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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大宋亡了?

花滿樓起身, 拿了一摞書出來,攤在桌上,正是宋、遼、金、元史。

無情拿過《宋史》, 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顧惜朝則拿過《金史》,遞給戚少商道:“喏, 我之前講你還不信,自己瞧瞧吧!靖康之恥,我看了都臉紅。”

無情的手已經在細微地發抖, 花滿樓撫在他手背上,柔聲道:“在這裡, 這些都過去了;在那邊,一切還沒開始。”

陸小鳳放下酒杯, 向花滿樓笑道:“我今日來,本就是要和你告彆的。如今見你有人相伴, 一路也可走得高興些, 隻是花伯父的壽宴, 我就無法參加了。”

花滿樓望著他的朋友,笑得溫暖:“你去吧, 如果有需要,讓人捎信到小樓來!”

他的眼睛無光采, 卻有溫度,對朋友的溫度。

朋友之間,本就不必多說。

陸小鳳摸著胡子笑道:“好好享受感情生活, 我輕易不會打擾的。”

花滿樓笑道:“替我向老板和老板娘問好!”

陸小鳳點頭,又向眾人告彆。

無情雖處於宋亡的震驚之中, 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戚、顧二人則是一起拱手。

送走陸小鳳, 花滿樓向戚顧二人道:“既然暫無回去之法,你們就住樓上,崖餘住在樓下,他出行方便些。”

無情雙眸仍盯在書頁上,頭也不抬地道:“不用,你平日住在哪間?我隻和你住在一起就是了。”

顧惜朝向戚少商道:“從我幾次醒來的經曆來看,咱們身後這間八成就是花公子的臥房。”

戚少商笑道:“如此,我們便住在樓下吧,既然無情兄還要看書,我和惜朝就去外麵走走,欣賞下江南美景。”

他從顧惜朝手中抽出《金史》,丟在桌上道:“依我看,以後看書的時間有的是,不如出去走走?”

顧惜朝麵上不情不願,雙腿卻立即站了起來。

“兩位稍等!”

花滿樓走進房去,不一會兒拿了一個小匣子出來,交給戚少商道:“這裡用的銀兩與宋時有所不同,正好我在那邊使了些顧公子的金葉子,如今兌換出來給你們。”

顧惜朝挑眉道:“既是使了我的金葉子,為何反而把錢給戚少商?”

話未落,額頭上已經挨了一記彈指,戚少商大咧咧道:“你的還不是我的?”

他接過匣子就走,顧惜朝追上去道:“說清楚啊,我的怎麼就成了你的了?”

兩人聲音漸漸下樓,轉出大街上去了。

無情仍在讀書,花滿樓暗暗歎了口氣,進屋端出一盤米糕,又倒上茶水,放在無情手邊。

他自己則洗淨手,到廚下切菜擀麵,為無情做了碗麵。

待他端麵上樓時,無情已經合上了書,坐在滿樓鮮花中,怔怔發呆,米糕與茶水皆未移動過。

花滿樓把麵放在桌上,柔聲道:“吃點兒東西吧,會舒服些。”

“何以至此?”無情喃喃道,“大宋何以至此?”

“也許這隻是這個世界的結局呢!”花滿樓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我仔細研究了這邊同時代的官員,其中並無諸葛先生、傅宗書等人,想來兩個世界是不同的,結局想來也會有差異。”

無情冷笑道:“看他們如今的做派,想來也不會相去太遠!”

觸及花滿樓憂心的眼眸,無情壓下心中憤懣,轉向桌上麵碗,強笑了一笑,道:“都說君子遠庖廚,沒想到你竟然會做飯呢?”

“獨自生活,自然就需要一些技能,”花滿樓笑道:“況且,將食材製成食物,也是種美妙的享受,你嘗嘗看。”

他拿起筷子,夾了片雞蛋,喂到無情唇邊。

無情奇道:“若不是你說出來,很多時候,還真看不出你眼睛有恙呢!”

他嘗了一口,更奇了:“這酸中帶甜、紅豔豔的是什麼菜肴?我怎麼從沒吃過。”

花滿樓笑道:“這叫番茄,又稱西紅柿,是從西洋那邊傳過來的。還可以當水果吃,我等一下洗一個給你嘗嘗。”

他又要喂,無情麵上紅了一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裡需要這樣?”

花滿樓將筷子遞給他,柔聲道:“是我太高興了,一時忘了情,你自己吃。”

無情慢慢吃完了那碗麵,隻覺得人間美味莫過於此,心中暖暖的,因宋亡而升起的憤懣之情也消散了些。

花滿樓看他喜歡,便道:“晚上,我再做幾道這個時代獨有的小菜,為你們接風洗塵。”

無情握住他的手,道:“我累的很,你抱我去睡一會兒吧!”

他靠在花滿樓肩頭,聞著他發間細細的煙火氣,心道:就這樣吧,換一座小樓生活……

這個念頭甚至未想完,就被他無情地掐滅:既然知道結局,又如何不去阻止?即便不能成功,然而大丈夫行事,就是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否則心底何安?

他在花滿樓的臂彎裡,進了一間精致潔淨的臥房,一顆心卻早已飛回風雨飄搖的汴京。

顧惜朝與戚少商在一處小攤旁,發現了一種紅色的粉末,一小撮,就又香又辣。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撈起幾片又油又香的五花肉,放在熱乎乎的米飯上,撒上一撮紅末末,裹上碧綠鮮嫩的菜葉,遞給戚少商:“喏,一份包兒飯好了!”

