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一輛汽車呼嘯而過,在白馬巷巷口停下。
沈涵初走下車後,那汽車又“突突”地發動起來,不一會兒便沒了影。
她往汽車遠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手裡的藥方紙,忽然有種莫名的心驚。手指一揉,那藥方便被揉成了一團,她一時沒找到可扔的地方,隻好順手塞進了衣兜。
巷子口的夾竹桃正是盛開時分,月色朦朧中看不分明那花朵,隻是影影綽綽的一團模糊,但那香氣早已濃濃烈烈的撲來。沈涵初站在那裡,一時有些忡怔。
此時此刻,她隻想見一個人,隻想抱著那個人好好的訴說,好好的哭一場,然後在他溫暖堅實的懷裡安然睡去。
她頓了頓,忽然往東長街的方向跑去。
這夜繁星稀疏,唯有那銀盤似的一輪明月掛在枝頭,照著那深深淺淺的樹影,她踩著那樹影,一心一意地往前跑去。
東長街上的楚宅,朱漆大門上的兩層封條赫然可見。
她在門前看著,與楚劭南往昔的一幕幕湧上腦海,撩起了滿心的悲淒。越是脆弱,越是想念,原來思念一個人真的會蝕骨,那種想見他的強烈渴望湧遍她的四肢百骸,然後她卻處在一個沒有他的世界,絕望得如同一個溺水的人。
一陣強烈的酸楚衝上鼻腔,她咬著牙渾身顫抖,終於轉身離開。
折回白馬巷的寓所,她連鞋也沒脫便往床上一栽。屋裡許久沒住人,有一股子灰塵味,她也顧不得了,隻將那枕頭抱在胸口,整個人蜷縮得如同一個嬰兒。
已經一個多月沒回來了,這一個多月裡,她被嚴刑拷打、差點死去;被提心吊膽地囚禁、歸期茫茫,最後又完好無損地回到了這裡,這一連串莫名的,荒誕的經曆,如今一下子鬆懈下來,她隻覺得萬分疲憊。
她就這樣沉沉睡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分,隱約聽到有人在敲門。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想繼續沉睡下去,可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了楚劭南的聲音。
“初兒,初兒……”
那聲音極其細微,卻如轟雷般打在她胸口,她動了動眼皮,忽然魚躍而起,在空蕩蕩的屋裡脫口而出地叫道:“劭南!”
敲門聲就這樣停止了,仿佛有人靠在了門上,那磁性溫和的聲音如山澗清泉般傳了進來:“初兒!”
沈涵初隻覺得呼吸一窒,跳下了床,趔趔趄趄地跑去開門。
門扉洞開後,那個熟悉的,俊逸的身影映入眼簾。
“劭南……”她如夢囈般叫了一聲,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