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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賽飛燕試圖否認她剛才說出的話, 以挽救她之前透露的信息,奈何她的嘴好像不聽使喚了一般,根本說不出假話。

怎麼會這樣?

賽飛燕怕自己泄露更多秘密, 死咬著唇, 不敢再出聲。

白開霽驚訝地看一眼自己握鞭子的手, 本以為這賽飛燕是個三刀無血出的厚皮犟種,沒想到被他打一下就招供了?莫非他武功又精進了?一鞭子下去, 就讓她痛不欲生?

“報!陸司直捉到了殺陳婉的凶手!”

衙役急匆匆地跑來回稟,並闡明經過。

“前日有路人目擊陳婉背著一個沉甸甸的布包自東門出城,但在陳婉身亡現場卻並未見此布包,劫殺可能極大。陸司直名屬下等人順藤摸瓜盤問, 查知東郊那地界有流氓劫道,專挑獨自行女子下手。

那流氓好色,起初隻言語調戲過路的女子, 日子長了見無人拿他如何,便越發膽大,與另一流氓合夥, 攔截過路女子, 揩油占便宜。

這次遇陳婉, 二人起初也是見色起意,卻遭到陳婉反抗,在與陳婉拉扯之際,將陳婉所背的行李拽落在地, 裡頭的銀元寶滾了出來,二人由此動了殺人劫財的念頭……事後便將陳婉的屍身丟進了附近的山溝裡。”

此時, 陸陽已經把兩名凶犯押至刑房,準備詳審。

宋祁韞命人把陸陽叫回。

陳婉案的凶犯既然已經捉拿, 之後再審也來得及,當下以蘇世子綁架案為緊要。

白開霽又幾鞭子下去,本以為能從賽飛燕口中逼問出更多細節,沒想到這回賽飛燕把咬爛了也不撒嘴,鮮紅的血順著她的唇際流下,染紅了整個下巴,情狀十分慘不忍睹。

“這會子倒犟上了,看我怎麼把你嘴撬開!”

白開霽的話音剛落,就見賽飛燕的兩腮微動。他預感不妙,叱喝一聲,飛快捏住賽飛燕的下顎。

賽飛燕被迫張嘴的一瞬間,血噴湧了出來。

為了不招供,他竟想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大理寺府醫查看過賽飛燕的傷情後,對宋祁韞等人搖搖頭,表示以賽飛燕現在舌頭受傷血腫的情況,很難說出話來。

“能做到此等地步,豈會老實招供?莫非她起初招供的那番話是幌子?”尉遲楓覺得賽飛燕之前招供的話不可靠。

賽飛燕怒瞪向宋祁韞等人,點頭又搖頭,狀似瘋癲。

宋祁韞默了片刻,擺擺手,示意衙役先將賽飛燕押解下去。

賽飛燕被架出去的時候,似有不服,使勁兒伸長脖子,偏頭豎耳,對著宋祁韞等人所在的方向。

陸陽好奇地瞅一眼賽飛燕,才跨步進門,“老大,我來了!”

“凶犯既已抓到,為何還要逗留,不曉得蘇世子的案子緊要?”白開霽奇怪問陸陽。

陸陽:“有處細節想求證,就忘了顧及這邊。”

“什麼細節?”

“陳家人說陳婉的左手手腕和頸後都有一顆紅痣,偏巧死者這兩處地方都被野狗啃食過。”

“陳員外和陳家人親眼認屍了嗎,可有錯?尉遲先生可檢查過屍身的麵容沒有,可有異常?”

從遇到擅易容的多變後,白開霽對人的長相已經不信任了,遇到類似的案子就容易陰謀論。

“當場就認屍了,沒說有異常。屍身我也驗過,不存在易容的情況。”尉遲楓道。

宋祁韞已經在地圖上劃分好了區域和路線,命大家各自帶人馬,去各自負責的區域調查。

陸陽匆匆灌了口茶後,便帶人馬立刻前往豐水巷。

尉遲楓、崔榮、白開霽以及宋祁韞分彆帶隊,前往永安街、回春堂、白鶴書院和鄭府,沈惟慕則回沈府。

“沈兄弟多帶些人!”

沈惟慕沒單獨辦過案,且接下來可能案發的地點裡有沈惟慕自己家。白開霽擔心沈惟慕會慌,要把自己這邊的人些給他。

沈惟慕道謝並婉拒,“沈府還有人手,足夠。”

他不認為蘑菇教的人會在沈府得逞。

京城之內,論防守嚴密,除了皇宮,大概就是沈府。尤其在他上次遇刺後,沈府的守衛又加強了一倍,幾乎可以用密不透風來形容。

此外,康安雲還將沈府內所有人員嚴格肅查了三遍,不知根底的、有一點可疑的都被打發了出去。這種情況下,就算有細作,最多也就一兩個,且身份微末,在外圍活動,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與宋祁韞等人分開行動後不久,沈惟慕就收到了凶案預告。

【檢測到凶案即將發生,發生地:京城永安街。】

沈惟慕剛要喊人去通知,係統就通知凶案已經發生了,八卦線索界麵已開啟……

【永安街不永安,寬寬的街,長長的巷,戶有千,陳屍一二三。】

【八卦線索一:星星不閃耀。】

【八卦線索二:瑤瑤江湖險。】

【八卦線索三:迢迢情路艱。】

沈惟慕:“?”

這次的八卦線索怎麼像謎語?

但通過“陳屍一二三”這句,可知死了三個人。

永安街很長,巷有二十四條,戶有千數,臨街的商鋪達上百間,看來負責永安街的尉遲楓,要花費一番功夫尋案發現場和驗屍了。

沈惟慕抵達沈府時,宋祁韞等人都已經抵達了各自負責的地方。

除了永安街外,其餘四處地方的範圍都較小,應該比較容易調查。憑宋祁韞等人的查案能力,該是能來得及阻止接下來要發生的命案。

但令沈惟慕意外的是,接下來他陸續收到了這四處地方的凶案預報以及凶案相關八卦線索。情況都跟永安街一樣,在預報後不久,凶案就發生了,案發依次是白鶴書院、豐水巷、回春堂和鄭府。

算上永安街的案子,一共五樁,每大約一柱香的時間發生一樁凶案。五樁案件發生如此之快,間隔時間如此之短,令人咋舌。

而永安街與白鶴書院、豐水巷、回春堂的八卦線索都出奇得一致,都是“星星不閃耀”、“瑤瑤江湖險”、“迢迢情路艱”。鄭府的八卦線索有點不一樣,第一條是“主之過,仆無辜代受,有冤無處喊”。