戚少商咬了一口,大聲叫好,又遞給顧惜朝:“快,嘗一口,香得很!”

攤主見他這般捧場,開懷大笑道:“果然是花公子的朋友,有品味!”

顧惜朝不願站在街上吃飯,卻抵不住戚少商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隻得勉為其難咬了一口,香的險些咬掉了舌頭。

攤主又道:“你們兩兄弟感情真好!”

兩人吃了包兒飯,在戚少商的熱情邀約下,顧惜朝一路品嘗了醬煎豬肉、荷葉飯、酥油鮑螺,待走到一家氣派些的飯館時,兩人都撐得吃不下了。

顧惜朝輕捶戚少商一下,道:“都賴你,隻是要吃亂七八糟的東西,正經菜吃不下了吧?”

戚少商笑道:“既品嘗了美食,又填飽了肚子,何必執著於吃正經菜呢!”

他握住顧惜朝的手,低聲道:“惜朝,咱們現在這樣,也可以快快樂樂地過一生,何必執著於做一番事業呢!”

“原來在這等著我呢,”顧惜朝甩開他的手,氣道,“你那九現神龍的氣勢呢?柴米油鹽、兒女情長可不是你一貫的愛好啊!”

“連雲寨經過此次大劫,連累了不少朋友。”戚少商歎了口氣,望向遠方的天空,“況且,王朝變換尚且不可測,何況個人之力呢!我真不想拿兄弟們的命,去填那渺茫的改朝換代大業!”

顧惜朝拉著他一路疾行,走至一處空幽湖邊,才停下道:“宋注定要亡,如此亡於番邦,你難道不難受嗎?難道不想為宋的百姓立身請命。”

戚少商道:“那又如何,兜兜轉轉,王朝還是回到漢人手中?”

顧惜朝跺腳道:“哎呀,你怎麼這般頹廢啊!”

他心下思量,現在無情也知道了後世走向,他必會設法阻止,竭力填補窟窿,甚至可能會防自己一手。

而自己唯一拉來的同盟又這般扶不上牆,如何能行?

他看了眼四下無人,在袖底抓住戚少商的手指,輕撓他手心,柔聲道:“大哥,你應是累了,我陪你歇幾天吧!”

戚少商看他忽然換了聲氣,訝然片刻,才攬住他,低聲道:“對,咱們先過一段輕鬆的生活。”

他心底想道:我多愛他一點,他也許會減少些執著,宋已經如此風雨飄搖,哪裡還禁得住他興風作浪?

顧惜朝轉頭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麵,心中卻在想:如今知情的三個人中,戚少商可以拉攏,無情卻是萬萬拉攏不了的。

與其將來為敵,不如,乾脆現在設法除了他?

第062章 對酒當歌

月上柳梢, 戚、顧二人踏著滿地碎銀,並肩走回小樓。

雖然大部分時間,顧惜朝皆處於躊躇滿誌的預備造反狀態, 但他仍不得不承認,今天是輕鬆愉快的一天。

樓上燈火溫暖, 風中送出縷縷飯菜香。

戚少商歎道:“家的味道,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了。”

顧惜朝冷哼一聲:“那是你的家嗎?怕是隻有一堆待洗碗碟等著你哩!”

話未落,樓台邊探出一人道:“戚兄, 顧公子,快回來吃飯了!”

笑容溫暖, 眉宇俊秀,正是花滿樓。

戚少商輕撞顧惜朝一下, 向樓上人揮手道:“花兄,這就來!”

鮮花簇擁下, 燭火盈盈, 兩位風姿卓絕的年輕公子, 一坐一站,一者清冷, 一者溫暖。

滿桌飯菜,色香味俱全。

花滿樓笑道:“我做了幾個小菜, 為諸位接風洗塵。”

“花兄自己做的?”戚少商震驚不已,“如此完美的男人,無情兄以後有福了!”

無情蒼白的麵上, 現出一點兒清淺的笑意:“他是很好。”

花滿樓有些赧然,微笑道:“這些菜, 大多是樓下兩位大娘幫忙準備的,我不過是炒了一下而已。”

顧惜朝坐下, 看著一道道菜肴,點評道:“這魚的顏色略淡了些,若是放上些杜鵑花瓣,就更妙了。”

又指著一道青菜道:“菜起鍋晚了些吧,顏色不太鮮亮了。”

花滿樓笑道:“看來,顧公子也是此中高手啊!”

戚少商輕拍顧惜朝一下,低聲道:“咱們是來白做吃客的,就彆挑剔了吧!”

無情勾起唇角,不緊不慢道:“顧公子既然如此有研究,明日起的飯菜,就由顧公子掌勺吧?”

“可以啊,”顧惜朝一剔眉,“隻要我做的菜,無情公子敢吃下去。”

花滿樓笑道:“做菜這事,不過偶一為之,以後的飯食自然要找人來做,諸位隻管寬心。”

他舉杯道:“你們能來,我很開心,敬咱們的久彆重逢!”

眾人舉杯對飲。

戚少商笑道:“其實,我們和惜朝也算得久彆重逢。其中雖有諸多奇幻玄妙之事,但歸根結底咱們又在一起了。”

顧惜朝道:“總感覺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撥弄我們的命運,這種感覺真讓人不快!”

