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顧北錚正在公署大樓裡開會。警察局、刑偵部、城防營的幾個要員都被他叫了來,商討抓捕暗殺團和革命黨的計劃,那幾個要員意見不一,吵得他頭疼。正此之際,魏軒走了進來,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顧北錚“嗯”了一聲,隻道:“知道了。” 楊魏軒便退到了門外。
他繼續與他們開著會,可仿佛有些心神不寧。片刻後,他忽然起身揚長而出,留下幾個要員麵麵相覷。
他坐了汽車,一路開回督府。此時不過四點光景,遠不到平時他回府的時間。剛剛忠叔來電說那女犯人醒了,顧北錚本想著等開完會議再回去也不遲,可心口像被一隻手攫住了般,竟怎麼也坐不住了。
汽車開進督軍府大院,繞過偌大的花園,方在大門口停下。門口的一排崗哨齊刷刷地敬了個禮,顧北錚匆匆下了車,一路跑了進去。那走廊裡鋪著大片的波斯地毯,踏上去本是柔軟平滑的,他卻在上麵打了個趔趄。在這一瞬間,他覺得有些可笑,他有什麼可慌的,該慌的應是她。他斂了斂神色,方才走了房間。開門的一瞬間,他竟又緊張了起來。
他終於見到沈涵初了。
她身上罩著件件寬大的布袍子,被幾隻枕頭支起了上身,靠在床沿上,滿臉的傷痕,十分憔悴,一個女護士正在給她喂藥。
那護士見他來了,忙不迭地放下藥碗,向他弓了弓身便退了出去。
沈涵初聽了,心中一驚,也不敢扭過頭去看,隻是垂著目光坐在那裡。直到眼前出現一雙牛皮長靴,靴子上有蹭亮的馬刺,泛著冷冷的光澤。
屋子裡的空氣莫名地緊張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處境如何,便一動不動地靠在那枕頭上,垂著頭,不敢說話,也不敢看他。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屋子裡一直寂靜無聲。她身上一陣瑟瑟,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下去了,對麵的人終於開口說了話。
他道:“你還記得我嗎?”
沈涵初這才抬頭去看他。
上次來視察學校時,她並未細瞧,此刻才看清是個眉目英氣的少年,仍穿著一身戎裝,有著剛毅的輪廓。可這幅俊朗的皮囊下,裹著一顆殘暴嗜血的靈魂。她對他怕得很,不明白他為何這樣發問,有些哆嗦地搖搖頭,忽然又點點頭。
他居然笑了,一雙俊目炯炯有神:“哦?你還記得?”
她沉吟了許久,方輕聲應道:“上次來寧華大學視察,我見過你。”
顧北錚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雲淡風輕地沉吟道:“也難怪,連我自己都快忘了,你當然不記得。
她不明所以,奇怪地看著他。
顧北錚站在她對麵坐了下來,掏出一隻雪茄,吞雲吐霧了一會兒後,他忽然換了一副神色,麵目顯陰沉地問道:“你是南方叛黨的人?”
沈涵初一愣,隻是搖頭。
“那你為何要刺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