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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霸總夢境裡逃生 商禦 93871 字 5個月前

第81章 第 81 章

最終, 專家們在病房內診斷半天也沒得出任何結果。

顧謹言的身體狀況一切平穩,隻是陷入了怪異的睡眠中。

既然他的生命安全無恙,童特助暫時將病房內的人清空, 隻留下楚湛和朱院長。

“楚醫生, 你以前工作過程中有碰到過這類狀況嗎?”

現在病房內除了躺在床上的顧謹言,就剩下三人了, 聽見朱院長問, 童特助的目光也落在楚湛身上。

楚湛搖搖頭, 道:“沒有, 我之前催眠也許會比患者提早醒來,但相隔時間不會太久。”

童特助問:“楚醫生幫顧總催眠不是一次兩次,可這次為什麼顧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我也不知道。”楚湛看向病床上的顧謹言,陷入了沉思。

從他接手顧謹言的治療以來,對方的催眠世界已經超出他畢生對於催眠的認知了, 這一次更是前所未有的離奇, 他頭一次對自己的技術產生了質疑。

麵對不省人事的顧謹言, 楚湛心中也是忐忑, 如果隻是催眠延遲那最好,可萬一……他不敢去深想。

腦子裡愁緒萬千,對於童特助和朱院長的疑惑,楚湛隻能說:“再等等看吧, 現在也隻有等待了。”

除此之外, 他暫時想不到任何有效的主意。

楚湛昨天晚上沒睡好,一大早又耗費精氣神地幫人催眠,他的臉色不比病床上的顧謹言好幾分。

朱院長便提議讓楚湛先回家休息。

楚湛看了一眼病床上即便深度睡眠時, 也仍舊擰著眉睡得極不安穩的顧謹言,他沉吟了片刻, 決定還是留下來。

畢竟顧謹言是在他的治療期間出的事,作為負責的醫生,在這個時候,就算回家,他也無法安心休息,倒不如留下來時刻觀察動靜。

顧謹言住進醫院後,這一區域的vip病房都清空了,於是楚湛便索性問童特助要了一間隔壁的病房,準備暫時性先在醫院住下,直到顧謹言醒來。

朱院長離開後,楚湛便去隔壁病房休息了,顧謹言的病房門口有保鏢看守,他也不用時刻緊盯著。

不過睡了兩小時,起床後他又過去了一趟。

床邊儀器上的數據顯示還是一切正常,顧謹言大概還停留在催眠中,所以臉色有點蒼白。

平時矜貴深沉的總裁在病態下,原本深刻淩厲的輪廓也顯得柔和幾分。

楚湛詢問一直守在病房內的童特助:“怎麼樣?他有醒來過嗎?”

童特助搖頭。

楚湛麵容嚴峻,他走到病床邊,微俯著身輕喊:“顧謹言,醒醒。”

他又拍了拍顧謹言的肩,“顧謹言,聽到我說話嗎?”

童特助眼尖地瞥見病床上的人指尖微動了一瞬,他低呼:“楚醫生,看!顧總手指能動!”

楚湛:“………他又不是死了,他隻是睡著了而已。”

“顧謹言你聽我說。”楚湛目光沉靜地盯著他的臉龐,“我們的催眠已經結束了,我已經出來了,你不能繼續待在裡麵,不然你的身體會支撐不住,你的身體可以由現實的你掌控,你該想辦法離開催眠世界,你聽得到嗎?”

楚湛說著停了幾秒觀察床上人的反應。

然而顧謹言除了聽人說話,肢體會稍微作出一點反應,再也沒其他的了。

楚湛這兩天都睡在醫院裡,顧謹言這副狀況,他一直守著也沒用,況且保鏢和護工們都留意著,於是他便白天去上班,晚上繼續回到醫院。

顧謹言因為長時間未醒,已經掛上了營養液,而全國頂尖醫院的專家們也陸續過來看診。

可對於這種聞所未聞的疑難雜症,他們也束手無策。

最後隻能安排了治療植物人的康複師,看看能不能起到點什麼效果了。

在顧謹言入住病房的第五天,楚湛坐在病房內的沙發上聽康複師與童特助交談。

康複師建議:“要不,給顧總試試刺激療法?”

童特助:“刺激療法?”

康複師:“我經手過不少病人,有車禍導致昏迷的,還有多年癱床的植物人,有時候藥物治療反倒不管用,可能精神刺激一下就醒了。”

楚湛聽後也認為很有道理,畢竟顧謹言是催眠後無法醒來,實際也是跟精神方麵沾邊。

於是他問康複師:“那要怎麼刺激?”

“一般來說,當昏迷的人聽到自己最關心或者最害怕的事情發生就會受到刺激,比如我接手過的案件,有的視財如命的人聽到公司破產就會驚醒。有的重感情的人聽到深愛的人呼喚也會醒過來。哦對了,韓劇裡不都那樣演的嗎?昏迷中即將要去世的老人聽見失蹤多年的孫子孫女找到了,又馬上滿血複活睜開眼了,後麵又生龍活虎活了十幾年。”

病房內的楚湛和童特助聽著康複師的這番話都開始思索。

童特助分析道:“可是顧總的公司不可能破產,他祖祖輩輩都是豪門,顧總哪怕不工作,揮霍無度,他的財產估計也夠幾輩子,不,全世界都破產,他也不會破。”

康複師:“那其他呢?”

童特助又蹙眉道:“顧總年輕,沒有失蹤多年的孩子,不,他還沒有結婚,沒有孩子。”

楚湛:“………”

康複師問:“那深愛的人呢?”

楚湛沒來由不自然地摩挲了下手指,但他強裝鎮定,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病床上挪到落地窗的玻璃上,佯裝漫不經心地欣賞外頭的摩天大樓。

童特助沒回答,隻是眼神慢慢地看了過去,而康複師琢磨著童特助欲言又止的表情後,也跟著狐疑地看過去。

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沙發上的這位清風霽月的男人身上。

“……”楚湛被看得僵硬地握著拳咳嗽了聲。

童特助猶豫了會,但為了自己的老板,他還是張了口:“楚醫生,現在顧總的情況,暫時對外界保密。但時間一久,肯定會走漏風聲。到時候公司的股票會受影響,而那些競爭對手也會大做文章,一旦公司內部動蕩,後果不堪設想。”

“……”

童特助見楚湛似乎有點動搖,想了想又打起感情牌:“楚醫生,您在顧總的心裡肯定是不一樣的,要不然顧總常年孤寡,也不會住到您家去。我猜測顧總對您來說也不一樣,要不然您也不會跟顧總睡一張………”

“停!”楚湛倏然起身打斷了他的話。

童特助立即閉嘴,同康複師一起緊盯著楚湛走到床邊,他們屏住了呼吸。

楚湛站在床邊,蹙著眉頭俯視著病床上的男人。

他剛才一直沒說話,隻是在思考著康複師口中的刺激療法,所以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一個處事沉穩淡定的總裁受到刺激?

既然童特助這麼信得過自己,那他也不妨試一試。

他慢慢地低下頭對病床上的人說道:“顧謹言,我是楚湛,你如果再不醒來,我就走了。”

康複師的脖子都要伸到床邊了,他緊盯著顧謹言的反應,可顧謹言隻是聽完後,原本舒展的眉微微擰起。

康複師:“唉,反應是有一點的,說明顧總還是在意的。”

童特助同楚湛說:“楚醫生,我覺得你的刺激小了點。”

楚湛:“那你說還得怎麼刺激?”

童特助表情一瞬間古怪起來,他似乎非常糾結,最後看了一眼顧謹言後,他走到楚湛的旁邊,湊近了壓低聲嘀咕了幾句。

“……….”楚湛的臉色微微發黑。

“試試吧。”童特助慫恿,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行呢?”

“……行………行吧。”實際上楚湛不讚同童特助的餿主意,但為了患者能夠醒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試了。

他清了清嗓子,湊近了顧謹言的耳畔:“你睡著吧,最好永遠彆醒來了。我現在有喜歡的人了,是個男人………”

沒錯了,根據童特助在顧謹言身邊多年的經驗,又通過他細心入微的觀察,他敢肯定,最能刺激到自家老板的事情就是,被楚醫生戴綠帽。

大夥死死盯著顧謹言,在楚湛說完這句後,顧謹言俊美的臉龐正在一點一點扭曲,但沉睡中的他無法作出過多的表情,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的掙紮。

康複師激動得連聲音都顫抖,他催促楚湛:“楚醫生,快!還得再加把勁!顧總馬上了!馬上就要醒了!”