花滿樓笑道:“這雙手,也許有些惡趣味,但終歸感覺是善意的。”

顧惜朝哼了一聲:“不管善意還是惡意,這種力量就不應該存在!”

“顧公子當心,”無情輕笑一聲,“你說的這雙手的主人,沒準兒就在某個地方看著我們呢!聽到顧公子如此不滿,也許一怒之下,就讓顧公子和某種動物換了靈魂呢!”

這話一出,在場四人都忍不住後背一涼,沉默了。

良久,花滿樓打破沉默,道:“我想,它應是有些品位的。”

戚少商豪氣乾雲:“和動物互換,未嘗不是場奇妙的冒險。”

他舉杯,敬不知名的虛空:“道上看得起我戚少商的兄弟,都稱我一聲九現神龍,你若當真神通廣大,就將我換成一條龍,如何?”

顧惜朝也舉杯道:“把他換成個女人,然後我立刻三媒六聘娶回家!”

“不不不,”戚少商搖頭道:“應該你變成個女人,我娶你當老婆!”

顧惜朝道:“也好,到時候,你若是敢在江湖上結識紅粉知己,我可不會建什麼碎雲淵毀諾誠,先一斧子劈了你,再接著去謀求建功立業!”

他倆哈哈大笑,連飲三杯。

花滿樓拿起筷子,給無情夾了塊魚肉,低聲道:“崖餘,若能選,你想和誰互換?”

無情垂眸,毫不猶豫地開口:“趙佶!換掉這個昏君,重整我大宋朝廷!”

顧惜朝拍桌道:“對,龍是虛無縹緲的生物,我提議把戚少商換成趙佶,然後封我做大將軍,揮師北上,滅了遼金!”

無情挑眉:“你竟然不想自己做皇帝?”

“什麼?你要做皇帝?”顧惜朝一揮手,聲音都高了八度,“不行,不行,我大哥才可以做皇帝!”

他回頭摟住戚少商的脖子,帶著酒氣道:“大哥,你做皇帝,我替你征戰沙場,馬革裹屍!”

“呸!”戚少商拿過他的酒杯,放在一邊,啐道,“什麼馬革裹屍,應是百戰百勝!”

花滿樓笑道:“顧公子的酒量似乎不太好呢!”

“不過,酒後吐真言,”他對戚少商舉杯道,“顧公子對戚兄當真推崇至極啊!”

戚少商輕輕摩挲著顧惜朝的後頸,見他俊顏酡紅,星眸迷蒙,也不由得歎道:“他不管有多少種不好,有這一點,就足以我原諒他一百次了!”

他夾了幾樣菜,放在小碟裡,柔聲道:“惜朝,吃點兒菜,仔細等下胃裡難受。”

顧惜朝卻茫然地看著他,然後一頭栽進他懷裡,醉過去了。

“這酒量,”戚少商哭笑不得,“未免太不濟事了,怪不得那晚在生殺大賬裡不能成事呢!”

他將顧惜朝抱起來,向花滿樓、無情二人道:“對不住,我先帶他下去了,可惜了這桌好菜!”

他走出幾步,懷中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單手舉起,寬大的袖口滑落,大聲道:“殺無情!”

樓中三人:“?”

戚少商苦笑道:“這又著了什麼魔?”

他站住腳,回身道:“本來這話應是由我倆一起說的,現在隻得我一人出口了。”

戚少商將懷中人向上顛了顛,笑道:“花兄,無情兄!既然有幸來到後世,我和惜朝打算到各處轉轉,領略下江山之異美。”

有顧惜朝剛才那一聲,花滿樓也不好挽留,雖不知緣故,他既有了殺心,總還是遠著點兒好。

花滿樓笑道:“兩位自便,走累了隨時可以回小樓休息。”

他看了眼無情,繼續道:“正好本月底是家父花甲之壽,我也想帶崖餘回去小住一段時間。”

聽著他腳步聲慢慢下樓,花滿樓微笑道:“這兩位,真可謂天生一對,互相克製!”

“那我們呢?”無情蒼白的麵上泛起紅暈,添了幾分豔色,可惜花滿樓看不見。

無情輕歎道:“我們也許就不該相遇!你是這樣的熱愛美,熱愛生活,一花一木,一縷陽光,就能從中覺出幸福。而我,卻不是個能享受生活的人!”

他回望滿樓鮮花,低聲道:“和我在一起,你注定不會得到寧靜與幸福!”

花滿樓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喜歡美,喜歡生活,可是你知道我這一生遇到的最美事物是什麼嗎?”

“我第一次成為顧惜朝時,在一家路邊小店中,見到一個人。他不良於行,卻輕盈堅強,飛身坐在一張破敗的舊木桌上,仿佛置身於瓊樓玉宇的仙人。”

花滿樓輕撫無情的麵頰,感受他溫熱滑膩的肌膚,“那一刻,我想的是,‘這個人,就是上蒼讓我重新看見的意義。’”

無情緩緩閉上眼睛,他像花滿樓一樣封閉了自己的視覺,用手指一寸寸地感受身邊人的喜怒哀樂。

月已正中,花滿樓突然長身而起,將身邊人打橫抱起,一步步走進了房內,又一層層放下了床帳。

月影透過窗紗,被隔成細細縷縷的模樣,散碎在地麵上。

忽有一件雪白的衣衫飛了出來,將滿地的月光遮住,隻有細細的喘息聲,驚擾著月光的耳朵。

戚少商躺在樓下,高深的內力,使他無法錯過方圓數裡的聲音,當然不會錯過樓上的細微聲響。

他轉頭,身邊隻有一個醉死過去的人,因為酒後怕熱踢開了涼被,散開了衣襟。

戚少商替他掩上衣衫,翻過身去,用被子蒙住頭,強迫自己睡著了。

一夜荒唐夢!

