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旭將她這個“紅顏禍水”藏在了一間密室裡,企圖以此讓謝晏重新振作。
柳姒作為一個不能行動的屍體,隻能認命。
好在這次她沒受什麼苦,睡一覺又重新回到了謝晏身邊。
隻是這一次,她腐爛的屍身直接化成了白骨。
後來她才曉得,這一覺足足睡了好幾個月,沒有謝晏所製的藥水擦身,她腐爛得很快,短短幾月化成白骨。
謝晏也徹底成了個瘋子。
字麵意義上的瘋子。
聽府中奴婢閒話:說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謝晏瘋了一般到處找她,後來就真瘋了。
整個上京也都曉得,曾經風華絕代的謝大郎君,成了個瘋子。
最後謝旭沒辦法,隻能把這副白骨還給他。
哦,她還聽說:柳彌月那家夥也死了。
聽說是不想活了,就去刺殺皇帝;聽其原因,似乎是為了替懷淑公主報仇。
要不是笑不出聲,柳姒高低得幸災樂禍,捧腹大笑。
想不到這兩個可惡的家夥,前世下場也挺慘的。
一念至此,耳邊忽然聽見謝晏問她:“念念,怎麼哭了?”
他抬手,指腹揩去骷髏頭上,眼眶旁的一滴水,那水滴在顴骨上,看著就像白骨流淚一般。
“是光太刺眼了嗎?”
一人一骨躺在藤椅上,日光沐身,恍惚間像一男一女緊緊相擁。
他掌住頭骨,貼近自己麵頰:“還是你也在想我?”
沒人能回應。
他握住她的手骨,摸上自己側頰,輕輕蹭著、廝磨著:“我也好想你。”
“郎君,喜服製好了,可要先過目?”
謝三的出現打破了這溫馨的畫麵。
往後的幾日過得很快,柳姒看著院中的竹子全部枯死,看著他為她換上喜服,蓋上紅蓋,看著他帶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那場喜事除了他自己,無人恭喜。
她看著他在洞房花燭夜,帶著她踏上西山,在曙光來臨的最後一刻服毒自儘,與她同葬一副薄棺。
所有的畫麵都在那一刻煙消雲散。
仿佛旁觀了一場戲,一場屬於謝竹君一人的獨角戲。
夢散後,人也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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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瑞三年,除夕。
大晴日。
新日高照,梅花滿枝頭。雪已停了幾日,北風散去,徒留柔順微風徐徐飄蕩。
重華殿窗門大開,照去陰霾。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床榻之上,謝晏一襲淺衣,雙眸緊閉沉睡著,眉頭舒展,氣息平緩。
一聲鳥鳴飄過,他緩緩睜開眼,眸中還帶著幾分朦朧與茫然。
坐起身,夾著銀絲的墨發隨他動作披散肩頭,清透的眸子看向手腕。
那裡被繃布裹纏著,看不見藏在下頭的傷口。
原來沒死麼?
環視殿內,空無一人。
他下床穿上鞋履,繞過重重陳設,來到殿外。
幾日不見光亮,難免刺眼。於是抬手,陽光便又從狹長的指隙中穿過,落在臉上。
朦朦朧朧的交談聲令他回神,那聲音很熟悉,仿佛刻在他的骨上,永不磨滅。
近乎跑著,往話音處疾步。
繞過幾重院景,最終停在一處四角亭,紅了眼眶。
兩道身影站在四角亭外,他的視線獨落在那淡紫色的身影上。
她蹲下身,細細撥弄身前的一盆矮竹,目光柔和,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身側平意交談。
“等會兒命人將這竹子搬到殿中去,署令說竹君快醒了,叫他醒來也好瞧見。”
姝麗的側頰融入半寸光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轉首。
風仿佛在這一刻驀然停滯,耳旁再聽不見半點聲音。
“你醒了?”
她站起身,笑著問他。
謝晏不敢錯開眼,抬腳朝她靠近,小心翼翼地望著:“念念,你沒事。”
柳姒失笑,牽住他手:“自然沒事。”
放下手中花鋤,一切恍如昨日。
“走吧,尚服局將鳳袍送了來,你既醒了,正巧試試。”
“好。”
飛鳥停在枝頭,舊木抽出新芽。
冬寒昨日散,晏柳似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