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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東來喝了薑湯,酸痛、寒冷漸漸離他遠去了,頭腦都清醒了些。

陸小鳳將桌子拉得近了些,挑些清淡的菜放在飯上,遞了雙筷子給卓東來:“吃些飯,才有氣力養病。”

卓東來笑道:“你這般事無巨細地照顧我,不像一個朋友,倒像是貼心的情人!”

陸小鳳也笑:“咱們若真成了情人,你的朋友司馬超群沒準兒就可以回來了!”

卓東來笑而不語,拿起了筷子夾菜。

兩人相對吃了飯,一起走出門外。

鏢師們早已修整完畢,老總、卓爺的馬也喂飽了草料,整鞍待發。

卓東來強壓抑著咳嗽,裹緊了鬥篷,走向他那匹烏黑油亮的烏雲踏雪。

陸小鳳心底暗道一聲“對不住”,手指輕彈,一枚小石子無聲無息先一步飛至,打在烏雲踏雪的前蹄上。

黑馬長嘶一聲,險些跪在地上。負責喂馬的雜役,慌忙上前檢查,然後跪地求饒。

陸小鳳走上前,神色無辜地道:“東來,你的馬似乎有些不妥,不如與我共騎?”

卓東來無奈地微笑,緩緩走向他,低聲道:“咱們可是帶了十幾匹備用馬匹,難道你要全部打斷他們的腿。”

陸小鳳翻身上了白馬,向他伸出手,大聲道:“卓爺這樣的風姿,豈能騎凡馬?”

卓東來隻得伸手搭上去,借力躍坐在他身前。

借著鬥篷的遮掩,陸小鳳握住他的一隻手,緩緩送著保暖真氣,然後向跪在地上的雜役道:“無妨,你就留在此,好好照顧卓爺的馬就是了。”

他又吩咐孫達:“到了渭南,買一輛馬車來!”

卓東來被他護在身前,無須使一點兒力氣,手心暖暖的一股熱流湧向全身。身後的人,明日還將幫他抵擋朱猛。

無須他費心籌謀,無須他殫精竭慮,一切都是妥帖安全的。

卓東來心底起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就這樣過下去,好像也很不錯。

身後的人溫暖而強大,讓他不由自主地想放鬆身體,靠進那高山大海一般的懷抱裡。

卓東來倏然挺直了脊背,三十多年的人生經曆告訴他,將生命寄托在他人身上,得到的永遠隻是乾涸消弭。

他卓東來,要用自己的雙手,掌控這天地!

第196章 車廂內的溫度

孫達辦事利索, 在渭南買了一輛四駕豪華馬車。

車廂闊大,鋪著柔軟的波斯洋毯,足夠兩個人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麵睡個好覺。

卓東來躺在車廂裡, 裹著兩件紫貂大氅,卻還是覺得擋不住寒意。

他有些想念陸小鳳的手, 不過輕輕的一握,就抵得過世間一切保暖的貂絨。

陸小鳳遠遠坐在車廂口,從座椅下拉出一壇酒, 一掌拍開,大口痛飲起來, 似乎沒有注意到另一個人隱含失落的目光。

卓東來在馬背上的瞬間僵直,陸小鳳自然沒有錯過。

卓東來是“神”為他挑中的命定之人, 已經是無可置疑的事實。

故而,他對卓東來, 也一直不同於以往地耐心和包容。可惜, 他們似乎終非同路人。

沉默在車廂內彌漫了許久, 卓東來忽然開口道:“陸小鳳,再給我講講你朋友們的故事吧?”

陸小鳳沒有再講葉孤城、花滿樓, 他開口講了西門吹雪,講了屹立巔峰的劍神如何成為一位丈夫、父親的故事。

卓東來聽得出神, 天資卓絕者的成神之路,帶著浪漫與驚險,注定隻能當神話來聽。

他這樣出生時就帶著殘缺的弱者, 要想成為人上人,就隻能不擇手段, 一步一步往上爬。

車聲轆轆,講故事人的聲音磁性而溫暖, 卓東來漸漸睡著了。

夢中,他穿著雪一般高潔的白衣,負劍行走於山巔之上,受萬人敬仰,與鳳凰為伴。

夢中,他從未受過兒時那些屈辱,心底再無陰鷙和痛苦。

陸小鳳倚靠在車廂壁上,見裹在層層貂絨中的人,忽在夢中彎了唇角,露出了霽雪初晴的微笑。

他的心,也在一瞬間如春水淌過,冰雪消融了。

車窗外,孫達忽低聲道:“老總,天色已晚,要不要乘著月色再趕一程路?”

卓東來的計劃是今夜到靈寶,明夜到澠池,在澠池養精蓄銳一晚,以備後日一早進入洛陽地界。

因今日的臨時打尖,行程耽誤了些,至今還在華陰縣。

陸小鳳還未回答,卓東來已睜眼道:“今夜月色不錯,讓大夥兒辛苦些,再趕一程吧!”

