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1666 字 8個月前

夜闌人靜,遼闊天穹間掛著幾顆疏朗的星子,紫宸宮寢殿燈火昏朦,蒼蒼色龍紋幔帳籠罩的龍床內更是一片茫茫黑暗。

一向覺淺的裴青玄被腹間隱痛攪擾驚醒,闔眸感知片刻,衾被下手掌微抬,長指沿著堅實的腹部線條探尋,待確定疼痛的部位,兩道濃眉不禁擰起。

這份疼痛忽疾忽徐,隱隱約約,雖於他而言並不難捱,但此處既非刀傷,也非腸胃,從前也未曾痛過,忽然疼起來,實在古怪。

就在他思忖著是何緣故,那腹疼不覺平緩許多。

現下已是深夜,疼意又有所消減,裴青玄也沒再多想,隻當是身體恢複期有些輕微的不適反應。

然而翌日早上醒來,腹間那陣疼痛並未消失,仍是隱隱約約縈繞著,胸膛也莫名悶堵發慌。

心煩意亂地用過一頓早膳,為求穩妥,他還是讓劉進忠去了趟太醫院。

不多時,席太醫便急急忙忙隨劉進忠趕來,見過禮,一番望聞聽切後,席太醫麵露疑惑:“陛下脈象平和,並無半分不妥,且您這些時日一直臥床休養,腹部也無外傷,照理說不該覺著痛意……”

裴青玄靠坐在榻邊,語氣清冷:“但朕的確從昨夜便覺著一陣絞痛。”

見皇帝這般篤定,席太醫態度愈發謹慎,弓著身子又問了一些細節,依舊無法斷症。彷徨思索間,他忽的想起什麼,忐忑地看向皇帝:“陛下,會不會是那南疆花蠱導致的不適?單就您的脈象來看,均勻和緩,節律整齊,乃是常見的平脈,並無大礙……”

鎏金香爐間青煙嫋嫋,裴青玄盯著那從鏤空雕花爐蓋中緩緩升起的白煙,想起這花蠱的諸般效用,其中一樣便是——疼痛轉移。

若這古怪痛意並非來自於他自身,那便是來自於阿嫵。

可大晚上的阿嫵如何會腹痛?難道她受傷了?

漆黑狹眸間閃過一抹隱憂,他撐著身子坐起,幾欲下榻,電光火石之間腦中冒出個念頭,英俊臉龐有一瞬古怪的僵硬。

夜間腹痛,且痛意會斷斷續續到白天,再加之這兩日正是李嫵來小日子的時候,所以他腹間的這陣痛意,是阿嫵來癸水的緣故?

“陛下,您怎麼了?”席太醫覷著皇帝突然難堪的臉色,心下惴惴:“可是還有哪裡不適?”

“無事。”

裴青玄原本直起的腰身又靠回石青色迎枕,神色自若道:“朕突然不覺得疼了,你退下吧。”

席太醫心下奇怪,卻也不敢多問,躬身應道:“那陛下好生休養,微臣先行告退。”

劉進忠忙送著席太醫出殿,經過前陣子的事,他與太醫院眾人熟絡不少。

倆人邊往外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看來陛下此番不適的確是那南疆蠱術的副效用,唉,巫蠱之術邪門,真是沾染不得。”

“這話你日後還是莫要說了,那蠱術便是再邪門,卻也救了貴妃一命。”

說到貴妃,席太醫腳步微頓,而後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看向劉進忠,嗓音也壓低不少:“劉總管,近來怎麼都沒聽過永樂宮的動靜?”

“這你也莫要打聽了。”劉進忠抱著拂塵搖了搖頭,神態誠懇:“你們太醫院現下最重要的便是調理好陛下的身子,叫陛下能早日歸朝理政,禦案之上三省六部遞上來的折子都快成山了!”

“劉總管提醒的是,某不再問了。”

說話間,倆人走到外殿,席太醫與劉進忠拱了拱手,便提步離開。

劉進忠抬眼看了下秋陽明媚的天空,正要轉過身,視線掃過永樂宮的方向,心下不由一陣欷歔。

彆說席太醫了,就連他這個知道一些內情的人也滿肚子疑惑。

下明明已放了貴妃和小皇子出宮,對外卻稱貴妃抱恙,皇子在永樂宮陪伴。留著這個幌子,莫不是存了日後再將母子倆接回來的念頭?

可若是還惦記,如何這十幾日來,陛下對母子倆一概不問,一副真的徹底放下的模樣。

唉,帝心難測啊。劉進忠輕晃了晃腦袋,也不再多想,轉身回殿內伺候。

***

那一陣奇怪的腹疼持續了兩日才消退,至於其他症狀,微弱的幾可不計。

在禦醫的藥補與膳房食補的雙重調養之下,皇帝身體日漸好轉,雖然仍舊清瘦修長,臉色不再蒼白憔悴,較之從前有了血色。

九月初二,罷朝多日的皇帝總算出現在勤政殿,朝臣們緊繃的心弦總算放鬆,激動不已。

此前皇帝多日不朝,對外隻說身體不適,都修煉成人精的朝臣們哪會信這套說辭,結合四處聽來的消息,一部分人覺得陛下是為妖妃所迷,荒廢朝政,另一部分則是覺得陛下已悄然離宮,微服私訪,給貴妃尋那虛無縹緲的仙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具體如何,他們並不分明。終歸陛下現在重新上朝理政,便是最好。

