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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知,丹修醫修一類,得需要門派供養,才有足夠的資源去修煉。

眼前這個家夥可比那些門派長老活的滋潤多了。沈魔尊一個大乘期修士,在魔域裡隻手就能呼風喚雨,又不喜歡人近身,魔宮裡空蕩蕩的。

鐘邈隻需要討好沈君越一人,整個魔宮的資源要什麼有什麼。

但現在不一樣了。

柏青霄出現在他麵前,論出身比他厲害,論治療手段更是他未曾聽聞的,更彆說若沈君越真的治好了病,肯定就不需要鐘邈了,鐘邈最後想必連個救命恩人的帽子都混不到。

可不得眼紅死他。

柏青霄故意逗他,“哎呀,怎麼辦,魔尊就信我這個冒牌貨呢。”

鐘邈跳腳,氣狠了,“你、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冒牌貨……”他罵出一堆不堪入耳的詞彙來。

“簡直有辱醫修名號!若叫神農穀的老祖知道你這般招搖撞騙,你等著,不用我,自有人來找你算賬!”

“說起來,”柏青霄眉眼彎彎,“你怎知我一定不是神農穀的?”

鐘邈指指點點,大言不慚,“你耳聾嗎?都說了,神農穀隻收女弟子!若不是這樣,我早就拜入玉煙仙尊門下!”

“哦?”柏青霄低頭,“那你怎知我不是女的?要我脫褲子給你看嗎?”

這話什麼意思,鐘邈一臉呆滯,看看他唇紅齒白的臉,又看看他平平如也的胸。

難道這家夥用了化形丹?

怎麼可能!

如果這樣,剛剛魔尊大人為什麼不揭穿?鐘邈腦袋飛速閃過一係列陰謀詭計。

女修行走不便,萬一‘他’真的是女的呢?所以才讓魔尊信他的方法,不然為什麼魔尊信他不信自己?

當年他可是花了不少力氣才讓對方留下自己的!

再或許,色字頭上一把刀,說不定魔尊大人就是被勾/引了?

柏青霄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就知道這人肯定是被他三言兩語帶偏了思路。他勾了勾唇角,捏起袖袍一角,作勢要撩袍子,“不是要我自證身份嗎?”

“嘿!你快看!我脫褲子了!”柏青霄故意喊道,手上卻沒動。

“光天化日!”鐘邈明明都沒看到他掀袍子,卻好像已經看到了一個暴露狂,尖叫一聲,捂住眼睛,“放蕩不堪!淫/亂之人,豈容你在殿上作亂!”

他逃也似的跑了,“我這就去找魔尊大人,你給我等著!”

那三個醫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柏青霄無聲行了一禮,急急忙忙去追鐘邈去了。

柏青霄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怎麼會有人腦回路這麼彎彎繞繞。

他信步走出去,正見殿門口,沈君越站在邊上,似乎在等他。

柏青霄歪了下頭,眼睛滴溜溜轉了轉,也跟著其他人喊,“尊上,您沒走啊?”

沈君越定定看了他兩秒,“這裡可不是你的神農穀。”

哦?這是要問責嗎?怪他戲弄他的下屬?柏青霄想。

卻聽沈君越道,“魔域向來有能者居之,諸魔將對我這個位置虎視眈眈。哪怕有防禦法陣,魔宮也並不安全。”

“如果,治療過後我的境界跌下。”沈君越眸色漸沉,“你怕是要提前做打算。”

做什麼打算?跑路嗎?這個他擅長。

也怪不得魔宮裡這麼空蕩蕩,人都不多兩個,想來是沈君越自顧不暇,乾脆全打發了,免得在魔宮內還出什麼岔子。

柏青霄笑了一下,回視他,想了想,坦言,“除了雪裡紅,其他三個魔將實力都在元嬰之上吧?”

沈君越頷首。

柏青霄笑了開來,“簡單啊,魔宮那麼多法陣可彆浪費。陣眼還在你身上吧?獻舍陣法改成隻針對化神期以上,禁足的禁製反著來,改成不允許元嬰以上出去。誰要想來這魔宮,就要他們呆個夠,這輩子都彆走了。”

“至於你說的危險,”柏青霄一敲掌心,“咱們換個地方療養不就沒事了嗎?”

他見沈君越不說話,自顧自決定,“那就這樣好了,我去準備藏你的地方。你去改法陣。尊上,沒意見吧?”