車隊繼續前行,入夜後,寒氣更重,卓東來又劇烈咳嗽起來。

陸小鳳道:“金針導氣,隻能緩解風寒入侵速度,不能根治,還是請個大夫看一看吧!”

卓東來搖頭道:“雄獅堂一貫與大鏢局作對,咱們很快就要進入洛陽。我的病,絕不能讓外界知曉!”

陸小鳳沒有再勸,有些決定是不容置疑的。

卓東來翻了個身,將貂絨裹得又緊了些,刺骨的寒意順著車廂、車板無邊無際地卷了過來。

許是黑夜讓人軟弱,許是月色太過溫柔,卓東來忍不住低聲道:“你能不能,握住我的手?”

這一句說得極輕,幾乎就是一句呢喃。

陸小鳳聽見了,卻又未聽見般地俯身過去,提了個新建議:“我可不可以,在你身邊躺會兒?”

回答他的隻有一陣低咳,陸小鳳不再猶豫,側身躺下,隔著絨毯子將卓東來攬在懷裡。

絨毯下的身體瞬間僵直了,在陸小鳳猶豫退卻前,卓東來忽探出一隻手,將毯子拉了拉,給陸小鳳也搭上了。

兩人蓋著同一件大氅,身體間的縫隙形成了風口,風呼呼地灌進來。

卓東來又咳了起來,陸小鳳向裡挪了挪,手搭住身邊人的手臂,輕輕挪移下去,握住了一隻冰冷的手。

熟悉的溫暖順著手心遊遍全身,卓東來忽然轉過身去,蜷進陸小鳳懷裡,低聲喟歎:“你的身體,暖得讓人落淚!”

幽幽的紫檀香味,縈繞在車廂內。

紫貂大氅下,一熱一冷的兩具身體,越貼越緊,冷的慢慢變熱,熱的慢慢更熱。

在車廂內溫度越來越高時,陸小鳳忽然道:“司馬超群!”

懷中本已柔軟火熱的身體又繃緊了,卓東來冷聲道:“為什麼?”

是為什麼想到這個人,還是為什麼要提起這個人?

陸小鳳歎道:“你對他,是怎麼想的?”

卓東來冷冷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耗儘畢生心血推出來的英雄!”

他語氣中的敵意和推拒太過明顯,陸小鳳隻能苦笑:“我不會問你選誰,隻是確定下你沒有在退而求其次!”

卓東來擁被坐了起來,任寒風再次將自己包圍,他道:“在外人看來,我對司馬超群不離不棄,也有過許多女人。但這話,我今生隻說一次!”

他緩緩道:“自我脫離母體以來,你是唯一一個,與我真正有過肌膚之親的人!”

陸小鳳也坐了起來,將那孤寂寒索的人重新擁進懷裡,溫柔地吻了他的鬢發。

卓東來靠在他肩頭,低聲道:“我永遠不會像想你這般,去想司馬超群!”

他的唇湊在陸小鳳耳邊,苦澀地低語:“這世間,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我是個怎樣的廢人!”

陸小鳳在他耳邊回道:“你不是廢人,真正的廢人廢掉的往往是心。”

馬車轆轆,車內人壓抑的聲音,被車輪碾碎,然後消弭在風中。

孫達的兄弟叫作孫通,負責此次出行的前哨打點,是個謹慎細致的人。

他奉卓東來的命令,帶領數十名好手,一人三馬,中午之前就趕至靈寶,包下了一座客棧,前前後後做了清理。

大隊人馬到達時,孫通正站在客棧門口,與一人對峙,一個穿釘鞋的人。

孫通上前低聲道:“回稟老總,卓爺,這位釘鞋已在此站了三個時辰,一定要當麵向老總請安。”

他是來做前哨工作的,並沒有得到授權處理雄獅堂的人,故而隻能陪釘鞋一起等。

陸小鳳掀開車廂門簾,那穿釘鞋的人立即上前拱手道:“小人雄獅堂釘鞋,奉朱堂主之命,前來恭迎司馬大爺!”

卓東來在車廂內道:“朱堂主太客氣了,我們正要到洛陽去拜訪呢!”

釘鞋掏出一封請柬,舉在手裡道:“大鏢局遠來是客,朱堂主特意在澠池定了酒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孫通接過請柬,遞給孫達,孫達檢視後,雙手奉給陸小鳳。

請柬上龍鳳鳳舞地寫著一句話:月上柳梢,澠池擊缶樓,朱猛恭候!

“澠池之會,千古佳話!”陸小鳳笑道:“朱堂主這般風雅,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第197章 房間裡的溫度

寬敞溫暖的客房裡, 紫銅火爐熊熊燃燒,波斯洋酒,現烤的小牛肉香嫩焦酥。

卓東來站在窗口, 低低咳嗽著:“你有沒有看到門口那個乞丐?”

陸小鳳倚在榻上,喝了一口酒道:“七尺三寸長身高, 跛足,拄一根長木丈。”

卓東來道:“他的容貌,讓我想起一個人。”

陸小鳳很配合地道:“誰?”