皇帝重新上朝的消息,很快也傳入李嫵的耳中——李太傅雖賦閒在家,但兩位兄長每日都要上朝點卯。

這日午後,暖陽正好,崔氏帶著長房一雙兒女外出赴親戚家宴,李嫵難得沒有外出,與嘉寧郡主在李府後花園賞楓釣魚。

裴璉則與二房嫡女絨絨,一同在書房聽李太傅講課。

“絨絨被你二哥慣得隻曉得玩,半點不愛讀書。這回巴巴跟著去了書房,全是看著璉兒去了,她才願意。”

嘉寧坐在石桌旁,身後是一片濃鬱緋紅的楓葉,襯得她嬌俏的五官愈發明麗。她毫不客氣地與李嫵調侃著自家女兒:“那小丫頭也不知道隨了誰,看人先看臉,就愛跟長得漂亮的玩。這不,從前安姐兒壽哥兒去哪,她一準要跟上。現下璉兒來了,她轉頭就將安姐兒壽哥兒拋在腦後,隻跟著璉兒玩了。”

李嫵手執銀簽子,不緊不慢從青花浮紋果盤裡叉了一塊切好的秋梨,送入嘴裡一咬,梨肉飽滿香甜的汁水溢滿舌尖。待一塊梨肉咽下,她才接了嘉寧的話,笑意清淺:“從前璉兒在宮裡,與這些表兄表姐們接觸得少,趁著這機會多熟悉親近一些,也是好事。”

嘉寧應聲稱是,見她吃梨吃得格外香,也拿起簽子叉了一塊,邊吃著邊問:“阿嫵,你真打算搬去東鄉那處莊子麼?”

李嫵輕嗯了聲:“契書差不多簽好了,就差官府那邊最後一道手續。那邊依山傍水,良田肥沃,離城鎮不遠,周圍兩處村落的民風也淳樸,最主要是那處莊子的前主人是個蘇州商戶,莊子裡修了一座極為精巧的園林,牙人帶我去看時,我一眼就瞧中了。”

她甚至都已經想好夏日在園林裡賞花下棋,冬日在亭中賞雪小酌的怡然生活。

“可外頭再好,終歸不如自個兒家裡。”嘉寧試圖勸她:“長嫂去歲就與我提過,說再過些年,孩子們也都大了,日後添丁進口,府邸或是不夠住。她想將隔壁那戶宅院買下來,將牆打通,拓成二院,待孩子們再大些,便搬去那邊住。前些日子她又與我說了一遍,是想讓你和璉兒安心在府中住著,她將二院之事提上日程,最多年後就能搬去隔壁。到時候一家人住在一塊兒,熱熱鬨鬨,再好不過!”

“這事長嫂也與我提了。”

李嫵淡淡說著,又叉了一塊秋梨送入嘴裡,細細咀嚼著咽下:“大抵是年紀大了,覺得城裡雖繁華,卻也喧囂吵鬨,加之在城內住了這些年,住也住膩了,倒向往起五柳先生詩中所雲‘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日子……”

她話還沒說完,便聽嘉寧笑罵:“你哪裡年紀大了?你要是現下就覺得自

個兒老了,還一口一個嫂子地喊我,豈不是將我也叫老了?我可不依!”

她嗓音清脆,又生著一張喜氣富貴的圓臉,開起玩笑時叫周遭氛圍也輕鬆幾分。

李嫵彎眸笑了笑,但搬去東鄉莊子的態度還是堅決。

撇去方才提及的兩點,她搬去城郊莊子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她現下的身份。

李嫵現下也不知她到底算是李嫵,還是沈雯君,就連東鄉那處莊子都是用李太傅的身份簽契。

她帶著裴璉住在李家,時日尚短倒好糊弄,若是住的久了,難免會傳出風言風語,叫人起疑。倒不如搬去城郊鄉下,無人認識,反倒逍遙自在。

“二嫂莫要擔心,反正東鄉離城裡也不遠,我若是想家,便帶璉兒坐馬車回來,清晨出發,還能趕上中午在家吃口熱飯。”李嫵嘴角微微彎起:“若是你與長嫂得空了,還能帶孩子們來我莊上玩,逗貓、遛狗、釣魚、摘果子,沒準你們住著都不願回來了。”

嘉寧本就是個貪玩心性,聽李嫵這般說,心裡也生出些向往,睜著圓眸詫異:“你還打算養貓養狗?”

“貓可以晚些養,狗先養一條,看家護院。”

說到這,李嫵想起前幾日,她去了趟長濟坊的沈家小院。

五年前她被裴青玄從幽州尋回時,沈家老太太、安杜木、石娘、朝露等人緊趕慢趕也來了長安,後被那人安置在了長濟坊。

這些年,李嫵雖未再見過他們,但每年年節都能收到沈家小院送來的節禮,雖不貴重,勝在心意。

素箏偶爾出宮采辦,或是回家探親,也會往沈家小院走一趟,看望沈老太太等人的近況。

安杜木學會一些長安官話,石娘也能識得一些字,兩年前朝露及笄,與隔壁一戶鐵匠家的小兒子好上了,沈老太太經得李嫵同意,做主將朝露許給了那鐵匠兒子,如今小倆口日子也過得踏實和樂。

沈家小院的人見到李嫵出現,皆是驚喜不已。

朝露更是大著肚子,拉著她家老實巴交的男人,端端正正給李嫵磕了三個頭,滿眼淚光:“當年若不是娘子將奴婢從牙行買出來,奴婢現下還不知在哪受磋磨,哪來如今的安穩日子。”

李嫵看著她那高高的大肚子,趕忙讓石娘將人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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