你捎些早餐好嗎?”
阮樂池本想不勞煩袁玨,這時商澈突然出現,“不用了,左太太您看望過了就離開吧,現在他不方便。”
袁玨抿了抿唇,她的唇乾澀,“嗯。那樂池好好休息。”
商澈:“嗯,左太太認真教導教導兒子,若是再交一些狐朋狗友,唆使狐朋狗友來傷害彆人,下次允許進來探望的人,就不會再有左太太了。”
袁玨腳步猛地頓住,她瞳孔微縮,“商總這是什麼意思?”
商澈走到阮樂池身邊,“你該問的人不是我。”
袁玨捏緊拳頭。
袁玨踩著平底鞋離開,她走到醫院樓道,她手指扶住牆,身體止不住的發抖,靠在牆麵,她整個人都在發抖的哭。
袁玨的眼淚侵染了手中緊攥的耳飾,紫色的飾物,是芙卿所愛。
阮樂池也是。
袁玨此刻的心如刀割。
她不知阮樂池會傷到這個地步,和曾經的芙卿又有什麼不同。
她一次次回過頭,病房透不出一點光。
這時,卻見商澈攙扶著阮樂池走了出來。
袁玨迅速起身,快步離開了醫院,上了左灝開來的車。
商澈鬆開手,“自己走兩步試試。”
阮樂池說,“好。”
像手上少了些什麼,他走路總是不穩。
而商澈走在他前麵,做一個引路人。
醫生的話是儘力多走,加強後期康複訓練,阮樂池走的很慢,長廊的燈光隻有幾個在亮,是壞了嗎?
阮樂池扶牆走在商澈身後,他們走到了電梯處。
商澈欲要抬手幫阮樂池一把,從長廊的另外一麵,走出來一個腦袋纏繞著繃帶的女孩,病號服很是搶眼。
商澈左手抬起攤開手掌朝向電梯裡麵,他看向女孩,“小姐,您先。”
“啊…謝謝。”女孩臉紅撲撲地,笑起來很漂亮,她率先上了電梯,她邁出左腳放在電梯口處,“你們快進來。”
商澈點頭示意,他回頭扶住阮樂池,“一步一步踏過去。”
阮樂池又繼續往前走,進到電梯內,他終於鬆了口氣。
商澈按了一樓,“小姐您去幾樓?”
女孩沉思,“我也要去一樓吧。”
商澈收回手,阮樂池卻從商澈開始摁電梯到收手,緊盯著不放,“哥哥的手,是怎麼了嗎?”
商澈說,“小擦傷。”
阮樂池收回目光,“哥哥要注意點才是。”
“嗯。”商澈應他。他已經很小心了,此刻躺在醫院的蔡未還沒有醒過來,而警察局需要蔡未的審問記錄。
商澈隻但願蔡未還能活著。
電梯直達一樓,女孩纏著紗布迷茫地看向一樓,人流很多,女孩迷失在路途中。
身後突然有護士叫住女孩,“你這是跑來這裡做什麼呀,讓你摸索三樓自己去做手術,怎麼跟著彆人下來了?笨笨的。”
“忘記了,姐姐。”女孩回頭看去,“他們好有禮貌哦……”
“幸好你這小孩子還能遇到好人。不過不嘮啦,走吧,手術室,今天手術過後,就可以了拆掉其他的紗布了。”
“哦……”
阮樂池和商澈愈走愈遠,已經聽不清女孩們的對話。
醫院門口,商澈取了頂鴨舌帽,扣在阮樂池腦袋頂上。
第65章 真正的目的
左灝單手緊握方向盤,一手給袁玨遞紙,“彆哭了,再哭今天又白化妝了。”
袁玨用紙巾擦拭眼角的淚,她哽咽出聲,“我今天……沒化妝,你能不能有點眼力見……”
左灝沉默一陣,“那就是你太好看了,實在是沒那個能力看你是否化妝了,話說芙卿的孩子真的傷得很重嗎?”
袁玨亮出那對耳飾,“總覺得他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我摘下這副耳飾,他才勉強能看我一眼。”
左灝沉思,“問問澤恩,看看怎麼回事。”
袁玨吸了吸鼻子,隻有在左灝麵前才會顯得如此弱小,“從商澈的意思裡,恐怕樂池傷成那樣,跟澤恩有一定的關係。”
聽到最後一句話,左灝險些握不住方向盤,他出口問,“什麼?跟左澤恩有關係?!”
袁玨眉頭輕皺,“我不清楚……澤恩隻告訴我樂池住院了,我沒有問清楚,我現在就想回去問問澤恩到底怎麼回事。”
左澤麵色不太好,如若真是跟左澤恩有關係,那他大抵要氣個半死,畢竟芙卿就這一個孩子……又或者,袁玨說的目的尚未抵達,阮樂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那麼袁玨想要的東西不就得不到了?
左灝踩了油門,快速前往了左家。
從城中心抵達他們住的地方,隻需要半小時就能到達,左灝下了車,他小心的給袁玨打開車門,扶著她下車,“先休息會兒吧,澤恩的事我親自審問。”
“不要,我會問明白的。”袁玨媚眼生憐,“不然我怎麼睡得著。”
左灝點頭,“好,我伴你左右。”
袁玨穿著她不太習慣的平底鞋,一步步走向大門,隻見左澤恩從房中衝了出來,左澤恩想了半天,都不曾想為什麼商澈不讓他去探望阮樂池。
“爸媽,樂池怎麼樣了?”
袁玨挺直身姿,她的神情流露出一絲嚴厲,“左澤恩,你到底隱瞞了我什麼?”
左澤恩蹙眉,“什麼?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袁玨複述了商澈的原話。
左澤恩不可置信地看向袁玨,“不可能!我不是幫凶,我也沒有什麼狐朋狗友!我怎麼可能成為唆使彆人的那個人!況且他是……”阮樂池啊。
他怎麼敢。
袁玨打斷他,“我現在不需要你回答我這個,樂池在學校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左澤恩一頓,他垂眸,欲言又止。
袁玨看他支支吾吾,抑製住了發火,“澤恩,你常常講你和樂池是好朋友,我讓你接近他是為了我們的目的,但我們不該傷人……”
“我說了我不可能對阮樂池那麼做!一輩子都不可能!”左澤恩怒吼,他平靜下來,“我甚至連蔡未的樣子都記不全,我還不理解為什麼他要那樣對待一個同性戀……我有什麼資格去唆使他?!”
敏感的詞彙使其三人之間變得寂靜無聲。
袁玨有一瞬間處於耳鳴狀態,同性戀?
同性戀……?那是什麼……那不是世人無法接受的性取向嗎?那不是令人作嘔,令人窒息的性取向嗎?
袁玨難以置信地看向左澤恩,“所以你呢?沒注意他的動向?”
左澤恩沒料到會受到袁玨的譴責,“我……樂池一直在疏遠我,我沒法近身。”
袁玨瞳孔微縮,“傳同性戀的人……是傳你們兩個人麼……”
左澤恩應了聲。
轟隆隆——
天氣說變就變,雷電聲埋沒了左澤恩微弱的聲音,隨即就是一個不知輕重的巴掌,響亮地落在了左澤恩的側臉!
左澤恩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打得暈眩。
袁玨失了手,“怎麼就傳你們了,啊?!你怎麼可能是同性戀呢?我問你啊左澤恩!”