顧謹言的反應也令楚湛的心臟砰砰直跳,他咬咬牙繼續變本加厲刺激道:“顧謹言,你知道我跟他怎麼親熱吧?就……你懂的。不過和你,我是被迫的,跟他,我會主動。我會主動擁抱他,親吻他,還會跟他做那種事……”

楚湛緊張地又看了眼顧謹言。

這回顧謹言不止是手指微顫了,而是肉眼可見的拳頭梆硬,連病號服下的小臂肌肉也在僨張,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膚裡突突直跳。

童特助忍不住深吸口氣,“楚醫生!我覺得你再刺激一會兒顧總下一秒絕對會醒過來了!”

楚湛苦惱地腹誹,這他媽話都刺激到這裡了,還有什麼再刺激一點兒的東西能說了?

“再刺激點兒!”康複師握著拳鼓舞。

再刺激點兒……楚湛喪喪地想著,那就隻能是少兒不宜的內容了,沒法給人聽的東西了。

可是事已至此,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哪能前功儘棄。

楚湛隻能無奈搖了搖頭,選擇破罐子破摔,不過臉皮薄的他還是將另外倆人趕出了病房。

等到病房門關上後,他才重新坐在病床旁邊。

可是說這種話還是難以啟齒的,楚湛幾乎是偷雞摸狗地竭力壓著聲音:“顧謹言,你知道我會怎麼跟彆的男人做那種事嗎?咳……我,我自己坐上去…….動,或者………趴著,反正……很惡劣的動作,你根本想象不到!”

“滴滴滴滴滴!”

病房內陡然響起的警示聲令還在紅著臉說葷話的楚湛一怔。

他茫然了一瞬,“什麼,什麼聲音???”

沒兩秒,病房門被撞開,接著一大波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神色地衝了進來。

楚湛呆愣地被擠出了病床外,緊接著童特助和康複師也圍了過來。

“什麼情況?”

“這是怎麼了?!”

為首的主任醫師驚懼道:“顧總的心率不穩!”

“什麼!”楚湛大駭,“怎麼會突然心率不穩?”

主任醫師:“顧總血壓飆高!呼吸劇喘!身體有輕微抽搐!”

其他醫生:“主任,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還得做進一步檢查,目前看著像……”主任醫師目露困惑,“像氣壞了?”

第82章 第 82 章

顧謹言被打了一針鎮定劑後心率恢複平穩, 主任醫師叮囑病房內的幾人,先暫時彆刺激病人了。

鎮定下來後的顧謹言眉頭逐漸舒展,隻是躺了接近一周, 這位矜貴優越的總裁沒了以往的八麵威風, 病容的臉上增添了幾分憔悴。

人是楚湛負責的,現如今變成這副樣子, 他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顧謹言沒醒來一天, 楚湛就無法鬆懈下來。

院長看他最近一張臉總是緊繃著, 狀態不好就無法專注投入到工作中, 尤其楚湛麵對的患者大都是過來催眠治療的。

楚湛記掛著顧謹言的狀況,所以他無法集中意誌力進入到其他患者的催眠裡。

於是院長便給他休了假,等顧謹言這事解決了再回來上班。

第二周,童特助減少了待醫院的次數,由於顧謹言沉睡不醒, 作為特助的他不僅要安撫公司董事, 還要應對外界謠言, 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在第二周的星期五, 楚湛再也坐不住了,他翻遍了心理學催眠學相關的知識,卻一無所獲。

他細想這一切,從顧謹言的二號人格跑出催眠世界到現在顧謹言無法清醒, 這中間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他又回顧自己在這次催眠裡的行為, 從遇到小顧謹言到倆人相依為命,他也儘力在照顧和包容。

他並不是一個擅長給他人關愛的人,可也把此生為數不多的耐心全給了小顧謹言。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麼?

顧謹言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楚湛百思不得其解, 他決定冒個險。

周五的晚上,童特助和劉詢都在vip病房裡, 楚湛之所以喊劉詢,是因為他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心裡也沒底,劉詢作為專業的心理醫生,在一旁以便應對發生緊急狀況。

“再次催眠?”劉詢開始聽到楚湛的主意很吃驚,“可…….可不管是單人催眠還是雙人催眠,都需要患者配合才能進入到催眠裡…….”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顧謹言,遲疑道:“顧總這個樣子,怎麼配合?”

楚湛沉吟道:“雙人催眠需要通過道具將醫生與患者的頻率同步才能同時進入到空間,既然顧謹言沒法辦到,那我隻能嘗試自我催眠,通過意誌力強行闖入他的催眠世界裡。”

劉詢不會雙人催眠,他對此有點兒擔憂,“那…….會有風險嗎?我是說,顧總不能跟你頻率同步,你會不會進入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世界裡?”

楚湛蹙眉,“我不知道。”

劉詢:“顧總這個情況很罕見,可也發生了。你萬一,我說是萬一,彆搞到最後你自己也醒不過來……”

楚湛從來沒乾過這麼冒險的事情,劉詢的顧慮他自己這幾天也深思過。

病房內的氣氛凝重,劉詢眼神擔憂,童特助表情沉默卻隱隱期盼。

楚湛掃了一眼倆人後,目光落在雪白病床上的男人身上。

許久後,深鎖的眉頭驟然展開,掙紮的眼神也豁然堅定。

“我不能將顧謹言留在催眠裡,不管冒險進入會遇見什麼狀況,我也要去探個究竟。”

楚湛扭過頭同劉詢道:“劉醫生,麻煩你輔助我了。”

劉詢沉默了一瞬,但他攔不住楚湛,認識楚湛多年,他很清楚楚湛的為人,外表看著雖不冷不熱,可卻固執認真。

他點頭:“行!”

催眠儀擺放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病房內需要保持足夠的安靜,童特助不用吩咐親自到門外看守。

鬨鐘定了兩小時,若超出兩小時,劉詢便外力乾擾催眠。

在一切都準備妥當後,楚湛雙目緊緊注視著顧謹言的臉龐,他需要將顧謹言的樣子深深印刻進腦海裡。

因為此次他得將自己催眠,那就必須得讓意誌力集中在“他要進入的是顧謹言的催眠世界裡。”這件事上。

當催眠儀上的水晶球被撥動,隨著節奏感的滴答聲響起,楚湛最後用力地看了眼顧謹言,帶著他殘留的輪廓影子閉上了眼睛。

顧謹言的催眠世界。

是進入到顧謹言的催眠世界。

楚湛自我催眠著,我要進入到顧謹言的催眠世界!

眼皮底下一道白光倏然劃過,楚湛猛地睜開了眼睛。

然而一片漆黑,沒有聲音沒有光源,他伸手根本觸摸不到任何的東西。

就如同巨大的黑洞,他不論前行後退,都沒有阻礙物。

楚湛頓時心跳漏了一拍,患者沉睡,無法配合催眠,在沒有同頻率的時候貿然進入到對方的世界,也許虛構的世界還未將他融入。

所以就導致他處於現實與虛構的漏洞中。

楚湛想到這,額頭冒起細密的冷汗,未知的恐懼令他心跳加速,但他鎮定了片刻後,毅然朝前走。

也許是走了幾分鐘,也許很久,由於沒有參照物,他無法判斷時間。

直到他停下腳步,望著前方瞳孔微微收縮。

那是幾扇門,每一扇門的門框漏縫處都泛起淡淡的白光。

直覺告訴楚湛,門後一定有什麼,並且絕對和顧謹言相關,他開始不可抑製地指尖輕顫,邁開了步伐。

來到第一扇門前,楚湛閉上眼深呼吸了幾口,平複好狀態後他慢慢地擰開了門把手。

然而當他打開門的一瞬,這扇沉重的木門突然變成了冰冷黑色的車門。

楚湛望著眼前的一幕,咂舌了。

他先是看到一個男人寬闊的後背,高定西裝將男人的身形襯托得修長完美,而這具身體下還壓著一個人,很明顯也是個男人,儘管隻露出兩條白皙的腿,可是長腿的肌肉結實緊致。

男人一邊單手扯著腰間的皮帶,一邊製止身下人的掙紮。

“………”

這什麼情況?打開一扇門,竟然來到一輛車旁邊,而車內上演著兩個男人的限製級電影?