這人一口一個尊上,指使起人做事倒是半點不含糊不客氣。

沈君越抬手揉了揉隱隱跳著的太陽穴,可有可無點頭,“也行。”

一陣溫和微涼的風吹來,悶痛的腦袋仿若被清風吹開了煩惱,一瞬間好少幾分。

沈君越抬了下眼,見柏青霄正立在他麵前,掌心對著他,柔和的靈力拂過他腦袋。

倒是有兩把刷子。沈君越麵無表情想。起碼比他魔宮那個醫修好用多了,早知如此,當初趁早把人綁過來才是。

柏青霄收手,蹙眉道,“症狀越來越嚴重,你神魂不定,還不趕緊去把這獻舍法陣改了!再晚點,神仙也救不了你!”

這指使的語氣,看來的確是他太遷就了。一個小小醫修都能爬他頭上。沈君越笑了,隱隱透露著危險,“你膽子真的很大,柏青霄,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柏青霄理直氣壯,“記得,我是你救命恩人,快去改法陣!”

沈君越眸色漸沉,五指成爪,慢慢抬起,正想給這家夥一點顏色瞧瞧。

柏青霄哪能不知他想什麼,他麵不改色,“哎呀,景懷的神魂好像也被影響了飄忽不定了,萬一再失蹤了跑彆人身上去了怎麼辦?”

雖是隨口胡謅,但顯然有奇效。

剛抬起幾分的手一頓,立時掐滅了掌心的法力。沈君越皺了皺眉,心下急躁,轉身匆匆離開,“……這就去改。”

柏青霄達成目標,先回了沈君越不久前給他騰出的屋子。關上門後,身影立刻消失在門後。

不多時,人已經出現在火羽島裡。

他得去找一個地方給沈君越和顧景懷療傷用。

但他又不想暴露火羽島這個絕好的隨身空間,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人本無罪,卻容易懷璧其罪。

得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設置一番,到時候再用這是個小秘境的說法糊弄過去好了。

柏青霄本想去南邊的森林裡看看,結果剛進火羽島,就發現裴庚也在此處。

他泡在柏青霄先前做的藥池中,閉著眼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入了定,短時間醒不過來。

柏青霄走過去,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他抬起手指,輕輕摸了摸裴庚的發頂。

濕潤的烏發摸起來涼涼滑滑的。柏青霄抬眼看裴庚,沒有絲毫反應。

說起來,從裴庚長大後,他好像都沒怎麼仔細看過他。

柏青霄撐著下巴,視線從裴庚棱角分明且富有攻擊性的麵上滑落,順著那過分張揚的眉目鼻梁,順著滴著水的下巴,落到胸膛上,眼神一定。

怎麼受傷了?

他抬手,掌心輕輕隔著空氣對準那傷口。

木係溫和的靈力強大,傷勢幾乎是肉眼可見在快速凝聚愈合,直到表麵平滑無比,看不出一絲傷痕。

柏青霄把手探入水中,掌心撈起一些池水,慢吞吞給裴庚洗著左胸上的血跡。

直到半點跡象都看不清了,人又是完好無缺的,柏青霄才舒展了眉。

再凝神去看裴庚,總覺得他睡得好舒服。

柏青霄看著看著,來了點愜意。

他輕手輕腳地除了外衣,隻鬆鬆披著外套,滑下藥泉中。池水溫熱,散發著濃厚的靈氣。

在這絕對安全的隻有他和裴庚兩人的空間裡,柏青霄伸了個懶腰,隻一鬆懈,尾巴就跑了出來。

他渾身一僵,立刻轉頭去看裴庚。

很好,這家夥沒醒。

柏青霄精神再次鬆懈下來,輕薄如紗的魚尾掃過旁邊人的小腿,犯懶似的拍了兩下裴庚的腿。

魚尾彎彎,散散勾著旁邊人一隻腳踝。

他體溫偏低,總是有些怕涼。裴庚和他相反,也不知道是身為鳳凰原因還是體質原因,身上總是暖洋洋的。

像隻熱烘烘的大暖爐。

柏青霄挨著大暖爐昏昏欲睡,懶洋洋地打算眯一會。

身旁的人突兀地轉過身,無比準確地一把抱住他。把他霸道地圈在自己懷裡,抵著微涼的池壁,胸膛相抵,熱度在兩人體溫間傳遞著。

柏青霄被嚇懵了,掌心抵著裴庚光/裸的肩膀,一時腦海空白一片。

裴庚雙手圈著他肩膀,下巴擱在他肩上,眼眸微微睜開,露出一點黑曜石般的光澤,笑聲從柏青霄肩頭一直傳到他腦子去,震得人心臟飛快。

裴庚抬手摩挲著他橫亙在脖頸下的鎖骨,靠過去用唇碰了兩下,一掀眼皮,“師尊~你好賢惠。還偷偷給我治傷。”