既然是有時間規律發生的凶案,線索也都基本一致,合理懷疑這幾樁凶案的凶手為同一個人或同一夥人所為。

但永安街在城北,白鶴書院在城東,兩處地方距離很遠,騎快馬至少需要半個時辰。豐水巷、回春堂和鄭府之間的距離也不近。

這次不論是多人犯案還是一人犯案,能如此精確地掐準時間殺人,可見凶手的作案手法都很不一般。

尤其鄭府,顯赫百年的高門世家,府中自是不缺人手,且宋祁韞帶隊提前通報、幫忙排查之下,竟也沒能避免凶案發生。

鄭府的當家之主是鄭侯爺,鄭侯爺的兩位妹妹當年被譽稱為京城雙姝,姐妹倆分彆嫁給了逍遙王和禮部尚書呂渠武。

逍遙王與呂渠武恰是因為這層姻親關係,來往密切,如今皆受皇帝寵信。

這次逍遙王世子綁架案以及明月樓凶案等,針對的正是這二人,鄭府也牽連其中,鄭侯爺之子鄭銘就是狀元樓案的被害者。

至於為何會牽連到沈府,或許是因為沈玉章與呂渠武是至交的緣故。

沈惟慕回鄭府的時候,沈玉章並不在府中。他安排康安雲帶人去保護沈玉章,自己則留在鄭府與管家一起排查府內的異常。

沈府畢竟剛被嚴格肅查過三遍,著實沒什麼地方能排查出疑點。沈惟慕就增加護院巡邏的人數和頻次,等候半個時辰,四處安安靜靜,沒出什麼異常,直到沈玉章回來。

當沈玉章的馬車抵達沈府,欲在街上拐彎駛向府內的時候,街對麵突然射出一支冷箭,康安雲反應及時,一刀擋下了箭矢,隨即就帶人去追刺客。

沈惟慕聞聲而來,打量剛下車的沈玉章,“可安好?”

“安好!安好!多虧了我們阿慕的安排,護了我周全!但阿爹身邊的人手足夠了,沒康安雲,彆的護衛照樣也能擋住那支箭,你不用再額外派人來保護阿爹,你的人就要留在你身邊保護你,阿爹才安心。此為孝,你必須要聽阿爹的話。”

闔府上下,沈玉章隻相信康安雲能保護好他小兒子。若康安雲不在沈惟慕身邊,他的心就特彆慌,很擔心沈惟慕的安危。

沈惟慕本欲告知沈玉章不必多此一舉擔心他,但當他對上沈玉章那雙充滿情緒的眼眸時,竟突然改口了。

“戴上這個。”

沈惟慕將一枚護身符遞給了沈玉章,此前在會靈觀查案時,他順手拿的。

沈玉章當即就笑得合不攏嘴,“這護身符看著就不簡單,為了求它花不少心思吧?”

“千金難求。”

護身符在被捏住的時候,一絲靈力注入其中。所以沈惟慕說的話也沒錯,在這世上,這種護身符的確是千金都買不來。

“哎呦,還是我家阿慕最孝順!”

沈玉章立馬開心地收進懷裡,跟管家等人顯擺。

康安雲這時候回來了,十分抱歉地跟沈惟慕行禮,“屬下無能,沒追到那名刺客。”

“以你的身手,竟追不到?那這刺客輕功十分了得啊。”沈玉章驚歎道。

康安雲皺眉:“確實了得,屬下此前從未見過這樣的身法。分明追人往東去,誰料這人竟如鬼魅般,眨眼瞬移到了西邊,趕上集市人多,距離拉遠後再尋就尋不著了。”

“身形如何?”

“身量輕而瘦小,青衣青布蒙麵,很像女子。”

沈惟慕喝了口茶後,斂眸輕聲念:“瑤瑤江湖險,迢迢情路艱。”

這兩句到底什麼意思?

沈玉章正對康安雲碎碎念,要再增派人手保護沈惟慕。忽地聽到這話,他驚訝睜大眼,看向康安雲。

康安雲也驚訝地睜大眼,馬上對沈玉章搖頭。

沈玉章偏頭湊過來,裝作不經意實則很在意地問沈惟慕:“兒子,你瞧上哪家江湖女子了?憑你這姿容,憑咱們這家世,竟還有人瞧不上你,敢把你拒之門外?”

第 72 章

“女子?”沈惟微微蹙眉, 清雋疏朗的麵龐浮現出一絲恍惚。

沈玉章樂了,少見聰明兒子有這麼呆的時候。

“怎麼?被爹說中心事,不好意思了?”沈玉章笑哈哈道, “爹寬容明理, 隻要是你中意的人, 爹都支持!說說那小娘子姓甚名誰,家住哪裡, 爹這就張羅給你提親。”

“宋祁韞”

沈玉章笑容瞬間哽住,他垮下了臉,正做準備跟沈惟慕嚴肅談談的時候,沈惟慕說了後半句話。

“——怎麼還沒派人來?”

“阿慕, 咱以後說話能不大喘氣嗎?可嚇死你爹了。”

沈玉章無奈地擺擺手,讓沈惟慕趕緊忙自己的事兒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這個兒子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案子, 根本沒在聽他說話。可憐他這位老父親,竟還做上了幼子將要娶媳婦的美夢。

沈玉章走後,沈惟慕飲上了第二盞茶, 靜等消息。

康安雲才回過味兒來, 打個激靈, 問沈惟慕:“公子剛才所言‘瑤瑤江湖險,迢迢情路艱’,莫非與案子有關?”

沈惟慕應承,“你以前聽過?”

“話沒聽過, 但江湖上倒是有兩人號稱‘武林雙姝’,分彆叫唐瑤瑤和唐迢迢。二人擅使毒, 出手即喪命,從沒有活人見過她們。”

沈惟慕:“若真沒人見過, 武林雙姝的名號又從何而來?”

“這二人狂得很,下毒殺人前會在死者身上或附近留下寫有‘武林雙姝’的印章,名號便由此而來。

傳言說她們原是唐門中人,因為犯了事兒才被逐出唐門。有唐門人識得她們下毒的手段,便一語道出了二人的真名。”

沈惟慕轉著手裡的茶盞,失聲嗤笑。

這傳言是有點意思,前後矛盾,邏輯不通。

先是說江湖上沒有活人見過武林雙姝,後又說唐門人識得二人的手段,能直接道出二人的真名。難不成唐門的人不算是江湖上的活人?

“唐門過去可有過將誰逐出唐門的先例?”

康安雲仔細回想一番後,搖了搖頭,表示除了武林雙姝,他從沒聽過有其他人被逐出唐門過。

唐門不算歪門邪派,但也不能算名門正派,介於兩者之間,亦正亦邪。

相較於一般門派,唐門的門規十分嚴厲狠絕,門中弟子一旦學了秘法便不允許外泄,違者必死。至少康安雲接觸過的唐門弟子,都十分恪守規矩,不守規矩的都在門內被清掃了,根本沒有出江湖的機會。

“莫非這倆人其實沒被唐門逐出,就是在為唐門辦事?”康安雲驚訝,“劫持逍遙王世子,搞出這一番陣仗的幕後主使,難道是唐門?”

沈惟慕:“以目前的線索尚不能下定論。”

“公子,我們為何要在此等候消息?何不直接去永安街等地現場勘察?”

