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先生側頭過去“哦”了一聲:“那就是我的女兒愛麗絲呀。”
“嗯?”太宰治卡了一下,做嘔吐狀:“嘔!你上次還說愛麗絲是你的妻子!變態!我要報警!”
“女兒和母親同名有什麼奇怪,難道太宰君和自己的雙親就沒有相似之處嗎?”他狀似無意的一句話紮心,少年閉上嘴,整個人扭開再也不肯出聲。
青森那邊的老宅,他一句也不想提。
森鷗外轉回去繼續盯著藥品櫃上的指頭印子頭疼:“話說回來,那孩子比你小了有三歲?是個很乖很可愛的小甜心呦,嘿嘿嘿。”
被迫聽男人發出油膩膩的怪笑,少年再次發出極似嘔吐的響動:“這真是個絕妙的鬼故事,嚇得我渾身發冷!”
“並不是故事哦,我的小愛麗絲,我的小由紀,我可愛的小天使~”說著他放出異能生命體,剛想摸摸頭就被幼女一爪拍開。醫生抱著手掌邊吹氣邊眼淚汪汪的沒話找話:“愛麗絲醬,麻煩你去替我送個口信,我馬上就到。”
金發碧眼的小姑娘跺跺腳,憤憤不平斜了一眼自己的異能力者,“啵”的一聲消失不見。
“如果不想繼續追加手術治療期,我建議太宰君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跑。當然了,亂跑也沒關係,我會好好利用你的屍體。”
他拉開門,也不更換外套,就這麼“與眾不同”的走出去。
交給內務省“寄養”的兩位女士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再繼續下去對計劃不利——能夠影響portmafia首領的人,與portmafia首領本人,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把事情拖到繼位之後再去辦,很有可能會遇上意想不到的羞辱。
portmafia的新首領不能受辱,否則將是對權威的極大損害。
眼下他手裡能夠放心交付這件事的人並不多,隻能做兩幅打算。
假設能夠順利帶回維爾根特母女,經手者必然會成為他未來施政班組的重要成員。退一步講,也算是對未來合作者的考驗。萬一內務省除了那個住家保姆外另有安排……在見到她們之前失去,倒也不是無法接受的犧牲。
森鷗外撚著手指沉思,衡量好得失後臉上重新浮現出平易近人的和煦微笑。
但願一切順利,可以不再失去的話,他還是樂意在一定範圍內做個好丈夫、好父親的。
去接回維爾根特母女的人選心底早已有數,雖說有個失憶的瑕疵,萬一將來出現異常也方便借著這個問題將其鏟除。
來到派遣異能生命體提前預定的場地,森先生見到了眼神迷茫的異國男人:“蘭堂君,最近身體還好嗎?”
“哦,是森醫生啊,叫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男人抬起淡金色的眸子。
身後領著鄰家小弟,長身玉立的少女叼著冰棒,路過十字街口時緩緩放慢速度,直至停下腳步。
她注意到路對麵站著個長發男人,憂鬱的淡金色眸子在視線相對時染開一片恍惚。初秋的氣溫和夏末沒什麼不同,那人卻穿著長大衣,脖子上掛了條一絲不苟的圍巾。
他很好看,讓人過目不忘的俊美,又像海上漂泊無依的薄霧那般神秘。
森由紀掛著無懈可擊的懵懂表情率先移開眼睛,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她知道這個人,或者說,她在德納爾神父的書房裡見過他的資料。
雇傭兵都是些野貓一樣的存在,無論花多少錢都不能指望他們付出忠誠與信義。因為這一點,世界各國無不將這些膽大包天的“冒險家”們排除在法律保護體係之外,所以他們必須把所有惹不起的人都牢牢記在腦子裡,免得一不小心浪翻了船。
——法國的超越者,讓·蘭波。嚴格來說惹不起的並非這個男人,而是他的搭檔,有“暗殺王”之名的另一個超越者,保爾·魏爾倫。
這對搭檔縱橫歐洲大陸時她還是個奶娃娃,隻能從文字記錄的字裡行間依稀領略強者風采。根據檔案記載魏爾倫曾於眾目睽睽之下從容擊殺過英國女王的替身,然後恍若無人的平安離去。要不是當初蘇格蘭場得到情報及時啟用替身計劃,查爾斯王子大概也不至於被人譏笑為“六十年太子”。
而法國官方的另一份可靠記錄則稱蘭波死於數年前一起潛入調查的秘密任務,地點恰好位於遠東……
青天白日的,見了活鬼了?