“總領關東二十七大寨, 人稱富貴公子的公孫寶劍!”卓東來低聲道,“看來, 大鏢局的敵人,已不僅僅是雄獅堂。”

陸小鳳走過去, 輕聲道:“雄獅堂選在擊缶樓相會,未必沒有求同存異的合作之意。”

卓東來冷哼一聲, 道:“大鏢局麵前, 隻有臣服, 或者滅亡!”

許是意識到這話說得狠辣,他咳了兩聲, 繼續道:“不過,若是雄獅堂誠意足夠, 也不是不能商量。”

陸小鳳不再相勸,輕輕關上窗戶,攬著卓東來坐回榻上:“你的病還沒好, 不要常站風口。”

卓東來斜倚著柔軟的紫絨靠枕,低咳道:“關東二十七大寨, 雄獅堂,倘若他們聯手, 明日勢必是場硬仗,勞煩你去叫孫達來!”

從馬車上下來後,他就表現得既柔順又客氣,陸小鳳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玩笑道:“對我,還需要這般客氣麼?”

卓東來也笑:“一段感情若想長久,互相尊重、互相扶持缺一不可。”

他輕拉陸小鳳的衣襟,仰頭道:“當然,互相親昵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輕輕親了下陸小鳳的下頜,柔聲道:“找了孫達來,再勞煩你將那乞丐引遠些!”

順便把我自己也引遠些!陸小鳳心中苦笑,麵上卻滿是寵溺:“好,你也彆太累著!”

他揉了把卓東來的頭發,不同於主人骨子裡的冷硬,這頭發是溫暖的栗色,濃密且又帶著柔軟弧度,讓他的一顆心忍不住軟了又軟。

陸小鳳交代了孫達,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出客棧大門,那乞丐果然遠遠跟在後麵。

陸小鳳回來時,卓東來仍斜倚在榻上,手中捧著一卷書。

房內多了一架屏風,一張足以盛納兩個人的浴桶,裡麵是灑滿了紫色的臘梅花瓣。

“你回來了!”卓東來合起書卷道,“再不回來,熱水就要涼了。”

陸小鳳有些臉紅,難道他是在等自己共浴?

他們在馬車上的貂絨大氅下,耳鬢廝磨地親昵了許久,卻因為太冷,衣服都沒有脫一件。

這房間爐火熊熊,溫暖如春

陸小鳳還沒有想完,已聽卓東來接著道:“從我與司馬創立大鏢局那天起,就沒有再在密室以外的地方洗過澡。”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我曾立誓,今生不會再讓一個活人有機會嘲笑我的身體!”

“但今天,我卻想在一家客棧裡洗個澡。”他的語氣誠懇而滿含信賴,一雙灰色眼眸波光流轉,“因為,我已有了可以依賴和信任的人。”

話已至此,陸小鳳還能說什麼,他隻能拿著一壺酒,坐在房頂上吹冷風,兢兢業業地守護著房內的人洗澡。

無論是出於真情還是算計籌謀,這個卓東來已明擺著吃定他了。

弦月掛在頭頂,又緩緩落下。

陸小鳳曼聲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房內傳來回應:“可是壺中酒已消?下來吧!”

陸小鳳丟下空空的酒壺,一個鷂子翻身,從窗台躍入。

卓東來已經穿得整整齊齊躺在床上,指著屏風後的浴桶道:“剛讓人換了乾淨的新水,你也過來洗洗吧!”

水溫略熱,依然鋪著一層紫色花瓣,陸小鳳脫去滿身寒氣,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

等他披上衣服時,卓東來竟然還沒睡,依然在借著燭光看書。

陸小鳳走過去時,眼見得他握書的手指都有些發白,顯然是緊張得很,他心中一歎,彎腰吹了燭火:“睡吧!”

卓東來怔住:“你不想到床上來睡?”

陸小鳳走到火爐旁,將炭火撥得更旺了些,輕聲道:“屋裡暖得很,擠在一起反而容易出汗。”

卓東來道:“難道擠在床上,隻能睡覺?”

陸小鳳道:“床隻是個空間,人在床上自然可以做許多事情。比如,多為明日增加些籌碼!”

他說得直白,且已做好卓東來翻臉的準備,但床上人卻下了床,慢慢走了過來。

卓東來解下外袍,遊魚般投身於陸小鳳的懷裡:“我是希望你明日幫我,但大鏢局還沒窮到讓我賣身的地步。”

“沒有你,難道我卓東來就拿不下雄獅堂?”

雖然相識不久,卓東來已可算是他見過的最有心計之人。

陸小鳳歎道:“你當然可以,隻是更費力些罷了。”

卓東來輕笑一聲,倚在陸小鳳頸邊,貼著那微紅的耳垂,微微吹氣:“我聽說,下麵不行的人,還有另一種得到快樂的方式”

陸小鳳整個人僵住。

卓東來接著道:“我還聽說,隻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即便身體得不到快樂,心裡也是舒坦的。”

他這句話近乎表白,陸小鳳再也忍受不住,翻身將他壓在身底:“你都是從哪裡,聽來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卓東來微笑:“總不會都是空穴來風的謠言吧?”

