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紙上寒·梨花涼(1 / 2)

渡生 樂己 9289 字 8個月前

顧卿顏去了徐家,卻未見到徐生。

出來時遇見了對門的鄰居。

“你…是不是徐生之前娶的啞媳婦兒啊?”

“這位大哥,請問徐生他們去哪兒了?”

“你會說話?”驚訝之餘,鄰居才想起回答她的問題,“他早就高中,帶著母親上京過好日子去了。對了,他有一封信放了我這,說是若有人來找,便叫我轉交。”

說著鄰居回屋去拿了信交給了顧卿顏。

回到司府,顧卿顏每日裡都傷神得很,隻陪在司安年的床邊,累了便在桌上趴一會兒,連房門都很少出。

李耀送來的吃食,她也難得動一回。

“姐姐,你這樣不吃不喝,主子醒來知道了,要難過的。”李耀提到司安年的時候,顧卿顏才會勉強塞些飯菜到自己嘴裡,卻也是極少。

不是她不想吃,她實在沒有胃口。

李耀心疼她,請教了郎中,得到的回答是男女之情,外人不足道,隻有司安年好起來,顧卿顏的心情才會轉晴,食欲便也能上來。

自此,李耀也沒了轍,除了說些安慰的話,他什麼也做不了。

司府的氛圍也因為司安年的一病不起而逐漸變得沉悶。下人們深蒙司安年的恩惠,也沒什麼好的法子,隻能於心中祈禱他快些好起來,有幾個下人還去寺廟裡為他禱告。李耀一向不信神佛之類,竟也去了寺廟裡為司安年求了佛牌,望他早日醒來。

他們將求來的佛牌都掛在了那棵梨樹上。

五黃六月,一樹霜雪早已落儘,隻地上還有些零落的殘霜還未完全深入土中。沒過幾日,枝間就滿是紅線掛的佛牌了,有些下人沒去寺廟裡的,便裁了紅綢布將禱告寫在上麵係於樹上。

雖無繁花,卻也可稱之為盛景。那梨樹,變成了祈禱之樹,許願之樹,隻是所求所願,皆是司安年的性命。

夜色闌珊,顧卿顏坐在閣樓窗前,望著姣姣明月出了神。

濯濯其光,冷若冰霜,寒徹人心,那光線綿延,如同瀑布一般傾瀉下來,仿佛就要將人吞噬。躺在床上的人兒也已消瘦得不行,麵色發青,全失了往日之光彩。

顧卿顏又從懷裡掏出徐生的信,仔細去看。一行不過四字,卻儘顯寒涼此毒無解。

顧卿顏想不通,想不通徐生的想法,想不通他的作為。

顧卿顏的印象裡,徐生是個好人,一個有著滿腔才誌的好人。那日她已與他說開,他即便一時未能想得透徹,又何至於下毒殺人?

既毒是他下的,又為何留下信來?他就不怕顧卿顏將信交至官府?即便他自己不怕,也不擔心徐母麼?還是他篤定顧卿顏不會如此狠心?

月夜沉寂,顧卿顏此刻隻能同司安年說說話。

“京中發了調遣令下來,司安年,你究竟瞞了我多少?又為我做了多少?”問著問著,淚水便在眼眶裡打轉,“你究竟是有多喜歡我?要這般為我付出!”

白日裡,京中來了人送了調遣令和一封信。那調遣令中命司安年早日上京赴任,而信封上則寫著“禦史大夫,阮初寒。”

恐有什麼要事,顧卿顏便看了那封信。信的內容卻令她始料未及

吾友安年英鑒,

爍玉流金,鳥語蟬鳴。京都之時,折梨作彆,已去兩載,汝可安好?吾念汝甚。

汝本殿元,該留於京就任,因要尋人而回至楹縣,不知汝所尋之人可有下落?

自汝上回書來,言需多留家鄉一些時日,恐在初春霜雪之時回京,吾已儘力於君前為你周旋,然那之後汝卻再無消息。而今官中事務繁忙至極,官家近日又常念起汝,吾不得不寫了此調令傳書於汝。

吾憶起京中與汝醉酒當歌之際,甚念也,盼與君再共飲。晴霜已儘,望君速至京都赴任。順頌。

暑安。

顧卿顏豁然大悟,她本就覺得以司安年之才情,不該隻是個縣令,原是司安年為她棄了官中職位。

他本欲春日回京,卻因自己又耽擱了。

“我不值得你這樣為我。”她道,“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上京。”床上的人,卻是聽不見了,聽不見她的話,也看不見她為了他傷心哭泣的模樣。

“是你要救人?”

傷懷間,李耀帶著度弦突然出現。

“姐姐,這位是郎中提過的仙人。”

顧卿顏正有些茫然,度弦“嗖”地從門口瞬移到顧卿顏的跟前,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便拿起床頭的梨枝,輕嗅了一下道“血是夠了,不過——”他又對上她的眼睛,“他所中的毒,世間無解。”

顧卿顏方才出現的一絲喜悅瞬間凐滅,心境從人間跌入地獄一般,眼淚再也繃不住了。

她將要跪下,便被度弦攔住。

“仙人……”

“不必拜我。”度弦解釋著,將半蹲著的她扶起。

“若連仙人都救不了,那還有誰能救他?仙人,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不該落得如此。”

度弦一動不動地立於床前,許久,方出聲“你執意要救人,便隻能將你的命借給他。”

“什麼?”

站著的顧卿顏和李耀俱是吃驚的模樣。

那是度弦第一回,欲借一人之壽命去救人。

“後來呢?公子可那樣做了?”噬月剛問出口,便到了司府。

北陸三冬,萬物蕭條,司安年正站在梨樹下,仰望著滿樹枯枝。漫天飛雪裹住了他的身子。

“枝兒已死,你何必生此執念?”

聽見度弦的聲音,他眼眸中瞬間燃起一絲希望。

他向度弦作揖道“渡仙,在下已在此等了三年,盼了三年。渡仙可是尋到了解救之法,才來赴當年之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霜花儘,殘枝涼。可我的心還在跳動,它從未曾死去,而她也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度弦了然。當年他違背天命救了司安年,卻殺了顧卿顏。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尋找解救之法——顧卿顏以己之命換得司安年一條生路,但她的陽壽本不該如此之短。

憑著與冥王的交情,顧卿顏的魂魄未被冥界收歸,她的一縷殘魂寄予在這梨樹之上。殘魂失意之念過強,浸染了梨樹之根,這梨樹便再開不出花兒來,梨枝也逐漸敗頹枯萎。

儘管司安年和李耀日日給這梨樹澆水,並用了上好的肥料養護,仍是無用。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