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7【更與何人說】(1 / 2)

九錫 上湯豆苗 4099 字 1個月前

皇城,福清宮。

天子駕鶴西去的第十天。

百官心中悲痛依舊,隻是哭靈的聲音不如剛開始那幾天一樣哀絕。

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隻有少數人會長時間沉湎在相同的情緒裡。

即便如此,宮門前的哭聲依然很悲傷,畢竟大行皇帝的離去對於大齊而言是難以估量的損失。

這十五年的時間裡,大齊從偏安一隅勉強站穩腳跟,到如今可以和兵力相近的景軍正麵對決,並且還能取得最後的勝利,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世人喜歡追捧少年英雄,習慣性地將目光投注在陸沉身上,雖說陸沉的確受得起這樣的關注,但朝中的官員知道若是尋根溯源,雍丘大捷的功勞至少有七成在大行皇帝身上。

李端在位的前十年,讓渡了很多權力出去,忍受著江南門閥的飛揚跋扈,所求者隻有三條,其一是穩住薛南亭的右相之位,其二是保住秦正對織經司的掌控,其三便是想方設法增強邊軍的實力,並給予蕭望之和厲天潤堅定不移的信任和支持。

正是這十年時間的積蓄力量,才讓大齊麵對強大的景軍有一戰之力,並在這兩年的戰事中悉數爆發出來。

陸沉能夠青雲直上,一方麵是他自身具備很優秀的天賦,另一方麵不得不說他是恰逢其會,剛好趕上大齊厚積薄發的這一天。

而這場威武絢爛的勝利背後,是李端十餘年宵衣旰食殫精竭慮的收獲,是他無數次委曲求全退一步進兩步的回報。

想到這一點的官員,看著縞素儘染無比肅穆的福清宮,隻覺悲從中來,泣聲陡然高亢。

便在這時,數道人影從福清宮內走了出來。

嚎哭中的官員抬眼望去,便見太子殿下攜左相李道彥、右相薛南亭、軍務大臣韓忠傑、禁軍主帥沈玉來等人,穿過臨時搭建在宮外的雨棚,徑直朝後方走去。

百官見到這等架勢,不禁轉頭望去,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隻見一位年輕男子身穿喪服,穿過細密的雨幕,步伐堅定地走來。

其人麵容肅然,臉頰瘦削,漫天雨氣仍舊蓋不住他滿身的沉鬱肅殺之氣。

正是指揮大齊邊軍取得雍丘大捷的山陽侯陸沉。

及至棚下,陸沉站定腳步,視線落在滿麵沉痛、眼眶泛紅的太子李宗本身前。

他推金山倒玉柱,行大禮道:“臣陸沉,拜見殿下!”

李宗本旋即上前扶住陸沉的雙臂,將他拉了起來,哀慟地說道:“你終於回來了。父皇臨行前雖然沒有刻意提過,但是我知道父皇心裡有個極大的遺憾,那便是無法再見你一麵。父皇禦宇十五載,提拔了太多能臣良將,但你才是父皇最器重的臣子,你也沒有讓父皇失望,雍丘大捷足以告慰太廟裡的大齊列祖列宗。”

陸沉望著這位即將成為大齊新君的太子殿下,隱隱約約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他在京城待的時間不算長,與幾位皇子的接觸都不算多。

眼前的太子殿下、曾經的二皇子,給他的印象大抵是瀟灑恣意、從容泰然,無法更加深入地了解。

今日重逢,陸沉發現對方的氣度變得很是沉凝,或許是天子賓天導致他飛快地變得成熟內斂。

一念及此,陸沉垂首道:“殿下,我朝大軍能夠取得這場勝利,這是大行皇帝的煌煌功績,臣隻是在這個基礎上儘到自己的本分,不敢居功。”

李宗本感慨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稍稍側身。

陸沉順勢望去,左相李道彥正欣慰地看著他。

半年未見,這位老相爺明顯愈發蒼老,天子離去對他的打擊顯而易見,再者值此皇權交替之時,需要他操心的事情極多,片刻不得清閒。

“晚輩見過李相。”

陸沉拱手一禮。

在嗣君當麵,他這個舉動略有些不妥,但無論李宗本還是李道彥,對此都沒有意外的感覺。

畢竟從陸沉第一次入京,他表現出來的便是這般耿直的性情。

李道彥感歎道:“陸侯這一路跋山涉水辛苦了。”

“不辛苦。”

陸沉一言帶過,隨即與薛南亭、韓忠傑和沈玉來等人頷首致意。

李宗本適時說道:“走吧。”

陸沉輕吸一口氣,抬眼看向前方的福清宮。

其實朝廷禮儀自有規製,尤其是國喪這等大事,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有標準約束,大行皇帝的靈柩不可能允許臣子隨意瞻仰。

隻是李宗本親自帶著陸沉進入福清宮,哭靈隊伍中的禮部尚書謝珍望著這一幕,嘴唇翕動最終還是不敢出聲。

在他側後方的禮部左侍郎李適之雙眼望著麵前的磚地,一動不動,似乎根本不知道陸沉的出現。

福清宮正殿,燈燭遍布,帷幔低垂,左偏房裡一眾高僧的念經聲不斷傳來。

靈柩以金絲楠木製成,裡外共有四十九道大漆,莊嚴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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