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鬆卿一聽,撫著一長溜山羊胡須,更樂了。
楚、夏兩家本就是世交。當年楚鬆卿辭官離開寧陽後,楚家舉家搬回湘林,隻留楚劭南孤身一人在寧陽讀大學。夏家人便將他被接了去照顧。因而楚鬆卿夫婦對夏家兄妹很是熱情,張羅了一大桌菜,香紅木大圓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紅燒鱸魚,清炒豌豆尖,雞汁水莧菜,珍珠八寶鴨,青椒河蝦,冷拌鮑魚,八寶什錦……賓主們觥籌交錯,極儘歡宜。
飯後,夏中昱跟著楚劭南一行人聚到了鬆香樓裡,鬆香樓在綠鬆掩映中,夏日裡有股彆樣的蔭涼。眾人圍坐在一架鏤雕鬆木錦繡圍屏邊,小酌聊天。
楚鬆卿知道夏中昱從豐平探望薛山回來,因而很是關心他的近況,問道:“中昱,你舅父那邊可還好?”
中昱道:“情況不太妙,舅父雖仍任著陸軍總長,但那位大總統總是想方設法地架空他的實權,舅父自然極力反抗,這才有了暗殺的事情。”
楚鬆卿搖著頭道:“這南北議和才沒幾年,怎麼又這樣鬨起來了……”
楚劭南忿忿道:“馮世年軍閥出身,戾氣如此之重,哪懂得什麼治國治世……耍起陰謀詭計來倒是一流的人才。他要的是極權,唐總理要的是憲政,如今兩派矛盾日益加深,我看,遲早要展開新的廝殺。”
楚鬆卿歎了一口道:“我當初,就是看透了這些軍閥,才不願北上,與他們搞這假共和。”
眾人聽了一陣默然,倒是心事重重起來了。
宅子的另一頭,楚太太在廚房裡和幾個老媽子一起在做菱粉糕,中湄不甘於閒賦一旁,便七手八腳地去幫忙,結果是越幫越亂。幾個老媽子被她弄得暈頭轉向,哭笑不得地道:“夏小姐,您還是在一旁歇著吧,這些活我們來做就行。”
中湄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坐到楚太太身邊,看楚太太把揉米粉和菱粉揉成團。
原在寧陽時,楚家與夏家便往來甚密,楚太太也算看著中湄長大的。中湄一向來活潑可愛,很招楚太太喜歡。恰好近來楚太太也覺得有些悶心,便喜歡和中湄說說話。
中湄正和楚太太聊以前劭南住在夏家時的事情,說得眉飛色舞,像隻小麻雀般,幾次逗得楚太太笑彎了腰。說到最後,她歎了口氣道:“唉,總之呀,劭南哥哥比我哥哥好多了。我如果也是楚伯母生的就好了,那樣劭南哥哥,就是我的親哥哥了!”
楚太太笑道:“這話被你中昱哥哥聽了,可要傷心了。”
“哼,他哪裡會傷心!” 中湄忿忿道,“他成天啊,要麼不理我,要麼就欺負我。這次我要來,他一開始還不肯帶我來呢,說我一天到晚唧唧喳喳,來了後這一宅子的人都要被我煩死……”
恰巧這時,楚劭南他們從鬆香樓裡散了,正往這邊走,聽到中湄的話都抿嘴笑了起來。中昱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便躡手躡腳地走到中湄身後,“啪”地在她頭上敲了個栗子,道:“你這小丫頭,在背後這麼詆毀你哥哥,你臉上有光嗎?”
中湄哎呦了一聲,隨即理直氣壯地叫道:“看到了吧,你們都看到了吧,他是不是就知道欺負我呀。”
中湄嘟著嘴,樣子有趣極了。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連中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