楚湛微微眯起眼,臉色越來越微妙。

因為他覺得,車內的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而當車內的其中一個男人開口時,他徹底感到無語了。

開口的男人聲線低沉,能聽得出裡麵濃重的欲/望,“你配合點,要不然待會受傷的還是你。”

手還搭在車門上,目觀一切的楚湛忍不住臉頰狠狠地抽搐了兩下。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麼下麵那個男人就是…….

“你他媽!顧謹言,你是能不分場合隨時隨地嗎?簡直比狗撒尿還沒道德!”

楚湛萬萬沒想到,打開一扇門的背後居然是曾經他第二次進入到顧謹言的催眠世界,在藍光會所中了藥後,被顧謹言按在車內的情景。

而接下來顧謹言準備強行占有時,自己也咬舌結束催眠了。

如果此時隻出現了一扇門,那麼儘管裡麵有顧謹言和另外一個自己,楚湛可能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在這個世界一探究竟了。

但幸好還有其他的門,於是他決定還是不打擾車內的倆人,準備默默關上車門退出。

車內的自己還在不停罵罵咧咧,腳步挪到一半的楚湛想了想,又轉過身。

他拍了拍顧謹言的肩膀。

剛才車內過於激烈,沒人察覺車門被打開,外邊站了個人。

這一拍,顧謹言猛地扭過頭,下一秒他的表情呆了又呆。

楚湛輕咳了一聲,僵硬地說道:“你,你輕點,要不然得肛裂了。”

那次他在最後關頭咬舌結束催眠,然而下一次再進入時卻已經在車裡被顧謹言弄的慘不忍睹送進醫院。

他至今心有餘悸。

“………”顧謹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

然而楚湛說完後卻已經一把關上了車門,他退出時隻聽見顧謹言訥訥地同車內的自己說:“見鬼了!楚湛你有雙胞胎兄弟?”

“神經病!你他媽腦子就是不正常!”

“這兩天你怎麼回事啊?含媽量有點兒高啊?”

“你正常點,我也能帶著修養跟你好好講話!”

木門關上,隔絕了裡麵的聲音。

在開下一扇門的時候,楚湛大概有點兒搞清楚狀況了,如果不出意外,那麼這幾扇門內都上演著之前在催眠世界裡發生過的片段。

他望了眼黑暗中泛著光的其他幾扇門,除了剛才開的那扇,剩下還有四扇門。

若是打開最後一扇門,裡麵發生的還是從前催眠裡的事情,楚湛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得挑一扇門先暫時待在裡麵。

還是說,這些門是在提示什麼?難道是要他進去每一扇門內,改變一些事情?

又或者其實純粹播放紀錄片,給他重新觀看一遍?

楚湛越想越困惑。

但他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打開了第二扇門。

結果裡麵的場景更是令他腦子“嗡”地一聲。

雪白大床上的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底下人清俊的臉龐上一片緋色,雙眼迷離。

而他身上的那個容貌漂亮的男人,帶著一絲緊張羞澀的聲音說著:“楚……楚湛,我不會。”

“不要擔心,我會引導你。”

好了,楚湛知道是哪個劇情了,正是顧謹言給他設置的春夢劇情。

床上的兩個人也是全情投入,沒察覺到他的出現。

楚湛望著眼前的春宮戲碼沉思,他在想,是不是得改變什麼內容。

如果不改變,那麼房間裡的倆人勢必是會發生點什麼。而這也導致了後麵拍攝的視頻被顧謹言發現,最後跳海慘劇。

雖然不知道是否如他所猜測的,但總歸還是試試比較好,萬一他誤打誤撞解決了什麼事,然後現實裡的顧謹言就醒了呢?

想到這,楚湛伸出手,蜷起了手指。

“咚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煞風景地打破了房間內曖昧的氛圍,床上的倆人齊刷刷地扭過頭,當他們看見楚湛的刹那,全都震驚了。

楚湛不知道具體得改變什麼,他隻能光憑自己的猜測,既然被顧謹言看到的是小視頻,那麼就找找房間內有沒有什麼攝像頭之類的。

於是他全然不顧床上呆滯的兩個人,大步走進房間。

洛予震驚後先反應過來厲聲質問:“你是誰?”

楚湛沒法跟這些虛構裡的人解釋過多,隻是正經地回答道:“查房。”

說完他便開始踩著房間內的椅子桌子,爬上爬下,角角落落都檢查了一番,甚至連床底和床上的被子都不放過。

床上的洛予和楚湛臉色鐵青,可眼前的人出現得太過詭異,加上兩個楚湛一模一樣,他倆反倒任由楚湛在房間裡為所欲為。

最終楚湛也沒發現什麼攝像頭之類的東西,他手指摩挲著下巴,站在床邊又垂著眼思索。

沒有攝像頭,但是仍舊被拍了小視頻,也就意味著催眠世界不需要拍攝工具,而是可以自然生成視頻,可這樣的話,那還能怎麼改變後麵會發生的事情?

除非………從根源上杜絕。

楚湛慢慢地將視線投到床上的兩個人身上,當看到衣不蔽體的另一個自己時,還是沒忍住皺了皺眉。

洛予見他走近,立即擋在了另一個楚湛身前,他警戒地盯著靠近床的男人。

“你乾什麼?”

楚湛乾咳了聲,問道:“那什麼,我們能不能商量個事情?”

洛予戒備心很重,他盯著楚湛冷聲道:“商量什麼?”

楚湛看了看臉色難看的另外個自己,道:“你們能……不做嗎?”

第83章 第 83 章

洛予的臉部肌肉狠狠地抽了抽, 他簡直不敢置信,這個莫名其妙的闖入者跟他說了什麼?

“你說什麼?”

楚湛隻好重複:“我說,你們先彆做那種事可以嗎?”

“……”對於陌生人這種變態又無理的要求, 洛予又羞又惱道:“關你什麼事?”

楚湛心說, 還真關他的事。

不過說這話,暫時沒人相信, 既然進入到催眠裡, 摸索這幾扇未知的門, 他還是打算儘自己的能力, 扭轉過程,去阻止猜測中的意思。

為了能夠讓顧謹言醒過來,他決定得跟他們兩個好好念叨一番了,於是他掃了一圈房間,接著走過去搬了條椅子坐在了床邊。

床上衣衫不整的倆人驚詫地注視著闖入者的一舉一動。

兩個楚湛有著一模一樣的麵孔, 身材。然而氣質卻截然不同。

同樣一雙桃花眼, 床邊椅子上的這位眼神更顯清冷淡薄。

而床上的屬於催眠世界裡的楚湛, 在娛樂圈摸爬打滾多年, 眼眸裡總有一絲陰沉。

“也不是不讓你們做,改天行嗎?”這說法聽起來格外可笑。

楚湛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從另外一個自己下手。

一開口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儼然一副說教語氣。

“你現在跟顧謹言在一起,我知道你和他的相處過程並不愉快, 但人家對你也算不錯了, 給你資源,把你從十八線捧到影帝……”

楚湛每說一句,床上的倆人表情就震驚一分, 他們開始懷疑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私家偵探。

床上那個楚湛的臉色更是隨著床邊跟自己容貌複刻的男人將這一切事情剖析開來後而惱羞。

“你說你好歹……”楚湛頓了頓,斟酌了下措辭, “守點男德吧。”

如果催眠裡的楚湛和洛予是光明正大的關係,那麼闖入者楚湛絕對已經被轟出門了。

可催眠裡的楚湛這個時候還是顧謹言的金絲雀,他跟洛予說難聽點就是在偷情,說離譜點,那就是在顧謹言的幻想中.楚湛的春夢裡.偷情……

反正就是挺複雜。

於是洛予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他隻能盯著麵前人,沉著目光聲線微冷道:“你究竟是誰?你的目的是什麼?要錢還是什麼?”

楚湛試圖用誠懇真摯的語氣讓他們相信:“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我開頭說的那句,請你們不要發生關係。”

“……”

“………”

另外倆人再次被荒謬的話語給弄的臉色發黑,洛予沉聲道:“彆跟我扯有的沒的,你直接說想要什麼?”