左灝臉色異常冷漠,他一樣勸解袁玨,“阿玨,小心身體。”
傾盆大雨,霧夜朦朧,漆黑的大廳隻有一個人在默默承受這些辱罵。
袁玨氣的無法正常呼吸,眼淚橫生,她不斷腦補阮樂池被打得無法求救的模樣,眼睛不好了,腿……腿也是,全身都是讓人寒顫的傷口。
而相安無事的另外一個人,是她兒子。
是她袁玨的兒子親自將芙卿的兒子推入深淵。
袁玨痛心不已,她明明……已經在用彆樣的方式幫助了阮樂池,什麼所謂的目的,不就是要阮樂池平安無事,借此機會好好再看看芙卿生前最愛的人。
為什麼,事情一次次……像敗得無地自容。
袁玨哭出聲,雨水沒過她發自內心的痛苦的聲音,她以傲嬌矜貴的姿態活了半輩子了,前半生她活的渾渾噩噩。
若不是左灝將她捧上天,她如今必然墮落。
她是對生活沒了希望的女人。
她感受不到一絲光亮,還是所謂的家庭拯救她。
可是如今,她抱著左灝哭得喘不上氣。
左澤恩在一旁,以半跪的姿勢向袁玨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蔡未會那麼做,我跟蔡未不熟,是樂池跟我說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他不想拖累我,我……我沒想到放棄他。”
也是這句話,讓左灝起了疑心,可他沒多問,現下是安慰好袁玨的情緒。
左澤恩如鯁在喉,“媽,對不起。我沒想對您發脾氣。”他確實為此後悔,他不該因為阮樂池疏遠,就真的任由彆人以他的名義將人欺負到那個地步。
他害怕以後連跟阮樂池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了,商澈警告了袁玨,等同於警告他離阮樂池遠點。
過了許久,哭紅眼的袁玨推開左灝,“去上班吧,我好多了,帶把傘再走。”
左灝溫柔的理了理她淩亂的頭發,“不要跟澤恩生氣,我回來就給你們帶好吃的,樂池的事……”
他本想說不必要再管,但又看袁玨實在傷心,沒說出口。
袁玨胡亂點頭,“嗯,不會,我等你回來。”
左灝扶她坐在沙發上,左灝從傭人手中取了傘,他沒有回頭,“澤恩啊,再惹你媽媽生氣,你會付出相同的代價。”
左澤恩低眉順眼,“好,我知道了,爸。”
袁玨在左灝走後,就對左澤恩說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並翻出了帖子要知悉。
第66章 袁玨忘不掉
除卻視頻袁玨沒有看,剩下的的帖子和左澤恩的解釋沒少聽。
不出意外,左澤恩又狠狠被揍了幾拳。
袁玨鎮定下來,她看向左澤恩,“現在你就是彆人那兒的一個幕後黑手,警察局那邊我們尚未參與,也不知道蔡未父母親交代了什麼…你怎麼那麼聽話呢?”
左澤恩抿了抿唇,“如您所說,如果他不是阮樂池……”他絕對不會聽話,再說他聽了阮樂池的話,讓他們分成兩個隊形少聯係,他一樣會擔憂阮樂池。
袁玨打斷他想說下去的話,“你父親在的話,你說出這句話,你離死不會太遠。”
左澤恩問,“您呢?您也不同意?”
袁玨默不作聲了一會兒,她說,“我不會同意,左澤恩,收起你的心思。這件事情我們會查明白,到時候我讓你父親出手把事情輿論壓下去。”
左澤恩耷拉著腦袋,“同性戀很讓人羞恥……媽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無疑,是在往袁玨的心狠戳,“我不評判這些,你爸不喜歡你是一個同性戀主義者,你就一輩子都不能。”
左澤恩神情無比堅定的看向袁玨,“我一輩子喜歡不上女人,不結婚生子,不傳宗接代。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拒絕你們給我灌輸的思想。”
袁玨搖頭,“澤恩啊,同性戀者也不能結婚,你彆奔著這個去。我現在是發過瘋了才能坐下來好好跟你談,但凡我失去意識……”
“我可以不結婚,國外可以接受同性戀結婚!”
“左澤恩。”袁玨平靜的叫了左澤恩的全名,她當然也知道英國,愛爾蘭等國家都可以接受同性戀結婚,在她們那個年代,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在那個年代,一旦被掛上同性戀的罪名,就算再小亦或是正常年齡的男人女人,都會遭到排斥,以及唾棄。
袁玨對此回憶曆曆在目。
如今她看著左澤恩也說出這句話,她確信左澤恩不是說說就過去的人,但袁玨深刻的警醒左澤恩,左家不要同性戀,左家是名門大戶。
左澤恩不說話了。
袁玨說,“目前最主要的問題是,想辦法介入調查。” 她想親自毀掉所有踩踏彆人弱點的人。
左澤恩不理解,“這又是為什麼?”
袁玨否決,“不知道。”她可能是怕阮樂池受到二次傷害,這種傷害有一就有二,隻能從根本上斬草除根。
蔡未死了的話,誰還敢順著輿論發酵的線路逆風前行?袁玨一旦有了這樣的心,就無法收回去了。
袁玨上了樓,“趁著放假,多玩會兒吧,過幾天親戚來坐鎮,切記不要丟了左家少爺的臉麵。你的心思,最好彆讓你爸知道。”
左澤恩目視她從轉角處樓梯消失。
左澤恩攥緊了拳,他承認……他喜歡阮樂池。
他也承認,他在左灝的底線上摩擦。
袁玨關上了門,寬敞的主臥燈光黯淡,她一步步走向梳妝台,鏡子裡淩亂不堪的頭發,竟然是她,她卻沒顧得上那頭亂糟糟的頭發。
她從底層堆積起來的首飾盒抽取了最後一個,帶著鎖的小盒子,袁玨取來一把簪子,簪子上方是一個小小的鑰匙孔。
袁玨將小盒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串老舊的手鏈,早已褪了色,識不清原本的顏色。
即便如此,袁玨還是拾起在自己的手腕處比劃了下。
還是她的尺寸,從未變過。
再者,袁玨拿出首飾盒中的第二樣東西,是張合照,因為時間流逝,上麵站著的四五個人全然看不清了。
他們統一穿著校服,拍了第一張高中時期的照片。
袁玨和芙卿並排站,中間還多了個男同學,是左灝。
袁玨沒看年少時的左灝,那時他們隻是朋友,她嘴角微揚,她一眨不眨的盯著清純漂亮的女孩,女孩一襲校裙,臉上的羞澀和女孩的竊喜是照片褪色都無法被遺忘的。
女孩手腕處帶著的手鏈和剛才袁玨拿出來的那一條一模一樣。
袁玨失了神般,抱著照片久久不能回神,她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芙卿一麵,她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了。
她一想起那些受流言蜚語,被淩辱虐待的人。
她喃喃自語,“卿卿經曆過的,你的孩子也沒法逃掉了,我救不了他,該怎麼辦呢……”
她曾經沒法救出芙卿,如今她怕她失手,同樣救不出阮樂池,她的心如刀絞。
可不是有商澈在嗎……袁玨始終相信在商澈身邊,阮樂池可以過的更好,如今的一切……商澈會解決。
袁玨將照片完好無損的放回去,第三張照片是芙卿一個人的照片,袁玨沒拿出來,她關上了小盒子,癱軟在床。
芙卿的模樣嬌小可愛,不失清純,袁玨忘不了。
——
從醫院到酒店,阮樂池得以吃了第一口飯。
飯是由王蕭來喂。
阮樂池眼看整張圓桌上擺滿的食物,實在是太多了……阮樂池雙手無力的下垂。
王蕭跟著阮樂池看了一眼便說,“點的確實是多了點,實在是怕少爺生病後吃不慣,這桌上沒動的我們會想辦法處理,不會浪費的。”
阮樂池張大嘴巴,他細嚼慢咽,完全符合一個病人的行為,他吃了幾口就已經吃不下,王蕭倒了些果汁,“少爺再喝點吧。”
阮樂池精力有限,他的視線落到政務繁忙的商澈身上,與此同時,他也將王蕭端來的果汁喝了一半。
王蕭走到商澈身邊:“少爺吃好了。”
商澈應聲,“警局的事,還沒有進一步發展?”
王蕭說,“蔡未還沒有醒來,整個蔡家陷入困局,警察那邊還在查。”
“再等等。”
王蕭猶豫一二,補充道,“商總,少爺這邊怕是會遭到報複,索性不能再坐以待斃,若是像周家那樣大吵大鬨,商氏集團名下的品牌又要毀掉好幾個門麵,周家和蔡家是同一種性質,采取的措施不能……”一模一樣了。
這僅僅是王蕭對此事作出的建議。
商澈抬眸,瞥向阮樂池所到之處。
他開口道,“那就查一查祁遇。”
第67章 季家季芙卿
“結婚就是你們最好的結局!”一個蒼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手掌落在桌麵,仿佛一錘定音,“況且我那是拒絕你們見麵嗎?就算她嫁人是下下策,我也沒有阻止你們見麵的意思。”
“所以呢?”袁玨身穿白色裙子,束著高馬尾,耳飾均為白色。
她手指攥緊了一張紙條,在沒流通網絡和通訊設備的時代,她手中的皺巴巴的紙條就是一條命。
袁父怒吼,“袁玨!你不要不識好歹!為父為了你們好,你還要倒打一耙!你到底是狼心狗肺!”