顧惜朝醒來瞬間,先聽到耳邊一聲:“你醒了嗎?”

他點點頭。

戚少商又道:“你可有哪裡不適?”

顧惜朝撐起頭,輕嘶了一聲:“頭有點兒痛!”

戚少商翻身壓在他身上:“頭痛小毛病,出出汗就好了!”

第063章 飛燕與四秀

戚顧二人起身時, 花滿樓與無情已經離開了小樓。

花滿樓親自駕著車,無情坐在他身旁,靠在他肩頭, 低聲道:“其實,我一直挺想騎馬的, 隻是雙腿無力,無法控馬!”

花滿樓雖看不見,也覺出天色有異:“這會兒是不是烏雲密布, 看著像要下雨?”

無情在他肩頭點頭,接道:“我知道, 等這陣雨過了,咱們再騎馬!”

花滿樓笑了笑, 又道:“周圍是不是沒人?”

無情道:“沒有呀,依你聽聲辯位的本事, 應該能判斷出來才是?”

“隻是確定一下, ”花滿樓忽然湊到他唇角, 輕輕吻了一下,“確定無人, 好做這個事!”

他一觸即走,無情也低頭紅了臉, 馬車搖搖晃晃,兩個人的內心蕩蕩悠悠。

又走了半裡路,電閃雷鳴, 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花滿樓勉力控住馬,向無情道:“你到車裡麵去吧, 再行半裡,路邊應有一家小店。”

無情從車內拿出一頂鬥笠,給他帶上,在風雨中道:“不如咱們棄車騎馬吧,會快一些!”

花滿樓不由分說地將他推進去:“這會兒雜音太多,我有些無法分辨方向,你坐在後麵幫我指路!”

無情坐在車簾後,隻露出半邊麵頰,大聲指揮花滿樓駕車。

盛夏季節,枝繁葉茂,這一帶路急彎多,又大雨如瀑,馬車仿佛飄搖風雨中的一葉小舟。

無情的心,卻從未如此安穩。

路儘頭突然出現一個人,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薄薄的衣衫被雨水打透,凹凸有致的身軀若隱若現。

無情急道:“停車!”

花滿樓猛然勒住馬,那少女跑上來道:“這位公子,雨實在太大了,可願搭我一程?”

花滿樓笑道:“上來吧!”

少女跳上馬車,靈動的大眼睛在花滿樓與無情之間轉了已轉,徑直坐在花滿樓身邊,道:“反正我也濕透了,就和公子一起駕車吧!”

馬車內有乾淨男子衣衫,花滿樓話到嘴邊,又覺出不妥,對方是個妙齡少女,而他與無情皆是男子,豈能邀她進去換衣?

花滿樓頓了一下,道:“也好,咱們快一些,趕到前麵店裡去!”

那少女清聲脆語:“好哩!”

風雨淩厲密集,她把身子又向花滿樓靠了靠,從無情的視角來看,簡直是貼在了一起。

店是荒野小店,與他們初見時的那家店幾無二致,這樣的店哪個朝代都有上千上萬家。

然而,配上暴雨,落難的人,這小店就顯得如此似曾相識。

少女先跳下馬車,跑過去拍門。

花滿樓轉身,向無情道:“你先坐在裡麵,等我拿了雨具來接你!”

說罷,也跳下馬車,與那少女一起走了進去,隱隱聽到雨聲中有人驚呼:“好般配的一對啊!”

好一會兒,花滿樓才撐著傘走了出來,向無情笑道:“我身上怪濕的,你搭著我胳膊出來吧!”

無情一咬唇,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拍,飛身進了店內。

店很小,卻已坐了四個明豔的少女,見他進來,瞬間安靜下來。

但其中,似乎並沒有與他們同來的少女。

花滿樓拿著包裹進來,向無情道:“你先坐一會兒,叫些東西吃,我到房裡換一下衣服。”

他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咱們的房間是後院偏西那間,門口有株柳樹。”

他越過後門進去了。

四個少女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其中最文秀、最年輕的那一個壓低聲音道:“他好溫柔哦,自己衣服濕透了也不管,卻還幫同行那位姑娘來向我們借衣服。”

個子最高,年齡最長,且有一雙細長鳳眼的少女道:“他這樣體貼,必是因為那姑娘是他的情人!”

“我看不像,”文秀少女立刻反駁,“你見過這麼恭敬疏離的情侶嗎?”

鳳眼少女笑道:“你沒聽過一個詞,叫做相敬如賓嗎?”

那文秀少女一咬唇,忽然站了起來,走向無情,紅著臉道:“這位公子,你們也是去給花老爺祝壽的嗎?”

無情點頭。

“我們也是,”那少女顯出欣喜之色,臉卻更紅了,聲音也壓得更低:“冒昧問一句,剛才那位公子,與你們同行的女子是一對嗎?”

無情搖頭。

那少女更歡喜了,她禮貌地道了謝,走回姐妹之中,立刻引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鳳眼少女笑道:“看來是位無主的公子,又與咱們同路,四妹有機會了。不如你去問問他們名姓,咱們結伴而行?”