楚湛也很明白這件事不是靠他口頭警告就能解決的,他隻是抱著儘力一試,若是勸說無果,他也毫無辦法。

畢竟等他一旦關上門離開,在他眼皮所不能及的地方,這濃情蜜意的倆人早晚還是該乾嘛乾嘛。

小視頻不出意外仍舊會落到顧謹言的手裡。

“算了…….”楚湛忍不住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決定放棄勸說,畢竟後麵還有三扇門,他也不願浪費時間在這個催眠的片段中。

他站起身,頗為無奈道:“既然說不通那就當我沒來過。”

說著便離開椅子準備開門走出房間。

可楚湛剛想將門關上,重新步入黑暗中時,他的腳步頓了頓,幾秒後在床上倆人狐疑警惕的目光中。

他扭過頭瞥了眼另外那個楚湛,遲疑了瞬後,他道:“出於道德層麵,我還是想跟你說,你這樣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真不行。”

“還有你。”楚湛沒等洛予維護情人的舉動,繼續說:“我知道你喜歡他,可撬人牆角,始終不光彩。”

“管不住下半身,會釀成大禍。”

一堵門將裡邊傻了眼的倆人隔絕了,剩下還有三扇門,楚湛瞥了眼滲出的微弱光線。

前兩扇門內都是催眠裡各個階段刺激性的內容,那麼另外幾扇多半也是了,楚湛現在已經收起驚訝而逐漸平靜麵對。

根據剛剛那扇門裡的劇情提要,接下來的這扇門內應該就是壁球館的場景了。

當楚湛作好了推開門目睹自己被顧謹言壓沙發或壓領獎台的一幕,可他剛推開門,並沒有意想中不堪的場景。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便驟然閃過一道身影,緊接著他的瞳孔猛地一顫,隨之而來的還有洛予驚懼的吼聲。

“楚湛!!!”

楚湛被這一聲吼得心一跳,他眼睜睜地看著顧謹言一個疾步朝大橋邊緣衝過去,緊接著他拽著一條腿已經跨過欄杆的男人飛騰了出去。

一瞬間,跨海大橋上隻剩下抓著欄杆心神俱碎的洛予以及剛打開門,距離跳海地點百米的楚湛。

“操!”楚湛反應過來後低罵了一句,大步衝上前,低頭盯著海麵。

可惜海麵隻剩下被重物撞擊又恢複平靜後的漣漪。

洛予盯著陽光下反光的海麵,折射回來刺眼的光芒令他一陣暈眩,身體一時之間無法承受巨大的悲傷,而出現短暫的麻痹。

他甚至都不曾發覺身邊突然出現的人。

直到半晌後,他仿佛才意識到剛才被顧謹言拉下海的人是楚湛。

霎時間,他渾身癱軟地跌在地麵上。

這時候,他失神的雙目慢慢地看向身邊的人,這一看,他慘白的臉色頓時跟打翻了染料缸似的,又驚喜又不敢置信。

他顫著嘴唇努力想發出聲音:“你……你……楚,楚湛你,你剛剛不是……”

楚湛雙手抓在欄杆上,正若有所思地望著海麵。

距離目睹顧謹言和催眠裡的楚湛跳海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在這二十分鐘裡,他腦子裡在琢磨。

琢磨著同歸於儘的局麵該如何扭轉,然而人都已經死了,他還能怎麼扭轉?

“楚湛,我是不是眼花了……”

楚湛正腦筋打結,聽見洛予的問話,他手指伸到唇邊:“噓,彆說話。”

洛予立馬噤聲,隻是漂亮的眼睛緊盯著楚湛,而不停顫動的睫毛泄露了他內心的複雜情緒。

可惜不論楚湛怎麼思考,他都想不出來,除非時間倒轉,興許還能挽回一線生機。

時間倒轉……太扯淡了,又不是大話西遊。

可下一秒楚湛猛地抬起眼,這個世界再扯淡點好像也不是不行。

洛予見楚湛轉身要走,患得患失的他一把抓住了楚湛的胳膊,眼神期期艾艾。

楚湛掰開他的手指,快速安撫了句:“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去哪?……”

洛予話還未完,楚湛就火急火燎地朝跨海大橋的一端跑了過去,最後他都沒看清這人從哪消失的。

楚湛退出門外,他的手指緊抓著門把手,由於他緊繃的神經,指關節微微發白。

“催眠世界裡一切皆有可能!隻要我想!”他深吸一口氣後,猛地擰開門把手。

麵前重新呈現一架跨海大橋,長長的橋麵望不到儘頭。

同樣的距離,一百米不到。橫著兩輛車,兩個人對峙著,其中一位手裡的槍正對準了另一人的腦門。

來得及!

楚湛短促地籲出了口氣,隨即他拔開腳步。他清楚劇情,在顧謹言要殺了洛予時,催眠裡的楚湛便會攀上欄杆用自殺威脅顧謹言。

他一邊快步衝上前一邊目光緊隨著正從車裡出來朝欄杆走去的那個楚湛身上。

楚湛光想著他該改變接下來的劇情,可實際上他壓根沒想到用什麼借口。

“顧謹言,放下槍,讓他走,要不然我就跳下去!”

聽到顧謹言自嘲而苦澀的笑聲,又見他一把推開洛予,正欲轉身朝欄杆衝去。

楚湛也終於跑到了,他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但緊急時刻,他來不及稍作調息,用力抓住了顧謹言的手臂。

“顧謹言!”他大聲喊道。

喊得在場的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不出意外,三人的表情在詫異震驚再到這他媽什麼鬼,短短的幾秒時間裡切換。

楚湛一方麵死抓著顧謹言的臂膀,生怕一旦放手就導致悲劇重演。可另一方麵百米短跑後連說話聲音都氣短。

他跟個哮喘病人似的,盯著顧謹言道:“彆,彆跳……”

“………”顧謹言前一秒還陰鷙絕望的眼神中慢慢地染上了些許迷茫,“你誰?”

好問題!

楚湛還真該好好思考,畢竟在場還有另一個自己。

在雙胞胎,克隆人還是大家都隻是在做夢中,楚湛認真地在大腦裡過濾了一遍。

給他的時間不多,他既然攔截了跳海,那麼接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帶著顧謹言離開,至於洛予和另外個自己,那就…….再說吧。

楚湛知道顧謹言的目的,無非就是希望楚湛能一心一意留在自己身邊。

這一點,楚湛現在在這扇門的世界裡可以辦到。可問題的關鍵是,現在同時出現了兩個楚湛。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推移,顧謹言眼內的迷茫被狐疑取代,他的目光在欄杆上的楚湛和這位抓著他手臂的楚湛臉上來回逡巡。

同樣的,還有洛予和另外個楚湛也不明狀況,在場人的目光鎖定著這名突兀出現的男人。

“我……”楚湛張了張嘴,腦袋裡卻一片空白。

顧謹言沉下聲:“你到底是誰?”

楚湛咬了咬後槽牙,行吧,都在儘力一試了,那胡編亂謅也不是不能。

他開口:“我是楚湛。”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表情都是一閃而過的驚訝。

顧謹言眯起眼,問:“你是楚湛?那他是誰?”

他指向欄杆上另一名。

“他是……我的替身……”楚湛急中生智,他忘了從哪聽來看來的狗血橋段了,現在還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替身?”顧謹言都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下。

“是!”管不了了,隻要自己足夠堅定,那麼再狗血也會有理有據。所以楚湛口吻篤定:“我被你包養了八年,你也知道這八年來我過得不痛快,一直想要逃跑,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重金聘請了一個跟我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來當我的替身!”

鴉雀無聲……

楚湛又道:“你該不會真想拉著我的替身跳海吧?”

欄杆上的替身楚也發懵了,但他選擇沉默地觀看麵前戲劇性的一幕。

楚湛暗自感歎,不愧是催眠裡的自己,這種時候以不變應萬變。

顧謹言也不是好糊弄的,不過麵色也凝重起來,假設真和楚湛的替身同歸於儘,那麼楚湛真身豈不是和洛予從此逍遙自在。

他一雙淩厲的眼睛審視楚湛,問:“既然你說他是你的替身,那你為什麼現在又冒出來告訴我真相,如果我死了,你不就如願以償了?”

“因為到後來我才發現…….”楚湛乾巴巴地扯著嘴角笑了笑,“我已經離不開你了,我願意跟你在一起。”

顧謹言的心跳了一拍,不管真假,麵對著楚湛,他終究會被這個男人誘惑到。

可是他行事謹慎,他的目光在楚湛臉上一點一點探究般,在發現不出任何破綻時,問:“證據。”

“什麼證據?”

“證明你是楚湛。”

“………我長得不像?”

