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孩子多,郝健回不了城,在遠隔千裡之外的農村落了戶,生的又是一個丫頭片子,得的又是治不好的病。
這讓一個大家庭的家長,也非常的難以抉擇。
最終,郝健的父親通過賣掉自行車這個舉動,希望能間接的讓郝健明白一件事。
“我願意為了孩子出錢,但是無底洞,咱家真填不起。”
你說這老爺子心狠嗎?真心狠的話他大可以一毛錢都不出。
畢竟一輛自行車,真算是一筆大錢。
在這年頭,老爺子能做到這樣,不算無情無義。
但沒想到郝健是個驢脾氣,又把錢給寄回去了。
郝健擦乾了眼淚,梗著脖子道:“我郝健以前是個本分人,哪裡敢投機倒把,但為了我女兒,我開始挖XX主義的牆角。”
“我賣麻糖,被打投辦的人追過,被流氓混混打過,被鄉裡鄉親吐唾沫.......我特麼才不在乎。”
“從那一天我就知道了,想要花錢,就自己去掙,指望彆人的施舍,跟乞丐有什麼分彆?”
郝健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我為了我閨女,不要臉又怎樣?隻要能換我閨女的命,我豁出這條命又怎樣?”
“怕就隻怕.......我豁出命去,他沒用啊!嗬嗬嗬嗬嗬.......”
郝健有些瘋癲的笑了,笑的眼淚再次掉下來。
他指著李野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沒有遇到你,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但是現在,我郝健是大老板,大老板。”
郝健的臉色開始漲紅:“我上個月帶著婆娘和閨女去了羊城,去了最好的醫院,
人家最好的大夫偷偷跟我說,有進口藥,保證能治好我閨女的病,就是貴了點兒。”
“我當時心都哆嗦不成塊了,問貴了點兒.......是多少錢?”
郝健伸出了兩個指頭,淚崩的道:“兩千塊,隻要兩千塊,就能徹底治好我孩子的病。”
“踏馬的隻要兩千塊,踏馬的隻要兩千塊啊........嗚嗚嗚嗚嗚.......”
郝健在原地跳來跳去的跺腳,就跟個狂躁的大猩猩似的。
三十歲男人的哭聲,在夏夜的街頭飄蕩,宛若鬼魂的嗚咽一般幽怨。
李野的心隻是微微波動,臉上依然保持平靜。
但是靳鵬卻受到了郝健的感染,扭過頭擦了擦眼角。
兩千塊,才兩千塊?
82年的兩千塊對普通人來說,就跟後世得了絕症的家庭,麵對承受不起的高昂手術費一般痛苦、一般無奈。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病——窮病。】
短短的一句話,道儘了世間多少的辛酸、多少苦澀。
郝健的嗚咽哭聲,持續了好幾分鐘才結束。
然後他對著李野真摯的道:“我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小野兄弟,我不是怕掙的錢多,我隻是怕失去現在的一切,”
“我怕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的照料,我怕突然再回到從前,我怕我的夢想......不能實現......”
“我想過,終有一天,我要開著自己的小轎車,帶著我的閨女回老家去,讓他們所有人看看.......”
郝健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響:“我要讓他們所有人看看,我的閨女,不是填不起的無底洞,不是養不起的賠錢貨,而是他們所有人都高攀不上的金疙瘩,金鳳凰。”
李野手托著腮,麵帶微笑,饒有興致的看著郝健這個“女兒奴”,感覺還挺有意思。
女兒奴,在這個時代可不多見呀!
可郝健卻誤會了李野,很不自在的問:“小野兄弟,你笑什麼?”
“我不是在笑你,”李野搖頭道:“我隻是在想,你既然還沒有完成你的夢想,那麼現在又在猶豫什麼呢?”
郝健沉默幾秒,道:“我希望得到小野兄弟你的指點。”
“我的指點?”
李野右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
其實郝健在賣麻糖的時候,就找過李野一次,擔憂過成為十萬元戶、百萬元戶之後的事情。
當時李野需要一個創業型的將才,就給郝健解惑,釋放了他體內隱藏的野心。
郝健還是很有潛質的,但他終究不是“欲望無止境”的那種天生梟雄,可能在某些階段節點上,需要一點點的助力和培養。
比如現在,雖然郝健對百萬元戶有心理準備,但眼看著五百萬元近在眼前,他還是被衝擊到了,被嚇到了。
這個時候,他就生出了“求穩”的心態,希望一個踏實的依托。
李野的爺爺有地位有人脈,而郝健經常給二糧店送菜送肉,還知道文樂渝的存在。
縣二中的柯老師直升京城了,也不是什麼大秘密。
所以郝健,感覺李野能給予他“指點”。
郝健不敢奢望接觸更上層了,但我一個馬仔,老大你給我點信心不過分吧?
於是,李野就給了他指點。
“郝健、靳鵬,你們這幾個月應該都下過羊城吧?你們就沒注意到,在羊城那個地方,幾十萬塊錢的私人生意,已經不算稀奇了嗎?”
“.........”
郝健和靳鵬愣了一下,一時沒有想明白。
不過很快,郝健就摸到了一點頭緒,試探著問李野:“你是說,把錢......放在羊城?”
“不止是錢,”李野糾正道:“我們下一步的根基地,要放在羊城,或者鵬城。”
“在那片熱土上,你有多少錢,都不需要藏藏掖掖。”
郝健和靳鵬互相看著對方,傻愣了很久之後,才不舍的道:“可那邊是彆人的地盤啊!我們在這邊打下的江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