袁玨雙眼通紅,“您為我好,您什麼都為我好,我每天聽這句話我都未曾反駁過您一句,您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了,為什麼就不能理解。”
袁父氣的半死,“我還要怎麼理解啊!我和你母親,將你養育為人人爭娶的大家閨秀,為人知性,你現在呢!什麼樣子!!”
“知識?高等教育?!”袁父幾乎要指著袁玨的鼻子罵:
“我送你上課,上私教,禮儀課,你呢?!知識灌溉過你的思想,結果將你澆得腐朽發臭,我告訴你袁玨,我如今這麼待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寬容!”
袁玨眼裡逐漸多了血絲,袁母在一旁敢怒不敢言,她上前拽了拽袁玨的手,“玉兒,彆跟你父親犟了好嗎?”
袁玨咽了咽口水,她含著淚,毅然決然走出大廳。
身後卻傳來袁父的聲音,“來人!把大小姐帶回房,沒我的允許,在季家大小姐婚禮禮成之前誰都不許和她有任何接觸,餓她三天,不容求情!”
袁玨喪失理智般,第一次與自己的父親抗衡,但始終抵不過袁家的傭人,他們將袁玨身上能刺穿身體的飾物拆解,最後將披頭散發的袁玨放回閨房。
袁玨手中死死攥著那紙條。
上麵的字跡被她的汗水給浸濕,隻剩下兩個字:救我。
袁玨心口劇烈的疼痛,她純白色的裙子沾染了臟東西,她蜷縮在地,無聲又難受的哭訴,而後她翻遍了房中能逃出去的角落。
通通被堵死了。
門外傳來一個女聲,“玉兒,你安分些,我知你從來不是這樣的,不要這樣嚇你父親可好。”
袁玨漸漸流血的手指抓住了救命稻草,“媽,我求您,您讓我想辦法好嗎?我不想待在家,我不想。”
袁母垂眸,“玉兒,原諒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會再違背你父親的命令了。”
袁玨聲帶幾乎破裂,她一個人呆呆地看著曾經有過梔子花香的房間,如今失去了該有的香味。
袁玨低垂著眉。
再是過了幾天,袁玨直勾勾的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什麼也看不清。
直至兩名傭人從她房間路過,“大小姐,我們這就將你放出來。”
袁玨無望地看向被打開的鎖,她身上的衣物沒了從前的鮮活模樣,人也病懨懨的。
傭人說,“大小姐,您還好嗎?”
袁母跟著走了進來,“玉兒……”
袁玨閉眼。
她換好了新的衣物,人還是無法振作起來。
如已三日,季家的小姐,真的嫁了。
袁母歎了口氣,“你父親為你尋了好人家,是你之前的玩伴左家少爺左灝,為人端正有風度,左家才從國外回來,定於新城,若是玉兒想去見見那左家少爺,我隨時會為你準備好車。”
袁玨沒說話,一路抵達前廳,她隻給袁父行了禮問了安,其餘的都沒有表達。
袁父重複了一遍袁母的話,“不論怎麼樣,這次你再鬨著不去,我就再將你關上三天。”
袁玨垂眸,“父親隨意。既父母親知道,就不該逼女兒這麼做。”
袁父說,“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左家左灝比我想象中還要優秀,如今他留學回來,也好讓你被熏陶一二。”
“……”
袁玨決絕,“我不會嫁。”
袁母輕輕拍了拍袁玨的背,“玉兒,你可彆氣著你父親了,你父親是為你好。”
“父親您真的是在為我好?”袁玨質問。
袁父語塞,“如何,要如何才算待你好,你是我袁家的大小姐,就算再差,也不至於在半個堰城裡來,挑不出一個優秀點的公子哥。”
像是沉重的一拳,打在沙袋上,沙袋直接破損。
袁玨笑,“哦,你想逼死女兒。”
“為父沒有那個意思。”袁父的話沒說完,袁玨就提出要出去散心。
袁父沒有過多阻攔,在她身邊配對了兩個身強體壯的傭人,便讓她離開。
袁玨走出大門,門口還殘留著一些花屑,深紅的花兒落了一地,隻剩下殘骸,袁玨不知何時眼紅。
傭人在一旁給予安慰,“大小姐,您放寬心啊。”
街上的行人走走停停,走了一波又一波,袁玨站在街道一旁,彆人又怎知她的心,她也從未在堰城知道有一阮家。
袁玨將那張皺巴巴的紙條放在手心,清秀的字體已經看不清了。
“哎聽說了嗎?是季家那位小姐吧,剛嫁過去就被夫家給糟蹋了,說是夫妻關係,倒也不至於被滿城風雨的傳得這般難聽。”
“難不成真是被奸了?是哪裡遞出來的消息。”
“城東以外的人。阮家怎麼就娶了這麼一個賢妻,一點也不知珍惜,那季家大小姐不是人人都想娶,這下到了阮家,直接被糟蹋了。”
“多好一個苗子啊,落了那樣一個下場,終究是不會挑選自己的夫婿,才回變成這樣?”
“想來那大小姐沒有那麼蠢。總而言之,那位小姐被夫婿家給虐待了三天,三天啊,嫁過去才三天……一天都沒放過。”
“阮家那老爺的兒子,簡直畜生不如!”
袁玨幾乎全身發抖,她神情帶著難以置信,那張紙條憑借一股風吹到了遠處,袁玨還未反應過來,兩個傭人連連扶住袁玨,“大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袁玨冷冷道,“鬆開。”
傭人不敢不從,他們也不曾想,說是讓緊閉點風聲,誰知這堰城人早都知道了個遍。
唯獨袁玨不知。
袁玨開口,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他們說的是,季家季芙卿麼?”
第68章 你都不放過你的白月光?
“大小姐,季家就那麼一個小姐……”傭人的話讓袁玨的心徹底冷了下來,沒有彆人,就隻有季芙卿。
傭人連連解釋,“小姐,這些事已經與您無乾係,不管以後季小姐如何,您都無權乾涉了。”
袁玨心臟跳動劇烈,她從寬敞的街道走到巷子邊,耳邊回蕩著那些令人窒息的言語,將她的理智澆透。
傭人隻敢在一旁看著不說話。
阮家待人不淑,袁玨整個人都在發瘋的邊緣,她什麼也做不了了,直至阮家又傳出將季芙卿光著身子丟在院子中,還犯傻時,袁玨幾近崩潰,她那個時代,她從未對誰大打出手過。
矜持慣了,她不顧袁家的阻攔,不惜一切代價和袁父抗衡,提著一個沉重的物品從城中走到了城東,砸開阮家的大門,不見有女人的身影,隻有一個男人在吩咐幾個傭人做事的場景。
袁玨雙眼猩紅,她第一次見到那樣惡心的男人,是因為侵犯引起的陣陣惡心,她拎著一根鋼筋,向男人揮去——
阮家的那個男人手臂險些被袁玨打斷,全身血淋淋的。
她衝進房中去見季芙卿時,被糟蹋的女人全身上下都是看不見白皙皮膚的傷口,袁玨扔掉手中的東西。
她永遠記得她那天,她到底是怎麼哭的,因為一個女人。
和那個男人一樣,血淋淋的,袁玨隻覺得全身疼。
她叫不醒季芙卿,她半跪在彆人家,抱著彆人的新婚妻子,一遍遍喚醒季芙卿僅剩的意識。
“玨姐姐…啊……”
袁玨十分確信,她真的來晚了。她想救季芙卿的……她很想救季芙卿……
“阿玨?阿玨……醒醒……”
袁玨被左灝搖醒,袁玨腦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你回來了嗎?”
左灝點頭,“當然是我,你怎麼不蓋被子就睡了?是和澤恩吵架了麼?”
袁玨搖頭,“我太累了,不關澤恩的事。你不忙了嗎?”