“現在醫學發達。”

要證明也不是難事,畢竟楚湛和顧謹言在催眠世界裡相處了那麼久。

楚湛不慌不忙將之前倆人相處的一些事情講述了,什麼他拿球杆打過自己,什麼把自己弄進醫院。

顧謹言聽後,嘴角勾了勾,“這些私家偵探都能拍到,不足為奇。”

沒辦法,這還不信,楚湛儘管不情願,可也不得不拿出殺手鐧了。

顧謹言看著他,見他抬起手臂,接著兩隻手各豎起一根食指。

而那兩根食指慢慢分開,直到分成三指長的距離。

顧:“?“

楚湛放下一隻手,另一隻手四指微微並攏彎曲,與拇指組成半圓。

顧謹言看得一臉困惑,問:“你搞什麼?比劃手語?”

楚湛清了清嗓子,靠近他壓低聲音:“咳,長度,寬度。”

末了補充一句:“你的。”

“………”

沒錯了,隻有真正親身體驗過的人才能精準說出。

第84章 第 84 章

證據確鑿, 顧謹言再疑心卻也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男人的身份。

隻是他總覺哪不對勁。

楚湛不給顧謹言反應的時間,待在修羅場越久越露馬腳,雖然他是楚湛沒錯, 但他不想節外生枝。

於是在顧謹言垂眸愣神間, 他緊抓著對方的手腕,看著他道:“我們回去吧。”

顧謹言抬眸, 眼底一瞬即逝的茫然, 他轉過頭看向還跨在欄杆上的人, 接著蹙眉問:“那他呢?”

楚湛用力抓緊他的手腕, 生怕一不留神顧謹言又衝過去抱著另一個自己跳海。

“他跟我們又沒關係,反正我錢也給了。回去吧。”

就這樣,顧謹言一時半會無法解釋這戲劇性的場麵,畢竟麵前的這個楚湛對他了解滲透,不像是冒牌貨。

可另一個……也是和楚湛一樣不肯就範脾氣強硬的性格。

顧謹言陷入了短暫的淩亂中。

當他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楚湛推進了車裡, 坐在了駕駛位。

楚湛催促他:“開車?如果你累的話就換我來開。”

顧謹言緘默了幾秒, 發動了汽車。

欄杆上的楚湛和站立著的洛予他們的身影隨著車子行駛而逐漸渺小, 副駕駛位上的楚湛才稍稍地鬆了口氣。

這算是改變了過程,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某個節點催眠結束,然後顧謹言在現實裡醒過來。

從前在顧謹言的催眠世界裡,楚湛抗拒。可反複經曆了多次, 對顧謹言這人逐步熟悉了解後, 其實楚湛早已適應了,就算這一次需要和顧謹言坦誠相見親親我我,他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坦然自若。

隻是顧謹言此時的心境和楚湛卻並不同步, 顧謹言的記憶隻停留在這個催眠裡,在他的意識中, 楚湛從一個要死要活要逃脫的金絲雀驟然間變成現在接受他,願意與他從今往後一起生活。

太過詭異。

隻是,他心底卻忍不住隱隱去相信楚湛說的那句話。

“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感情方麵單純的男女都吃這套。

顧謹言想到這句話,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然而下一秒,笑意又凝結在唇邊。

替身……

楚湛說另外一個是他自己花錢雇來的替身,那換個思維,如果旁邊的這個才是被雇傭來的替身呢?

畢竟楚湛與洛予的曖昧他早就知道,不過是為了留住楚湛,他頂著那麼大一頂綠帽假裝糊塗罷了。

顧謹言瞥了一眼,真的太像了,不論是外貌還是說話語氣。假如真的是替身,那麼這個跟楚湛一模一樣外貌的替身願意跟他過一輩子,而真正的楚湛與洛予雙宿雙飛。

原本選擇相信楚湛那套說辭的顧謹言想到這,手指陡然握緊方向盤。

楚湛見他臉色一會兒舒展一會兒緊繃,心臟也跟著上下起伏。

現實的顧謹言還沉睡著,他好不容易抓著機會將這次催眠裡的劇情改變,真不想再次失敗來回折騰了。

但他還是打算以靜製動,直到顧謹言目視前方,聲音不帶情緒道:“我問你。”

楚湛立即精神起來,“你說。”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發現離不開我?”

果然顧謹言心裡還存有疑惑。

楚湛回:“前陣子。”

“你又是什麼時候找的替身?”

“……”楚湛壓根沒想得這麼細致,他在腦子裡快速運轉了一遍。

顧謹言銳利的眼神已經掃了過來。

楚湛隻能鎮定神色道:“去壁球館前,因為我知道我去了絕對沒什麼好下場,所以喊了之前就聯係好的替身。”

顧謹言聽後涼颼颼地笑了,他問:“你知道在壁球館裡發生什麼事嗎?”

楚湛自然不能知道,他作為正主那會兒理應不會在場,他搖頭:“不知道。”

顧謹言唇邊溢出一絲譏諷:“我和他上床了,所以你寧可選擇讓替身過來做這種事?”

“.”楚湛解釋道:“所以我後悔了,等我意識到自己離不開你時,我就馬上跑來找你了,至於你和他上床………我不會介意的。”

顧謹言鼻音輕嗤了聲。

在車子行駛的這段時間內,顧謹言仔細地思索了下,假如這個楚湛是冒牌貨,那自己必定不甘心任由真正的楚湛逍遙在外。

所以他不得不謹慎。

顧謹言忽然停下車熄了火,接著扭過頭,繼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楚湛,仿佛要在他的臉上看出破綻。

楚湛頓時警覺拉滿。

顧謹言道:“我不是不願意相信你是楚湛,隻是我還想再確定一下。”

“還有什麼需要確定的?”

“我希望你能回答出屬於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

“……….”楚湛皺眉,在顧謹言灼灼的目光注視下,他趕緊將先前在催眠世界裡的內容都回顧了一遍。

他和顧謹言之間能有什麼秘密?顧謹言先前什麼時候跟他說過秘密?

八成又是詐他的。

“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有。”顧謹言堅定道。

楚湛再一次陷入是不是自己年紀大了或者催眠進多了,導致記憶衰弱。

“給個提示,我一下子想不起來。”

顧謹言忽然慢慢靠近,楚湛在他線條深刻的臉龐上嗅到一絲不妙。

每當催眠世界裡的這個人露出戲謔的表情時,就意味著某種危險來臨。

顧謹言薄唇輕啟,緩緩說道:“喵喵叫的是小貓,汪汪叫的是小狗,所以咕咕叫的是什麼?”

“???”楚湛傻了眼,“你編的吧,這叫什麼秘密?”

“回答。”

楚湛絕對懷疑這人在詐自己。

於是他一口咬定:“你胡言亂語什麼?我們之間哪有這種秘密。”

顧謹言輕輕地笑了笑,卻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把黑黝黝的槍。

楚湛眉心一跳。

顧謹言:“如果你真的是楚湛,那你一定知道答案,你說不出……”

話留半句,因為他用行動說明了一切。

楚湛的太陽穴立即被冰冷的槍口抵著了。

不行,好不容易用狗血謊言扯到這一步,若是現在死,那麼先前還搞這麼多花裡胡哨的乾什麼。

“是個謎語?”

顧謹言不回答,隻是似笑非笑地將槍上了膛。

來真的,這家夥。

行吧,不就是猜謎語。

楚湛:“咕咕叫的是鴿子?”

“不對。”顧謹言的食指慢慢扣上扳機。

耳邊聽到冰冷的機械聲,楚湛渾身的肌肉都為之一僵,他緊緊地閉上眼絞了絞腦汁,再睜眼,“布穀鳥?”

“………公雞?鴨子?麻雀?孔雀?”

“你玩我吧?!咕咕叫的是你?我?”

顧謹言眼神逐漸陰沉,他冷冷道:“你沒有機會了,你不是楚湛。”

“你媽的!”顧謹言這個神經病總是有辦法讓向來淡然的楚湛抓狂,在他的食指扣動手/槍扳機的時候,楚湛再也控製不住朝他大吼:“顧謹言,你不能殺我!”

“憑什麼?”

楚湛的腦袋已經被槍抵到了車窗上,退無可退,隻要過程沒有折磨,死亡是很痛快的,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疼痛——來自催眠中死亡多次的楚醫生經驗。

可若有轉機,他真不願意就此放棄。

他隻能偏著頭道:“好吧,我實話告訴你,隻是這件事情很複雜玄幻,你需要耐心聽!”

“我沒時間。”

“一分鐘!”楚湛喊,“我長話短說,儘量精簡。”

顧謹言給了他一分鐘。

“其實……”楚湛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有點累,因為他又要解釋這蛋疼的催眠世界了。“我是你的心理醫生,你患病了,我幫你在催眠治療,我們現在都在催眠世界裡,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個楚湛和我是同一個人,你殺了我,就是殺了楚湛。”

講完後,連楚湛自己都感到語言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不出意外,顧謹言露出的表情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當我是智障?”

