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初尷尬地笑笑,老板娘抓了抓頭發,去卸排門,剛卸下一扇,便看到門外的楚劭南朝門裡看過來。她笑著道:“嘿,可巧外麵還等著一個。”說著將排門倚在牆上,朝他喊道:“先生,要住店嗎?”
楚劭南一愣,搖搖頭,隻是看著她身邊的沈涵初,目光相觸的一刹那,兩個人神情都有些尷尬。老板娘瞅了一眼,突然明白了過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將排門卸了一半,兀自回到後堂。
沈涵初走出旅館。他朝她粲然笑著,眉目俊朗,眼裡好似有淡淡的星暉。眼下卻是青鬱鬱的,一夜未眠的樣子。
“怎麼這麼早?”她說著,看了看路上,“怕是黃包車都沒有幾輛吧。”
“我想著要見你,就一路走過來了。”
沈涵初聽了,心裡一甜,有些嬌羞地低下了頭,清晨的地麵,結著薄薄的霜花,她見他手被凍得通紅的,便握起他的手,嗬著暖氣,一麵笑著抬頭問他:“冷嗎?”
他傻傻一笑,道:“有點。”她便握著他的手往懷裡揣,他趕緊往回一縮,道:“不冷,可彆凍著你。”
她心中更甜了,抿嘴笑著,許久後才說:“我們去裡麵坐吧。”
楚劭南朝那黑洞洞的門裡望了望,他因有許多話要和她說,這旅館終是不便,因而道:“不如去我家吧。”
她點了點頭,楚劭南牽著她的手便往街上走。
初升的旭日,在他們的指尖灑下淡淡的金光。街道上也有了生機,早起出車的車夫把腳鈴踏得叮當響;趕早兒走親訪友去拜年的人提著籮編大竹籃,上麵蓋著蓮紅團花蜀錦;擺攤賣早點的老頭,悠悠地喊著“豆花兒——油條兒——豆花兒……”
他們坐了黃包車到了東長街——兩個人擠在一輛車裡,手還是緊緊地握著。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他的家了,可今天再次踏進這裡,沈涵初卻有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楚劭南也是,他明明剛從這兒離開,現在回來,仿佛不認識這裡一般,茫茫然地亂撞,想要去泡茶,卻發現熱水壺裡是空的,便將一隻火酒爐子搬進了堂屋裡,一個轉身又去找水壺了,茶葉也不知道擱哪兒去了。
沈涵初便笑道:“劭南,彆忙了,你先坐下取取暖。”
他這才停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勺。沈涵初瞧著他隻是笑——這近乎稚氣的動作,他隻會在她麵前做。兩個人圍著一隻火酒爐子取暖,一邊看著爐子上燉水。銅水壺在燒時,壺裡有一種“噝”的響動,像吐出蛇信子時的聲音。
他忽然扭過頭,朝她喚道:“涵初……”
“嗯?怎麼了?”
他頓了一些,似乎有些緊張,卻隻搖頭道:“沒什麼……我……我隻想叫叫你。”
她便笑了笑,把頭一低,去挪那銅壺,那銅壺擱在爐子上,似乎有些擱歪了,她剛把它挪正,便又聽他叫了一聲:“涵初!”
她便扭過身,直視著他嗔道:“到底怎麼啦?”
他忽然低頭,扶起她的臉便吻了下去。
銅壺裡的水沸了,咕咚咕咚地響著,他卻恍若未聞,隻是熱烈地在她唇間輾轉,無限渴望地汲取著她的芬芳。那嫋嫋的熱氣霧靄般繚繞了開來,在那茫茫的水汽中,她望著他的黑眸,那樣的邃遠而深情,一如他的吻。她雙頰滾燙,抓著他的雙肩,像抓著一個明媚的未來。
在他暖暖的鼻息間,她聽他喃道:“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