他笑得像一隻偷了腥的狐狸,偏偏還是隻帶著殺氣的漂亮狐狸。

陸小鳳也笑了,親了親他的臉:“是不是謠言,總得等你病好了才能一試!”

他拉起榻上的被子,將人卷起來,送回了床上,柔聲道:“好好睡吧,明日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們做呢!”

卓東來被他卷成一個筒,隻露出毛茸茸的卷毛腦袋。

陸小鳳揉了揉他的卷發,笑道:“晚安!”

他另拿了床被子,回到榻上鋪開:“此事,你雖計議已定,我還是想再多嘴一句。”

“在江湖上,多結交個盟友,遠比多豎個仇敵劃算得多!以武力與陰謀強得來的臣服,不過是建在沙灘上的城堡,經受不得一個海浪!”

一室靜謐,卷在被子裡的卓東來,仿佛已經睡著了。

第198章 酒樓裡的人

擊缶樓, 位於澠池縣東郊,樓高三層,站在樓頂, 可與新安函穀關遙遙相望。

大鏢局的車隊遠遠停下,卓東來掀開車簾, 看了眼樓上的憧憧人影,低笑道:“今日之會上,不知誰會是秦王, 誰又會是藺相如?”

陸小鳳站起身,跳下馬車, 大聲道:“雄獅堂既然宴請的是我司馬超群,東來, 你就帶著兄弟們在下麵等著吧!”

他這話來得突然,且又不容置疑, 卓東來自然不會當著下屬的麵明確反對, 垂眸道:“也好!孫達, 你帶上一隊人馬,好生陪著總鏢頭!”

他如此乖順, 陸小鳳心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輕輕拍了下卓東來的肩膀, 低聲道:“放心,我不會壞了大鏢局的名頭。”

卓東來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灰色眸子溫柔似水, 帶著一絲看不懂的眷戀,陸小鳳心底突然顫了一下。

擊缶樓下, 站著釘鞋和另一個人,那人僅有四尺高, 長著一張長長的馬臉,頭頂紮著長長的一根小辮,看見陸小鳳,先堆下滿臉的笑來:“雄獅堂蔡崇,見過司馬大爺!”

他臉上笑得像一朵枯萎的菊花,腳下卻仿佛生了根,一動也不動地把著門口。

孫達冷聲道:“這就是你們雄獅堂的待客之道?”

蔡崇嘿嘿笑道:“雄獅堂一向隻宴請值得宴請的人,蔡某人區區一人,自然攔不住真英雄的腳步!”

言下之意,卻是在譏諷司馬超群不是真英雄了。

陸小鳳笑道:“我隻聽說過有用石獅子把門的,還從未聽說過用菜獅子來做踏腳石的!”

說話間,他腳下不停,已直直朝著蔡崇走去,好似真的要踏著蔡崇進門。

蔡崇個子雖矮,自然不會任憑被當踏腳石踩過,他反手抽出了腰上的刀。

一柄又長又狹的薄刀,配合主人的小手小腳,似乎很輕易就能插入敵人的腰眼中去。

刀卻插了個空,蔡崇的小辮已到了兩根手指之間,整個人都被掄了起來,仿佛一隻被颶風刮過的風車,嗖嗖嗖地飛出了數丈之外。

陸小鳳拍拍手,笑道:“比起踏人,我還是更中意踏過平整的地麵。”

蔡崇的功夫絕不算低,卻一個照麵就被甩了出去,大鏢局的人轟然叫好。

站在一邊的釘鞋卻依然毫無表情,仿佛全未看見似的,伸出一隻手,淡淡道:“司馬大爺,請上樓!”

孫達搶上一步,道:“老總,讓屬下在前麵開路!”

陸小鳳擺擺手,笑道:“咱們是來做客的,又不是來劈山開橋的。”

他回身看了眼卓東來的馬車,微微一笑,踏步走了進去。

一樓是大堂,裡麵站著兩排精壯漢子,釘鞋道:“請大鏢局的兄弟們在這裡歇息,樓上坐不下許多人!”

孫達帶了十二個人,眾人一起望向陸小鳳。

陸小鳳向那十二個人笑道:“客隨主便,你們就在樓下歇一歇腳吧!”

他帶著孫達繼續上樓,拐過樓梯角,光線暗了一瞬,迎麵忽飛來一把長刀,寒光凜凜。

孫達還來不及拔刀,那柄長刀已經在空中定住,再動不了一寸。

依然是兩根手指,兩根鐵鑄一般的手指!

陸小鳳夾住了長刀,忽又飛出一柄短刀。

短刀後發,速度更快,疾若流星,孫達幾乎看到了火星迸濺,聽到了呼嘯劃空。

短刀瞬止,依然是兩根手指。

樓上忽傳來一陣大笑:“就憑你們這幾塊料,也擋得住收付三十六路豪傑的大英雄?快彆讓司馬大爺見笑了!”

