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皇帝不顧禮數,雙手將她扶起,一開口,雖是斥責的口吻,但不難聽出無儘關懷:“這麼熱的天兒,何苦跑一趟,難道朕這裡還缺你一碗冰粥嗎?”
惠娘搭著周文帝的手腕,萬分嬌柔道:“臣妾知道陛下不缺一碗冰粥,可臣妾想陛下了呀,陛下有兩日沒去看臣妾了。”
周文帝無奈的笑了笑,將她領進還算涼爽的殿中,一邊走一邊溫聲解釋:“不是朕不想去看你,近來各部上書堆積成山,朕連喘口氣的功夫也沒有。”
“朝政再忙,也須得顧及龍體呀。”惠娘從婢女手中的食盒裡取出綠豆冰粥,輕輕擱在金案上:“臣妾和元兒都指望著陛下呢。”
周文帝揮退殿中侍從,隨即歎息道:“九堯剛傳回消息,謝燕平戰敗了,足足二十三萬兵馬,如今隻剩不足十萬,傷亡慘重不說,一應軍資也消耗殆儘。”
惠娘睜了睜眼睛,頗有些驚訝道:“怎麼會呢,謝燕平不是很有把握奪下常德城嗎?”
“棋差一著。”周文帝握緊案角,幾乎咬著牙根道:“就在攻破城門之際,不知那安陽楚霸王從哪變出十萬兵馬,生生殺退了帝軍。”
“又是她……”
“再過些時日,關外便會將今年的糧草送往關內,隻怕薛進要趁勢攻打江北,朕擔心……”
“陛下是擔心那些流寇會像薛軍投誠,裡應外合?”
“是啊。”
惠娘笑道:“臣妾有一辦法,不知可不可行,說出來陛下彆笑話臣妾。”
周文帝看向她,眼底的鬱氣驟然散去,隻剩滿滿柔情:“你說便是。”
惠娘軟綿綿地靠在周文帝肩上,慢條斯理道:“這仗打了半年多,又逢災禍連連,不論江北江南,百姓日子都不好過。陛下是帝王,輝瑜十二州的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應當多為自己的子民著想,不如就趁此時,向薛軍求和。”
“求和?”
“薛軍此番同樣的傷了元氣,即便江北流寇投誠,對薛軍而言也是累贅,何況陛下心裡很清楚,那些個城主都督,背地裡藏了不少手段,薛軍豈敢輕易進兵江北,我們主動求和,一來能安撫民心,二來能讓將士們得以喘息,三來能騰出手肅清內政,何樂而不為?”
周文帝細長的鳳眸微微一顫,睫毛劃過眼瞼旁朱紅的淚痣:“可若薛軍不願議和呢?”
“那便是西北荒蠻子殘暴不仁,不顧江北百姓生死,這些年積累的好名聲就毀於一旦了。”惠娘嬌聲笑道:“橫豎對朝廷有利無弊。”
“嗯……”周文帝沉吟片刻道:“隻是,未免折損皇室的顏麵。”
“臣妾聽聞,陛下年少時的伴讀祝宜年祝大人如今身在安陽,不如設法修書與他,讓他探探薛進的口風,若那邊無意休戰,陛下就傳旨招降,這樣既不折損皇室顏麵,又能達到目的,若那邊也願休戰……仍是為民招降反賊,再封薛進一個江南王,如此雙方都體麵。”
“這辦法的確能應一時之急,卻並非長久之計。”
“陛下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才是真。”惠娘說著,在他掌心悄悄寫下一個“賀”字。
賀,即為瑜王賀淳。
周文帝收回手,拾起金案上的文書,苦笑著說:“內有流民匪患,外有虎狼之師,朕坐在這皇位上,沒有片刻能安心,倒不如投胎尋常人家,過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貧日子,總歸踏實。”
“臣妾也願陪陛下過那樣的日子,一座小院子,不要太大,院裡要中一顆櫻桃樹,再紮一架秋千,左邊中些時令小菜,右邊呢,中些花花草草。”
周文帝勾起嘴角,笑著問道:“就這些嗎?”
惠娘想了想,又說道:“還得有三間能遮風避雨的小屋。”
“為何要三間?”
“陛下難道不想給元兒要一個妹妹嗎?”
周文帝被惠娘哄的愁容儘散,牽起她的手,柔聲細語道:“你自幼錦衣玉食,從未受過半點辛苦,不知貧民百姓的難處,朕怎忍心讓你去過那樣的日子。”
惠娘臉色微變,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難不成,陛下來世不願與臣妾做夫妻?”
“嗯……”周文帝想了想說:“那朕來世還是投胎到一富貴人家好了。”
惠娘掩唇輕笑,眼底滿是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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