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飛刀的主人,寶座之上那位龍章鳳姿的金甲首領漫不經心拿起另外一柄飛刀把玩著,狹長鳳眸冷睇著他,如視螻蟻:“答話。”
刀疤臉膝頭疼得難以跪著,冷汗涔涔道:“是,是我們做的……”
“你們劫財——”
咻,一枚飛刀牢牢射向刀疤臉的左肩。
“殺人——”
又一枚飛刀穿透他的右肩。
“還侮辱女子。”
這一次,飛刀並未立刻落下,修長的手指撚著那薄薄利刃,男人的嗓音也沉了幾分:“那日,是哪幾個人行奸.淫之事?”
刀疤臉分明看清楚那最後一枚飛刀是對準了自己的腦門,方才還嚷嚷著不怕,真當利刃插入血肉中疼痛無比,求生欲也隨之激發,他白著臉嚷嚷:“不是我,不是我!那日我沒下山,是老二帶著人下去的!”
一眾盜匪間一個尖嘴猴腮好似老鼠成精的黑瘦男人立刻激動起來:“大哥,你怎能如此!”
這個便是寨子裡的二當家。
裴青玄睇向那形容猥瑣的男人,心下惡心,連帶語氣也不耐:“說,那日哪幾人行了那事?”
二當家見他揪著這問題不放,不由猜測,難道那日死掉的娘們裡,有一個是這男人的相好?男人的嫉妒心強得很,這要是說了,後果恐怕不堪設想。他支吾著,打算蒙混過關:“我不知!”
“很好。”裴青玄微微一笑,徹底沒了耐心,朝秦振天抬了抬手指:“既無人肯說,都拖下去,閹了罷。”
話音落下,一眾匪徒都變了臉色,閹了他們,於男子而言比要他們死還難受。
一時間,那些並未碰女人的匪徒忙喊冤枉,又將那日行了奸.婬之事的匪徒都點了出來:“老五,你前兒個還和我說,那對母女你都嘗了一遍。”
“還有二哥,那個小娘子可是你先上的。你還說,雖然死了可惜,但好歹是個雛兒,不算太虧。”
“巴胡子,麻子,那家漂亮的丫鬟你們倆先占了,哥們叫你們分點,你倆都不肯撒手。現在倒好,憑什麼讓老子跟你們一起當太監!!”
匪徒們互揭老底,裴青玄沉冷的狹眸微微眯起,母女,雛兒?
堂下嘈雜求饒聲此起彼伏,陡然間,一枚飛刀穿破空氣,穩準利落地刺穿了刀疤臉的腦門。
伴隨“轟隆”一聲,那膀大腰圓的刀疤臉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直直栽倒在冰涼地上,溫熱鮮血由額心處源源不斷流出,很快遮住大半張肥肉橫生的臉。
匪首就這樣死了,一眾匪徒悚然僵住,驚懼看向上座之人。
“吵死了。”長指捏了捏眉心,裴青玄半垂眼皮,幽冷目光直直乜向那個老鼠臉:“沈家母女,是被你糟蹋的?”
老鼠臉渾身緊繃,麵色發白,果然,這男人是那位小娘子的相好!
“大人饒命,小的色迷心竅,不知那小娘子是您的人。”老鼠臉抖得如篩糠,連連磕頭:“小的知錯了,真知錯了。”
裴青玄本想直問“那年輕娘子是個雛”,話到嘴邊,隻覺失禮,無論那被奸汙的小娘子是誰,這般問都是對死者不敬。
沉吟片刻,他讓秦振天尋紙筆來。
這寨子裡雖都是些粗人,但有個狗頭軍師,房裡也搜出些筆墨紙硯。
裴青玄也懶得磨墨,直將那匪首屍體拖到腳下,殺豬般大刀豁開胸口,筆尖沾著那不斷湧出的新鮮血液,落筆作畫。
寥寥數筆,一副血腥又栩栩如生的美人臉映在潔白宣紙上。
“你可識得這人?”他將那畫拎起,示給一乾匪徒看。
老鼠臉老二見著畫中人,目露迷茫:“沒見過。”
再看其他匪徒,也都紛紛撣頭,一副十分陌生的模樣。
瞧著這些人的反應,最先那個微弱的猜測漸漸在腦中放大,叫他心頭都變得滾燙,他想放聲大笑,卻又不敢有一絲疏漏。他清楚知道,自己現下的狀況,再禁不起任何一次大喜大悲。
他拿著那副美人圖,再三叫那日參與劫掠的匪徒辨認,確定真無一人識得畫中人。且一番對供後,他們那日隻劫掠了沈長東一家十五口,並無什麼宮女徐月娘,更未見到什麼昆侖奴,裴青玄沉鬱的眉眼這才雲銷雨霽。
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在胸口激蕩,便是去歲斬殺叛王,踏著皚皚屍骨登上那把至高無上的龍椅,都比不上此刻的歡喜。
阿嫵,可能還活著。
他就知道,那狡詐的小混賬,怎會就這樣死了。
老天有眼,又將他的阿嫵還了回來。
“好,太好了。”
裴青玄朗聲笑著,周遭一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給駭住,不明就裡地望著這拿著畫紙笑意癲狂的貴人。
一旁的
秦振天也雲裡霧裡,訕訕出聲:“主子?”
