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吃過的巴克拉瓦挺不錯,我去讓廚房多烤點,等會兒沾著蜂蜜吃。”青年一躍而起,幾乎聽不見他穿過走廊的腳步聲。
等他走遠,森由紀給遠在橫濱劃水摸魚的太宰治打了個電話:“太宰,魔人在橫濱。”
對麵懶洋洋的哼哼著笑道:“讓我猜猜你在哪裡……莫斯科,對嗎?”
“真是的,你對我也太無情了。好歹我們也是互為前任的關係,就連用得到人家也這麼懈怠。”
就知道這家夥嘴裡沒幾句正經話,她同樣故意不討人喜歡的拉長尾音:“哦~這樣啊,你要是回來給我打工,我也不是不能勉強原諒你呢。”
“……”
太宰治花了好大工夫才找回聲音:“你認真的?我能被那位咒術師先生毫無痛苦的打死嗎?”
“保證每回都把你打個十分之九死,方便下次繼續。”森由紀哼了一聲,轉回正題:“你任職的那個機構裡異能力者密度幾乎是全橫濱之最,讓那位嚴肅的銀發先生小心點,我這幾年都不想參加老年人的葬禮。”
“你說話真是越來越不討人喜歡了,親愛的。”太宰治語氣甜蜜得要死,對麵光速回懟:“彼此彼此。”
明白自己占不到多少口頭上的便宜,他終於變得正常起來:“我會注意他的行蹤,魔人的情報?”
“費奧多爾·D·陀思妥耶夫斯基,俄羅斯異能力者。不用描述太多,等你看到他就會明白,那是個一定不會被認錯的人。”森由紀正色道:“太宰,你要小心。我不會為了保護橫濱不惜一切代價,隻能說儘力而為。”
“知道了,由紀大小姐。”青年溫柔的聲音逐漸變得冷硬:“您的儘力而為對我們來說也已經足夠。”
“我會在新年前趕回橫濱,再見。”她掛斷電話,思考片刻找到意大利的下線向黑手黨監獄拋售情報:女巫和魔人都在橫濱,就潛伏在最繁華的鬨市中心。
那群黑袍子找她也找了很久,無論抓到哪個情報販子對他們來說都算是完成了一項重要工作,他們不會放棄嘗試。加之歐洲異能局派遣的調查小組即將到達,就讓這片水塘變得更加渾濁好了。
兩天之後,官方調查小組降落在羽田機場。對歐洲異能局發來的質詢函一直裝死不予正麵回應的國會飛速甩鍋內務省,內務省同樣飛速甩鍋異能特務科,異能特務科全員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沒有可以繼續甩鍋的地方了。
種田山頭火不得不硬著頭皮親自接待這群來自歐洲的紳士們,關於對方提出的任何問題都含混以對,充分發揮出“曖昧”的極致含義。
直到調查團要求進入舊軍事基地以及雇傭了兩位超越者的公司檢查他才找了個理由遁逃,順手將鍋甩給弟子阪口安吾。
不管怎麼說,阪口先生曾在PortMafia擔任過些許職務,這回也算是故地重遊了,總比他這個從未進去過的老師要熟悉。
“諸位打算以什麼名義拜訪森會社呢?”阪口先生斯文的扶了把眼鏡,笑容文雅又謙和。調查團從他身上嗅到了文官們同類的味道,語氣頓時好了許多:“麻煩您介紹一下那個公司?”
“啊哈哈哈哈……”阪口安吾心裡大概有點譜了:“森會社是橫濱的驕傲,森先生在世時它還隻是個蹲在碼頭上的裝卸公司,經過他和森小姐父女兩代人的努力,這家公司現在已經成為了環太平洋地區的重要航運力量。”
也就是說這家森會社缺什麼都不缺錢,想找它麻煩也得看收了稅的地方政府答不答應。
調查團成員們哈哈哈冷笑了幾聲,又一次提到實地考察的話題,阪口安吾不再拖延:“那就請各位隨我來。”
那個舊軍事集體早就被炸成擂缽街了,這些人目的就是PortMafia。
來到橫濱港區的海岸線旁,五座通體漆黑的摩天大樓出現在眾人麵前。與它遙遙相對的另一塊人工島上,洛可可式的廢棄建築物轟然倒塌。仔細看過去空中飄著兩道人影,一高一矮但放射著同樣的黑紅色光芒。
調查團:“……”
會玩還是你們島國人會玩,這是拿超越者當什麼呢?人形定向爆1破?
“諸位怎麼不走了?啊,那是曾經的使領館區,想必大家都知道數年前層發生過什麼。森會社如今的社長收購了那片土地,打算打造成新的商業綜合體。”
阪口安吾笑容微妙,顯然沒安什麼好心。
他專門挑這個時候帶這群外國佬過來開眼界,要知道除了蘭波、魏爾倫、中原中也這三個歸屬尚存爭議的異能力者外,PortMafia同樣藏著其他更可怕的戰鬥力——他還不知道森由紀拐了五條悟跑去俄羅斯,畢竟她剛和國會簽的協議裡就有“軍警不入橫濱,PortMafia不出橫濱”一項,簽了才幾天?怎麼想也不至於這麼不把國家的麵子不當回事兒吧!