那文秀少女臉雖紅,卻不忸怩,眼看要走過來,無情一拍桌子,閃身進了後院。

花滿樓正從房間內退了出來,聽到衣袂翻飛之聲,忙一把接住,道:“怎麼?你也累了嗎?稍等一下,房間出了點問題。”

柳樹後的房門又開了,與他們同來的少女探出頭來,紅著臉道:“對不住,花大哥,我可能是聽岔了,以為這間是我的”

她見花滿樓抱著無情,似乎吃了一驚,沒拉住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露出少女衣衫不整的身軀。

無情隻得轉頭回避,耳邊傳來花滿樓的聲音:“沒關係,我們去住另一間就是了。”

他護著無情,推開隔壁房間,將他放下,摸了摸他衣衫,歎道:“還是把你弄濕了,我去叫店家燒些熱水,咱倆一起洗洗吧!”

他去了一會兒,又回來道:“那位飛燕姑娘要用水,還有峨眉來的六位客人要吃飯,可店裡隻有兩個灶,我先拿乾布幫你擦一擦吧?”

無情道:“你還是先顧自己吧,穿著濕衣服走來走去,仔細著了涼!”

話音未落,花滿樓已經打了個噴嚏。

兩人相視而笑,花滿樓迅速收拾了自己,從包裹中拿出一件乾淨內衫,要替無情擦頭發。

無情道:“那邊掛著布巾呢,做什麼用自己的衣服?”

花滿樓柔聲道:“我這件衣服乾淨些,也柔軟,不會傷了頭發。”

“我哪裡那麼嬌氣了?”

話雖如此,無情還是閉上眼睛,任他細細地擦乾頭發,心中道:他確實是個溫柔完美的人,我既然注定不屬於這裡,還是莫耽誤他真正的姻緣為好。

兩人收拾乾淨,再回到前麵大堂時,無情就有意無意地抗拒花滿樓的接近,隻肯與他麵對麵地坐著。

花滿樓還以為他是害羞,也不堅持。

那叫飛燕的少女洗了澡,鬆鬆挽著發髻,一身淡紅衫子走了出來,坐在花滿樓左手邊,笑道:“花大哥,幸虧有你幫我借衣服!”

花滿樓指著後邊那桌道:“衣服是峨嵋四位女俠的,姑娘若要謝,隻需謝她們就是了。”

那文秀少女驚喜道:“你認得我們?”

花滿樓起身拱手道:“說來慚愧,在下的耳朵比較靈,初進門時,偶然聽到諸位在討論峨眉劍法。”

鳳眼少女起身還禮道:“我正是馬秀真,這三位是我的師妹,葉秀珠、孫秀青、石秀雪,此行是奉師父之命,賀花老爺六十大壽,敢問閣下尊姓?”

“原來諸位是家父的貴賓,如此我們就更加有緣了。”花滿樓笑道,“在下花滿樓,家中排行第七。”

石秀雪驚道:“你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

一直坐在旁邊,聽他們你來我往的飛燕姑娘也站起身,眨眼道:“怎麼?江南花家很有名嗎?”

那叫孫秀青的少女眸光一閃,道:“姑娘不知道江南花家嗎?”

石秀雪道:“傳說,你騎最快的馬奔馳一天,也跑不出花家的產業之內呢?”

她的語氣中隱隱有股自豪之意,飛燕立刻敏銳地察覺了,撇嘴道:“花家的產業再大,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石秀雪的臉紅了,馬秀真見四妹羞窘,便道:“我四妹借你衣服,你還沒道謝呢!哪裡好意思這樣嗆?”

飛燕拉住花滿樓衣袖,大聲道:“衣服是我花大哥替我借的,我隻謝他就是了!”

女孩子們的敵意來的如此突然,且又莫名其妙,花滿樓隻能無奈苦笑。

他忽注意到對麵的人,似乎許久都沒發出聲音,就連喝水的動靜也沒有。

花滿樓忙走過去,握住無情手道:“怎麼?是有哪裡不舒服麼?”

第064章 摸魚之樂

夏季的雨, 來的快,去的也快。

峨嵋四秀見雨停了,互相挽著手出去看雨, 宛若鶯啼的嗓音在屋外嘰嘰喳喳。

有人叫了一聲:“瞧,彩虹!”

聽到有彩虹, 飛燕也坐不住了,拉著花滿樓的衣角道:“花大哥,咱們也出去看彩虹吧?”

這姑娘頗為自來熟, 尤其是在彆的女孩子麵前,表現的仿佛與花滿樓相識多年似的。

花滿樓是個不會讓彆人難堪的人, 特彆是對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他微微一笑,向坐在對麵的無情道:“崖餘, 要不要出去走走?”

無情笑道:“我坐這兒就很好。”

花滿樓當然明白他的心思,必是因自己看不到, 他情願陪自己坐在屋內。

他笑道:“你知道嗎?雨後的空氣清新至極, 樹葉搖晃起來也更脆亮些, 就連泥土中也帶著一絲平時沒有的芬芳。”

他走近幾步,低聲道:“況且, 你說過要做我的眼睛,我也想知道彩虹是什麼樣子呢!”

既這樣說, 無情如何還能拒絕?他搭在花滿樓肩膀,柔順地任他抱了起來。

飛燕在後麵道:“花大哥,你和這位公子關係真好, 就像親兄弟一樣呢!”

