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悖!”
“邀直買名!”
“不愧是出身低賤之徒,缺修少教。”
“竟惹怒上皇,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不知忠孝之徒,”……
一眾進士們的指責聲流入黃淮耳中,其中不乏幸災樂禍,黃淮知道,這些“進士”們是在嘲弄自己未來的“仕途”將要更加舉步維艱,他卻隻作未聞,在眾人一路的私語聲中,離開了宮城。
……
“如何?安南皇宮可威嚴否?”宮外,在馬車中相侯的,是將他推舉來安南,又負責與他同來升龍城、參加安南科舉的友人黃觀。黃淮鑽入馬車,見車簾已經放下,聽到黃觀的問話,終於不再掩藏心中的不屑,一笑道:“俗不可耐,儘是民脂民膏。”
“有何威嚴可言。”
這句話,他自入“宮”時就已憋了許久,而今到了這“私室”,總算能夠暢所欲言,麵上對今日所見所聞的不屑溢於言表。
“哦?怎麼說?”黃觀露出頗感興趣的模樣。
黃淮不複方才的拘謹沉默,如竹筒倒豆一般,將今日在“宮”中的所見所聞,俱都一一描述給了黃觀。而後道:“我等一路行來,安南百姓多有衣不蔽體,民不聊生者。”
“而那陳藝宗身為國君,卻窮奢極欲,生活奢靡至此。竟還有臉麵要我為他寫詩,給他歌功頌德。”
“那時,我心中倒有一句前人詞句相送。”
“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弦!”
“哈哈哈哈,貼切,貼切!”黃觀撫掌笑道。“這安南現狀,倒比此詩還要更過幾分。”
“若隻是朱門如此,倒也罷了。‘皇帝’帶頭如此,那可真就是無人可治,無藥可醫了。”
“嗬,嗟爾小國之主,無才無德,也敢妄稱帝號,不知死字為何!”黃淮道。
“殿下所言,果然不錯。此地合該複為我華夏所有,如此,百姓方能安康,這便是最大的大義。”
“宗豫此言,大善!此亦合該為你我畢生之功業爾!”黃觀道。“隻是,宗豫卻在殿上,激怒陳藝宗,將自己置入險地。”
“這又是何道理?”
“不過是‘官途’受損爾,算不得什麼險地。”黃淮笑道。“我是想到了殿下先前的分析,胡季犛已統合了安南朝中上下。”
“阮多方又被我等支去遠走北麵,不複為胡氏威脅。”
“那麼,下一步胡氏最大的阻礙,便是陳藝宗本人。”
“你是想……”黃觀在政治上悟性不如黃淮,但卻也是一點就透,聞言恍然道:“你是想,借此向胡季犛示好?”
“是。”黃淮點頭道。“殿下囑咐,教我伺機而動,設法成為胡氏心腹謀士。”
“而對今後的胡季犛而言,再無人能比能夠忠誠於他、襄助他謀算陳藝宗之人,更能得他的信任。”
“若他當真聰明,當會更加想方設法的拉攏於你。此事傳開,還能使你在寒門百姓之間名聲更盛……好謀算。”黃觀亦點頭讚許。
反正,黃淮本就沒想過要在這安南國仕途順暢……惡了陳藝宗什麼的,彆人看來是天塌了,而在他們看來,不過小事而已。
小國妄自尊大之主,也敢稱皇,不知天高地厚,不日即將自滅,有何可畏?
不值一曬爾。
他們的陛下始終隻有一位。
“雖說如此,然胡季犛才剛剛統合朝臣,安南朝廷之中,仍有不少士族未被胡季犛收服。”黃觀繼續分析道。
“即便胡季犛會欲架空陳藝宗,隻怕,也需要些時日。”
“你要小心,切莫沒等來胡季犛的招攬,反先被陳藝宗所害。”
“陳藝宗貪圖享樂之主,該無膽冒著冒犯殿下的風險,前來害我。”黃淮道。“大不了,我向他辭官,到山野民間養望去。”黃淮學著朱肅平素的模樣,攤了攤手。
“……伱年未弱冠,就想告老養望?哈哈哈哈。”黃觀被黃淮故作詼諧的做派逗得笑了,不過,倒也沒有認為黃淮的做法不對。
於他們而言,狀元“範淮”的名號已經打出去了,“範淮”已經成為了安南寒門人物的標杆。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不斷提振“範淮”的聲望,同時,獲取胡季犛的信任,好隱在暗處為胡季犛出謀劃策,掌控胡季犛篡權的進度。
而後,到了合適的時候,來個“華麗謝幕”,引爆安南寒門與士族之間的矛盾。
就可以了。
是否當官,其實無關緊要。沒人稀罕當這安南小朝廷的庸官兒。
黃淮做好了被閒置一段時間,甚至是被陳藝宗來個下馬威的準備,也做好了有一段時間沉寂,無法靠近胡季犛的準備。然而他與黃觀沒想到的是,胡季犛比他們預料之中的更加沉不住氣,宮中賜宴後的第三天,胡季犛便喬裝著來了。
“明公,您這是?”看到胡季犛一身員外袍,從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中鑽了下來,黃淮恰到好處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範小友,莫在此間……進屋,進屋再說!”胡季犛飛快掃視了一番左右,而後拉著“範淮”,鑽進了屋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