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李禪秀一路快馬疾馳, 趕到裴椹駐紮在江岸的軍中。
因趕來太急,他臉色蒼白,氣息微喘, 剛下馬就雙腿一軟, 扶住馬鞍才勉強站穩。
裴椹軍中的正安營紮寨,江岸邊聚著一群士兵和三五名將領,不知在看什麼。
其中一人恰好轉頭看見李禪秀趕來,驚得急忙上前拱手行禮:“太子殿下, 您怎麼來了?”
他一出聲, 岸邊的將領、士兵紛紛都轉頭, 緊接著也都上前要行禮。
李禪秀卻一把推開他們,臉色蒼白, 腳步不穩地急往江邊去。
裴椹就是在這裡中箭落江的?這些人都聚在這看什麼?怎還不派人搜尋?
他神情惶惶,目光急切搜尋——
可目之所及,一片平靜, 隻有江風吹起陣陣水浪,拍打岸邊岩石。
李禪秀怔怔望著江水, 連裴椹的一片衣角都尋不到。難道和夢中一樣, 對方身中無數箭羽,倒落江中,而他連對方一麵都見不到, 隻能從他人口中聽聞……死訊?
喉間忽然一陣哽塞, 隱隱腥甜, 心臟更像被針線反複穿插,絲絲縷縷, 密集地痛著。
就在這時,一群憨態可掬的江豚躍出水麵, 成群結隊地戲水。
剛才的將領又跟過來,小心翼翼看李禪秀一眼,斟酌問:“殿下也是來看江豚的?”
可太子殿下臉色蒼白,眼睛好似也微紅,又是急匆匆趕來,也不像啊。
李禪秀聞言一僵,艱難轉過身,問:“你們剛才是在……看這些江豚?”
“是啊。”其中一名將領回答,並道,“聽說當地人管這叫□□……”
對常在江邊住的人來說,江豚並不稀奇,但裴椹軍中有許多北方將領,對這種奇怪的大魚,卻甚是稀奇。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但每次有江豚躍出水麵,仍能吸引不少他們這些北方兵來觀看。
李禪秀徹底怔愣,他們是在看江豚,那裴椹呢?不是說裴椹中箭落江了?
“裴椹他……”他嗓音乾澀開口,還沒說完,就見不遠處的軍帳中匆匆走出一道熟悉身影。
裴椹聽聞李禪秀來了,剛換的乾衣都沒穿好,領口還歪著,就匆匆出來見他。
他幾個快步走到李禪秀麵前,未來得及欣喜,卻見李禪秀麵色蒼白,眼睛微紅,瞬間又怔住。
李禪秀怔怔看著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熟悉鮮活的身影是真的,忽然將手伸向他麵頰,欲要確認。
裴椹微驚,餘光瞥一眼旁邊士兵將領,忙及時抓住他的手,改成牽著,說:“殿下匆忙趕來,定是有軍事要商議,請隨我來。”
說完便拉著他匆忙回帳。
李禪秀這才意識到場合不適宜,僵硬著被他拉走。
等進了帳,裴椹將帳中隨從、郎中都遣出去,關緊帳門後,剛轉身,忽然被緊緊抱住。
李禪秀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像永遠都不會放開,緊接著,他急切吻向裴椹,像沒有安全感的小獸,莽撞、毫無章法。
裴椹來不及驚喜,唇角就被對方的虎牙咬得發疼,接著舌尖像遊魚一樣,鑽來鑽去,努力攪動他。
如此熱情又黏糊的殿下,簡直令他驚喜得頭皮發麻,雙手不自控地環住對方腰身,緊緊箍住,邊回應吮吻,邊移動腳步向裡間走去。
可是不行,理智很快又將他拉回,擔心的念頭占據上峰。
他很快鬆開李禪秀,將對方也拉開一些距離,氣息不穩問:“殿下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禪秀雙眸霧濕,紅潤的薄唇微張,輕輕喘丨息看著他。片刻忽然又環住他的脖頸,再次吻了上去。
像在啃咬什麼好吃的點心一般,李禪秀從未如此熱情,仿佛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隻想與麵前的人糾纏到天荒地老。
裴椹心中簡直甜蜜和擔憂摻雜,沉迷而不安,扣著李禪秀的腰又吻到氣息不穩,終於再次拉開距離,低眸深深看著對方的眼睛,安撫道:“殿下,先深吸一口放緩呼吸,沒事的,你和我都沒事。”
見李禪秀望著他的眼睛,情緒似乎漸漸平穩下來後,同終於鬆一口氣,再次問:“殿下可是出了什麼?”
