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2358 字 8個月前

【34】/晉江文學城首發

李嫵將秋千最後一根繩結打牢,那婆子也領著楚明誠走進院內。

時隔半月,再次相見,彼此隔著溫潤和煦的春光對視,卻是長久靜默無言。

還是兩個小家夥見著來人,歡歡喜喜跑上去:“姑父來了!”

“姑父,我們好想你啊,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找姑姑玩!”

安姐兒壽哥兒年歲太小,還不懂夫妻和離的意思,他們隻知姑姑回家住了,現在姑父也來了,家裡越發熱鬨了。

打從楚明誠進到李府,從門房到這一路過來沿途遇上丫鬟仆人,每個人看到他都一副躲閃疏離模樣,就連引路的婆子、院內的崔氏和李嫵,也都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而這兩個活潑可愛的小侄兒,卻是整個李府待他最熱情友善的。

楚明誠心下既寬慰又酸澀,彎腰蹲下,像往常一樣摸了摸倆孩子的腦袋,又從袖中拿出兩包糖:“一人一包,不許搶,慢慢吃。”

“多謝姑父。”

“姑父最好啦!”

小家夥們迫不及待拆開口袋,又發出驚喜:“哇,今天是蓮子糖欸!”

安姐兒壽哥兒十分喜歡這位姑父,不但因為姑父總是笑眯眯和和氣氣,而且每次姑父登門都會給他們帶各種各樣的糖,有時是橘子糖,有時是薄荷糖,有時是牛乳糖,總之姑父的荷包盛滿了他們小小的期待。

看著楚明誠溫聲細語給倆孩子分糖,一旁的崔氏也幾分悵然,一份糖果值不了幾個錢,難得的是這份心思。

拿起帕子掖了掖眼角,她悄悄瞟向自家小姑子,隻見李嫵安靜站在秋千旁,雖說麵上瞧不出什麼表情,但那視線也落在楚明誠身上。

崔氏心想,還是有幾分情誼在的吧。

邊站起身,朝孩子們走去:“好了,你們倆個彆鬨姑父了。”

楚明誠見崔氏過來,忙行了個禮:“嫂……夫人好。”

“彥之不必客氣。”崔氏掃過他額頭那個紅腫淤紫的包,剛想開口問問,餘光瞥見李嫵,還是憋住沒問。這種噓寒問暖的機會還是留給他們小夫妻,至於自己,當務之急,自是帶著兩孩子走開:“壽哥兒,安姐兒,姑父找姑姑有事,咱們先回去吧。”

兩個小家夥還有些不樂意,但拗不過親娘警告的眼神,隻好依依不舍與楚明誠告了彆。

臨走前還一步三回頭:“姑父,你跟姑姑說完事了,記得來找我們玩哦!”

楚明誠目光柔和,笑道:“好。”

崔氏與孩子們離去,素箏和音書也打算先行退下,才將提步,就聽李嫵吩咐:“你們備些糕點茶水,送去花園,我與世子去那邊說話。”

兩婢腳步頓住,麵麵相覷一陣,而後低頭應了聲是,便下去籌備。

“既已和離,你便是外男。這是我的院子,此處說話,於禮不合。”

李嫵今日穿著件玉色刻絲如意雲紋緞裳,下著一條澹澹藍的泥金長裙,烏發挽鬢,隻簡單插了根水頭極好的碧玉簪,並兩朵淡綠淺白米珠串成的梔子珠花,在這盎然春意裡,分花拂柳,又如湖邊粼粼閃耀的波光,璀璨迷人,叫人挪不開眼。

看著她一步步走來,從前楚明誠心底除了驚歎便是歡喜,可現下,腦中總克製不住地想起紫宸宮屏風後那一聲壓抑又透著媚意的輕泣。

擾人心緒,無法平靜。

直到她走到他麵前站定,抬手做了個請:“楚世子,這邊。”

楚明誠才堪堪回過神,本就酸苦的一顆心因著她這句疏離的“楚世子”愈發冰冷:“阿嫵,你還是喚我彥之吧。”

李嫵看著他額頭上磕出的那個烏青血包,再看他那雙可憐巴巴的眼,輕歎一聲:“走吧。”

朝雨初霽,柳色清新,正是暮春好時節。

後花園裡,丫鬟們將茶水和糕點擺放好,便默默退到一定距離之外,這距離既能瞧清兩人的樣子,又聽不見主子們的談話。

李嫵坐在石桌旁,細白手指漫不經心撫著杯壁:“你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她其實已猜到緣由,卻未明說——她要讓楚明誠親口問。

或許,他連問的勇氣都沒有。

果不其然,她這開門見山的話叫楚明誠變得局促而窘迫。

就好似,在屏風後偷/情的是他,做錯事的人是他。

李嫵也不急,慢悠悠喝著茶,看著他,心裡有些難受,又有些悲哀——

相較於裴青玄對楚明誠的直白輕蔑,李嫵對他更多是一種類似於長輩對小輩的哀惋憐惜,某些時刻,她甚至會生出一種她是位溫柔寬容母親的錯覺,哪怕年歲上,楚明誠比她大。

但他實在太純善、太老實,脾氣好到仿佛誰都能欺負他、騙他,哪怕是當年處於弱勢的自己,也能輕易拿捏住他。

李嫵欣賞楚明誠身上這種純良高貴的品質,又悲哀這種品質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間門那樣的弱小,弱小到隻有被世人嘲笑愚蠢、肆意利用的份——而她自己,也是那可恨的世人之一。

支吾許久,一張臉都漲得通紅,楚明誠終是看向她,語氣卻不像質問,更像是詢問:“阿嫵,你入宮這些日子,隻是在慈寧宮抄經麼?”