一條昂揚大漢,闊麵虯髯,威風凜凜地走了下來,握住陸小鳳的手道:“在下朱猛,久仰閣下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凡!”

朱猛笑容滿麵,手下卻仿佛鐵鉗一般,緊緊箍住了陸小鳳的手。

陸小鳳麵色從容:“彼此彼此,朱堂主大名也是如雷貫耳!”

兩人親親熱熱地握手良久,朱猛先收回了手,哈哈笑道:“佩服,佩服!我好久沒遇到這麼對胃口的人了,咱們今日非要先喝十大壇不可!”

他拉著陸小鳳就上了頂層,孫達被釘鞋攔在了二層。

頂層窗戶都大敞著,寒風呼呼地刮個對穿,窗欞、桌椅、屏風全都呼啦啦地晃動。

朱猛敞開衣襟,露出健壯發達的胸肌,指著地上一溜十個大酒壇道:“自古英雄多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來,司馬兄,咱們今日對飲三百杯,不醉不歸!”

陸小鳳搖頭道:“不夠。”

“不夠?”朱猛怔了一下,猛拍大腿道:“是他娘的不夠!釘鞋,把酒樓地窖裡的酒全給老子們搬上來!咱們今日來了以酒論英雄!”

很快,釘鞋就帶人搬著酒壇上來,很快就將三樓的地板堆滿。

陸小鳳、朱猛各拍開一壇,舉壇相碰:“請!”

兩人喝完一壇,揮手就扔到樓下。

樓下等候的人都奔到門口去看。

朱猛的酒壇直接在地麵砸穿一個洞,化為齏粉,雄獅堂漢子們大聲叫好,叫聲忽然頓住。

“司馬超群”的酒壇也落了下來,輕飄飄的,仿佛一根羽毛,邊角都沒磕壞一個,地上更沒有現出一點印跡。

孫達在二樓,率先高呼:“總鏢頭手法通神,非凡人能為!”

早已驚呆了的大鏢局眾人立時跟著歡呼起來。

隨著酒壇一個個落下,一邊的洞越砸越深,另一邊則堆出了一座酒壇山。

遠處的馬車上,卓東來放下了窗簾,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子裡的一切情緒。

良久,車廂裡傳來他底冷的嗓音:“時候到了!”

擊缶樓頂樓,朱猛拍案高歌,大聲道:“痛快!我這輩子再沒有喝過這麼痛快的酒了!你若不是司馬超群,我現在就要跪下和你拜把子!”

陸小鳳也有了七分醉意,拍桌道:“為什麼朱猛就不能和司馬超群拜把子?”

“因為大鏢局絕容不下雄獅堂!”一個衣衫華麗的人出現在樓梯口,珠冠玉帶,腰上掛著一柄綴滿珠寶的長劍。

他站在一堆酒壇之間,笑得春風得意:“雄獅堂也容不下大鏢局!”

朱猛忽然冷了臉道:“公孫寶劍,誰準許你上來的?”

原來他就是公孫寶劍,陸小鳳醉眼微眯,果然發現他與昨日那乞丐長得一模一樣。

公孫寶劍嘿嘿笑道:“當然是朱大爺你啊!莫忘了,咱們可是約好了。”

他緩緩拔出長劍:“今時此地,關東二十七寨與雄獅堂,共滅大鏢局!”

轟轟隆隆的腳步聲過去,樓上、樓下、樓中突然站滿了人,黑乎乎的人頭,一直延伸到了卓東來的馬車前,與大鏢局的車隊呈對峙之勢。

陸小鳳靠在窗欄上,看了眼毫無動靜的馬車,歎道:“有時候,真不知道世間為何會有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紛爭!”

第199章 我已不是我

擊缶樓, 已層層站滿了人,除了雄獅堂、關東二十七寨的死士,其餘的大多是蔡崇、公孫寶劍高價請來的江湖亡命之徒。

陸小鳳是翱翔九天的鳳凰, 平日裡自不會輕易被人圍住,但今日他已喝了太多的酒, 圍上來的人也已足夠多。

鳳凰,已陷入死地。

陸小鳳的臉上還帶著笑,他甚至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朱猛的臉愈發陰沉, 他伸手按住陸小鳳的酒杯:“彆喝了,這不是我安排的酒!”

這話裡有兩層意思:酒裡下了藥, 但不是朱猛安排的。

陸小鳳笑道:“這當然不會是朱堂主安排的酒,不過這般上頭的酒也確實難得。”

眼見他這般從容淡定, 朱猛忽然一拍桌子,大叫道:“蔡崇!你給老子滾上來!”

那不滿四尺, 紮著小辮子的男人立刻出現在樓梯口, 嘿嘿笑道:“朱爺有何吩咐?”

朱猛冷笑道:“事已至此, 我還能有什麼吩咐?”

蔡崇漫不經心地道:“朱爺是好漢子,要與司馬超群光明正大地比試, 可你們方才不是已經比過了嗎?朱爺既然不能取勝,自然得按能取勝的法子來!”