那當然不可能,所以,必然是情報有誤。
想到能被蘇格蘭場用替身騙過魏爾倫這一事實,法國情報部門的拉胯似乎並不是件難以理解的事。
由紀咬碎棒冰,目光絲滑的從蘭波身上移向紅綠燈。嗬嗬,超越者,關我什麼事?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國小三年級女生而已。
男人手裡抓著幾隻氫氣球,偶爾心不在焉的胡亂發出去一隻。他似乎在扮演一個蹩腳街頭雜工,眼神恍惚遊移到讓人懷疑是否下一秒就會睡著,卻在接觸女孩的瞬間恢複清明。
他鬆開手,來往行人的視線跟著氣球一塊向上抬升。下一秒,男人的身影消失了,跟著一同消失的還有兩個正打算過馬路的小孩子。行動過□□猛,沒有驚動任何人。
“蘭堂,我的名字。”
視線一恢複由紀就不動聲色四下觀察,此刻他們正身處一條無人的暗巷深處。也許是某家餐廳的後廚門外,水滴落在金屬水槽裡的敲打聲清晰可辨。
男人從大衣口袋裡摸出張照片仔細比對兩個孩子,目光轉向正確的那個:“嗯……好像和想象裡的不太一樣?”
她穿著乖巧的製式水手裙,黑頭發編成長長發辮垂在腦後,和照片裡頭戴薄綠紗巾言笑晏晏的形象相去甚遠。
“你是誰?放開我!我要報警了!”
激烈抵抗的男孩像隻雞仔一樣被打昏扔進淡金色立方體關起來,根本來不及拉響報警器:“安靜點,你太吵了。”
他伸出手,不等五指合攏森由紀及時出聲:“彆殺!”
“有內務省監控,殺了他會很麻煩。”
這是條有效提示。
男人停止動作,他遲疑片刻,放下手解除異能力,夏油傑像顆爛蘋果那樣無聲無息滾在地麵上。
看看昏迷中的男孩,蘭堂語氣裡帶著幾分茫然:“森醫生沒說還有個兒子?”
“……”
由紀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評價。
你是怎麼得出這種結論的?超越者是不是腦子多少都帶點大病?
“您……”聯想到這人自稱名為“蘭堂”,由紀拿不準他究竟是叛逃還是發生了彆的什麼。她應該不會認錯人,空間係超越者讓·蘭波,異能力【彩畫集】,每一條都能對得上。但他這個反應,一點也沒有王牌特工的風采,就……不大聰明的樣子。
但他就是再不聰明由紀也不敢造次,經驗告訴她麵對絕對實力時最好彆太浪,以免翻船。
蘭堂先生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小姑娘後麵的話。於是他又掏掏衣袋,掏出張a4紙展開,照著上麵寫的字一板一眼開始讀:“致我親愛的小公主……”
“停,謝謝,您不用讀了,麻煩給我自己看。”
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森由紀有氣無力朝他攤開手。男人乾脆把紙塞給她,點點頭:“我很期待,小姐,今晚十二點見。”
他走了。
女孩一邊一目十行提取信息,一邊反複回憶蘭波的行為。
他的反應很奇怪,竟然給她留了時間替夏油傑求饒而不是直接捏死這個可能泄密的礙事小家夥?這不像是個超越者的實力。而且由紀也不認為自己的便宜爹能麵子大到可以隨意使喚超越者當信使,就為了送這種比塑料還塑料的狗屁家書?
最重要的是,蘭波是個法國人,他居然用日語棒讀!棒讀就算了,法國人不說法語說日語,你仿佛在逗我笑?要知道那些高盧人對母語的執著堪比對馬奇諾防線的信任……
所以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讓蘭波隱姓埋名留在遠東島國的同時也放下了身為強者的驕傲。
由紀看完最後一行字,把這沒屁用的玩意兒團吧團吧扔進路邊水坑用力攪合,直到它糊作一團無可挽救才停手作罷。這封信通篇都是些嘰嘰歪歪的油膩問候,實質性內容一概沒有。
當然,真正要傳達的信息本就不能寫在紙麵上。
便宜爹一直待在橫濱混黑,勉強算是個同行,突然做出這種動作絕對不是出自那薛定諤且莫須有的父愛。
橫濱、portmafia。
最近那個組織的首領行事越發瘋狂,聽說是上了年紀病痛纏身……
啊,明白了。
森先生終於不想再繼續為人掣肘,遂決定雙線出擊:一麵除掉“太上皇”,一麵免得日後為人所羞辱,於是派人前來接走暫時寄存在內務省的肉票。
對於內務省的“安置”與“監控”,森由紀當然知道那並非長久之計,也樂得在閒暇之時做回十一歲孩子該有的模樣。
就當休假。
而今風向發生了轉變,對任何一方都毫無忠誠可言的女孩花了大概一分鐘進行比較,愉快決定“棄明投暗”。
眼下唯一的問題——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的超越者蘭波出手,她不覺得有什麼可擔心,躺平等著即可。關鍵在於……動手的會是蘭波麼?以及他那個迷迷糊糊讓人無法放心的精神狀態。
為什麼我總會遇上些奇奇怪怪腦袋可愛的人?
唉……連老老實實當個肉票都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