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離心離德(2 / 2)

這是何等的厚顏無恥,竟然能說出此等論斷?

但高高在上的胡季犛竟還真認真思考了起來。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士族是大虞的立國之本,不可輕動。自己還想要挽回支離破碎的士族之心,將那些被阮多方拉攏過去的士族們重新拉攏回來。

那就必須要向士族們展現善意,要讓士族們感受到胡氏和他們是站在一個陣營,決不能從士族那裡籌款。

既然不能從士族處湊款,那麼,寒門、商人乃至百姓,就無礙了。這些人人數眾多,每個人隻拿一點出來,就足以支撐大虞朝走過這次危急。而且他們在朝堂之中的勢力極弱,即便有所抗議,影響也微乎其微。

雖然說那官員說的話確實無恥了一點。但是,話糙理不糙嘛。值此危急之時,稍微苦一苦百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待朕坐穩了江山,好生治理安南,還安南百姓一個盛世就好了!

“善!”豁然開朗的胡季犛又拿捏起了帝王架子,大袖一揮,讚道。“此計甚妙,我大虞朝果然人才濟濟。”

“朕金口玉言,這就著你官升三級!”

竟……竟然答應了?範巨論目瞪口呆,正想出列,但,那名官升三級的士族,已經驚喜萬狀的跪地謝起恩來。而後,一眾士族和官員們,便驚喜的紛紛出列,開始分割著這次“向商賈寒門募集軍餉”的權利。

就如同分食腐肉的禿鷲。

“罷了,罷了……”範巨論隻覺心灰意冷。不想繼續多言了。

很快朝中眾官就將前往各處募集的權利分割完畢,為了討好士族,胡季犛將這項權利幾乎都分給了士族們。眼看這些士族積極的為自己分憂,胡季犛老懷大慰。他坐在金色的禦座上道:“眾卿家可還有事要奏?若是無事,朕國事繁忙,便要退朝了。”

“陛下,臣有事奏。”一人從官員的隊列中走了出來。

“哦,範淮啊。”胡季犛縮了縮眼睛,道。這名出列的官員,正是潛伏在安南朝堂,化名“範淮”的黃淮。黃淮自在安南取中狀元之後,一開始因為胡氏的特意照顧,在朝堂中暫且還算是如魚得水。但慢慢的,胡季犛攥取了朝堂的絕大部分權利,不再需要“範淮”這個象征大明王爺支持的吉祥物後,“範淮”在安南官場的聲望便急轉直下。

他本就是寒門出身,若是沒有胡氏撐腰,安南官員們可不願和他多言一句。很快,“範淮”就成為了安南朝廷裡的小透明,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官員,他自己倒也知趣,每次朝會之時,都隻是躲在角落裡,默不作聲。

今日,倒是他第一次在朝會上進言。

“有何本奏,你說罷。”胡季犛有些不悅的說道。這“範淮”是寒門,又是周王朱肅的弟子,現在他已經和周王朱肅鬨掰了,看這“範淮”自然是一萬分的不順眼。隻是他是立誌要做一位明君的人,雖然“範淮”微不足道,但他也沒有動輒殺害臣子的打算。

“陛下。”黃淮拱手諫道,似乎沒有感覺到眾人眼神中對他的惡意,仍舊不卑不亢。“科舉之期已近。”

“許多寒門舉子,仍因保文之製,而被拒之科舉門外。還請陛下廢除保文之製,以為我新朝氣象。”

保文製度,是安南寒門平民參加科舉的一大門檻。上一次科舉,是因為有胡氏為寒門舉子們出具保文,範淮和一眾普通科士子們,才能夠參加安南的科舉考試。

如今,胡氏已經登基“稱帝”,廢除保文,直接讓寒門舉子們參與科舉,倒也說的過去。

眾人的目光俱都看向胡季犛。

胡季犛眯了眯眼睛,心裡有些嘲笑這“範淮”的不識抬舉。

先前,自己向寒門出具保文,是想通過拉攏他這個周王弟子,獲得周王朱肅的支持,從而站穩當時的“安南新學魁首”之位。為了這事,他還損失了一部分士族的信賴。在士族對科舉的壟斷之中開了一個口子,已經引起了諸多士族們的不滿。

而現在,他已經和周王鬨掰了,他現在首要拉攏的對象是士族,要是再放開口子給寒門,豈不是讓士族們更加的離心離德?於是胡季犛斬釘截鐵道:“保文製度不變,寒門學子既沒有保文,那便不必科考了。”

“此事無須再論。”

說罷,揮了揮手,示意退朝。一眾士族官員大喜,對著胡季犛高呼聖明不止。所有的上升渠道都要被士族把持,這是安南士族之間不成文的底線,這範淮不自量力想要以卵擊石,簡直可笑至極。

“範大人,回家好好歇息去吧。說不定在夢裡,你能夠說動陛下廢除保文呢?”有人大聲嘲笑著範淮。

範淮低頭不言,一副沮喪的模樣。但沒人看到,他隱藏在陰暗處的嘴角,已然泛起了一抹喜悅的弧度。

……

“官老爺,我府上可沒短過官府的稅糧,怎的又要繳糧?”清化邊緣的某處,一位鄉紳乞求的對著一位身穿差服的安南小吏打躬作揖:“這些年年景不好,府上本就隻留下了我等和佃戶的口糧,哪還有餘糧上繳給朝廷。”

“您行行好,給條活路,您功德無量……”

麵對這鄉紳的卑躬屈膝,差吏竟是毫不留情,重重一掌將這老頭兒推開,道

:“老頭,彆和差爺我套近乎。”

“上頭說了,如今國事艱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百姓們稍苦一苦,也是應有之義。”

“分派給你的糧食,一點不能少!明天拿去官府繳納,可聽明白了?”那差吏凶狠的說完,旋即直接掉頭離去,通知下一家了。

“作孽喲,作孽喲。”老鄉紳坐在地上,哭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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