“所以, 你就給老子也下藥!”朱猛大聲吼道,“你們這些家夥都想跟著造反嗎?”

他這一聲吼驚天動地,雄獅咆哮, 雄獅堂的人都不由得垂下了頭。

蔡崇道:“朱爺的麵子固然重要,但雄獅堂兄弟們的命就不重要了嗎?明明有兵不血刃的取勝之道, 朱爺何必逼著大夥兒無謂去送死呢!”

他的話依然說得漫不經心,卻飄飄蕩蕩傳遍了整個擊缶樓, 雄獅堂許多低下去的頭又抬了起來,露出了不甘之色。

“什麼兵不血刃取勝之道?”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樓上樓下人群流水般散開,卓東來慢慢走了上來。

公孫寶劍笑道:“很好!卓東來,我們本來還擔心你會趁機跑掉,沒想到你竟還算有種,願意自投羅網!”

卓東來走到陸小鳳身邊,坐下道:“羅網,誰的羅網?”

他拍了拍手,孫達帶著的十二個人走上來了四個。

雄獅堂的人本要攔住,可這四個人都敞開了衣襟,露出鼓鼓囊囊綁滿炸藥的胸膛來,每個人的手中甚至舉著一個小小的火把。

蔡崇的臉色變了:“蠢貨!為什麼不搜身?為什麼不及時將他們拿下?”

卓東來笑道:“你們要騙我們的老總入彀,自然不好做得太過難看。這道理三歲孩童都懂,蔡香主為何還要做此無能狂怒呢?”

蔡崇的馬臉拉得更長了,整張臉漲成了紫紅色。

卓東來悠悠笑道:“現在,諸位還能兵不血刃嗎?”

公孫寶劍顫聲道:“卓東來,你莫忘了這樓上擺滿了烈酒,一旦炸藥炸開,你也跑不掉!”

卓東來歎道:“公孫寨主,你既然選擇在這擊缶樓設伏,為何不先好好研究下此地的典故?”

他溫柔的嗓音,一瞬間變得陰而冷:“卓某既然敢來,自然做好了血濺五步的準備!”

樓上樓下一片死寂,隻有呼呼的風仍在狂嚎。

公孫寶劍的臉上也仿佛刮起了大風,狂亂地四下掃視,尋找逃生之機。

朱猛大笑道:“司馬兄,你武功好、酒量好、氣度好!可此刻,朱某才真正對你拜服。”

他指著卓東來道:“能有這樣生死不離的兄弟,才是真英雄啊!”

陸小鳳笑了,他握住卓東來的手,心中卻想起他上樓前,卓東來那滿含眷戀的一眼。

也許,陸小鳳自告奮勇單獨上樓,本就在卓東來的計算之中。

也許,上樓前那一眼,卓東來已在心底道了訣彆。

也許,這兩日的纏綿與親昵,不過是卓東來送出的訣彆禮物。

可他終是沒有放任陸小鳳被一起炸死,而是選擇成為藺相如,上樓來與陸小鳳生死與共。

既然如此,陸小鳳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所以他笑了,笑得十分滿足:“東來,確實很好!”

卓東來卻收了笑容,好似陸小鳳不是在誇他,而是拿鞭子狠狠抽了他一般。

蔡崇忽然陰笑道:“卓爺,你本可以就端坐在馬車上,讓雄獅堂、關東二十七寨、司馬超群一起就此灰飛煙滅。大鏢局從此在你卓東來的帶領下統領江湖,為何如此不智,把自己也壓上當籌碼呢!”

卓東來的手已變得濕而冷,陸小鳳歎了口氣,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卓東來麵沉如水,冷冷道:“蔡香主不如問問你身後的人,願不願一起灰飛煙滅?”

他站起身,大聲道:“有不願意的,現在就可以走!”

見他鬆口,立時有人轉身就走,那些花錢雇來的亡命之徒,並不願意把命亡在一次性的買賣上。

公孫寶劍也轉了身,但很快又回頭道:“我的兄弟在哪裡?”

他哪裡會有兄弟?有的不過是下屬罷了。

陸小鳳卻笑了:“在一匹來自關東的馬上,老馬識途,想來令弟已經快走到洛陽了!”

公孫寶劍拱手抱拳:“多謝!”

他也走了,關東二十七寨的人自然也跟著離去。

雄偉的擊缶樓已經有些空空蕩蕩,眼見大勢已去,蔡崇的小眼睛轉了轉,忽然跪下道:“小人願意投靠大鏢局,請卓爺收容!”

他已得罪了朱猛,自然在雄獅堂混不下了。

卓東來輕笑一聲:“你有什麼要求?”

聽他有答允之意,蔡崇喜出望外,指著朱猛道:“屬下已在酒裡下了藥,朱猛現在不比一隻貓更有力氣,卓爺快殺了他!”

釘鞋怒道:“蔡崇!你敢!”