“我們比親兄弟還要好”

花滿樓還未說完,已聽無情低咳一聲, 接道:“我們是知音摯交。”

這世上,有人愛女人, 有人愛男人,但總有一種人,會看不得彆人與自己愛的不一樣。

花滿樓低頭一笑,對無情的謹慎表示順從。

他抱著他,低聲走出屋門,石秀雪遠遠地招呼道:“花公子,快來,這溪水裡有大魚!”

無情低聲道:“咱們來的時候,雨下的太大,竟沒發現這小店的風景還挺不錯。房前有柳,柳前有溪,溪水中一道彩虹,彎若弦月,赤橙黃綠青藍紫,一道道緊密相連,互相暈染在一起。”

他歎了口氣:“可惜,語言太匱乏了,難以描述這美景。”

花滿樓將他抱得高一點兒,湊在他耳邊道:“沒關係,這世間最美的風景已經在我臂彎裡了。”

飛燕在後邊搬著一把椅子出來,對花滿樓道:“花大哥,讓你好朋友坐在這兒,靜靜地欣賞一會兒美景,咱們也到溪邊去抓魚吧!”

花滿樓笑道:“崖餘,要不要去水裡抓魚?”

“我嗎?”無情吃驚地看著他。

這世間的大多數男孩子,幾乎都有下河摸魚的經曆,可自幼雙腿俱廢的無情,卻注定與這種經曆絕緣。

“飛燕姑娘,你去和彆的姑娘們一起玩吧!”

花滿樓向飛燕打個招呼,抱起無情,向著人群相反的方向飛掠而去。

這些時日,他們倆寢食一體,親密無間,但每次觸及雙腿時,無情總會有意閃避抗拒,隻偶爾意亂情迷顧不得時,會被觸碰一二。

花滿樓慣於尊重他人,尤其是這人還是自己的心上人,他絕不舍得他有一絲難堪。

可是這次,他卻將手放在無情的鞋襪上,無光的眼眸堅定地看著他:“崖餘,這裡沒有人,我也看不見,你何不放它們自由一會兒呢?”

無情輕輕推開花滿樓的手,低聲道:“沒有必要,它們沒有感覺,徒勞打濕衣物。”

他拍拍自己身下的岩石,“你去抓吧,我坐在這兒看著你!”

花滿樓握住他的手,在唇邊親了一親,柔聲道:“我剛失明那會兒,世界一片黑暗,萬物仿佛死了一般無趣。有一天,三哥、五哥實在看不過去了,趁我累極睡著,將我裝上馬車,拉到一條小河邊,丟了進去。”

“我嚇了一跳,拚命掙紮。三哥說原來你還是眷戀活著呢,既然如此,為何不好好活著?”

“五哥說,這水多清涼啊,岸邊的花多香啊。呀!剛有條魚從你腿邊遊過去了!”

他扶著無情的雙腿,將臉頰放在上麵,繼續道:“就是那一瞬間,萬物仿佛重新活了過來,我和哥哥們在河邊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個下午!抓魚,折花,在草坡上打滾……”

花滿樓忽然飛身掠至一邊岩石上,折了一大把黃色的野花拿過來,遞給無情,道:“那時候我就想,將來若有了在意的人,就要帶他也抓一次魚,好崖餘,你就滿足我這個兒時夙願吧!”

無情接過花,輕笑道:“你這個傻瓜,這水邊鮮花遍地,你偏摘了一束帶刺的。”

“我就喜歡帶刺的,更美更香!”

話雖如此,花滿樓還是拿回那束花,飛快地掰去上邊的小刺,再還給無情。

無情的心早就軟的一塌糊塗,他再脫他鞋襪時,他便允許了,隻是有些臉紅地轉過頭去。

花滿樓又脫了自己鞋襪,抱著他慢慢走到水邊。

細瘦、蒼白的下肢緩緩遊過水流,無情的心也麻麻癢癢的。

花滿樓又走得深了些,笑道:“崖餘,今日抓魚的大業就靠你了!快,有魚!”

果然有一條大魚,草青色,在雨後略顯混濁的溪水中分外明顯。

無情張手一撲,手指觸及滑膩的魚身,卻沒抓牢,逃脫者在水草中一擺尾,吐了個泡泡消失了。

無情高興地回首,蒼白麵上泛著興奮的紅暈:“我差點兒抓住它了,就是沒想到魚身這麼滑,失手了。”

花滿樓笑道:“如今你知道了,這次準能成!”

他們又向前走了幾步,無情眼睛睜得大大的,緊張地攀著花滿樓的手臂,忽然輕聲道:“低身!”

花滿樓無聲無息地在水裡蹲下身子,無情合身一撲,花滿樓在後緊緊摟住他的腰身。

一陣水聲過去,無情舉起雙手,歡叫道:“我抓住了!”

兩隻小黃魚在他玉白的指間拚命掙紮。

無情拿到花滿樓手邊,讓他去感觸小魚的魚鱗、魚鰭、魚形。

“呀!”花滿樓驚喜地笑道,“我小時候抓到的,也是這種魚。我還記得,五哥當時教給我,這魚叫什麼黃姑子的!”

“黃姑子?”無情念了一遍,笑道,“沒準兒它們是當年那魚的後代呢!”

“看來這黃姑子家族和咱們還真是有緣,”無情鬆開了手。

兩隻小魚“噗通”、“噗通”跌落水麵,鑽入水中不見了。

無情接著道,“讓它們帶著你我的緣分,永遠留在這裡吧!”