沈惟慕睨康安雲一眼,“你覺得沈府的事兒完了?”

康安雲有點懵,隨即反應過來,剛才那場刺殺確實結束了,但並不能說明刺殺徹底結束了。

這時,宋祁韞派來傳話的衙役到了,將其它五地凶案現場的情況告訴了沈惟慕。

永安街、豐水巷、回春堂和白鶴書院四處地方共計有十二名受害者,死者皆是星月組織的成員,而這四處地方也都跟會靈觀一樣,算是星月組織的重要據點。

鄭府死了一名管家,並非星月組織的成員,但此人生前深受鄭侯爺器重。

“宋少卿到鄭府的時候,已經排查到那管家身上,奈何管家早已中毒,當著鄭侯爺和宋少卿等人的麵兒毒發,大家隻能眼睜睜看他死,都無能為力。”

衙役表示那毒十分詭異,管家在毒發前麵部不自覺地抽搐,像是在笑。

“對了,所有案發現場都有一個共同點。”

康安雲忙問:“有‘武林雙姝’印?”

衙役驚訝:“康護衛怎麼知道?確實所有被害者的死亡現場都有此印記,在桌下、書中,或在一些物品下,鄭府管家那處直接印在身上了,在後背處。”

“朱砂印但凡沾水,很容蹭掉,必然是近期印上的,好查。”

衙役點頭,“那管家有每日沐浴的習慣,昨夜卻是特例,晚歸,竟是在夜裡偷偷去了紅袖樓。”

紅袖樓與明月樓距離不遠,也是京城有名的風月之地。

“去過紅袖樓,印記又在人背部這等隱私之處,且是中毒而死,推斷凶手是女子的可能性極大,當下宋少卿與諸位大人正全力搜查緝捕凶犯。”

衙役接著跟沈惟慕轉述了宋祁韞的囑咐、

“凶徒狂傲,六地已有五處得手,沈府這邊尚未發生命案,當慎之又慎,不可掉以輕心,倒也可先搜查一下印記。”

沈惟慕應承,將他所知悉的情況以及推測寫在信中,令衙役轉交給宋祁韞。

康安雲請命去搜查印記,一旦真查到了什麼地方有印記,還可未雨綢繆,及時鎖定中毒之人,或能救其一命。

偌大沈府,如果沒頭緒地去查一小小印記,隻怕鬨得人仰馬翻了也難找到。

沈惟慕:“從我回來後,可閉府了,禁止任何人外出?”

康安雲點頭。

沈惟慕立即帶人先查沈玉章所乘的馬車,車上下仔細排查後沒有痕跡,又打發人去檢查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

聽說都沒異常情況後,沈惟慕放下心來,吩咐所有人從現在開始,沒他的吩咐誰都不能出府,更不能與外人接觸。

夜深了,有幾分涼意侵襲。

一碗熱騰騰的海鮮粥端上來,便讓人口舌生津。沈惟慕坐在桌前,捧著粥碗慢悠悠地喝起來。

粥是用鮮蝦、螃蟹和鮑魚熬製,香中帶鮮,淡淡一點鹹,米味兒十足。因為粥太鮮了,喝這樣的鮮粥倒不必再吃其它配菜來破壞口感,隻品嘗其純粹的味道便已經是圓滿。

見康安雲有幾分坐立難安,沈惟慕盛了一碗粥,讓康安雲也來吃。

“公子,真不用搜查一下府裡?”

從知道那凶徒還可能再對沈府出手後,康安雲便總是掛記這事兒,擔心出什麼意外。

“你做得很好了,多虧你之前將府裡肅查乾淨,才令擅使毒的凶徒無從下手,隻能用下策在府外放箭傷人。”

原來公子不急於查府中的印記,是因為這個。確實,擅使毒的凶徒到沈府這裡,突然改了殺人路數,便足以說明府內人員和防守都十分周全,令其沒能找到下手突破的機會。

康安雲忙行禮躬身,向沈惟慕表示自己做得還不夠,竟讓那放箭的凶手逃脫了。若他當時一舉將凶徒緝拿,此刻大家誰也不必提心吊膽了。

“任誰也難做到一舉緝拿,既是雙姝,便追到一個,還剩一個呢。”沈惟慕道。

康安雲恍然,“是了,雙姝。怪不得我當時追人的時候,那刺客能做到眨眼間瞬移的緣故是倆人,一人故意現身吸引我的注意,助另一人逃脫。”

康安雲懊惱地捶桌,若早點知道是倆人,他當時一定更警惕些。

“這雙姝倒有幾分像雙生姐妹,看背影,身形高矮,竟是一模一樣。”

沈惟慕笑問康安雲,可瞧見二人的正麵了。

康安雲搖頭。

“喝完粥早點睡,這一夜若無事,明日我們便趕早出門。”

次日起床,推門而出,便見四周處處飄著薄薄的白霧。霧不算濃,但也看不太清五丈外的人長什麼樣。

沈惟慕身著一襲金絲繡玄衣,頎長的身姿在白玉束腰的襯托下顯得尤為挺拔。

平直的背,修長的腿,尤其是那貌比神君的容顏,勾得人不想眨眼,就這樣看一輩子都覺得心甘情願,如果公子不是在哢嚓哢嚓地咬著柳無憂做的魚乾的話。

康安雲等沈惟慕吃完一條魚乾的空隙,及時開口:“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

“騎馬吧,你我二人,先去楊記吃一頓早飯。”沈惟慕說罷,又續上一根魚乾,邊走邊吃。

康安雲急忙跟上,提議馬車比較安全,騎馬的話,就他們倆人,一旦遇到刺客怕是很危險。

“而且今天這天氣——”

“很好。”

康安雲:“?”

罷了,公子的吩咐必有其道理,聽從就是,這一路他定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過說起來,今天是逍遙王世子綁架案的第三日,也是綁匪字條上要求去碼頭交付二十萬兩白銀的日子,他家公子對此倒是一點不。

又或許是他家公子實在太喜歡吃了,不管遇到多緊急的事,吃始終是頭等大事,其餘都要暫且排後。

到了楊記羊肉湯鋪,沈惟慕點了兩碗牛肉湯和四個羊肉包子。

康安雲不放心吃食經他人之手,特意到大鍋前等著,親自端著新出鍋的兩碗湯和包子上桌。

“公子,可以吃了。”

康安雲起了筷子,正要端碗喝一口湯,身側的沈惟慕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嘴裡沒吃完小魚乾竟噴到了康安雲的湯碗裡。

康安雲愣了下,就要繼續喝。自家公子,他一點不嫌棄!