“嗯,我加了班就直接從公司趕回來了,擔心你身體承受不住,我在公司期間順便查了一下蔡家的信息,他兒子不學無術,才會作出這種讓人覺得惡心的罪行。”
袁玨輕輕靠在他側臂,“你認真工作就是了,這件事你不用在意。”
左灝說,“看你因為這事筋疲力儘,我又怎麼會對你不管不顧,看你傷心倒不如我們親自介入案件調查,想來這樣才能給阮樂池一個公道。”
“先生啊。”袁玨呼喚。
“嗯,我在。”
“你知道我這樣對待阮樂池的原因麼?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何要這般。”
“你不開心,我就竭儘全力為你排憂解難,阿玨,我們是一個團體,不要為此感到負擔。況且那是芙卿的孩子吧,說到底,阿玨的目的就在於想盼望阮樂池親自長大。”左灝說,“我派去醫院的人遞消息說蔡未醒過來了。”
袁玨乾笑,原來左灝並不是不知道,她閉上了眼。
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血肉模糊的女人模樣,曾經好不嬌俏可人的身姿儀態,完全變了樣,袁玨心疼死了。
“嗯。”袁玨淡淡地回複,“謝謝你願意幫助我。”
左灝:“小事,我了解了這件事的過程。”他扶了扶眼鏡框,“我不支持同性戀,但是樂池不會是那樣的人。”
袁玨失笑,她也希望阮樂池不是同性戀,不希望左澤恩成為左灝最討厭的人,這世界太過奇妙,明明什麼都可以包容,偏生這樣的感情不可以。
說是從前思想老固,卻也不見今朝有幾人思想開闊,唯有同性戀的世界才知這三字在世界人們的口中,有多麼齷齪難堪。
袁玨倒是祈願阮樂池不是那種人。
袁玨不想,季芙卿的孩子走她的後路。
袁玨心裡有一個,埋沒了十八年甚至更久的秘密。
與此同時——
蔡未才從病床上醒來,劇痛讓他突然想起他被商澈揍的不成樣,抬上擔架的場景,他暗自捏緊拳頭。
他咬牙,“媽的……居然還能重見光明……”
他一定要報複阮樂池,一定要報複……心裡的想法還沒有想徹底,商澈兩個字咽回肚子中,他壓根沒辦法報複商澈。
“醒了?”男人清冷的聲音此刻不合時宜的響起,商澈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遮住了燈光,因為那句重見光明,商澈感覺很不爽。
蔡未高貴地應聲,他閉著眼說,“給我倒杯水。”
不見對方有任何動作,還是站在他麵前遮住了光線,他忽的怒目圓睜,“媽的……你是畜生嗎,沒聽懂老子……子子曰,君子居無求安……”
商澈嗤笑,“看來精神氣不錯。”
蔡未連連求饒,“不是……商總我沒有彆的意思,我現在大病初愈,我……我絕對沒有要辱罵您的意思。”
商澈翹起二郎腿,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打在桌上,“蔡未,我有事要問你。”
蔡未心涼,他還是故作鎮靜,“商總,您要問什麼?我知道的我都會說。”
商澈冷眸閃過一絲陰鷙,“這件事到底是誰指使你做的。”
蔡未身體僵住,“什麼?商總的話……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連連糾正自己的話,“商總認為我身後有人嗎?”
商澈亮出一串號碼,“你不說,你們兩個都要進去好好蹲個年年月月。”
蔡未雙瞳微縮,他訕笑,“什麼意思?”
商澈歪頭,笑得異常陰森,“你需要我給你解釋?”
“我……”蔡未下意識後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傷害阮樂池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看不慣這些惡心的人!你現在這是在威逼利誘是嗎?”
蔡未說話完全不過腦子,比起他自己犧牲,他身後的金.主更不能被犧牲了。
商澈俯身沒給對方機會,一把掐住致命的脖頸,“我可以給你機會,但不是代表你次次都有機會。”
蔡未再次感受到恐怖的氣息撲麵而來,他奮力掙紮開商澈的手,隻見商澈手腕上的青筋暴起,蔡未險些死了。
蔡未無法正常呼吸,他一字一頓,“你……連你的白月光都……不肯放過?”
第69章 有我在就彆怕
在蔡未為了保命說完那句話,商澈的電話也不約而同地響了起來,備注上寫著祁遇,他陰鷙的眸子逐漸淡下殺意,當著蔡未的麵接起了電話。
“澈哥哥,你怎麼不在醫院?”祁遇嗲著嗓音,疑惑發問。
緊緊掐住蔡未脖子的那雙手緩緩鬆緩了些,冷厲問道,“你去乾什麼?”
蔡未大氣不敢出,他輕微喘氣。
“我……我當然是看樂池,就是順便想問問你在哪裡。”祁遇小心翼翼的解釋。
“現在他沒醒就彆去打擾。”商澈叮囑。
祁遇應聲,“我看見他睡得正香,怎麼舍得吵醒他,倒是你……不是昨晚就在醫院歇下了嗎?我給你帶了早餐。”
商澈徹底將蔡未鬆開,“哦,我在審問一個病人,你想和他說說話嗎?”
祁遇的好奇心被激起,“誰呀澈哥哥~”
商澈嘴角泛起一抹笑,“我想你和他應該會認識?”說著,他將電話遞到蔡未麵前,以蔡未那句話,側麵反映了他的白月光是祁遇。
祁遇疑惑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怎麼可能會認識彆人呢澈哥哥,我從美國回來就隻有你,和我爸媽了。”
商澈沒理會祁遇,他看向蔡未,低沉著嗓子,“說話。”
蔡未起初死犟不肯說一句話,他本身為了自保就險些曝出了幕後黑手……他現在說話就等同於他承認了祁遇的罪名。
祁遇嘗試性的說,“你好?”
蔡未全身發抖卻不敢言。
商澈不耐煩的嘖聲,隨即他戲謔道,“你知道你爸媽……”
“你好。”蔡未沒等商澈說完話,就主動說了兩個字。
祁遇那邊沉默了好半晌,總算從壓迫之中聽出了被威脅的人的聲音,祁遇攥緊手指,他問,“澈哥哥,我真的認識嗎?”
商澈斂眉,反問,“我以為你們認識?”
蔡未低下了頭,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恨意,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祁遇乾笑,“哈哈……怎麼可能,我在堰城本就沒什麼朋友,澈哥哥你是知道的,我回國也隻奔著你來,我哪敢再去交友,現在……現在交友不慎,我也隻有陪在你身邊的份。”
商澈不吃這一套,他故作不知,“他知道你是我的‘白月光’呢,再問一遍,認識嗎?”
是在問祁遇,又是在問蔡未。
此事,商澈的手機鈴聲響了一下,整個房間的肅氣都降到最低。
祁遇猶豫幾番,他快速查詢到蔡未所在的醫院,他現在再不趕過去,整校園霸淩的幕後黑手就是給他灌了個天大的罪名。
比起同性戀的罪,恐怕世人最無法接受霸淩吧。
祁遇一字一頓,“可是澈哥哥,很多人都知曉你喜歡我,所以彆人知道不是很正常嗎?他們也羨慕我嘛,堰城圈內人至少有四五個人能說出來呀……”
商澈冷笑,“你知道同性戀有多惡心麼?”
祁遇一愣,“什麼,什麼意思……”
商澈偏頭,微眯著鳳眸看向想找地洞鑽進去的蔡未,“當然是羨慕你,羨慕你喜歡男人,然後到頭來整蠱霸淩同性戀的那位。”
祁遇沒曾想給自己挖了個坑,他打車過來的路上,將自己的痕跡儘量抹的一乾二淨,祁遇附和,“那這個人未免也太……惡心了。”
蔡未在一旁氣的夠嗆,他給彆人乾事兒,最後還要被侮辱,他攥緊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顯而易見。
商澈不語。
祁遇咽了咽口水,“澈哥哥你在哪,我想過來找你。”
商澈沒回答,他欲要掛斷電話,卻被一條短信吸引了注意力。
[阮樂池:哥哥,我眼睛有點看不清了,我好怕。]
來自於五分鐘前。
商澈掛斷了電話,看向蔡未的眼神平分了幾分怒氣,他那暴脾氣猛地衝了上去,不知怎的,他一拳落在蔡未的左眼,蔡未甚至沒反應過來,就見居高臨下站著的男人擦了擦手,矜貴地眉微蹙,轉而薄唇輕言道:“想重見光明,沒那麼容易。”
蔡未疼的又暈過去了。
趕到堰城中心醫院時,已然過了半小時,王蕭正在診室門前等候,直至一抹影子被拉長,他回過頭看見匆匆趕來的商澈。
“商總。”王蕭走上前,主動報備起問題,“小少爺剛起來沒多久,眼睛就出現了間接性失明,外加昏厥,現在正在檢查。”
商澈脾氣還未恢複,“怎麼搞的?”