“怎麼?”裴青玄本想將那朱色畫卷收起,轉念一想,上頭用的是匪首的血,太臟,於是走到燈燭旁燒著。
秦振天咽了咽口水,謹慎道:“那這些匪徒,現下如何處置?”
“哦,這些渣滓。”火光下容色昳麗的男人肉眼可見的心情愉悅,薄唇微翹:“就照先前說的,先閹後剮罷。”
“……是。”
在一片哭天搶地與辱罵聲裡,裴青玄盯著那逐漸在火舌裡燃成灰燼的美人圖,目光是驚人的灼熱。
阿嫵,你這回可真是玩大了。
***
幽州距長安一千二百裡,車馬日夜兼程,再加之水路,李嫵一行趕到沈長東老家幽州固安縣時,已是八月。
沈氏族人隻識得沈老夫人,對沈家那位小娘子隻聽過沒見過,現下見到祖孫倆風塵仆仆地回來,再聽得沈長東一家噩耗,皆是扼腕歎息。
因著沈長東為數不多的幾次回鄉探親,都給族中捐了不少銀錢,念著舊情,族長夫人做主給祖孫倆在族中尋了一處偏院,供以吃食。
李嫵並無在沈家族中久住之意,頭幾日摸清沈家宗族關係,對固安縣的風土人情也有所了解,她便托族長夫人幫忙尋處外頭的院子。
族長夫人聽出她的打算,自是願意幫這個忙,畢竟祖孫倆連著那三個奴仆一同住在族中,耗費的都是族裡的銀錢。如今她們願意搬出去,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沒幾日,族長夫人就領著李嫵看了好幾處院落,最後李嫵挑了白樓巷那間一進一出的院子,那院子共五間房,祖孫倆各一間,石娘與朝露一間,安杜木一間,餘下一間充作雜物間,若是日後在當地結交了親友,也可當作客房。
除了屋舍布設開闊,采光也好,還有一處吸引李嫵的便是隔壁鄰居是捕快。雖說有安杜木和石娘看家護院,但從匪徒手中逃過一劫,李嫵愈發意識到出門在外,安全為主。她尋思著,有個當捕快的鄰居,起碼小偷小摸能避開些。
總之一番契約手續後,於八月十五中秋,李嫵帶著沈老夫人他們搬入新家。
喬遷之喜再加中秋佳節,夜裡李嫵拿錢讓石娘去固安縣有名的白雲樓買回了一桌席麵,另加一壇好酒。
夜幕降臨,圓月高懸,柔柔清輝籠罩著溫馨的小院,院中栽種的那棵桂花樹綴滿細碎金瓣,涼爽秋風輕拂,甜香馥鬱。
“朝露、石娘、安杜木,你們也都坐下吧。”
這一路跋涉的交情,不知不覺中,李嫵也將他們當做未來小院的一份子。
三人聽著主子叫他們入座,受寵若驚,連道不敢。
在李嫵的堅持下,朝露和石娘緊張搓了搓手,還是坐下了。
安杜木卻惶恐不已,黑白分明的眼忐忑看著李嫵:“我是賤.奴,不配與主人同桌。”
這一路上,屬安杜木出力最多,也是有他在,高大魁梧的體型震懾了不少歹人宵小。
李嫵望著他道:“今日特殊,不分奴仆,坐吧。”
安杜木無措地站著,仍不肯上前。
李嫵無奈,隻得沉了語氣:“安杜木,這是我的命令。膽敢違令,明日我便賣了你。”
“主子。”安杜木立刻緊張起來:“坐,奴這就坐。”
他扭扭捏捏地坐下了,手腳都緊張地不知如何擺放,就連那張黝黑的臉龐都好似泛起一抹局促的紅。
見眾人都落了座,李嫵含笑目光一一掃過桌上一張張麵龐,執起杯盞,嗓音溫和道:“從長安到幽州,山高水遠,多虧了諸位。日後這裡便是我們的家,雖說不大,卻有瓦片遮頂,有鋪蓋驅寒,隻要諸位都儘心做事,老夫人呢,寬心養老,相信我們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
“在這雙喜臨門的好日子,請諸位舉杯共飲!”
皎潔月華下,五隻盛滿美酒的瓷杯碰在一起:“滿飲此杯!”
香醇酒水入喉,回香甘甜,這花好月圓的好時候,每個人臉上都溢出祥和安穩的笑容,就連一路上哀傷不已的沈老夫人心下也感到一份久違的溫暖安定。
就在桌上眾人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時,院外突然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伴隨著一道粗獷嗓音:“有人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