“不行,換一碗。”沈惟慕按住康安雲的手,喊夥計再來兩碗,他那碗也臟了。

康安雲趕忙起身,又去熬湯的大鍋前等著。楊記羊肉湯在本地很有名,早上來店裡吃飯的食客很多,盛湯的夥計幾乎忙得不停歇。

康安雲眼看著夥計將湯從大鍋裡盛出來,一碗又一碗地擺在灶台上。

康安雲自己選了兩碗最新盛出來的,又見其它盛出來的湯上桌,彆的食客吃得都很歡喜,沒什麼問題,這才放心地將兩碗湯端到沈惟慕跟前。

“公子,有些燙,吹涼一些再喝。”

沈惟慕應承,吹了吹湯,當嘴靠近碗邊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再度按住要喝湯的安康雲的手臂,隨即起身,喚康安雲走。

康安雲麵色立刻變了,忙追問沈惟慕,是不是那湯裡有毒。

他仔細回憶自己取湯的過程,怎麼都想不明白是什麼時候被下毒了。

沈惟慕笑了聲,“沒毒,他們還不至於有此等通天的本事。”

“那為何不吃了?”

第 73 章

“以防萬一。”

沈惟慕朝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看去, 沒發現誰有異樣,但總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這種感覺從他離開沈府的時候就有了。從他和康安雲離府的時候,就有人一直盯著他們。

凶徒膽大, 行事狂傲, 對自己下毒殺人的手法很有自信。昨天他們一出手, 便讓五處地方陸續發生命案,且命案的間隔時間均在一炷香左右。唯獨沈府是個例外, 因為沈府守備森嚴,令他們沒能下毒成功,但改用放暗箭殺人的方式下手,卻也失敗了。

一件事本可以有個完美的結果, 隻差一點點就完成了,自信的人豈會輕易放棄?

所以這兩名狂傲的凶徒,一定會再找機會再下手。

下毒是他們最擅長的手法, 但不是唯一的手法。昨日他們連續製造出的命案,已經引起了大眾恐慌以及官府的警惕。所以再出手,他們一定會慎之又慎。

今晨隻有沈惟慕和康安雲兩個人離開沈府, 凶手肯定會先觀察再動手, 以免中埋伏。

但人都容易有僥幸心理, 尤其是狂傲自信之人在這方麵尤甚。當他們自以為一切都在自己預料之中的時候,便會輕蔑對手,認為其他人都是蠢貨,輕易由他們主宰。

沈惟慕帶康安雲來吃早飯, 偏又在點了之後想起來什麼,選擇不吃, 便就是做給那暗處蟄伏的凶徒看的。

楊記羊肉湯鋪是他隨機說要來的地方,羊肉湯也是康安雲親眼看著, 親手端來的,自然不太可能有什麼問題。

沈惟慕這樣做,隻是為了表現出他們二人是被昨日的命案嚇出陰影了。但是他們又選擇像平常一樣出行,並沒有增加護衛,表明他們以為凶手對沈玉章刺殺失敗後,不會再用同樣的方式動手,更不可能把他倆當成目標。

“三日十禮”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凶手是賭一把,把最後一樁任務完美完成,還是帶著有瑕疵的成果去複命,就在一念之間。沈惟慕當然要助力推他們一把,給凶手們增加點自信,讓他們以為他們今天有機會得手。

“公子,咱們什麼都不吃,就這麼餓著肚子去大理寺辦公,真不是個事兒啊!接下來肯定忙,沒時間吃飯。”

康安雲騎著馬,一邊揉著空空的肚子一邊跟著自家公子拐進長樂巷中。

長樂巷位處街北,常年不見光,陰森又偏僻,卻是從楊記羊肉湯鋪前往大理寺的必經之路。

大清早,整條巷子十分安靜,除了沈惟慕和康安雲不見任何其他過路人,隻能聽到馬蹄聲。

沈惟慕從懷裡掏出一袋魚乾丟給康安雲,讓康安雲吃魚乾墊肚。

康安雲歡喜地道謝,立即掏一個魚乾丟進嘴裡。魚乾酥酥脆脆,香得掉渣,難不得大早上他家公子就啃魚乾,真好吃,連骨頭都酥了,但妙的是魚肉還有嚼勁。

“這手藝絕了,不曉得柳小娘子怎麼做的——”

嗖!嗖!嗖……

康安雲嚼得正香,話還不及說完的工夫,四支箭矢猛地從側邊射過來。一組兩根箭矢,分彆擊向康安雲和沈惟慕的要害部位。

很明顯,這是凶徒故意趁著康安雲不備的時候出手,以求一擊斃命。即便他武功高強,能及時反應躲過自己身上的箭,沈惟慕那邊也會因他保護不及時,中箭而亡。

箭尖都淬了毒,見血封喉。在箭矢射出去後,唐瑤瑤和唐迢迢倆人便竊竊地笑起來,這次他們必然得手,誰死了都一樣,完美交差。但如果死的人是沈玉章最疼愛的小兒子,賞金必定會翻倍。

情況確實如二人預料的那樣,康安雲本能反應就率先躲開射向自己的箭,隨即他才發現也有箭射向沈惟慕。

“公子——”

康安雲伸手要去保護沈惟慕,卻已然晚了一步。

沈惟慕側身回頭看向康安雲,恰好躲過了射向他頭顱的兩支箭,其中一支箭堪堪從沈惟慕鼻尖前擦過,隻差芝麻大點的距離就能碰到。

康安雲還不及鬆口氣,慶幸公子幸運躲過襲擊,胸口就被什麼東西擊打了一下。

康安雲愣住,下意識伸手接住掉落下來的東西,低頭一看,竟又是一袋魚乾。

“怕你一袋吃不飽。”沈惟慕笑道。

康安雲激動不已,抽刀就去對付那兩個伏在牆頭暗算他們的畜生。

唐瑤瑤和唐迢迢前一刻還高興完成任務了,笑容未及在臉上消失,眉心就被什麼擊打了一下,頭痛失衡,雙雙栽倒在牆後。

倆人急忙爬起來就跑,康安雲緊隨而至,也翻牆過去。隨後趕來的衙役,立即將牆後的慈幼院包圍,並封鎖了整個長樂巷,不準而任何人出入。

沈惟慕從正門入了慈幼院,康安雲跑來複命:“公子,我跟進來的時候,正值慈幼院放早飯,人多,被他們給跑了,但人肯定就在慈幼院裡,我帶人立即去搜。”

從慈幼院裡搜兩名成年女子並不難,肯定能抓到她們。

康安雲親自帶人搜查,在一間屋外找到了兩把被丟的弩,以及幾根弩箭。可以確定武林雙姝確實逃到了這裡,藏匿在某處。

然而隨後搜查過所有屋舍後,卻沒發現有人藏匿,康安雲便折返回前院。

正納悶怎麼沒搜到人之際,康安雲看到前院集合的人中,除了慈幼院的孩子和負責修建的工人外,還有三十幾名在慈幼院幫工的女子。

康安雲詢問負責的管事,這些女子可都登記在冊,一直在此務工,是否有今日才來的雇工。

“都有登記,這四位娘子是昨日雇來的,今早剛來上工。今天慈幼院的改建開始動工,那要吃飯的工人就多了,便多雇了這四位廚娘幫忙做飯。”

康安雲先掃了一眼工人們,如今天氣越來越熱了,工人們都趕早來乾活,乾活的時候仍會出不少汗,多數都脫衣赤著上身,偶有幾個穿衣服的,也是胸口敞開。工人中絕無有女扮男裝的可能。

康安雲再去打量四位廚娘的身形,發現其中一位與他昨日見到的身形有幾分相似,但好像又不完全一樣。

四位廚娘被康安雲目光打量的瑟瑟發抖,低頭縮脖子湊在一起站著,很是戰戰兢兢。

身形相似的該有兩名女子才對,為何他隻看到一個?