李嫵看著他,回答得很乾脆:“不是。”

楚明誠臉色白了白,遲疑兩息,囁喏道:“那你……你……”

“聽說你前幾日去了紫宸宮奏對。”李嫵打斷他,視線落在他額前的包:“這是,在紫宸宮門前跌的?”

楚明誠抿了抿唇,點頭:“嗯。”

李嫵問:“痛麼?”

楚明誠

微怔,而後眼裡亮了亮,搖頭道:“不會很疼…現在已無大礙了。”

“無礙就好。”李嫵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又放下:“那日,太監來稟,說你跌了一跤。然後他派了禦醫給你,我尋思著有禦醫看顧著,應當無事了。”

看著楚明誠那張漸漸又變得慘白的臉,李嫵朝他平靜笑了笑:“你聽到了,是麼?”

楚明誠整個人僵坐在石凳上,隻覺一陣血氣直往腦袋衝,可對麵之人的笑容是那樣的平和溫柔,他不想去相信屏風之後真的是她,更不想承認自己珍愛的發妻真如母親所說的那樣愛慕虛榮,淫\/蕩不堪。

“阿嫵,你……”楚明誠隻覺喉嚨像是被刀片劃過,沙啞而艱澀:“你與陛下,當真在一起了?”

終於問出來了。

李嫵都替他鬆了口氣,握著瓷杯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攏緊,她道:“是。”

楚明誠臉色霎時更白了,頎長而清瘦的身軀好似一根在疾風驟雨裡搖搖欲墜的竹,搭在桌麵的手顫抖著緩緩攥成拳頭。

李嫵盯著他泛白的指關節,並不擔心他會惱羞成怒對自己揮拳頭,他不是那種人。

罵上兩句無恥,倒是有可能——哪個男人能接受妻子的背叛呢,哪怕她與他已和離,但和離才半月,就爬上舊愛的床榻,的確也叫人膈應。

然而,楚明誠並未罵她,而是抱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看向她:“你並非情願,對不對?一定是他找你,你不敢違逆他……”

哪怕到了這一步,他依舊在替她找借口,不想承認她的不堪。

那種熟悉的酸澀感又在心口彌漫開來,叫李嫵鼻酸眼也酸,她想,如此糟蹋一個人的真心,她死後一定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強壓下喉中哽噎,她微紅眼眶,擠出一抹笑看他:“如果,是他強迫我呢?”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阿嫵不是那等人!

楚明誠眼中唰得燃起光芒,想到紫宸宮那日皇帝的作為,分明就是故意羞辱他、與他耀武揚威,拳頭也不由握緊,滿臉憤懣:“他是皇帝,怎能做出強迫女人的事?實在無恥至極!”

李嫵沒接話,隻靜靜等他罵完,氣息稍平,才道:“現在你也知道了,喝完這盞茶,就回去吧。”

楚明誠沒想到她的反應竟如此平淡,詫異看她:“阿嫵,你叫我走?”

“不然你還想怎樣?”李嫵掀眸看他:“難道你想叫我在你懷裡哭一通,然後剖白心意,說我其實心裡還念著你,求你帶著我,不顧一切地逃跑,從此亡命天涯,顛沛流離?”

楚明誠眸光閃了閃,麵色有些難堪。

因她所說,正是他方才腦中所想。

“彆傻了。”李嫵眉眼間門一片疏淡之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能逃到哪去?你能不顧楚國公府上百口人的死活?就算你能,我卻不能拿我全家性命開玩笑。彥之,從我嫁給你時,你就該知道,我並非良配,隻能同甘不能共苦。何必為著我這樣的人,再浪費感情,甚至去冒那樣的險?”

稍頓,她又換做一副輕鬆笑顏:“且我方才那話,不過是逗你的。他是皇帝,何須強迫?我本就與他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當年嫁你情非得已,如今他回來了,我自然想攀這根天底下最高的高枝……”

楚明誠看著她雪腮旁的嬌麗笑容,心如刀絞,眼中那最後一絲苟延殘喘的微光搖曳兩下,最後也徹底黯淡。

他早該知道,今日過來,不過是自取其辱。

“阿嫵。”他啞聲喚她:“你嫁給我之後,心裡也一直想著他麼?”

李嫵眸光微閃,莞爾輕笑:“是,無一刻不想他。”

楚明誠眼中有淚水顫抖,不甘心地望著她,試圖從她臉上尋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然而,她冷靜得沒有半點破綻。

“阿嫵,你太讓我失望了。”他喉頭發啞,有淚水沾濕麵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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