王蕭恭恭敬敬道,“您是忘了醫生說過的話了,造成間接性失明是常態,目前眼部手術成功率本就較低。”
商澈垂眸,他看著彆人給他發來的消息,都是案件正在調查中的一些不重要信息。
他坐在椅子前等候了好一會兒。
直到診室門打開,醫生手中遞給了商澈一則報告,“問題還是由被霸淩期間傷害到眼部引起,現在我們醫院還不夠先進,對於間接性失明症的治療不算成熟。”
商澈一字一句將結果在心中默讀了一遍。
醫生又說,“家屬要接受這個事實,很好控製病情的話,後期會恢複許多,不會這樣頻繁。”
商澈一時不該說些什麼,他不知道這些病需要注意什麼,隻能默認。
把阮樂池推回病房時,商澈把報告遞給王蕭,“先保管好。”
王蕭點頭,“好的商總,您現在要回公司嗎?公司會議……”
“推了。”商澈找來椅子坐下,雙手揣在兜裡,他透過窗戶反光的位置看向病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的人。
眼睛,不亞於一個人的第二個世界。
商澈捏了捏眉心。
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的地方,隻有水在滴答作響,像是夢境,又像是真實的存在的世界,阮樂池緩緩睜開眼。
發現一片光明。
並非黑暗,不是早晨那樣,他雙眼底部紅腫難受,視線中突然出現一個模糊不清的人。
阮樂池一眼認出了商澈,他聲音微顫,“哥哥……”幾近無聲哭泣,他伸出手來,想要商澈再近一點。
商澈向他靠近,詢問道,“感覺怎麼樣了?”
阮樂池低聲,“嗯…差一點看不見了……”不是差一點,是短時間內的看不清,如同身處黑暗,他輕輕握著商澈的食指,“會不會真的瞎了啊哥哥。”
“不會。”商澈下意識的回答,看向眼睛還有些渙散的阮樂池,他又重複了一遍,“不會的。”
阮樂池忍住哭腔,“但我好怕的哥哥,我明明沒有什麼優勢,現在就什麼都沒有了。”毫不誇張的說,他願意將眼睛視為他的一切。
他手上的傷口都還是淤青,讓人心生憐憫,他閉上了眼,“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他重複道,他會失去朋友,會失去引以為傲的學習成績,沒有人際關係。
商澈呼喚,“阮樂池。”
阮樂池緩緩睜眼,有一刹那他確切看不清,渙散過後是光明,商澈的五官清晰分明,他應著商澈,“嗯。”
“有我,就彆怕。”商澈輕言。
這樣的諾言,像是一個個懸掛在高崖中心的石粒。
阮樂池垂下眉頭,漂亮的睫毛微微發顫。
商澈看向他,他生來就該漂亮,更不該失去一對動人的雙眼。
阮樂池語言溫和,“哥哥會幫助我嗎?”
“會。”
“謝謝。”阮樂池說,他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始終是說這話的人,是他過去十年常伴著的,常常心動的人。
商澈說,“不需要你謝謝我。”這些,都是他欠下來的。
阮樂池心裡安心了不少,他沉沉地睡了過去,期間商澈離開過幾次,最終都繞回了病房。
與此同時,網上大量關於同性戀話題展開,許多堆積起來的相關視頻被曝光,其中就包括堰城中學高三學生阮樂池的同性戀視頻。
——
祁遇從堰城中心醫院趕到蔡未所在的醫院時,他和商澈陰差陽錯地錯開了相遇,祁遇氣急敗壞地朝蔡未發火,“讓你彆亂說,什麼叫我是他的白月光?你他媽真是瘋了!”
蔡未不理解,“為了你那十萬塊錢,老子他媽的連命都丟了,天天在我麵前說是他白月光的彆人嗎!”他指了指身上的傷,“看看他打的!”
祁遇置之不理。
蔡未完全受不了所謂金.主讓人乾事的態度,但蔡未不得不承認祁遇人傻錢多,雖然是為了他懲戒阮樂池,同時他不僅僅是為了這個。
他還要左澤恩。
祁遇冷靜下來,他丟下一張卡,“裡麵還有五萬,封口費。就算現在他們知道是我,你都必須買下這個罪名,最好是承認,洗清我的嫌疑。如果你敢亂來,你家都會死無全屍。”
祁遇的話完全擾亂不了蔡未,像商澈那樣說他爸媽會怎麼樣的話,他才有相信的可能性。
“聽見了?”祁遇不耐煩,他沒遇到商澈,他心裡莫名更加煩躁,明明上一秒還在他站過的地方的人,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難不成是在躲著他?
祁遇欲要離開,“到底明白我說的話沒有?”
蔡未咬牙,“不夠。”
祁遇冷聲,“彆得寸進尺,就從此刻開始我們就當作不認識。”
第70章 我會處理的
網上引起一片嘩然。
在互聯網足以家家有家家傳的時代,早已人儘皆知。
不雅的視頻流露在各個地區,成為了阮樂池受傷住進醫院後第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他本該知道這些東西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就會被曝光,也知道人的傳播能力。
阮樂池將手機放在一旁,集中使用眼睛會給他帶來更多痛苦。
耳邊像是環繞著那些話語……
“這些東西上不了台麵為什麼還要曝光,人都無知很超乎你的想象哦,簡直惡心死了呀,你讓我怎麼接受。”
“什麼呀,說就說為什麼還要放視頻讓我們覺得世界萬惡,不支持同性戀也不是見不得同性戀好,就應該像陰溝裡的老鼠好好躲起來吧。”
“很矛盾的話,潛意識認為某種東西惡心就該秉持同一種觀點,我對同性戀無感,這些視頻,看了一準一個反胃。”
“看著大家都這麼排斥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哈……”
“總覺得哪裡不對,難道不是偷拍狂先被定罪嗎?為什麼會是同性戀。”
阮樂池眼睛緊閉,緊緊抱住雙膝,好像這一切就該是他經曆的一樣,他一直處於忐忑不安的狀態,孤零零的病房,昏暗不清的天空。
天還未亮,淩晨時分他能感覺到商澈在離開和回來之間徘徊,但此刻商澈並沒有在,阮樂池接受不了事實。
他也很安靜。
說他性.取向不對,他都認了。
說他勾引政教主任,他真的認不了。
事情的本身是許硯書,是他為了幫助許硯書。
事發許硯書沒聯係過他。
才令人心痛。
阮樂池把頭埋進被子裡,他失神一般。
許久,雪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陽光始終沒有揮灑到他窗前,灰蒙蒙的霧氣籠罩堰城上空,顯得“黑雲壓城城欲摧。”
忽的,一陣手機鈴聲響徹病房,阮樂池從驚嚇之中拿過手機,糊裡糊塗的摁了接聽鍵——
“接了接了!”
緊接著那邊傳來了極具侮辱性的話語:
“賤人,滾出堰城滾回你該待的地方去!”
“你怎麼不死啊,連老男人都不放過!”