然而她就是這麼不當回事兒。
接到通知的森會社派來兩位女士接待調查團,就在紳士們臉色忽青忽白忽紫忽紅時,溫柔的輕聲細語仿佛順著耳朵往心底鑽去:“諸位日安?”
那是個穿著傳統裝束的溫婉少女,她戴著應季的花鈿發簪,整個人被華麗厚重的綢緞包裹著,完美符合所有人對於島國少女的一切刻板印象。
男人們沒辦法對這樣一個花朵般柔嫩的女孩疾聲厲色。隱含著憐憫、欣賞,以及輕視的目光從各個角度掃來,藤原小姐輕輕低頭,用袖子裹著半邊手掌隻露出蔥管似的白皙指尖擋住嘴:“妾身是前來引領諸位參觀的招待,請隨妾身來。”
“請問您的名字是……?”最年輕的調查團成員上前提問,藤原小姐像是受到驚嚇那樣將頭埋得更低,露出白皙脖頸的同時小碎步含蓄的向後退了幾步:“妾身父家姓藤原。”
稚弱、羞澀、含蓄、柔軟,這樣的女孩子你根本就找不到提防她的理由。
調查團的紳士們笑著點頭接受了這份“示弱”,在阪口安吾陪伴下走進PortMafia本部。嚴格來說他們要調查的是“森會社”而非“PortMafia”,但森由紀認為萬一不得不動手,當著正常員工的麵動手打人多少有點不太好,事後的公關工作也會很麻煩,索性就讓藤原小姐和紅葉小姐在本部“接待”客人。
一開始情況還算正常,工作人員穿西裝戴墨鏡不算奇怪,佩戴武器似乎也解釋得過去……衝鋒槍是不是有點過分?還有那個身上掛著三節棍小混混一樣蹲在電梯口的家夥究竟怎麼回事?
“找誰?”
被廣津老爺子笑著從警局拎出來的禪院先生正是心情糟糕的時候。直覺告訴他壞運氣一來就止不住,少說也得結結實實栽個大跟頭才能過去。為了不給老婆添麻煩,最近他沒事就來給首領守電梯,希望將來再犯事兒了可以不要被揶揄得太過分。
至少彆像這回這樣,組織上下從碼頭到擂缽街,從賭馬場到風俗店,某位乾部當街搶小孩子巧克力被警察逮捕這件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兒子時不時投來的鄙視眼神被他摁著腦袋揉散,唯一一個被瞞在鼓裡的結衣把這事當笑話講時他差點崩潰。真就隻差一點點,差點在牆上撞出個人形奪路而逃。
調查團一滯。成員們觀察過他的肌肉後非常文明的上前溝通:“我們前來拜訪森小姐,她難道沒有接到島國政府的通知麼?”
“啥通知啊?上個月我老板就回老家過節去了,她在這邊的老爹死了嘛,外國人不都是要和家人一起過那個什麼聖誕節?”甚爾先生在PortMafia“進修”的日子裡彆的沒學會,混混彈舌學得爐火純青。
阪口安吾眼前一黑:“……”
森由紀要是不在,萬一出了事誰能負責?她一個德國人,大可遠遠當個操控一切的甩手掌櫃。放任蘭波和魏爾倫大鬨一場,也不是不能逼退這些吃飽了撐著四處找茬的調查員。
問題是事後國會怎麼向歐洲諸國交代?內務省怎麼向國會交代?異能特務科又該怎麼向內務省交代?
調查團則對森由紀的德國國籍更感興趣。德國嘛,近來歐盟成員國中說話分量越來越重的大國。如果是德國人在島國開了家航運公司,又雇傭了歐洲的異能力者提供武力保護……邏輯上好像很正常?!
正在“爭執”間,禪院甚爾背後的電梯門開了,大正風格的成熟美女提著紅色油紙傘驚訝的看著外麵:“啊呀?諸位這是怎麼了?奴家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人,居然都在這裡乾站著。”
這又是另一種風格的美人兒,一群人乖乖被她領著去了平日裡乾部們開會的會議室——首領不在家,首領辦公室呈關閉狀態,任何人不得擅入。臨時從各種夜總會調撥來的“工作人員”整齊劃一矮身問候,調查團成員裡十個人有九個魂兒都快飛了。
她們全都是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戰士,微笑是盔甲,溫柔是武器,就連紅唇中吐出的每一句奉承也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布局。在這些專業人士眼裡,男人就是長著兩條腿的錢袋,除了貢獻銀行餘額外還能讓自己從首領那裡額外領取一筆獎金。
在這個對女人異常嚴苛的國家裡,隻有那個人真正理解她們。她明白底層的絕望與苦處,她給了每個人隨時離開的自由,她用一種冷漠無情的態度提供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