李禪秀定定望了他一陣,忽然又伸手在他身上四處摸索,從肩到手臂,再到胸膛……
裴椹呼吸一亂,眸色變深,捉住他作亂的手:“殿下?”
李禪秀動作一僵,這才又怔怔看向他,啞聲說:“我聽說你中箭落江,以為你……”
裴椹瞬間明白,還是因為那個夢。
其實剛聽李禪秀說那個夢時,他隻當是個尋常噩夢,可沒想到李禪秀分外在意。
之前還好,最近打到長江邊上,與南邊隔江對峙時,李禪秀便時時擔心這點,常來信提醒他注意安全。
裴椹也終於意識到,李禪秀好像把那個夢當預知了,認為他真的會出事。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那夢靈驗,這次攻打南邊時,他竟真不慎中箭落江。
好在他一直警醒,且自小就善水性,加上江水不算湍急,落水的地方離船又不遠,他很快就回到船上,除了肩上受了點傷,其他沒什麼大礙。
“可是去送信的士兵沒說清楚?我隻是受了點輕傷,沒什麼大礙。”解釋完情況,裴椹又遲疑問。
李禪秀僵住,送信的士兵沒說清楚嗎?不,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隻聽一半,耳中便一片轟鳴,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裴椹見他臉色又白了些,不由擁住他輕吻,安撫道:“好了,沒事了,隻是虛驚一場。怪我,應該攔著楊元羿彆讓人給你送信……”
李禪秀眼睛有微紅,看向他道:“不送信,萬一你真出了什麼事,讓我最後一個才知道嗎?”
裴椹一僵,趕緊又安慰:“不會的,你放心,我絕不會出事……”
頓了頓,又拿出那串佛珠,笑著哄道:“你看,有嶽父大人送我們的佛珠保佑我們。”
李禪秀終於被他逗笑,可很快又板起臉,道:“厚臉皮,誰是你嶽父?小心被我阿爹知道。”
而且佛珠也不是李玹送給他們倆的,說的好像是長輩送的夫妻禮一樣。
裴椹卻道:“聖上便是知道,也不會治我的罪。”
李禪秀被安撫得情緒好轉許多,聞言斜睨他:“你現在倒是很自信?”
裴椹看著他,目光認真道:“因為殿下喜歡臣,聖上不舍得讓殿下難過,自然也就不會為難臣了。”
李禪秀微微不自然,偏開視線:“其實你軍功卓著,阿爹本也不會為難。”
裴椹悶笑:“軍功哪能比得上殿下?殿下才是臣膽大的倚仗。”
這番言論,把他自己說得像妖妃一樣。
李禪秀愈發有些不自然了,但因這幾句玩笑話,氣氛和心情倒是漸漸緩和。
裴椹輕擁著他,靜謐片刻,低頭見他臉色終於恢複正常,才斟酌想問出剛才心中的疑問。
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麵忽然傳來楊元羿的聲音。
裴椹一頓,低頭對李禪秀道:“我先出去看看。”
李禪秀點頭,在他起身後,也跟著出來。
楊元羿來找裴椹,說金雕小□□忙從並州送了封信來。
李禪秀跟出來看到小黑,驚訝道:“小黑回來了?”
裴椹剛解下信筒,聞言點頭:“不久前剛回來,還沒來得及跟殿下說。”
而且不止小黑回來了,它還帶回一隻頭頂有一撮白羽的雌雕。
李禪秀一眼便認出這隻金雕,開口便驚訝道:“白首?”
這隻雌雕不正是夢中裴椹送他的那隻?
裴椹還沒來得及介紹,就聽他喊出雌雕的名字,不由微愣:“殿下怎知我給它取名白首?”
李禪秀“呃”一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旁邊,小黑被喂一根肉條,卻沒直接吞下,而是叼去給那隻白首。等白首吞下,它又蹭蹭白首脖頸的羽毛,聽到李禪秀喊“白首”,好似轉頭瞥了兩個主人一眼,然後繼續和白首貼貼。
李禪秀:“……”.
回到軍帳,裴椹沉疑一瞬,終於還是問出心中疑惑。
除了金雕,還有彆的……
雖然李禪秀問過他有沒有一隻叫白首的金雕,後來他以為對方喜歡,也一度想把一隻染了白毛的金雕叫白首。所以對方能猜到他會給小黑帶回的這隻金雕取名白首,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