雄獅堂的人也瞪大了眼睛,他們雖大多是蔡崇的心腹,但還沒有做好反叛的準備。

陸小鳳忙握住卓東來的手,他用儘了全力,卓東來卻輕而易舉就抽了出去。

卓東來站起身,繞著朱猛走了一圈,似乎在掂量他有幾斤重。

釘鞋飛撲了過來,但卓東來更快,他的刀眨眼間就橫在朱猛的後頸。

釘鞋生生刹住身子,幾乎跪倒在地。

蔡崇喜得眉開眼笑,大叫道:“卓爺好快的身手!”

卓東來沒理他,轉向陸小鳳,垂眸道:“老總,怎麼說?”

自上樓以來,他的目光就沒與陸小鳳接觸過一次。

陸小鳳斷然道:“朱堂主與我相談甚歡,已結為至交,大鏢局不能殺朋友!”

卓東來淡淡道:“哦,原來朱猛已成了朋友!”

他拿開刀子,向孫通道:“將老總扶起來,咱們還有鏢要走!”

蔡崇急道:“卓爺!縱虎易縛虎難啊!”

卓東來緩緩下了樓,聲音清晰地傳到樓上:“虎是你放倒的,與我大鏢局有何相乾?”

樓上刀劍齊鳴,想來蔡崇已和釘鞋交上了手。

陸小鳳扶著孫通的胳膊,緩緩跟在卓東來身後。

月隱入雲中,光線越來越暗,卓東來的紫色貂裘似乎已變成了黑色,孤寂而蒼涼的黑色。

陸小鳳大聲喚道:“東來,你來扶我!”

卓東來的腳步停下,卻沒有回頭。

陸小鳳走過去,扶著他的肩膀,低聲道:“你最終來了,就比什麼都重要,我不會怪你的。”

卓東來冷冷道:“你當然不應該怪我,我為你做了這種蠢事,你還有什麼理由怪我?”

陸小鳳的手僵住,他以為卓東來在內疚,原來是錯了,他的語氣更像是在恨自己無能。

隻聽卓東來繼續道:“被衝動的感情裹挾,做出不智的決定,這不應該是卓東來!”

“和你在一起的卓東來,已不是我。”他抬起眼眸,灰眼珠裡毫無感情,“你走吧,大鏢局需要的從來隻有司馬超群!”

卓東來拂開陸小鳳的手,一步一步,走入黑儘的夜空中去了。

第200章 虛擬故事部·穿越科

陸小鳳醒來時, 先看到了滿地的小雞、小鴨子,毛茸茸、黃燦燦,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小雞、小鴨中坐著一個人, 短發,蒼白, 帶著細細的銀絲眼鏡。

看見陸小鳳睜眼,那人鬆開撫摸小鴨子的手,在手腕上輕輕一點, 小雞、小鴨全部消失了,地麵上隻剩下綠茵茵的草地。

陸小鳳坐起身, 問道:“你就是那位‘神’?”

那人微微一笑:“我應該是你說的‘神’,但不是那位‘神’!”

他站起身, 溫文爾雅地笑道:“你好,我叫穿小越, 歡迎成為虛擬故事部·穿越科的第二位客戶!”

陸小鳳沒有問第一位是誰, 而是站起身, 看了眼身下的白色大床,綠草地上的小橋, 以及遠方若隱若現的琉璃建築。

他問道:“卓東來在哪裡?”

穿小越道:“卓先生比您早來一步,先到樓上去看望司馬總鏢頭了。”

陸小鳳歎道:“你們果然抓了司馬超群!”

“也不算是抓, 我們不過是請他到異世界做了幾天客。”穿小越微笑道,“在那裡,司馬先生仗劍走天涯, 懲惡揚善,過得十分瀟灑。”

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陸先生, 請到我們的辦公室去吧!”

陸小鳳走過軟滑滑的鵝卵石小橋,看著自動打開的琉璃大門, 道:“這裡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穿小越點頭道:“算是吧!”

陸小鳳仔細看過那些拱門:“古代武俠,古典名著,歐美超英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是我公司本擬開發的虛擬故事項目,”穿小越歎了口氣,“不過,因為最近效益不太好,恐怕大多都無緣麵世了。”

他在寫著“古代武俠”的小拱門上點了點,那門“叮”的一聲打開了,一個冷漠的女聲道:“歡迎光臨虛擬故事部·古代武俠分部!”

穿小越先站了進去,點了“4穿越科”。

陸小鳳從下到上念道:“綜合處、生子科、穿越科、重生科、平行世界科、靈魂轉換科”

“所以,你們不僅能轉換靈魂、穿越、重生,還能讓男人生孩子?”

穿小越笑道:“陸先生想體驗一把嗎?”

陸小鳳打了個寒顫,忙搖手:“多謝,免了!”

拱門打開,他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卓東來孤身站在門口,宛若一座靜寂多年的雕像,無悲無喜,向穿小越道:“我已經作出決定了!”

穿小越似乎有些吃驚:“時間還早,卓先生可以再多考慮一會兒,這裡的時間流逝是不會影響你們世界的。”

卓東來搖頭,目光仿佛固定在穿小越的眼鏡上,絕不向旁邊陸小鳳多看一眼:“我已經決定了!”