康安雲雖有些納悶,卻還是打算擒住那女子先審問一番。

“誰說‘武林雙姝’一定是女子?”沈惟慕讓康安雲不妨從那些灰頭土臉的工人中找找看,是否有他覺得眼熟且身形相似的人存在。

康安雲愣了下,本想下意識反駁:武林雙姝怎麼可能不是女子?

隨即他才意識到自己確實陷入誤區了。從始至終,沒有人說過親眼見過武林雙姝,說他們是男子還是女子。但自己在提到“雙姝”這個稱號的時候,卻下意識的就將“唐瑤瑤”和“唐迢迢”倆人認定為姐妹,他被“雙姝”這個稱呼誤導了。

而“武林雙姝”這個稱號,正是他們自己通過在案發現場留印章的方式傳出去的,很可能其目的就是為了誤導大家。

怪不得公子之前說有關“武林雙姝”的傳言前後矛盾。有意造謠傳出去的話,自然是不可能像事實那樣因果清楚。

康安雲立即命這些工人轉過身去,他要查看他們的背影。

其實在沈惟慕說武林雙姝不一定是女子的時候,工人中就有人神色異動。康安雲便大概鎖定了範圍,在他們轉身後,康安雲立即就確定身形,去擒拿站在隊伍末尾的倆人。

唐瑤瑤和唐迢迢沒想到真能被康安雲認出背影,感覺到危險後,倆人倆人立馬就要跑。

但擅使毒的二人隻有輕功好,跟人對打的功夫很一般,三兩下就被武功高強的康安雲製服,雙雙匍匐在地,被衙役們擒拿,送到大理寺。

衙役們在二人的鞋底和褲子裡搜到了數包毒藥,都呈送到了尉遲楓跟前。

尉遲楓通過試毒判定出其中一種叫含笑九泉的毒,正是昨日五起凶案所用之毒。

審問唐瑤瑤和唐迢迢的任務就交給了白開霽。

交付贖金的時辰已經快到了,宋祁韞領頭帶隊,負責將二十萬兩白銀運往碼頭。

二十萬兩白銀足有兩萬斤,普通一輛車的承載貨物的重量在二百斤左右,兩萬斤便需要一百輛馬車,駛出城去,便是浩浩蕩蕩,十分矚目。

護送銀子的兵馬不少,但也不算太多,因為宋祁韞並不擔心這些銀子會在路上被劫持。二十萬兩銀子實在太過沉重,就算賊匪膽大包天劫持成功,想在重兵把守皇城腳下把這些錢財順利走,幾乎不可能。

他們若真有膽識劫走銀子,宋祁韞還要謝天謝地了,給他一個這麼好的機會捉人。

此行,宋祁韞身邊隻跟著沈惟慕,大理寺其他要職人員都不在同行之列。

逍遙王派了親信張莽陪同宋祁韞一起護送銀子,張莽帶了四百名逍遙王府的護衛前來。

張莽見宋祁韞帶的人手還沒有他的多,十分不滿。他家王爺深受皇帝寵信,可謂是一人之下,大理寺未免也太輕看他們逍遙王府了。

“宋少卿,就算你們大理寺人手不夠用,好歹提前吱一聲。我們王爺不管是求陛下又或是同僚好友,怎麼也能調出千八百人來支援。你瞧瞧你如今帶的這點人,到底是救人還是鬨笑話玩呢?”

宋祁韞沒惱,隻問張莽一句:“陛下命張總領負責此事了?”

張莽皺眉,語氣裡還未消的怒氣:“什麼時候要我負責了?我怎麼沒聽說。”

“哦,那你在指手畫腳什麼呢。”

“你——”張莽憋紅了臉,警告宋祁韞,“你最好能讓蘇世子安全回來,不然就憑你如此輕慢的態度,我一定不會讓你好受。”

宋祁韞輕輕笑了一聲,“事情恐怕都不能如你所願了。”

什麼叫都不能?“你什麼意思?”

張莽再沒得到宋祁韞的回答。

他不解宋祁韞那句故弄玄虛的話是什麼意思,總之這個姓宋的若敢讓他家世子受傷,他一定不會放過他,扒掉他一層皮都是輕的。

“噯,你知道他剛才那話什麼意思嗎?”張莽越想越憋得慌,轉而去問沈惟慕。瞧他白淨淨,文縐縐,看起來倒是淡定,或許知道些什麼。

沈惟慕倒不像宋祁韞那樣敷衍,對張莽慷慨回話:“星星不閃耀。”

張莽很懵,“什麼玩意兒?你們一個個的都會不會說人話?”

沈惟慕也不惱,趁機繼續陳述他的八卦線索:“聽不懂的話,我就耐心一點,舉個例子來說,就如鄭府昨日案子,對外結仇的不是死者,是鄭府的主人們,但仆、代主受過,被毒害死了。”

宋祁韞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張莽更懵了,真是他腦子笨沒聽懂嗎?

第 74 章

張莽本還想表達他沒聽懂, 但見宋祁韞連連點頭表示讚同,其他人仿佛也都聽懂了沒表示出異議,他便不好意思再說他沒懂了, 生怕被大家發現他腦子笨的事實, 給逍遙王府丟人。

張莽冷哼一聲, 臉上表現出自己很懂卻很不屑的樣子,繼續騎馬前行。

總歸今日的事兒不是他負責, 等回頭真出了什麼問題,姓宋的和姓沈的自會受罰。

載貨兩萬斤的車隊前行速度十分緩慢,等車隊快要行到城外渡口的時候,已經耗費了近兩個時辰。

“駕!”

一名騎快馬的衙役路後方趕到宋祁韞跟前, 向宋祁韞回稟了白開霽初審唐瑤瑤和唐迢迢的結果。

“二人承認他們出身唐門,此番與蘑菇教合作,就是為了在京城攪弄風雲, 乾一票大生意。”

宋祁韞:“大生意?指這二十萬兩?”

衙役點頭,“正是。”

宋祁韞語調沒有一絲波瀾,“皆為假話, 再審。”

衙役驚訝不已, “竟都是謊話!”

張莽側耳聽完對話後, 躁動地撓撓頭。他不理解宋祁韞不在審問現場,怎就知二人的招供都是假話?

