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悚然一驚,他終究還是太過年輕了些,想事情遠沒有老朱這般老辣。現在自己麾下的兵員之中,異族為多,華夏為少。此時連戰連勝還好,可若是萬一敗了一場,軍心受挫,那些降服的蘇丹國、部落頭人,未必心中就不會生出異誌。
而若是後方不穩,自己身在前線,遠離故國,必將有身隕之禍。
“是……兒臣愚昧,父皇且息怒。”
朱棣也並非莽撞之人,隻是一時思慮不周,沒有想到那麼多。被老朱一說,頓時已想明白了。隻是麵上仍是帶著滿滿的遺憾失落之色。
老朱最是疼愛子孫,見朱棣是真失落了,也不禁緩和了臉色。輕咳了兩聲道:“咱也知曉你想要給大明建功立業的心思,且暫做休息,並不是說我大明日後便這般丟下了爪牙。”
“那些西夷不是個東西,挑唆了唐勝宗、陸仲亨那兩個蠢貨。咱遲早是要去尋他們算這筆賬的……到時候自然有大用你的時候。”
說起唐勝宗與陸仲亨,老朱的話語之中,仍有著幾分痛惜。這二人也是昔日他親自教導提拔起來的義子,說沒有感情那肯定是騙人的。如今二人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人死以已,老朱自不會再去怪罪唐、陸二人,而是將這筆賬,算在了那些串聯了二人的不列顛人身上。
朱棣聞言大喜,有老朱這番話,就足以說明即使休養生息那也隻是權宜之計了。可不是麼,既然西方在未來有欺辱華夏、淩駕於華夏之上的可能性,自己這代人自該義不容辭、將這些可能會冒頭的王八,重新按回他們的水坑裡去。
更何況,不列顛歸屬大明的“國書”還在朝廷的手上呢,大明問罪不列顛,甚至取下其國自治,都是名正言順。
劉伯溫的遺折,果然在朝廷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大明如今武德充沛,如同一台蓄滿威勢、正在飛馳的戰車,突然要它暫時停滯下來,許多武臣勳貴,甚至文臣都不願意了。
得虧老朱同時封賞了劉伯溫,向朝中諸官表明了自己對此事的態度,使得許多騎牆派為順應天心,公開支持朝廷暫做休息。然而饒是如此,朝中阻力依舊極大,也就是老朱,才能強行將這架需要保養的戰車給攔停下來,否則,隻怕它還要繼續奔馳,直到車毀人亡的那一刻。
朝會上,老朱親自發布了一係列休養生息的政令,宣告大明朝廷轉攻為守,消化已經取得的戰果。同時報紙與戲曲等等朝廷掌握的宣傳手段,也開始發動起來,好從輿論層麵將事件的影響減少到最低。
本來已處於半修養狀態的老朱,也開始重新投入到朝政中去了。肅清內政隱患的政策涉及方方麵麵,朱標雖然能乾,但論經驗終究不如他,故而老朱又恢複了往年方廢相時,事事把關、一日批閱數百奏疏的狀態。這一日,老朱正肚子在謹身殿中批閱奏折,卻見一名內侍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瞅準老朱放下奏疏、暫歇一口氣的機會,俯下身輕輕稟道:“陛下,茹瑺茹大人求見。”
“嗯?”老朱挑了挑眉毛,茹瑺,現任兵部侍郎,是國子監出身的一名官員。國子監有貢監、舉監、蔭監和例監的區彆。茹瑺屬於貢監,是由地方府、州、縣儒學按計劃選送的優秀學生,其十六歲即獲此資格,可見其人之優秀。
此人做事務實,處變不驚,不好誇誇之談,甚合老朱脾胃,是老朱寄予厚望,特意簡拔,用來日後輔佐朱標、朱雄英的可造之才。
茹瑺低著頭恭謹而入,方至階下,便誠惶誠恐的下拜道:“臣茹瑺,叩見陛下,陛下聖躬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