楚湛喪道:“我說認真的。”

顧謹言冷漠道:“去死吧。”

“!!!”楚湛無力回天,但他真的不甘心,怎麼就冒出個倆人之間的秘密!

“那你他媽告訴我,咕咕叫的到底是什麼破玩——”

“砰——”

一串熱血瞬間從楚湛的右太陽穴內飛濺到玻璃窗上,如同鮮豔的花朵般綻放。

顧謹言扔掉槍,接著不疾不徐地抽出紙巾一根根地擦著手指,他眼尾輕輕瞥了歪頭倒在副駕駛位上的楚湛。

“咕咕叫的是楊過。”顧謹言目光迷離,似是追憶般自言自語,“他告訴了你很多關於我的事情,讓我差點就信了。

可他漏了一點,那就是我喜歡看言情,他喜歡看武俠,他最喜歡的是神雕俠侶。他不喜歡我,但是我們晚上睡覺前會一起看小說,他看他的武俠,我看我的言情,儘管我們不聊天,可這個答案還是他告訴我的。”

“………”楊過叫小龍女姑姑,很好!楚湛一口老血噴出。

顧謹言追憶完,為自己的智商和心思縝密而洋洋得意,“除了這個秘密,剛剛還有一樣讓我敢肯定你不是楚湛,因為你看的是玄幻,所以才會編出這麼離譜的劇情。”

太陽穴一顆大洞,裡頭正在汩汩流血,楚湛還沒死透,聽見顧謹言拋出的答案。

他隻覺得沒被槍打死,都要先被氣死了。

他狠狠瞪著顧謹言,咬著牙齒拚儘最後一點力氣迸出一個字。

“操!”

隨即兩眼一黑。

幾分鐘後,楚湛醒來已經躺在了這扇門外頭了,身體倒是沒什麼疼痛感,隻是胸間那口氣堵得慌,他爬起來正要繼續衝進門內,重新進入劇情。

然而門把手卻焊死般,怎麼也擰不動。

算了,還有兩扇門,沒必要受這窩囊氣。

調整完情緒後,他擰開了第四扇門。

打開門的一瞬間,眼前這個地方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是他之前和顧謹言住過的出租房。

沙發餐桌都在原來的位置,看起來陳舊卻乾淨。

楚湛的心情有點激動,他下意識想到了那個年幼的顧謹言。從前生活的場景仿佛重現,小小的顧謹言在這個客廳裡整天纏著他喊哥哥,不高興了就哭鬨,開心了又歡聲笑語。

這一刻,他明白了即便分開短短的時間,他還是記掛顧謹言的。在這一刻,他甚至生出許多想要迫切見到那個小男孩的緊張與期待。

然而屋內多了的不少擺設又令楚湛有些恍惚,門邊鞋架上許多球鞋,不是童鞋。

地磚上還有一隻籃球。

楚湛關上門後走進臥室,臥室裡的床上鋪著藍色的床單,雙人枕。原先空蕩蕩的窗台下添了一張書桌,桌上擺了不少書籍,學習用具。

而透過窗戶,外邊的露台上晾著幾件衣服,衣服的尺寸也是成人。

楚湛心裡冒出個猜測,難不成這套房子已經換人了?

也是,他之前死在街邊的時候,顧謹言才那麼點大,而且他本來就是豪門貴子,不論是顧家還是後麵發現自己屍體的警察,一定也會安置好顧謹言。

楚湛莫名又有點失落。

這時候大門傳來動靜,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帶著疑惑快步走出臥室,當與站在門邊的人四目相對時,卻愣住了。

第85章 第 85 章

門邊的人一隻手保持著擰鑰匙的動作, 校服裡的身體卻繃緊了。

儘管楚湛早已非常熟悉這張麵孔,可他進出不同的催眠世界,曆經顧謹言的多種人設後, 麵前的顧謹言又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不是驕矜沉穩的總裁, 也不是桀驁不羈的二號。

直覺告訴他,這是那個愛哭愛鬨的小男孩長大了。

每一次的催眠都像一段全新的旅程, 上次分開時隻有豆芽菜大的小孩, 現在已經成長得英氣矯健。

從穿著的黑白色校服判斷顧謹言如今應該是名中學生, 他精致的五官雖青澀, 但身形逐漸已有成年男人的線條,看起來並不顯得孱弱,楚湛猜想他也許是名高中生。

假如按照上個催眠世界裡的時間來算,那時的顧謹言四歲半。那麼今天距離他和顧謹言分開差不多得有十三四年左右。

楚湛很難拿對現實顧謹言或者顧謹言二號的態度來對待眼前的顧謹言。

就像是兩個演員多次合作,換一部新戲投入進角色裡, 所有的心境與情緒都將重新開始。

不過見到長大後的顧謹言, 楚湛還是激動的。隻是這份激動和他剛進屋想要迫切見到小顧謹言的那份不同。

對小顧謹言, 他是激動中摻著關愛, 那是對幼崽情感的天性。

而對現在的這個顧謹言,楚湛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心情,就好像他曾經丟下年幼的他,而過了十幾年後再度重逢, 導致滿懷愧疚。

於是他麵對站在門口的少年翕動了下嘴唇, 卻發不出音節。

因為他不知道這十幾年來顧謹言是否還記得自己,畢竟那時的自己也隻有八九歲,再次重逢, 自己的容貌體型全都變化。

顧謹言也沒開口,隻是盯著楚湛的臉。然而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一瞬間洶湧,可再看卻仿佛錯覺般,隻有深不見底的眼瞳。

楚湛一時之間拿不準他的情緒,在他淡漠的視線裡自己好像是個路人般。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了好久。

楚湛終究是要在這個催眠裡停留的,既然改變不了從前發生的劇情,那不如就延續上一次的內容。

他如今已像隻無頭蒼蠅般,隻能慢慢摸索。

“你還記得我嗎?”他試探性問道。

顧謹言沒有立即回答,漆黑眼瞳內的諷刺意味一瞬即逝,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屋內男人的身上,如同審視般,從頭到腳,最後再挪回那張記憶中的清俊臉龐上。

見顧謹言的反應,楚湛猜想他應該不知道自己是誰,畢竟那時的顧謹言太小了,又隔了十幾年。

並且在上回的催眠世界裡,顧謹言認為他是失蹤還是死亡,楚湛也不得而知,也許那天天亮後,自己的屍體被人發現在街邊,警察會找到出租屋,但見到年幼的顧謹言會選擇隱瞞,但也可能會將實情告知。

如果是後者,那麼楚湛這趟回來,又得找個說法將自己死而複生這件事跟顧謹言解釋了。

楚湛捋了捋思緒,正打算用一句老套的開場白:“我回來了。”

一直麵無表情的顧謹言忽然開口了,他的嘴唇幅度很小,沒有半分起伏地吐出倆字。

“楚湛。”

還記得自己,那說明當時顧謹言並不知道他的死亡。

“是,我回來了。”

分開十幾年,還被人記得,雖然對楚湛而言僅僅隻是過去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他的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隻是回歸的場景和楚湛想象中有些不同,他以為能看到一個黏糊糊抱著自己撒嬌的小孩,可麵前的顧謹言疏離又冷漠。

不過也屬正常現象,畢竟在顧謹言的角度,那麼多年過去了,小時候跟楚湛相處的點滴也會隨著時間而淡化。

楚湛以為顧謹言對他這個突兀出現的兒時哥哥有話講時,顧謹言的目光從他臉上扭開,接著安靜沉默地換鞋,再與他擦肩而過走進了臥室。

沒有一句質問,哪怕是對於自己失蹤的困惑。

顧謹言的反應搞得楚湛一頭霧水,但現在楚湛既然已經在這裡了,那肯定是要跟顧謹言相處的,他這回還是打算將上回沒補完的愛繼續延續。

這次楚湛成了外來客,寄人籬下他多少有點兒不自在,因為他摸了摸口袋,依舊身無分文。

所以不論是在催眠裡治療還是生存,暫時性真得跟顧謹言創造出良好的關係。

他搞不懂顧謹言此時此刻腦子裡的想法,在顧謹言進臥室沒一會兒,他杵在客廳思忖了下,也準備過去跟他聊聊。

顧謹言背對著坐在靠窗的書桌前,手裡捏著筆,垂著眼睛望著攤開的書本,然而卻連楚湛走近都沒發覺。

楚湛本就是個不擅長交際的人,之前的催眠世界裡包括現實的顧謹言都是主動型,所以楚湛即使再不多話但還是能說兩句。

可現在顧謹言驟然變成了個沉默寡言的少年,那就隻能楚湛沒話找話了。

他看著書本上的幾個字,結果一開口儼然一副長輩詢問親戚家小孩的口吻:“今年讀高三了?”