隨即又是幾句難堪的話,阮樂池的心猶如石沉大海,他盯著那串數字不語,對方的謾罵不停,而他在無形之中默默摁了掛斷鍵。
阮樂池手指劃過屏幕,已經有大量陌生信息湧入,阮樂池看得久久不能回神。
阮樂池吸了吸鼻子,他將信息發送通知關閉,若無其事的跟一個沒事人一樣繼續發呆。
他抬頭看向門外,生怕下一秒他所在病房就會被泄露。
“叩叩——”
——
祁遇關掉了手機,從劇組後方繞了過來,和善的笑,“不好意思,久等了。剛才有事需要處理。”
大家才從熱搜榜上的同性戀榜單裡出來,包括在現場的劉遠,他神情微變,一點點劃著屏幕一目十行將同性戀事件看完。
秦詡之無聊的撒開手機,徑直走向祁遇所在的方向,把劇本懟在祁遇麵前,整張厭世臉都寫著不耐煩,“能不能把這段認真背了,整個劇組等你等的連瓜都吃好了。”
和祁遇合作可能是秦詡之做過最為致命的錯誤點。
祁遇抬起手指下壓他的劇本,“知道了,不需要你提醒我。”
秦詡之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祁遇表演。
劉遠也沒多少興趣看祁遇把戲拍完,輿論事情全部了解過後他繞到秦詡之身邊,他順便撥打了一個電話,“我有事需要處理一下,秦先生……多擔待吧。”
雖然說過了不想管祁遇,但娛樂圈的原則就擺在那兒,祁遇沒什麼劇粉,都是顏粉,但凡祁遇出了個什麼差錯,劉遠自然也逃不了。
秦詡之應聲。
劉遠邁著長腿快步離開,“喂,傑西,你們後台能把我剛才發你鏈接上的輿論控……”
走的越遠越發聽不清劉遠說的是什麼,祁遇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秦詡之轉了轉脖子,“彆發呆了,把這場戲搭檔好。”
祁遇拾起劇本。
秦詡之坐在椅子前,和導演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導演手指揉了揉眉心,“放心,今天必過。就算祁遇那張臉找不到替代,也要找個台詞功底好的給他配音。”
秦詡之:“我知道,那就辛苦導演了。話說剛才導演也看見了那個熱搜了麼?”
導演嚴謹道,“我不評判。不過看劉遠是有很好的培育人才了。”
秦詡之眯眼,“是塊好料子的話,我想他肯定比誰都願意,就算是醜聞,有他出手……真好奇為什麼當初我不選擇他。”
導演笑得神秘,“規則嘛,擺在那裡。”
秦詡之抬眼瞟了祁遇一眼,“規則是規則,總有人能打破規則。”他又補充道,“劉遠他要是能撿到那麼塊料子,我的對手可不僅僅是退圈了一個,反而是來了個更難以對付的。”
導演咳嗽兩聲,“你告訴我,不如憋著。”
秦詡之說,“為什麼?”
“規則。”
秦詡之搖頭,“我隻是想表達,難以對付是因為我不舍得為了利益去傷害那小屁孩呢。”
導演:???
秦詡之沒說話,一切儘在不言中。
從劇組出來的劉遠一路電話暢通到公司,那邊一股英文腔,回複道,“還有什麼言論需要屏蔽麼?如果有的話一次性告訴我吧,現在的輿論衍生速度太快,壓不住多久,你那邊最好是儘快找到方法解決。”
劉遠沉默一陣,“總而言之,你儘量控製一下言論,屏蔽相關詞條,我到公司了。”
“哦,好。那你忙吧,這邊就暫且幫你一次嘍,還有夫人她最近也找了幾個不錯的料子。”
劉遠不予理會,“掛了。”
阮樂池注視著那扇被敲響的門,心中突然警惕起來——
門開了。
風衣裹挾著風闖入充滿暖氣的病房,阮樂池微眯鳳眸,手中摁著的報警電話在看見來者的那一刻鬆開了摁鍵,警惕心也放下了。
商澈的風衣衣擺緩緩垂下,商澈戴著一雙手套,拿著一個灰色小袋子,徑直走向阮樂池,商澈把袋子遞給阮樂池,“小吃街周邊有在賣糖炒栗子,試試味道。”
阮樂池伸手接住袋子,他緊盯商澈的動作,直到商澈坐在側下方的靠椅前,他低下腦袋看著炒的熱乎的栗子。
阮樂池問,“哥哥就是去買這個還是什麼…”
商澈垂眸,“去公司處理幾個比較重要的文件,順路就給你買了。”
阮樂池平靜的應聲,隨意吃了幾個剝好的栗子。
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商澈許久沒說話,隻是看著阮樂池慢條斯理的吃栗子。
商澈忽的開口說,“經官方協調,任何輿論就不會再出現,以後都是屏蔽詞。”
阮樂池手指一頓,他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他發著抖繼續把栗子塞到嘴裡。
他的動作沒有停止,模糊的視線看向一小個一小個的栗子,事物都蒙了一層霧,不知不覺中,滾燙的淚水悄然劃過眼角,滾落到白淨的被褥上。
阮樂池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他以為,商澈什麼都不知道。
商澈蹙眉,“為什麼要哭?”
阮樂池擦了擦臉蛋,莫名其妙的眼淚讓氣氛異常奇怪。
有人在害怕,有人無聲生了意。
阮樂池搖了搖腦袋。
商澈鄭重承諾,“我會處理好。”如同他處理每一個文件,絕對不會有漏洞。
阮樂池視線不清,他眸眼追尋著商澈的身影,他忍不住全身發抖,抖的厲害。
商澈起身,不由自主的走到病床前,戴著手套的雙手輕輕撫上阮樂池的背,發覺阮樂池哭的一抽一抽的,商澈即刻開口,“我都能處理。”
阮樂池抱緊商澈,哭聲蔓延開來,他知道商澈能處理,能處理多少,有些東西一旦經過世人的眼,就算會淡忘,也會在某一個不經意的時間裡被點醒。
他起初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被曝到網絡上。
商澈安撫了阮樂池,他心臟跳動劇烈。
阮樂池說話斷斷續續,“知道……知道的,可是一輩子……都洗不掉了……”打被打了,罵也罵了,放過他就是不可能的。
商澈如鯁在喉。
阮樂池把腦袋埋在商澈懷裡。
商澈一時不知再安慰些什麼話,但他心是疼的。
同性戀並非人人排斥。
阮樂池在醫院本就難以休息,身體上的疼痛他很多時候無法入睡,他痛苦不堪,他明明覺得隻是……隻是如同背負了一個死罪名,不曾想這罪名奔著他的命來。
哭到絕望之際,阮樂池昏厥過去。
商澈緩緩半蹲下身,替阮樂池叫了醫生,又擺好枕頭,撚好了被褥。他摘掉手套,修長的手指關節以上很是暗黃。
商澈轉身去了洗手間,洗掉那些暗黃的糖分。
醫生疑惑,“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能導致病人昏厥,你們家屬要注意,恢複期的同時要麼家屬親自陪同,要麼就讓護士查房。”
商澈應聲,“我記得中心醫院有比較隱蔽的病房。”
醫生說,“ICU重症觀察室。”
“能不能,轉去那兒?”
“那裡不行,病人情況還算樂觀。如果擔心在醫院會遭遇二次報複,可以出院。醫院這邊全力配合你們的選擇。”
上架感言
親愛的讀者們:
我是作者許囡囡呀,讀者寶寶們看到這裡,這本書嘔儘瀝血,囡囡我準備上架收費啦 。
感謝各位讀者寶寶的支持和鼓勵,因為有你們才能堅持到這一步
接下來我會繼續努力續寫本書的每一個故事,用心鑄造故事線。然後各位讀者寶寶也彆擔心,我本身會做一些小活動,偶爾會發點粉包^_^
所以不要擔心啦~
如果有不足的地方,囡囡會加以整改,接受讀者寶寶們的正麵性建議。
後續你將會知道商澈對阮樂池的愛有多深。
也會知道江複和許硯書的結局。
季芙卿和袁玨到底什麼關係。
一係列故事即將以最好的方式呈現在各位麵前。
所以一起走下去吧
第71章 第一次有了奇怪的反應
阮樂池再次醒來,是在商家,他側躺在床,蜷縮著身子,身上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他習慣性揉了揉惺忪的眼。
看著不算陌生的房間,總比在病房裡少了一絲提心吊膽,他撐著床麵緩緩起身,此刻,門突然開了。
定睛看去,是商澈。
商澈慢條斯理的走進來,手中端著的熱粥親自端到了阮樂池麵前,“暖暖胃,我命人給你做了些養病期間才能吃的輔食。”
阮樂池伸手接住熱騰騰的粥碗,“哥哥吃過了嗎?”