他回身摟住花滿樓的脖子:“謝謝你!”

花滿樓笑道:“也謝謝你!”

他抱著無情向前遊了一段,忽然沉了下去,借著水邊草木的掩護,深深地吻住了他。

溪水嘩嘩地流,流過黃的花,綠的草,多情的人。

彩虹緩緩模糊了邊緣,金色的夕陽,在水麵上推出層層金色漣漪。

柳樹依依,樹上的人早已驚得跌坐在樹乾上,喃喃低語:“他們原來是這種關係”

她柔荑一般的手,緊緊摳握在滄桑的樹乾上,“看來,下手的目標要改一改了!”

花滿樓抱著無情回去時,兩人濕透的衣衫已經被夏風吹得半乾,峨嵋四秀還沒有回來。

飛燕站在門口,臉上的笑容美而甜:“我已經讓這裡的夥計燒了滾滾的熱水,兩位大哥洗個熱水澡吧!”

兩人洗去河水的味道,換上乾爽的褻衣,互相依偎著睡去。

突然,一聲淒厲的驚叫劃破夜空,又有人叫道:“四妹!”

“是石秀雪姑娘!”花滿樓翻身坐起。

隔壁房間同時傳來一聲悶響。

無情也起身道:“我與你一同去!”

花滿樓搖頭:“隔壁似乎也有動靜,不如你去看看飛燕姑娘?”

話未落,人已抓過衣衫,掠至窗口,翻身而出,轉眼就躍過屋頂,向著聲音來源奔去。

無情也穿好外袍,躍至隔壁房間:“飛燕姑娘!你在嗎?”

無人應答。

“失禮了!”無情推開門,裡麵黑洞洞的,有個人影躺在地上。

無情掠過去,似是一個少女。

他輕輕翻過來,竟是峨嵋四秀中那個不常開口的葉秀珠。

無情一驚,忽聽窗外有人道:“淫賊!你要對我師妹做什麼?”

第065章 名捕對名捕

無情扯下外袍, 將那少女的身體罩住,坐直道:“你誤會了?我進來時這位姑娘已經躺在地上了!”

“胡說!”踢開門的年輕少俠義憤填膺,聲音又響又亮, “我師妹好好的在自己房裡,如何會平白躺在彆人屋裡?休要汙人清白!”

他的劍又快又急, 兩句話說完已經刺出二十一劍。

眼見眼前人隻是如飛鳥般上下翻飛,躲避劍光,甚至盤腿的坐姿都沒有改變, 年輕人更急更怒:“欺人太甚!”

他的劍也更快,房內空間本就狹小, 床帳呼呼飄動,露出床上昏睡不醒的飛燕。

無情怒道:“住手!你再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我就要出手了!”

年輕人更怒:“閣下何不站起來和我對招?”

花未落,兩腿一麻, 竟不由自主地撲倒在地。

無情冷聲道:“如此, 可以安靜聽我說話了吧?”

那年輕人嘶聲道:“峨眉三英豈是屈膝於人之輩?”

他舉劍合身一撲, 竟不要命地向無情撞去。

無情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喝了酒的熱血青年, 本就是最不畏死的。

他輕歎一聲,飛身從窗戶躍出。

迎頭一條銀鞭劈空擊至, 無情人在半空,打出兩枚鐵蒺藜。

叮當兩聲脆響,鞭頭蕩開, 無情趁勢落在屋頂。

長鞭卻如影隨形,又跟了上來。

無情清斥一聲:“退!”

柳葉飛刀直射刀柄後的人, 持鞭者疾步後退,飛刀落空, 跌落地麵。

持鞭者忽然發現與地麵接觸的是刀柄,他暗叫不好,忙飛身躍開。

飛刀已經回轉,險險劃過他的手腕,留下一道紅痕。

他不由大讚道:“聲東擊西,力度巧妙,好!”

無情冷聲道:“閣下反應也不慢!”

話語落,又是一揚手。

持鞭者隻見有兩枚鐵蓮子隨風搖搖擺擺,卻又忽然就到了麵前,不論他如何後退,鐵蓮子總是一寸之遙。

無情道:“看閣下衣著考究,保養得當,神態自然,絕非匪類,為何不能冷靜下來,聽我一言呢?”

持鞭者咬牙道:“我會聽你說話的,隻要你束手就擒,自然有慢慢說話的機會!”

他突然後仰錯身,拚著鐵蓮子打中肩頭,又向無情揮出一鞭。

與此同時,無情身後忽旋起一股疾風,尖而銳,與前麵的鞭影相互輝映,激得屋頂茅草獵獵作響,無情單薄的身形也如茅草一般飄動起來。

花滿樓一路追出十裡地,前方黑衣人的呼吸已清晰可聞。

那人見逃不掉,轉而回身叫道:“暗器!”

掠過的空氣重而實,花滿樓毫不遲疑地飛身接住,果然是一具柔軟溫熱的女子身軀。

那人笑道:“你輕功不錯,但抱著一個人,卻是追趕不上我的,你可以選擇丟下她,咱倆再好好比試一次!”

他怪笑一聲:“不過提醒你一下,此地是荒山野地,一個無知無覺的少女躺在路邊,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他的聲音甕聲甕氣,顯然改了平常慣用的音色。

花滿樓緩緩道:“你儘可以接著跑,但隻要再被我遇到,就再也跑不掉了!”

那人不再做聲,氣息一點點消融不見了。

良久,馬秀真、孫秀青才追了上來,急道:“四妹!”