顧謹言依舊不說話,甚至連頭都懶得抬。

楚湛有些尷尬,隻能悻悻地拿起一本書隨意翻了翻。

“沒想到你還住在這裡。”

楚湛一邊翻著課本一邊悄悄地瞄了眼顧謹言線條優美的側臉,“你一個人住嗎?”

“……”

楚湛真發愁了,這小時候嘰裡呱啦的,長大了怎麼就性格變異了?

如果對方一直這樣,那他進入到這次的催眠裡又是徒勞。

楚湛儘量讓自己耐下心來,又問:“顧謹言,你在聽我說話嗎?”

顧謹言索性從地上的包裡抽出一張試卷開始做題,很顯然他是真的不想搭理楚湛。

“………”

房間裡隻剩下圓珠筆在紙張上刷刷寫字的聲音。

如同每個麵對孩子不願溝通的家長一樣,楚湛也無計可施。

從顧謹言的表現看來,他是允許楚湛留在屋裡。隻是楚湛不確定他是長大後性格變得冷漠,還是跟他小時候自己的不告而彆有關係。

“顧謹言,你想跟我聊聊嗎?”

“啪——!”

楚湛話剛說完,從進屋到現在自始自終淡漠的顧謹言驀地將手裡的圓珠筆拍在書桌上,接著他站起身一把奪過楚湛手裡的書本。

“怎麼………”楚湛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給驚愕到。

顧謹言緊抿著唇,眼底似是壓抑著某些情緒。他不給楚湛探究的時間,將人粗暴地推出臥室。

“顧謹言……”

“砰——!”

楚湛差點鼻子撞上緊閉的房門。

“………”

而臥室內的顧謹言緊緊地盯著門,眼睛內這一刻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如海嘯般翻湧出,而在楚湛麵前的偽裝也頃刻間破碎。

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如同往常的每天一樣,行屍走肉般回到這個曾經擁有最美好回憶的屋子,麵臨著日複一日的孤寂。

他無數次幻想渴望當年那個人會出現,可當那個人真的出現時,他內心深處又生出複雜極端的情緒。

一邊瘋狂想要親近一邊極度害怕失去,他不知道該怎麼宣泄這種情緒。

他蜷起手指抵在掌心的軟肉上,剛才推楚湛時的餘溫仿佛還殘留著,像是可以通過指尖汲取。

“顧謹言?”

“咚咚咚。”

楚湛敲了幾下門,裡邊人沒有給予一點回應。

他隻能挫敗放棄。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叛逆且情緒無常,楚湛束手無策,隻能慢慢等著,看看待會兒情況會不會有好轉。

幸好這回過了十幾年,出租屋內的條件明顯好了。儘管屋子是老破小,可角角落落都打掃得很乾淨,屋內有空調和寬屏的液晶電視。

楚湛沒錢沒手機,顧謹言又不理他,電視機也算是能打發時間的東西了。

楚湛打開遙控器,把聲音降低,以免打擾裡邊的高中生學習。

半小時後,緊閉的房門仍舊沒動靜。眼看快到晚上八點鐘,楚湛再也坐不住了。

主要是肚子餓得不行。

於是他起來去廚房逛了圈,結果打開冰箱一看,裡麵除了一堆礦泉水外什麼都沒有。

現實的顧謹言醒不過來,催眠裡的顧謹言排斥他,楚湛簡直要愁得頭疼。

如果顧謹言往後還這副態度,那他這工作真的沒法開展了。

他可能得離開這個催眠,打開下一扇門看看裡麵是什麼內容了。

說到門,楚湛心裡一激靈。

他是從出租屋大門進來的,所以大門是進入到這個世界的開關,他趕緊離開廚房走到大門前,準備打開門看外頭是樓道還是原先那個黑暗的空間。

擰開門把手,門吱呀開了,是樓道。

楚湛開始困惑,因為他先前打開的那幾扇門,進出是黑暗空間與催眠世界切換。

可這裡卻不是。

如果要離開這個催眠世界,又該怎麼出去?

正當他望著樓道沉思間,眼尾的餘光突然瞥見一道身影,緊接著自己的身體被人狠狠推到牆上,力道重得連脊椎都微微發疼。

楚湛發出一聲痛呼。

顧謹言雙掌用力抓著楚湛的肩膀,雖說他在這裡是個高中生,可身高也已長到了185的樣子。

他低下頭,雙眼死死地盯著楚湛,表情裡隱隱透著狠戾。

楚湛被他推的一陣恍惚,“你搞什麼?”

顧謹言眼神如狼似的陰沉,他咬著牙問:“你又要去哪兒!”

“我沒去哪兒!”楚湛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忍不住掰了掰他的手指。

然而這一舉動卻令顧謹言情緒更加激動,他提高了聲音:“你又要不告而彆是嗎!?”

聽著他凶狠的語氣中夾雜著焦慮,楚湛心裡卻有點兒泛酸。

他緩下聲來安撫:“我沒想去哪兒,也沒想不告而彆,我隻是看看門有沒有關好。”

他看著顧謹言的眼睛,覺得現在是個機會跟他好好談談,畢竟情緒激烈總比一語不發好。

“顧謹言,和我聊聊吧。”

第86章 第 86 章

“我跟你沒什麼可聊的。”顧謹言恨自己的沉不住氣, 他在臥室裡稍一聽見外邊的動靜,便理智全無。

他非常想冷漠對待楚湛,畢竟當年被拋下的是自己, 而這個人曾口口聲聲說要他!

他寧可偽裝著冰冷的外表來掩飾這麼多年忍受的委屈痛苦, 隻要不被人看破,那他永遠可以保持著堅不可摧。

他想要楚湛明白, 被丟下的自己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 可是卻在此刻全部暴露。

所有的怨恨都化為一記冷冽的眼神, 他鬆開楚湛的肩轉身就走。

“顧謹言!”楚湛卻抓緊了他的手腕, “我說我們聊聊!”

這一刻終於爆發了。

顧謹言停住腳步扭過頭,眼睛盯著楚湛,他冷笑道:“聊什麼?聊你的不告而彆?”

“是,就聊這個!”

“行!”顧謹言難以壓製情緒而嘴唇微微顫抖,“我聽你的狡辯, 你是要說當年你生病離開後失憶了十幾年, 十幾年後突然想起還有我這號人了還是什麼?!”

“……”這確實是楚湛打算同他解釋的借口。

顧謹言譏諷地笑了, “怎麼?是被我猜中了?還當我三歲小孩呢?”

他滿眼失望, 用力甩開楚湛的手,可手臂卻被對方抓得死死的。

楚湛深深地皺著眉頭,眼神掙紮著。不過就幾秒,他深呼吸了口氣, 像是豁出去般又像是無奈。

他抬起眸直視情緒不穩的少年。

“那天。”楚湛聲音很沉也很平靜, 他緩緩將記憶敘來,“我被車撞了,回到家的時候我的身體就出了問題。當時我們沒錢, 你年紀又小,我怕嚇著你, 所以騙你說想吃冰激淩,我支開了你。”

顧謹言蹙著眉靜靜地聽著楚湛講述那天的情形。那一天楚湛的離開對他的人生而言是沉重的打擊,他始終不願去回憶。

“我看見你在小賣部買冰激淩,買完後你拿著兩支冰激淩進小區了。我知道我內臟受損活不了,我不想讓你麵對我的屍體,所以我去了街邊。”

不管顧謹言是否相信,楚湛都決定說清。他顧忌兩點,一是希望可以解開對方的心結,讓彼此的關係緩和。

二是催眠世界反複無常,萬一哪天他又突然消失,至少也不算不告而彆。

“這就是你的辯解?”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催眠世界裡的顧謹言又怎會信這種荒誕的理由,他感到可笑,同時更心寒楚湛竟然用這種理由來敷衍他。

“你的意思是消失的十多年隻是因為你在那一天死了,然後現在又死而複生是嗎?!”顧謹言齒縫間迸出一句:“你真讓我惡心。”

看到對方臉上露出的厭惡,楚湛心裡不是滋味。那天淩晨獨自死在街邊的感受重新切身體會,他無法不感到委屈。

在顧謹言狠狠甩開他,轉身朝臥室走去時,楚湛衝他背影吼道:“你去查!”