“嗯?”他蹙了下眉,直起身,像察覺到了什麼,抬手想要伸進水裡,“什麼東西滑溜溜的?”

柏青霄嚇得僵成了一塊木頭。

第87章 藍色八爪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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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怎麼變回腿?

他不會啊!

他要是會之前就不會在忘憂堂裡等尾巴消退等那麼久了!

“等、等等!”柏青霄慌不擇路, 抬手推開裴庚,後退拉開距離,轉身就想跑。

“師尊?”裴庚往下摸了個空, 疑惑抬頭。

他見柏青霄慌裡慌張的樣子,也不再管什麼滑溜溜的東西,往前一步, 走動時帶動著水聲嘩啦響。

他抬手從後背抱住想要離開的人, 低沉的聲線帶著安撫的意味,“怎麼了?”

怎麼了,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裝睡!柏青霄急的不知道怎麼辦,腦海空白一片。

眼角瞥見岸上的衣袖, 他突然反應過來, 連忙伸手去拿衣裳試圖給自己遮擋,一時間慌張到竟忘記手上的印記可以傳送出去。

兩人間的距離如此親密無縫,以至於裴庚很容易就發現大腿上再次碰觸到那冰涼滑溜的觸感。

是蛇?是蟒?還是什麼大魚遊過?

怎麼夾在他和師尊中間了?

若是什麼攻擊性大的靈獸可不妙。

裴庚一著急, 直接就著柏青霄往前拿衣服的趨勢,把他托回池邊離得最近的大石頭上,“師尊, 你先上岸, 我看看這池子是不是有……”

湛藍的魚尾帶著往下滴的水珠,光華奪目。

他唇瓣一抖,隻憑借大腦斷線前的肌肉記憶,說,“……魚。”

的確是魚,好大的一條美人魚!

柏青霄手裡拽著岸上的衣物, 裴庚抱著他尾巴, 兩人一仰一俯, 頓時麵麵相覷。

裴庚:……

柏青霄:……

柏青霄炸了毛,直接把衣服往他腦門上一罩,套住他腦袋,“鬆開!”

裴庚頂著衣服慌裡慌張,“哦、哦哦哦!”

他連忙把柏青霄扶正坐在石頭上,偷偷掀開衣服一角,從裡透出那雙眼睛,盯著那魚尾巴看了一會。感覺好看到不真實,抬手就想去摸,被毫不留情拍開。

被柏青霄瞪了一眼,裴庚心裡火燒般難耐,他側過身,自己撐著池邊往上一躍,也跟著坐在了旁邊,安分到不敢吱聲。

隻有時不時往那大尾巴上瞥,表明他心思並不如表麵平靜。

兩個人剛剛的情緒像來了個大反轉。

柏青霄憤然把他頭上的外袍撤下來,披到身上係好,“看什麼看?沒看過鮫人?”

裴庚很坦白,“沒見過,平生頭一回見。”他見柏青霄冷著臉,想了想,“和傳說一樣。”

長得的確很好看。

就是不知道唱歌好不好聽。

哭起來會不會掉珍珠。

但他不敢問。

柏青霄心亂如麻,感知到裴庚視線還在自己尾巴上,敏感到刷的扭頭看他,看的裴庚背後寒毛直豎,微微睜大眼。

柏青霄眯了眯眼,撐著胳膊,上身前傾,“魚尾很好看?你不是說不喜歡吃魚,這輩子都不想看到魚了嗎?”

那還不是因為師尊您的手藝出眾,做的烤魚難吃到足以成為人生陰影嗎?

裴庚一哽,連忙擺手,“不不不,現在很喜歡魚,這輩子都恨不得和魚在一起相親相愛密不可分!”