回話的衙役其實也不懂,但他知道宋少卿在查案斷案方麵鮮少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宋少卿說那二人撒謊了, 那就一定是撒謊了。

衙役也不額外費力去硬理解,隻管按照宋祁韞的吩咐去辦。

“唐瑤瑤和唐迢迢如此撒謊, 莫非在故意引導,想借朝廷之手對付唐門?這兩個賤骨頭是老江湖了, 不會輕易招供,除非能找到此二人的軟肋,一擊潰敗。”

胥長餘歲罵蘑菇教邪門,竟能找到這麼多歪門邪道上的硬皮子給他們賣命。

“餘胥長所言在理。”

沈惟慕一記朗聲附和,立即引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人都有弱點,這些江湖亡命徒也不例外。說不定拿捏住他們的弱點,不僅能讓他們如實招供,還能為我們賣命呢。”

宋祁韞聽沈惟慕話語突然高亢,曉得他接下來肯定又有八卦要說,雙眸注視向沈惟慕,神色十分認真。

八卦樓所提供的消息向來十分有用,他很期待接下來沈惟慕所提供的消息。

“那他們的軟肋是?”

沈惟慕聲調又拔高了一分,以求更多人能聽到他的話:“瑤瑤江湖險,迢迢情路艱。”

宋祁韞:“……”

眾人:“……”

又是如此賣關子的話!

張莽眉頭打結,又滿腦子疑問了。

這是什麼話?怎麼聽著有點像上元節燈會上的那種燈謎?大理寺的人,竟都聰慧至如此地步?用這種方式溝通?

但看眾人沉默,且又無人表示沒聽懂,張莽又不得不質再度疑自己的腦袋瓜子太笨。

宋祁韞早已經習慣了從沈惟慕那裡得到一些形式奇怪的消息。

不過他還是有點想問沈惟慕,八卦樓到底都招募了些什麼樣的能人異士,為何傳遞來的消息總是如此的“彆具一格”?

沈惟慕仿佛看穿了宋祁韞的心思,輕咳一聲,對宋祁韞道:“飛鴿傳書,字條內容有限,但你應該能理解?”

宋祁韞點頭,“迢迢情路難,說明唐迢迢此人已有意中人,但二人分隔,由於什麼緣故不能在一起。順此線索去查,該是能查到。”

“唐迢迢進京後,去過”

宋祁韞頓了下,隨即想到鄭府管家毒發身亡當夜,曾去過紅袖樓。他在查閱紅袖樓近幾日的賬冊和接客名單的時候,有一名叫唐雙召的人出現過三次,這人常年在紅袖樓包下了一名叫紅櫻的姑娘。

宋祁韞懷疑這位唐雙召可能就是唐迢迢,命衙役隨後拿唐迢迢的畫像去核實。

“天呐,看過名冊就記得人名,這也太厲害了!”張莽忍不住小聲嘟囔,對宋祁韞的查案能力震驚不已。

真想不到宋祁韞居然能從“迢迢情路難”這五個字中,推斷出如此之多的事。

“那‘瑤瑤江湖險’呢?”張莽好奇問。

“唐瑤瑤此人性情比唐迢迢激進,脾氣衝動暴躁,很容易得罪人,‘江湖險’該是意指他在江湖上有不容易對付的仇家。若真如此,拿他的畫像發布告,該是很容易就能搜羅到消息。”

江湖上確實少有人見過“武林雙姝”的模樣,但唐迢迢和唐瑤瑤日常生活不會一直遮蓋麵容,所以當他們以真麵目示人的時候,必然有人認識他們,知道他們的底細。

得了吩咐的衙役立刻策馬而去,激起一陣帶著塵土的風。

“好……好厲害。”張莽顧吹到他臉上的灰土,呆呆地張大嘴。

果然是他腦子太笨了!幸虧他運氣好,在逍遙王身邊做事尚能被器重,若在大理寺,他怕是會被嫌棄死。

一炷香後,車隊到了碼頭。碼頭的木樁上,有一把沾血的匕首插著一封信。

一早便有衙役帶領腳夫守候在碼頭,等候搬運銀兩。

“大家來的時候還沒這封信,剛才河麵有船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再轉頭就發現這封信插在這裡。因知曉宋少卿馬上就要到了,屬下們便沒敢動它。”

宋祁韞用手指沾了下匕首上的血,是新鮮的,還沒乾。

“哪兒來的血?可有人傷亡?”餘歲邊質問邊盤查。

“小人剛盤查過,不缺人,都在,也沒人受傷。”領頭的腳夫回話,年紀並不大,身材勻稱,肩背筆直又結實。

碼頭的活兒要出力,多以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居多。因為經常在碼頭上做工,大家的膚色都比較深。

宋祁韞此時已經取下血刀,打開信覽閱。

“如何?”沈惟慕問。

“讓我們靜等運銀的船來,等船到,就將銀子搬上船。”

張莽鬆了口氣,語調有幾分雀躍,低聲對宋祁韞道:“能裝下這麼多銀子必是一艘大船,這就好辦了,目標大,好追蹤。我帶的那些人全都會鳧水,追蹤之事可交給我。”

宋祁韞看眼張莽,沒什麼特彆反應,隻不以為意地淡聲道:“等船來了再說吧。”

“等來了再應對哪裡還來得及?咱們得提前好好計劃一番!”

見宋祁韞默然不言,無視了他的話,張莽更氣。

“好啊,宋祁韞,你莫不是在敷衍我們逍遙王府,並非真心想救我們世子?我現在就讓人告訴逍遙王,你們大理寺玩忽懈怠,不顧蘇世子死活,罪當斬首!”

“閉嘴。”宋祁韞冷睨一眼張莽,壓迫感十足,令張莽有種脖頸上被人架上一把涼刀的感覺。

“既是我負責的案子,便全該聽我吩咐,有異議者——”

沈惟慕突然抽刀,白刃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十分晃眼。

張莽大驚:“你乾什麼?”

沈惟慕一刀劈向木樁上那把帶血的匕首,竟將匕首切成了兩半。

“空心的!”

餘歲驚訝地拿起半截匕首,發現空心的匕首裡裝著“血”。

“手柄末端這裡有機關,按一下裡麵的血就會流出來。”

餘歲撚了撚血,湊到鼻子邊聞了聞,“有股淡淡的藥味兒,原是提早加了東西,才讓血不凝結。”

宋祁韞沒表現出驚訝,顯然他早就料到這情況了。

“他。”沈惟慕指著跟在餘歲左手邊的第三名衙役。

餘歲當即對其進行檢查,發現其袖袋內側沾有少許血跡。

那空心匕首雖有機關設計,但縫隙鏈接處不夠緊密,難免就會有少量血流出。袖袋裝過匕首,便會蹭到一點血跡。

被抓的衙役名叫石敢,當即跪地求饒,老實交代所有情況。

“昨夜有個蒙麵人自稱是蘑菇教的,用一百兩黃金吩咐屬下傳一封信。屬下剛欠了賭債,被逼得緊,得知隻送信不做彆的事,便心存僥幸,起了貪念。屬下知錯了!知錯了!”