花滿樓將懷中的石秀雪交給她們,道:“呼吸均勻,應隻是暈了過去,你們帶回去再檢查下有沒有彆的傷。”

“多謝花公子!”馬秀真接過師妹,向孫秀青道:“咱們快回去和師兄他們彙合吧,想來他們一定已抓住了另一個采花賊!”

他們飛掠回小店,遠遠看到房頂上有人對峙。

一人白衣如雪,坐於屋簷邊緣,翩然若仙,正是無情。

一人衣衫華美,肩頭鮮血淋漓,正揮動一條銀色長鞭,向無情逼近。

另有一年輕人,持一把細削長劍,向無情後心刺去,口中還不忘提醒:“看招!”

馬秀真驚呼道:“嚴師兄!”

她眼前一花,身旁與她們同行的花滿樓忽然不見了。

再定睛看時,他已躍上房頂,站在無情身邊,回指夾住了長鞭,朗聲道:“金兄,停手!”

無情似乎全未注意眼前的長鞭,他扭腰轉身,一粒飛蝗石隨風發出,直擊持劍人手腕。

持劍人“哎喲”一聲,跌落下去,電光火石之間,屋頂一人換一人,仍是三個人。

這鄉野小店的房頂多是茅草,尋常人踩一腳都要破個洞,這三人卻仿佛輕若無物,連茅草都沒壓斷一根。

被花滿樓稱為“金兄”的人已經收了長鞭,束在腰上,向花滿樓笑道:“花兄,咱們正是為令尊賀壽而來,沒想到竟先遇到了你!”

花滿樓已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從袖中掏出金瘡藥,遞了過去,微笑道:“金兄先裹一裹傷!”

他回身坐到無情身邊,低聲道:“可有受傷?”

手指不動聲色地搭在脈上,除了跳動略快,其他似乎並無不妥。

無情低聲道:“我無事!”

花滿樓笑了一笑,才大聲道:“崖餘,這位金老總是六扇門第一名捕,在我們這裡有天下第一名捕之稱!”

金九齡拱手向無情道:“這位朋友,輕功、暗器都可稱天下一絕,在下卻眼拙,一時看不出門路,實在是孤陋寡聞!”

無情淡淡地道:“金捕頭的鞭法,舉輕若重,也好得很呐!””

馬秀真已跑過去扶起跌落房頂的人,道:“嚴師兄,那位白衣公子是花滿樓公子的同伴,其中一定有誤會!”

被打中雙腿的年輕人坐在窗下,冷笑道:“誤會?人贓並獲,如何會有誤會?”

孫秀青驚道:“蘇師兄,你也受傷了?二姐呢?”

這兩個年輕人原來就是峨眉三英中的嚴人英、蘇少英。

他們冒雨到鎮上喝酒,剛回來就遇到有人劫掠石秀雪、葉秀珠。

“二師妹她衣衫不整,我不方便靠近,還是你們兩個進去看看吧!”蘇少英扶著腿,慢慢站起身道:“至於我嘛,不知被這妖人施了什麼妖法,腿麻到現在!”

聽到“妖人”二字,花滿樓斂了笑容,拱手道:“請蘇少俠收回那兩個字!否則,花某就要不客氣了!”

明知他的一雙眼看不見,蘇少英攝於他周身陡增的氣勢,竟不敢與之對視。

他並不服氣,低哼一聲。

花滿樓又轉頭向金九齡道:“金兄,我這位朋友品行高潔,且最是嫉惡如仇,花滿樓願以性命擔保,他絕不可能作惡!”

“花滿樓的好朋友,豈會是惡人?”金九齡已裹好傷,向花滿樓笑道:“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竟然得罪了你的朋友?唉,隻怪我貪杯,和峨嵋派的兩位小朋友多喝了兩杯,花了老眼!”

他又向無情拱手道:“閣下既是花公子的朋友,那就必然是誤會了,實在對不住。”

無情卻隻是看著他,神色複雜,良久,才點頭道:“你若退出一箭之地,那兩粒鐵蓮子就會力竭落地。”

金九齡嘿嘿笑道:“閣下手法實在是精妙,我竟未看出來,還以為有彆的機關呢!”

蘇少英見他一副儘釋前嫌的模樣,憤憤道:“金老總,他將我師妹虜進房內,正欲行不軌,咱們可是當場撞了個正著!難道就因為他是花滿樓的朋友,一切就變成了誤會?”

金九齡向花滿樓道:“我和蘇少俠聽到呼聲進門時,這位公子正坐在葉女俠身邊,葉女俠衣衫不整,這確實容易引發誤會嘛!”

蘇少英忿忿補充:“他竟還一直坐著與咱們過招,簡直是欺人太甚!”

無情坐在屋頂,冷然無語,並不為自己辯白。

花滿樓在他肩頭輕握了一握,正要解釋。

孫秀青在房內忍不住接口:“二師兄,難道你沒看出來,那位公子的腿不太方便嗎?”

“什麼?”蘇少英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他在屋子裡飛來飛去,然後落在屋簷上,就再沒起來過,這如何讓人看得出來?”

“原來如此,這可當真是誤會了!咱們就是看你坐在葉女俠身邊,才想多了一點兒!”金九齡也有些尷尬,又轉向花滿樓道,“快快,把你這位了不起的好朋友隆重介紹一下,這樣了不起的暗器高手,豈會是寂寂無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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