“不餓。”商澈翹著二郎腿,雙手抱臂,“感覺身體怎麼樣。”
阮樂池搖頭,“沒什麼問題。”他隻記得他是哭暈過去的,自然是受不了那種程度的打擊,他端著粥隻暖手不暖胃。
商澈微蹙眉,“嘗嘗看。”
阮樂池聽話的淺嘗了一口,然後有些嫌棄,“有點……苦。”
商澈收到建議後,說,“倒掉就好了。”
阮樂池心裡萌發了一個心思,他試探性地問,“哥哥自己熬粥了嗎?這不會是……”
“不。”商澈否決。
“哦好吧…”阮樂池說,“倒掉好了。”
阮樂池蓋好了被子,他已有些時間沒有洗澡了,他忽的想去洗個澡,商澈沉思幾秒後,“我讓保姆阿姨上來幫著點。”
“好。”
說即,阮樂池摸索著下了床,保姆給他拿了件衣服,走進了浴室。
商澈就獨自在寬敞的房間中等候,順便觀察著在另外一家醫院的蔡未的動向。
驀地,從浴室傳來一陣驚呼聲,“天啊!少爺您這是……未免也太嚴重了,這以後留疤可怎麼辦才好。”
保姆大驚失色地接過阮樂池換下來的衣服,他的後背,腹部都是清晰可見的傷痕,休息的這幾天他發覺到了身上的這些傷口愈合程度很小。
阮樂池漏著肩膀,“沒關係。”
保姆歎氣,“什麼叫沒關係嘛,本來商總把您養的好好的,沒見過哪家的少爺像您這般受氣,受了氣不懂的告狀。”
阮樂池抿了抿唇,“好啦阿姨,都是……嗯…小事嘛。”
保姆仍然唉聲歎氣,“這些傷口恐怕還不能沾水吧,我用毛巾給您擦拭一下,然後其他地方您自己慢慢來。”
“嗯。”
阮樂池坐在冰涼的凳子前,絲毫沒有注意到浴室門反射出來的模模糊糊的人影。
阮樂池隱約能感到疼痛感,透過那麵清晰的鏡子,他能分辨出他身上的傷都是怎麼來的,他到今天都還記得蔡未那副令人惡心的麵孔,難聽到極點的言語。
他不得不曆曆在目。
商澈向後退了兩步,離浴室遠了些。
保姆還是一如既往的嘮叨,“這些傷啊,以後塗抹藥膏還能慢慢恢複,現在是冬天,不會影響少爺您穿衣。來年夏天,您這單穿一件衣裳,就不好看了。”
阮樂池並不在乎那些。
整個洗澡的過程,保姆中途離開了。
他孤零零的待在浴缸中,手指小心翼翼劃過凹凸不平的傷痕,傷痕的雛形在他心中又有了新的定義。
看著怪醜的。
他雙腿上沒什麼肉,修長的大腿被踢的紫紅紫紅的,膝蓋處的骨頭尤為明顯。
幸而是沒有上一些刀具。
阮樂池洗了有好一會兒,他光著身子站在鏡子前,因為太過疼痛,疼痛讓他的全身直不起來,臃腫了好多。
寬鬆的衣裳套在他身上,他一步一個腳印,踏出了浴室。
“求你了商總,彆讓我爸媽替我承擔罪名,他們沒有罪……”
剛走出來,阮樂池就聽見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蔡未又哭訴道,“我爸媽沒有錯,我求您放過他們,商總……您不能那麼無情。”蔡未一覺醒來,發覺他的問題全部歸結到了他爸媽身上,而這一切是源於商澈的出手,以及蔡父蔡母願意承擔自己兒子的罪責。
阮樂池漂亮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的出現似乎被商澈儘收眼底,他的衣服太過鬆垮,商澈的視線有一瞬間的焦灼。
阮樂池剛想扶牆離開,餘光中突然看見商澈抬起修長分明的手指,朝他勾了勾。
阮樂池疑惑,他還是慢慢朝商澈走了過去,商澈將他摁在床上安穩做好,隨即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商澈食指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商澈戲謔性的開口,“就這些?”
什麼?
就哪些?
阮樂池偏頭看向商澈,還真是蔡未和商澈在通話,阮樂池有很久沒有聽到蔡未的聲音了,也沒有見過蔡未本人。
蔡未在電話那頭捏緊了拳,咬著牙道,“對不起商總,是我無理,失手打了阮少爺。求您不要把錯誤歸結到我父母身上。”
此話一出,阮樂池發愣的眼神含著一絲不解。
商澈卻將他按的更緊。
電話那頭還在說話,“我爸媽沒有錯,希望您能看在我態度足夠真誠的份上,放過他們。這件事的幕後主使就是我自己……我可以自己承擔。”
商澈與他四目相對,嘴角勾起的笑很是迷人。
阮樂池的思緒被打亂了,他以為蔡未已經逃走了……原來人在醫院。
商澈短短兩個字把蔡未打回原型:“不夠。”
蔡未:“……那您還要怎麼樣?您之前衝到我家把我狠狠揍了一頓,還不夠解氣嗎?我要怎麼做才能獲取他們活著的機會。”
商澈不假思索,“我覺得沒有機會。”
阮樂池直勾勾的盯著商澈說話的每一幀,商澈把蔡未打了一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怎麼會不知道?
電話那頭明顯已經無言以對,明知商澈不答應,還是厚著臉皮找到了商澈的聯係方式,不曾想不僅僅是不原諒那麼簡單。
蔡未一氣之下掛斷了電話。
蔡未之所以低三下四的求商澈,是看在他父母為他做的事的份上。
電話斷了後,阮樂池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商澈比他先一步,他不合乎規矩的手像是被灼燒了一般,假裝正常挪開,商澈掩嘴咳了兩下,好在阮樂池反射弧有點長。
阮樂池呆滯地問,“哥哥,打架了嗎?”
商澈抿唇,沒說話,他自己都沒料到蔡未有那麼大膽子衝撞他。
“上次哥哥手上的傷,就是打架吧。”阮樂池垂下漂亮的睫毛。
商澈語塞,“小問題,不用擔心。”
“嗯…”阮樂池耷拉著腦袋,聳肩,寬鬆至極的衣服使其春光乍泄,雖是儘數的傷,但從浴室出來裹挾的冷氣讓那抹粉色顯而易見,緊致的鎖骨分明。
商澈錯開了視線,“你先把衣服穿好,去樓下吃飯。”
阮樂池卻是有了彆樣想法,商澈總是避著他,他淡淡的應聲,“知道了哥哥。”
商澈漠視的走了出去。
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與那抹相同的粉色。
他急忙拿著幾個文件著手處理起來,他不知是怎麼了,心裡和身體都有些不太對,在等阮樂池下樓吃飯的瞬間。
王蕭火急火燎帶著一份新文件來了。
王蕭把資料遞給商澈,他先是看了看沒在場的阮樂池,才放下心來,“本來這些動向都指向了祁先生,但警方最後給出的信息是黑手就是蔡未本人,並且有筆錄。”
“不過既然指向了祁先生,理應是洗不掉這個罪名。”王蕭大膽的補上這句話,他始終認為祁遇和阮樂池不對付,祁遇加陷於阮樂池。
但王蕭是個明白人,祁遇能回來並且以親密般的關係待在商澈身邊,全靠商澈的不理智。
商澈資料沒怎麼認真看,大腦快速運轉了一番,他完全集中不了精神,他扔下調查資料,敷衍丟下一句話,“這個不重要。”
“啊……”王蕭心裡一陣複雜。
商澈說,“想辦法把蔡未父母丟進去。”
王蕭如實招來,“蔡未的母親貌似不太願意,商總您確定讓他們來代替蔡未嗎?若是以後蔡未不知悔改……”
商澈冷笑,“我會讓他,知悔改的。”
他是個連蔡未父母都不肯放過的人。
蔡未,罪惡至極。
他必然要處理好——
劉遠盯著電腦上已經點不開的熱搜,被鎖掉的詞條,看來是有人比他先一步了,他請求彆人幫助隻是幫了不到半小時,所有熱搜都被封了。
商澈的實力不容小覷,當年在娛樂圈一炮而紅,就是那張厭世臉。
劉遠本想以此機會來獲得阮樂池的好感,這樣簽訂合同或許會更快。
他盯著源源不斷的消息。
都是祁遇在給他發短信。
劉遠現在除了幾個帶的比較放心的藝人外,祁遇就是那個麻煩事最多,劉遠最不想收拾爛攤子的人,可憐他名下需要進來一個藝人太難。
公司分發給他讓他培訓的,多半是堅持一半就棄權了,劉遠無聊的半靠在車身,所以隻有他親自挖掘能吃苦耐勞,毫無怨言的種子選手。