石敢連連磕頭求饒,卻馬上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宋祁韞轉而看向張莽,問他是否還有異議。

張莽張了張嘴,終於意識到自己對這樣案子根本沒能耐插手,不再出聲。

轉眼到晌午了,河麵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不見再有船來。

“上午就那一艘船,打魚的,隻是劃過來問有沒有人買魚。屬下盤問過了,沒問題。”

“齊王的生辰綱?”

“一直派人看著,安然無事。”

“那些腳夫中可有新人?”

“沒有,特意點了做工三年以前上的老人來。”

……

宋祁韞和餘歲低聲談論著碼頭各處細節情況。

沈惟慕坐在樹蔭涼下,捧著一包蘿卜綠豆麵丸子吃著。論素丸子,當要屬蘿卜丸子最好吃,外表金黃酥脆,裡麵鮮嫩可口,涼了不會有腥氣,吃多了也不膩人,若有剩餘還可用來熬湯燉菜吃。

沈惟慕聽二人提到腳夫,他就順便打量那些在東邊那些待命的腳夫。一個個等久了都有些累,全都弓腰坐在地上,用巾帕或大樹葉扇風。

沈惟慕看到領頭的腳夫站在人群後,正拿著兩根蘆葦編什麼。

等太陽西斜,他吃完了手裡的一包麵丸子,才見那腳夫編出了一隻草蝴蝶,草蝴蝶隨即就被他收進懷裡了,似乎要留著送給什麼人。

“看什麼?”宋祁韞走過來。

沈惟慕示意了下,隨手遞給他一包魚乾。

“式子藏。”宋祁韞嘗了一塊魚乾。

“是那腳夫的名字?”見宋祁韞點頭,沈惟慕歎他果然是過目不忘的好記性,“還要再等多久?人家無聊得都開始編草蝴蝶了。”

“再忍忍,快了。”

天近黃昏,依舊沒見有運銀的船來。

“這什麼意思?莫不是等晚上才來?這幫人真夠賊的,夜黑風高乾壞事,確實比白天容易逃脫。”

張莽耐心耗儘,掐腰暴躁地朝水麵啐了一口。

宋祁韞麵色不動,繼續安靜地翻閱他手上的卷宗。仿佛他不是來碼頭做交易的,隻是換了一處辦公地點,這裡就是大理寺分寺。

小一天過去了,他在這處理了十幾次回話,一點沒耽誤指揮城內陸陽等人的行動。

沈惟慕也好脾氣,坐一旁安靜地吃吃喝喝一天了,沒見抱怨什麼。

“他們……”

張莽深吸口氣,鑒於之前招惹二人都沒好果子吃,這回張莽學精了,悄悄問餘歲。

“之前不管辦什麼案子都這模樣?”

餘歲認重重地點了點頭。

當當當……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隨後還伴隨著喊聲。

“不好了,不好了,逍遙王府出事了!”

終於來了。

宋祁韞立即合上手中的書冊,牽好了馬,迎接來人。

沈惟慕也馬上收好手上的食物,去牽馬。

來人氣喘籲籲,跳下馬就急匆匆撲到宋祁韞跟前。

“蘇世子,蘇世子他——”

“蘇世子出什麼事了?你快說啊。”張莽催促道。

衙役跪在地上,紅著眼睛繼續道:“死了!被丟在逍遙王府門口!”

第 75 章

“什麼!世子爺死了?”

“啊?世子爺死了, 這、這……”

眾人不可置信地發出一陣唏噓。

張莽立即騎上馬,欲奔回逍遙王府,轉頭見宋祁韞等人沒動, 他睚眥欲裂, 對宋祁韞等人破口大罵。

“當你們是什麼破案神通, 能把世子爺救回來,直娘賊的, 竟都是裝腔作勢!你們等著,老子會好好跟你們算賬!”

張莽立即策馬,帶著他的人急急離去。

“宋少卿,我們不跟著去?”

蘇世子死了, 逍遙王必然悲傷憤怒,他們此番回去肯定不好交代,受罰挨板子是輕的, 怕就怕天子一怒,要他們所有人的命來陪葬。

不能讓這個張莽先回去,添油加醋說他們的壞話, 否則他們下場隻會慘上加慘。

宋祁韞麵不改色道:“案發現場當然要去, 但這二十萬兩銀子也要確保安全運回去。”

“是啊, 如果蘇世子的命沒了,銀子也出事了,上方必定會重罰。”

看來他們大理寺這回是難逃一劫了。

不知策劃此案的幕後之人到底是何方人士,竟在皇城腳下, 將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宋少卿請放心,屬下會嚴加戒備, 謹防賊人聲東擊西,定將將這二十萬兩銀子安全運回京城。”胥長餘歲向宋祁韞以命作保, 一定會將押送銀兩的事宜辦妥當。

“嗯,天快黑了,易生變,人越多越好,你把這些腳夫都帶上,多些人出力行動快。”

餘歲拱手領命。

宋祁韞拍了拍餘歲肩膀,在他耳邊囑咐:“記住,人錢歸庫,一個都不能少。”

餘歲點頭。

胥佐劉鳴見宋祁韞再三囑咐餘歲銀兩護送事宜,猜測這些銀子很可能會在運送途中出事,馬上交代屬下一定要提高警戒,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們走吧,咳咳……”沈惟慕剛催促一聲宋祁韞,突然就開始劇烈咳嗽,吐了兩口血。

“你沒事吧?”宋祁韞緊張查看沈惟慕的情況,勸他不必跟著他們勞累,先行回府養病為緊要。

沈惟慕一邊用帕子擦嘴,一邊搖了搖頭,示意宋祁韞不必擔心他。相反,這兩口血吐完之後,他感覺一身輕鬆,徹底清掃乾淨了這具□□凡身上的沉屙淤濁,有種將要突破桎梏的快感。

“你先行,我隨後就到。”

沈惟慕放下染血的帕子,垂著眼眸,這副模樣在彆人看來就是精神不濟,在強撐著身體。

宋祁韞和康安雲見他這樣,都忍不住心疼,明明身體已經孱弱至此等地步,卻無一絲一毫抱怨疼,還一心顧著破案的事。

宋祁韞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言,對康安雲對點了下頭,請他照顧好沈惟慕後,才策馬走了。

康安雲扶著沈惟慕上馬車安坐好,便掏出補氣止咳丸要給沈惟慕服下,沈惟慕突然又咳嗽起來了,吐了一大口血。

“公子!”康安雲驚呼,心疼不已地給沈惟慕擦拭嘴角的血。

“沒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休息會兒。”

身體裡有大量的靈氣在聚集,因為近兩天案子發生得密集,他通過係統獲得的靈氣便越來越多。沈惟慕沒有立即吸收這些靈氣,而是將它越來越多地聚集在丹海,達到臨界值時,憑著九轉真元氣決將靈氣化為真元遊走七經八脈,錘煉他的四肢百骸,滌蕩肉身並塑新。若鳳凰涅槃一般,肉身終於改變了,可以與他的神魂完美融合,迎來新生。