顧謹言身形一頓。

“你去派出所查!”楚湛繼續說著:“我相信憑你的能力,查當年死了一個人輕而易舉!”

聽著楚湛嘶啞的聲音,顧謹言心臟莫名揪起。他扭過頭,撞上了楚湛一雙泛紅的眼睛。

一個荒唐的理由在楚湛嚴肅而痛色的表情中仿佛逐漸真實。

顧謹言一時之間思緒混亂。

楚湛坐在安靜的客廳中,臥室的門緊閉著,他讓顧謹言去查,顧謹言什麼也沒說,隻是進去了臥室大半個小時。

現在快晚上十點,楚湛實在餓得不行了。他去冰箱裡取了瓶礦泉水暫時充饑,而顧謹言這個還在長身體的高中生倒是沒出去覓食。

楚湛喝了半瓶水暫時緩解了胃裡的空虛,他走出廚房,瞧見臥室的門正好打開,顧謹言麵無表情地瞥了一眼。

“走。”他淡淡地說了句後,就走到鞋櫃前。

“去哪?”

“派出所。”

楚湛緘默了幾秒後點了點頭。

顧謹言打了輛車直奔派出所,半小時後就有民警過來接待了。

顧謹言原本不信的,隻是看到了楚湛那樣篤定的眼神,他開始動搖了。

回到臥室裡關上門,他坐在床上回想從前和楚湛的過往,那個時候的楚湛也是這樣的眼神對著自己說,他要他。

他給老管家打了電話,讓他聯係派出所準備當年的資料,可當這一切都做完後。

他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霎時間心臟如失重般一陣一陣蔓延起不安。

楚湛說,他死在那一天……

他現在是去求證楚湛死亡的過程,萬一楚湛說的是真的,那麼旁邊的楚湛是什麼?

如果是真的,那楚湛已經是死過的人了。

民警去拿十幾年前的資料,倆人坐在辦公室裡頭等著。

顧謹言望著坐在一旁的楚湛的側臉,明明過了十多年,明明自己對他的印象停留在八九歲男孩的模樣,可是今天剛進屋的第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他和小時候一樣,長得很好看,現在更是有著成熟男人的沉穩睿智。

恍惚間,顧謹言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其實那天晚上楚湛喊他去買冰激淩的時候,儘管自己當時年紀還小,可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他用最快的速度去買了冰激淩,天氣熱,他害怕融化,便一路小跑著進小區,跑到黑漆漆的樓道裡。

他怕黑,但因為心裡記掛著哥哥,所以他一邊鼓勵自己一邊往上爬。

“熊媽媽在山上掏蜂蜜,小熊在旁邊看著。突然一塊大石頭從山上落下來,砸中了熊媽媽……….”

稚嫩的童音從樓梯間響起,昏暗的燈光照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他正吭哧吭哧爬樓梯。

顧謹言終於到了頂樓他們的家,看著緊閉的大門,他準備摸口袋裡的鑰匙,隻是兩隻手拿著冰激淩。

他隻能張開嘴巴叼住一支,冰霜的寒氣刺激得牙齒都打顫,他趕緊摸出鑰匙踮著腳插進鑰匙孔。

他待會兒一定要讓哥哥誇獎,幸好他出門帶了鑰匙。

“哥哥!我回來了!”

屋內很安靜,沒有人回答。

顧謹言跑到臥室,卻發現床上並沒有楚湛的身影。

顧謹言頓時心跳加速手足無措,他一邊呼喊著哥哥一邊去衛生間,露台廚房包括衣櫃裡都找了個遍……

這十幾年來,他不敢細想那天發生的事情,即便無意中腦海裡閃過,他也會立刻找事情分心。

直到今天楚湛的出現。

顧謹言並不怕鬼魂,可一想到楚湛說的那些成真,想到這個他每天日思夜想的男人也許如今隻是個鬼魂,他就心悸,他甚至想拉起楚湛的手頭也不回離開派出所。

他隻要楚湛回來,回來就好,他無法麵對楚湛的死亡。

楚湛的手腕忽然被抓緊了,他詫愣地看向顧謹言。

當他看到顧謹言掙紮的眼神,又察覺到他的手指在輕微發抖,以為是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即將麵對接下來的真相而恐懼。

楚湛拍了拍他的手背,投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

“彆怕。”

顧謹言想說他不要再查了,我們走。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發不出音。

而就在這時,民警回來了,他同顧謹言抱歉道:“時間太久遠了,找了好一會兒。”

顧謹言抓著的手指陡然收緊,他整個表情都繃緊,仿佛隨時破碎。

民警走到電腦前,在鍵盤上敲擊了一番後,將電腦轉向椅子上的倆人。

“幸好找到了那年拍攝的DV,畫質可能有點兒模糊。”

民警點開了一份文件,上麵備注的是那天的日期以及一行字:200x年8月25日06:13分柏榕路兒童男屍楚湛。

當顧謹言看清這行字時,瞳孔猛烈收縮了一瞬。

自己看自己的死亡資料,這種感覺難以形容。儘管這是催眠裡,可楚湛作為第三視角回顧那一天,心中仍控製不住酸楚苦悶。

“其實那天我也在場,大概是早晨五點四十幾分的樣子接到群眾報案,可等我們警察到了現場後才發現小男孩已經死亡了。”

民警說完,楚湛感覺到顧謹言的手已經抓不緊自己的手腕了,他的手抖得厲害,可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仿佛連呼吸都凝滯。

視頻開始播放。

幾名身穿製服的警察朝前方擁堵的人群走去,邊走邊疏散人群。

當人群中間疏散開一條道路後,一具八九歲男孩的身體進入眼簾。

他躺在堅硬的水泥路上,隨著鏡頭慢慢靠近,視頻裡是一張灰白色的臉,他緊閉著眼睛,毫無生氣。

法醫搜尋了他的全身,隻在他緊捏的手掌裡找到了一張寫著數字的紙片。

視頻中的聲音非常嘈雜,人們議論紛紛。

然而顧謹言的大腦世界卻是一片忙音,他的目光鎖在那張在記憶中無數次出現的臉龐上。

那張會凶他會哄他的臉,此刻靜靜地不再有任何表情。

他慢慢轉過頭麻木又茫然地看著楚湛。

“聽說是小男孩前一天晚上出了車禍,結果沒及時去醫院……可憐呀。”

隨著進度條緩慢前進,楚湛的屍體被抬走後,畫麵來到了出租屋的門口。

通過現場群眾了解到,死亡的男孩身邊經常跟著一個更小的孩子,於是警察找到了出租屋。

楚湛盯著屏幕,看著警察走上樓梯,老破小的樓道即便在白天依舊昏沉,他在警察打亮的手電筒光線中看見了門口蜷縮成一團的顧謹言。

一有動靜,他立即從膝蓋間抬起頭,平常精致漂亮的臉蛋灰頭土臉,十分狼狽。

也許是疲憊,他睜著眼,眼神有些迷糊,像是想到什麼眼睛又驟然一亮,他盯著麵前的幾個人,又伸著脖子朝他們身後看,而後眼內的光漸漸黯淡。

“小朋友,你是一個人住嗎?”

顧謹言搖了搖頭,“我哥哥……”

“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他又搖了搖頭,哽了哽聲音:“哥哥讓我去買冰激淩,我買回來他不見了。”

“怎麼在門口呢?”

“我昨天晚上找哥哥去了,沒有找到,我還把鑰匙弄丟了,叔叔,我哥哥呢?”

顧謹言圓圓的眼睛內充滿著期待,可緊抿的嘴唇卻隱忍著恐懼難過。

楚湛垂下了眸,喉結艱難地滾了滾。聽著顧謹言不願跟警察離開出租屋而哭喊得嘶啞的聲音,胸口處的酸澀蔓延上喉嚨,仿佛連吞咽都極為困難。

他忘了自己和顧謹言是怎麼離開的派出所,隻記得倆人都沉默著。也忘了怎麼上的車,等到回過神來下了車,卻發現他們站在了那年楚湛死亡的街邊。

路燈將倆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深,顧謹言望著這片水泥地,就是在這樣孤寂的夜晚,楚湛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這兒。

他垂著眼,燈光的陰影遮去了他的側臉,楚湛聽見他聲音很輕地問自己:“你躺在這裡的時候在想什麼?”

楚湛望著地麵上兩道黑色的影子,沉默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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