陸小鳳走過去,歎道:“也許,你該看我一眼,再做決定!”

卓東來的灰色眸子終於移轉在他的臉上,隻一眼,就匆忙移開道:“我看過了!”

陸小鳳幾乎要被氣笑。

穿小越忙道:“我先去做準備,你們可以再談一談!”

他不待二人回應,立刻拐過廊角,推門走了進去。

外人一消失,卓東來的視線就黏在了地板上,絕不向陸小鳳多看一眼。

陸小鳳苦笑:“我是會吃人的老虎嗎?還是地板上開出了一朵花?”

他的目光也垂向地板,這裡的地板磨得很亮,可以看清人的倒影。

倒影中,卓東來的眼神是有些憂傷的,水色的唇卻緊緊抿著。

兩人的眼神在倒影中對撞,一瞬間的失神後,卓東來轉身就走,卻被兩條手臂擁住。

陌生又熟悉,強壯而炙熱,曾為他驅走寒意的手臂。

卓東來歎了口氣,幽幽道:“吃人的老虎沒什麼可怕,你卻會吃掉人的心。”

陸小鳳輕輕扶起他的下頜,注視他灰色的眼眸,摩挲著他的唇角:“你也可以吃掉我的心!”

卓東來的灰眸終於凝在陸小鳳臉上,歎息道:“你果然有四條眉毛呢!”

他伸手一寸寸摸過陸小鳳的臉:“你的模樣很俊……”

修長的手指緩緩下移,撫在陸小鳳的心口,“你心跳得很快,也許,我確實能吃掉你的心!待我們交換了心,也可以過得很好。”

陸小鳳剛要開口,卻被那手指掩住了唇。

卓東來的嗓音重歸冰冷:“可是,我一生仰望頂峰,若不親自攀登一次,隻怕至死也不會安心!”

陸小鳳道:“你不後悔?”

“也許會吧,”卓東來苦笑,按著自己心口道,“至少現在,這裡已經有些空蕩蕩了。”

他看著陸小鳳的雙眼道:“也許今生,都不會再遇到你這樣一個人。可人活著,總不能隻困於感情!”

他深深地看了陸小鳳一眼,目光中滿是眷戀,然後轉身,獨留下一句輕歎:“隻可惜,沒有真正和你在一起試過。”

卓東來大步走向穿小越剛打開的那扇門,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獨留陸小鳳倚在牆邊,唯有苦笑。

“你是我見過的,最能影響東來的人!”

身後傳來聲音,陸小鳳回頭,一個身材高大、麵容俊朗的男人出現在一扇紅木門口。

“司馬超群?”

“是我!”司馬超群點頭,打開身後的門,“請進!”

陸小鳳跟他走了進去,裡麵竟是一片遼闊的草原,成片的牛羊在草木豐茂處徜徉。

司馬超群招呼陸小鳳一起坐在草地上,笑道:“這裡是不是很美?”

陸小鳳拔下一支綠草,草葉的津液要墜不墜地懸在斷口處,一隻受驚了的螞蚱蹬著腿奔向遠方。

“既美好又逼真,若就此度過一生未必不好。”司馬超群繼續道,“可我還是沒有一天不想回去。三十多年累積的過去,對於任何一人來說,都不是那麼容易舍棄的!”

陸小鳳歎道:“我從未奢求他舍棄過去,也願意慢慢陪著他。可惜,他的心太硬,一察覺自己動了心,就決絕地抽刀斷情。”

“我們還沒開始,就必須結束了!”

司馬超群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他如今就像一位長久行於冰雪中的旅人,乍然看到火堆,反而害怕被灼傷!”

他站起身,拍去衣衫上的草葉:“再給他些時間,你們還是會有轉機的!”

陸小鳳笑道:“多謝!”

他由衷地加了一句:“你確實是一位好朋友!”

司馬超群點點頭,笑道:“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成為好友!”

他推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門外,是卓東來孤身等待的背影。

陸小鳳坐在草地上,看見他與司馬超群一步步走向那道會升降的小拱門,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

在陸小鳳灼灼的目光下,卓東來一次也沒有回頭。

穿小越出現在門口,文雅地扶了扶眼鏡:“也許,應該再給你們些時間。”

“不用了,”陸小鳳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道拱門上,“再多呆兩天,我們沒準兒就要拔刀相向!”

穿小越訝然:“不至於吧?”

“當然至於,”陸小鳳苦笑,“以他的性格,若是斷不了情,就隻能斷人了!”

他站起身:“出來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

穿小越摘下眼鏡,歎道:“你還會再回來嗎?”

陸小鳳道:“我還能回來嗎?”

穿小越道:“主線故事走完之後,你如果願意,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陸小鳳點頭,他沒有問什麼是“主線故事”,從見到虛擬故事部這個名字起,他已有所猜測。

也許,走進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過猜測,可即使是故事裡的人又怎樣?

是彆人的故事,也是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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