現在這具身體不僅非常健康,還百毒不侵,經久不滅。但塑新後的神魂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急需大量靈氣來喂養才會茁壯成長,解開噬魂咒的束縛,恢複成以前的狀態。

馬車搖搖晃晃抵達逍遙王府的時候,端坐在車內的沈惟慕左手正托著一個光球。

現在的他雖然隻有以往的一成功力,但足以找到八卦線索係統,並將它抓到手裡。但係統裡所蘊含的靈氣他卻吸收不了,類似護山法陣一樣,係統有它自己的內部保護機製,從外麵強攻不開,隻能等係統下次發放獎勵的時候趁機破開它。

沈惟慕下車的時候,逍遙王府門口已經鬨哄哄地圍了許多人。縱然有官兵武力鎮守,極力驅趕圍觀百姓,百姓們還是沒有完全散開。

在京聲名赫赫的逍遙王府,發生這樣的大案,對所有人來說都很震撼,尤其是凶徒竟然囂張到將蘇世子的屍首丟棄到逍遙王府門口。這不僅是對逍遙王府的挑釁,也是對皇權甚至整個朝廷的挑釁和蔑視。

“這回棘手了。”

看著石獅子旁的那灘血跡,白開霽冷吸一口氣,有種大禍臨頭的宿命感。

抬頭見沈惟慕來了,他趕緊湊到沈惟慕跟前,催他快回家養病去。

蘇世子死了,這案子現如今就算立即告破,大家也免不了受罰,更不要說當下大家對抓凶手一點頭緒都沒有。

“你本來身子骨就弱,若因為這案子受牽連,必遭不住。聽兄一句勸,快回去。”

“確定不需要我幫忙?”

白開霽愣了下,激動問:“八卦樓那邊有線索?”

沈惟慕不置可否,走進了逍遙王府。

白開霽隨即跟上,跟沈惟慕簡單介紹了下案件情況。

一個時辰前,有人騎著馬往逍遙王府門口丟了一袋東西,袋子剛好被丟在石獅子旁,沒一會兒,就有血跡從袋子裡滲出。

守門侍衛見有人冒犯逍遙王府,立即就去追騎馬者,追了兩條街後,才終於將騎馬者擒拿,騎馬者卻在被押送歸來的途中毒發身亡。

“袋子裡裝的是碎屍塊,血淋淋的,慘不忍睹。現在尉遲主簿還在院中拚接,不過臉早就拚接完成了,經過辨認正是蘇世子。”

說到這裡,白開霽又難受地歎口氣,感覺有一座山壓在胸口。不隻是他,所負責勘查現場的大理寺人都神色凝重,氣氛異常壓抑。但該做的事大家都一如既往地在做,隻不過個個都帶著將要赴死的表情。

院內,幾張桌子拚接成一張陳屍台,另備有許多水桶用於清洗屍體上的血跡。所有屍塊都被陳列在竹席之上,經過尉遲楓和仵作的辨認之後,一塊塊地往半成型的屍體上拚接。

沈惟慕端看兩眼屍體的頭顱,被一劈兩半,劈痕自額頭正中、眉心、鼻梁而下,將嘴巴一分為二。不管多快的刀,在劈砍過程中總會削掉一些骨肉,更不要說用來劈砍死者的工具似乎有些鈍,死者的鼻子幾乎被劈爛掉了,不見大部分的軟骨和皮肉,隻餘少量的鼻骨。

“宋少卿呢?”沈惟慕從進府後就沒見到宋祁韞的身影。

尉遲楓百忙之中抬頭,看一眼神沈惟慕,示意性讓他往東邊看。

那邊是逍遙王府的正堂,此刻門口正有兩排守衛嚴陣以待,有憤怒的叱責聲和哭聲依稀從裡麵傳出。

“受刑的罪犯尚能死留全屍,哪怕是處以極刑砍頭的罪犯,至少還保留了一個完整的腦袋。蘇世子的屍身如此慘狀,頭顱血肉糜爛,叫逍遙王夫婦見了如何不發瘋?”

尉遲楓歎了口氣,感慨他們處事向來從容不迫、遊刃有餘的宋少卿,這次怕是要受雷霆之怒,難全身而退了。

沈惟慕要過去,被尉遲楓伸手攔住。

“你做什麼去?”尉遲楓勸沈惟慕彆衝動,“這可不是小事,他不會賣你爹麵子。”

沈惟慕拍拍尉遲楓肩膀,“屍體才是大事,一定要把屍體拚好了,一塊肉都彆落下。”

尉遲楓愣了下,與白開霽確認過眼神兒後,曉得這事兒或許還有轉機,趕緊帶著三名仵作加快拚屍塊。

“息怒?宋祁韞,你哪兒來的臉敢叫本王息怒!”

“屍身尚未勘驗完全——”

“害我兒死狀如此淒慘,你竟還有臉在這跟本王拖延時間?本王信任你,才將此案交予你大理寺負責。三天了,你辦的什麼案子?不見你們有半點作為,倒是受害者卻是越來越多。你大理寺有何用!你有何用!”

“若非信任你,全權交予你,耽擱了我們逍遙王府尋找世子的時機,錦多那孩子說不定現在已經被我們找回來了。宋少卿,你真該死啊!摘了你頭上的烏紗,痛快謝罪,我逍遙王府尚可饒你宋家!”

這是怨宋祁韞一人還不夠,連宋家都牽扯上了。

沈惟慕從塑新肉身後,五感增強,能清楚地聽到屋內的對話。

這最後一道女聲聽起來有三十左右的年紀,應該是逍遙王妃鄭氏。她是逍遙王的繼室,十分儘心地將繼子蘇錦多撫養長大。所以,隨著蘇世子風姿秀逸、才高八鬥的讚譽盛傳,鄭氏慈母的賢名也遠播京城。

沈惟慕還沒走進正堂,就被侍衛們攔住了。

“屍身未驗完,王爺王妃就這麼盼著蘇世子死麼?”

沈惟慕質問聲一起,令堂內的叱罵聲驟然安靜下來,隨即堂內就傳來一聲暴喝。

“誰在外大言不慚?”

沈惟慕如願走進了正堂,步伐款款,頗有幾分閒庭信步的意味,看得逍遙王十分火大。

就是大理寺這些人不緊不慢辦案的勁兒,才耽擱了救他兒子的最佳時機,這些人確實都該死啊!

“彆以為你是沈玉章的兒子,本王就不敢動你!”

逍遙王拍案而起,這一聲怒喊如猛虎咆哮,仿佛帶起一陣風,連坐在他身邊的鄭氏都被嚇得一哆嗦。

既是將沈玉章連名帶姓地點出來,就表明了他不將沈玉章看在眼裡的態度。

逍遙王今日就一個態度,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誰不知好歹闖到他跟前來,誰就要付出代價。

“王爺息怒。”

“真不愧是一處辦案的兄弟,說話都一樣。”逍遙王嗤笑,他徹底被惹怒了,懶得再理二人,”張莽,速將此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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