他的眼光逐漸向商澈的“弟弟”看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阮樂池的臉蛋怎麼看都不會膩,跟在商澈身邊久了,肯定能學到點東西。
阮樂池獨有的氣質,或許商澈也不曾有。
換種方式說,阮樂池會更優秀。
劉遠下定決心,拿下阮樂池,以一個新的藝人身份,出現在大眾麵前。
第72章 彆亂動
王蕭把學校留下來的作業遞到阮樂池的書桌前,“雖然是少爺您非要完成這些作業,但學校沒有硬性要求您做完才能報名,您這幾天不好好休養可怎麼辦呢。”
阮樂池活動了一下五指,“我是無聊了叔叔,每天都在無聊中徘徊的人,跟在寂靜荒廢光陰而死去有什麼區彆。”
“……”王蕭沒急著反駁,各有各的觀點和看法,他當然要尊重阮樂池把無聊和消遣時間觀點說出來,給予一定理解。
“隻是想你太累。”王蕭輕描淡寫的帶過。
阮樂池所正在經曆的事情,王蕭一直看在眼中,商澈表麵上說會處理,把蔡未一家和其他幾個跟班給處理了,網上的輿論控製的相當好。
可這一切的源頭,商澈始終不願意抓捕。
祁遇怎麼看阮樂池都看不慣,王蕭年過半百,他識人最清,就如同他老伴和他結婚時,也有彆樣的上位者試圖將正妻擠下位置。
通俗的話語來說,小三。
不過三個男人之間,王蕭不會去猜忌什麼。
如果一定要有,他選擇站在阮樂池這邊。
王蕭深刻體會到從阮樂池身上散發出的倔犟,一個人從被霸淩,本質上轉化為網暴,言語侮辱,心態總會慢慢被磨掉。
這些,不亞於死了一次。
偏偏阮樂池不在乎,不知是表麵還是內心。
王蕭生活在商家幾十年了,總共幫襯了兩個少爺,兩個少爺的年少性格都大差不差。
阮樂池說,“叔叔不用擔心,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再說馬上回校了,提前適應一下。”
王蕭看著時間點,想著已經沒了他該做的事,他順勢就坐在了書桌一旁,陪同阮樂池,“這手好了是好事,勞累不是好事兒啊少爺。”
阮樂池轉頭對王蕭笑,笑容單純,“沒關係。”
王蕭沒話說了。
阮樂池右手拿起了筆,攤開白淨的作業,一邊思考一邊寫題。
王蕭靜靜的盯著阮樂池看。
一直到了下午六點,商澈下班的時間。
阮樂池緩緩放下筆,從頭到尾檢查了一下自己驗算的每一個結果。
王蕭讓他們端來了下午茶和需要按時按點服用的藥理,說:
“少爺把藥喝了,再過半小時,還要塗抹一下身上的傷口,這茶……少爺要是覺得藥苦,就勉強喝一些衝衝。”
阮樂池應了聲。
等把需要吃的藥吃過,阮樂池欲要提筆再戰。
王蕭急忙叫停,“少爺……”
阮樂池抿了抿唇,“嗯,叔叔,怎麼了?”
“少爺再做,眼睛就受不了了。”王蕭說了句實在話。
阮樂池一愣,險些忘了他這雙眼睛,他收回了手。
許是怕阮樂池會因此憂傷,王蕭邊看著阮樂池臉色說話,“少爺不用怕,商總會想儘一切辦法,為您治好眼睛。”
“嗯。”聽話的人隻是淡淡應了一下。
王蕭的視線掃過一篇篇做的整齊的作業,完成度百分百,他自顧自說,“少爺能做到這個份上,雙一流大學沒有問題,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少爺您這雙眼睛。”
阮樂池揉了揉腦袋,“還是不夠。”
“少爺您……”王蕭話鋒一轉,“少爺是不想考清北麼?”
阮樂池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憂鬱,“我也想像哥哥一樣。”
具體是哪樣王蕭也不清楚,在他看來,阮樂池的路,就是商澈過去五六年裡被人人追捧為影帝的路。
王蕭沒反駁,“走什麼路都是由您來決定,但是要慎重一些才好。”
“嗯,我知道。”阮樂池比誰都清楚。
王蕭站起身,“這個點,商總也快回來了,少爺您休息會兒吧,作業……作業我替你收好。”說到底,王蕭不放心阮樂池。
“……”
阮樂池轉身去了洗手間,他將手上沾染的筆墨擦拭乾淨,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的那一刻,他潛意識湊近了鏡子。
眼球給他的感覺是渙散難以聚焦看清楚,猶如一個近視八百度,弱視嚴重的人摘掉了觀看世界的眼鏡。
阮樂池天生就擁有了一雙很漂亮的眸子,是芙卿給予他。
他的母親的過去,他略知一二,隻聽父親說過母親是堰城數一數二的儀態萬千的大小姐。在相對有年代感的堰城,找不出第二位像母親那般漂亮又純潔的少女。
引得堰城無數人想要登門求親。
芙卿的溫柔與生俱來,對他,對誰都一樣。
阮樂池仍然會記芙卿很久。
阮樂池往後退了半步,他輕輕揉了揉眼睛疼痛的位置。
他將溫熱的水捧在手心,然後一點點濕潤了自己的雙眼,滑落的水一點一滴打在白淨的台麵。
他撩起額前的碎發,眉頭和眼睫毛上的水漬緩緩流過臉頰,掀起劉海他又是另外一個模樣,是視線模糊,微眯著鳳眼都無法看清那是什麼模樣。
最後被門外佇立已久的商澈看了去。
商澈走進去給阮樂池遞了溫熱的洗臉巾。
阮樂池歪頭看向商澈,木訥的接過,“謝,謝謝哥哥。”
商澈滾動了一下喉結,“聽王叔說你要完成作業。”
阮樂池淨了臉蛋上的水,被放下劉海後恢複了很乖巧的模樣,卻給商澈留下了不同的反差感。
“畢竟是作業,我是學生,有必要完成。”阮樂池一通說辭,商澈就任由阮樂池來。
“吃過藥了嗎?”
“大概十分鐘前,叔叔親自看我吃過了。”阮樂池跟隨著商澈的步伐走了出去,“哥哥今天怎麼不加班呢。”
最近商澈都沒怎麼加班,要加班那也是在家裡。
商澈指了指書桌上放著的點心,“在外給你帶的。近幾天公司都在忙著年會,所以不是很忙。”
阮樂池點點頭。
“想去看看嗎?”商澈問。
商氏集團的年會是給予了加班費的,一般來說員工比較有激情,每年的年會都相當活躍。
阮樂池搖頭,又點頭,“如果哥哥不嫌麻煩的話,我也想去看看。”
年會一完成他們公司的員工就陸陸續續放假回家過年。
商澈拆開了點心盒,“大概就在明晚,晚上我來接你。”
“好。”阮樂池一口應下,他站在商澈身邊,微微俯身摸了兩個品相好的點心放在手心,遞給了商澈一個。
“哥哥也吃。”阮樂池說。
商澈本意是想拒絕,反而是沒拒絕成功,他下意識伸向那隻比他小了一倍的掌心,把點心拿過,“剩下的你自己吃,吃不了就分給幾個阿姨。”
王蕭把飯菜擺放好。
此刻,商澈遺留在一樓的電話響了起來,王蕭拿起手機就想往樓上走,無意間他掃視了一眼備注。
祁遇……又是祁遇。
王蕭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走到轉角處,他突然聽見了商澈和阮樂池的對話。
“我知道的哥哥,我不會浪費掉。”
商澈:“沒說你會浪費,買的時候買得多了。”
阮樂池:“嗯……好吧。”
商澈:“現在少吃點,馬上吃飯了,留點胃。”
王蕭頓住了步伐,若是手機上這祖宗一來,他真不知道會發生一些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王蕭心一橫,反正手機沒那麼高級,查不出是誰的指紋。
他一劃,掛斷了那一通電話。
深知祁遇的習性,他把手機摁了靜音。
隨即走上樓,“商總,少爺,可以下樓吃飯了。”
商澈嗯了聲,“下樓。”
阮樂池隨著商澈步伐走到扶手邊,然後一步一步穩穩當當的走了下去,其他身體部位的傷口並不影響他行走,但雙腿上的傷口,至今未得到有效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