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劉三吾悟道(1 / 2)

此去北方,名聲掃地……這些大臣們,自然是覺得難以接受。

其中又以劉三吾為最。他讀書數載,聲名遍及士林,早已是將這聲名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重。

而今在金殿之上,卻被皇帝含沙射影的這般申斥。

一張麵皮,早已是紅的發紫,眼看就要暈厥過去。

偏偏他還沒法子辯駁……他的那所謂“民愚則易治”的道理,已經被宋濂和周王朱肅的文章給駁斥了一遍。宋濂與周王,任選一個提出來,在士林中的聲名和威望都遠勝於他。

他要是腆著張老臉硬是要嘴硬,絕對沒有好下場。昔日平陽三老被周王殿下帶到天上去看“天道”,下來之後便溺失禁,聲名儘毀的事,至今可仍被一些好事的士子們津津樂道!

自己要是敢胡攪蠻纏,下一個勝敗名裂的,就毀是自己!

就在劉三吾的思緒仍在翻江倒海之時,坐在上首的朱標,此時也起身說話了。

“關於開啟民智之事,父皇亦有口諭,傳下予朕。”

聽到是遠在西安的太上皇傳下口諭,一眾官員趕緊肅容站直了身子,以示尊敬。朱標接著道:“依父皇的意思,我大明,文武並進。學堂裡,也不可隻授文事。”

“父皇口諭:新學以降,咱大明也提倡真儒。儒生們都以漢唐之儒做榜樣,學兵法武藝,培養愛國之心。儒生要愛國,百姓自然也要愛國。”

“一個學堂,到底要教什麼。是詩詞歌賦,道德文章嗎?好像還不全麵,咱記得當年孔夫子就提倡六藝,是有這個說法吧?也就是說,一個真正的儒士,要能文能武,騎馬射箭,寫文章,做算術,樣樣精通才是。那麼一個大明人,自然也當文武雙全。識的了文字,揮得動刀槍。要是再有異族敢來進犯,人人都能砍他娘的!”

這煞氣十足的平實話語,卻是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金殿上了,聽著朱標複述太上皇帝的口諭,一群人恍惚之間,仿佛又回到了洪武皇帝在位的時候。

“這……”有人猶豫道:“文武雙全,可沒那麼容易。”

“嗬嗬,自是如此。所以,父皇和朕,不都在想辦法麼。”朱標道。

“故而父皇口諭:北地八府學堂,皆配備文武兩套師傅。共同教導生員。”

“依口諭,你等此去,朕會遴選一批軍士作為武學教諭,主掌學院風氣,兼負責對學子進行鍛煉。回頭,他們會與你等一同北上……”

“啊?”

儘管有君前失儀的風險,還是有不少方才名單上的官員,發出了驚呼聲。

什麼意思?

讓我們跟那幫粗鄙武夫一起教學生?

原還想著,既然北上了,大不了出工不出力,在北邊做個花鳥教諭,摸著魚混一輩子,也就是了。好歹有個官身。

現在你告訴我們,竟然還有粗坯武夫要和我們一起北上?甚至還讓他們主掌學院風氣?

那不是也要騎在我們的頭上去?

不行!

絕對不行!

一群官員們麵色震動,但他們此時,說是帶罪之身也差不離了,眼神幾番交流,終究不敢說話。

最後,卻是將眼神全都看向了先前推出來的領袖劉三吾。

劉三吾隻覺得背後的視線如芒在背,張了張嘴,似要上前,但終究沒有說話。

他如今的處境,何嘗不是如臨深淵……

再設恩科、以及在北方八府設置學院、乃至於以軍人同往北方的事,在朝堂上很快就有了定論。

洪武太上皇帝的口諭傳來,這事就基本沒有了疑意,而後,夏原吉等一眾大臣進言,“武夫之道,亦有可取,其意在殺敵報國、忠心大明。此正是我大明百姓當學之處”,為軍人同往北方的論斷賦予了正當性。

而劉三吾他們……在失去了士子們輿論的支持,以及皇帝以及諸多朝堂大臣們早有預謀的推進下,他們被發配往北方,遠離權力中樞的事,也就這樣在短短的三言兩語之間敲定下來。沒有任何抵抗的機會。

一群人哭喪著臉,離開了皇城。若不是多少還要些臉麵,簡直都想掩麵號泣了。

在應天,俸祿高,補貼多,住的舒服,吃的方便,種種好處就不要說了。

他們都是南方人,去了北方,吃不慣大蔥,不喜歡饅頭煎餅,也聽不太懂北地方言,更不適應北方的氣候,聽說冬天又乾又冷的,這不是要了命嗎!

偏偏生存已經很難了,陛下又派了一堆武夫跟著,讓他們淩駕文人之上,還主管學堂事宜,斯文掃地,臉皮全無……

當真是讓人生不如死啊!

劉三吾亦是如喪批考……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已經一把年紀了,竟還要遭遇這種如發配一般的待遇。

想及自己一片拳拳之心,到最後竟落到這般境地。甚至於連一輩子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聲名,說不定也要毀去,劉三吾就覺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要不乾脆真去吊死,來個一了百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劉三吾就很快搖頭,一定要從腦袋裡甩出去。

他要是敢死,皇帝陛下那邊或許無妨,但遠在西安的太上皇帝一定會毫不猶豫滅了他的九族,剝了他們的人皮,製造成人皮玩偶全家桶。

敢以死來惡心人?那就九族一起死罷!

放心,老朱絕對乾得出來。

即便是為了家人,也得硬著頭皮,去往北邊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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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吾心想。

“劉老大人,劉老大人留步……”劉三吾正自垂頭喪氣,後邊,竟是有人追了上來,回頭一看,竟是夏原吉。

“夏侍郎……莫非是來看老夫的笑話麼?”劉三吾道。

“非也……”夏原吉嗬嗬笑著。“隻是擔憂老大人心懷執念,鑽了牛角尖兒,故而厚顏前來,和老大人說兩句話。”

“老大人是否覺得,此番北上,乃是陛下行貶謫之舉,因而喪氣若斯?”

“難道不是麼?”劉三吾挑了挑眉。

“嗬嗬,自然不是。”夏原吉道。“老大人本身便是宿儒,此番執掌學堂教化之事,此乃是魚入大海,任爾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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