“哦?”柏青霄的魚尾巴伸過來了,撩撥似的勾了勾他腳踝,滑溜溜的觸感比絲綢還柔軟,在他皮膚上拂過,落下一點濕意。

把裴庚撩撥得渾身都難受,抬手彎腰去抓,那尾巴恰好從他手邊滑開,帶過一抹濕痕。

“有多想密不可分?”吐字聲拂過耳邊。

裴庚抬頭,正見柏青霄傾身過來。目之所及,青衣領口散散裹著身體,玉白的皮膚上一點顏色都明顯無比,何況那殷紅的唇瓣微啟。

裴庚心池晃出漣漪,定神,再往上看去,越過鼻梁,正正落進一雙晃著笑意的清淺眸中。

裴庚心頭火燙,被撩撥得難耐極了。

他大膽抬手伸過去,抓住那微涼的指尖,“師尊……”他側頭想吻麵前這惑人的海妖。

柏青霄卻忽然後仰,避了開來。

“乾嘛?”他麵上一派無辜,還惡人先告狀,斥責裴庚,“滿腦子不正經,為師在問你話!”

被打斷的欲/念在心裡燒著,湧上喉間,裴庚喉結微動,歎息聲裡充滿著無奈,喃喃著,“有時候真恨不得直接辦了你……”

他低頭揉了揉柏青霄的手。毫無疑問,這是一隻男人的手,骨節分明,皮膚白皙,像一層雪下覆著剛毅的鐵,掌心指節有著薄繭。

裴庚揉了兩下,想到這是師尊的手,心裡那火不僅沒消,反倒越加旺盛起來,口中乾渴。

惡念與清心咒在心裡頭對峙。

柏青霄沒聽清,抽回手,眯了眯眼,“你說什麼?”是不是在偷摸說他壞話了?

“師尊,你大智若愚啊。”裴庚搖搖頭,歎道。他忽然往旁邊坐遠了些,抬腳翹起腿,掩飾著什麼。

柏青霄挑眉,偏生裝不懂,“你在說什麼?”

裴庚扯開話題,“師尊,真沒想到,你不是人。”

這話怎麼聽起來像在罵他。柏青霄伸出手扯著他臉皮,不悅,“彼此彼此,你也不是個人。”

他一語雙關,本意是想提醒裴庚他話說的不對。

誰想裴庚很是激動,握著他手,十分認同,“對,所以我們天生一對!”

柏青霄:……

裴庚的拇指在他掌心裡摩挲著,拇指皮膚蹭著最為柔軟的掌心,酥麻一直順著小臂往上,傳到心裡。

柏青霄本來談笑自若的神情微變,瑟縮了一下手,沒扯回來。

“師尊若是魚,那就好辦了啊。”裴庚眼眸彎彎,眼睛直直看著他,似乎是隨口一說,又似乎是在認真詢問,“師尊願意被弟子養著嗎?”

裴庚笑道,“弟子找處環境好些的大池子,隻養師尊一條魚怎麼樣?”

“師尊也不必上岸,每日就在池子裡呆著就好。”裴庚眸色漸深,“師尊想要什麼,弟子都會給你的。”

空氣一瞬有些凝固。

這家夥在說什麼胡話?柏青霄眉毛慢慢壓低,掌心被摩挲的癢意讓他渾身不得勁,耐性一點一點被消磨掉。

他直接甩開了裴庚作怪的手,尾巴一動,給他潑了一身的溫泉水。

嘩啦一下把人澆成落湯雞,也把剛剛火熱曖昧的氛圍攪和的一點都不剩。

裴庚抹了一把臉,捂著臉遏製不住笑了兩聲,方才放下手,那雙眼睛亮的像星星。“師尊彆生氣,剛剛隻是開個玩笑。”

他俯身,伸手想去碰甩水的罪魁禍首。

那魚尾有些傲嬌地甩了兩下在他手心,拍了他一掌心的水。

魚尾湛藍,從腰間往下,鱗片泛著水淋淋的光。

越往下越細長,裴庚低頭,發現魚尾根部極窄,尾翼卻很大很多重,疊在一起,極輕極薄。薄紗一樣,滑過就沒有了。

裴庚回憶著他所知道的所有魚類,都不能肯定。他唇邊含笑,甚至有一種不合時宜的想法,他甚至有些好奇起柏青霄每一片魚鱗的味道。

隻他也確定,這種想法若說出口,柏青霄還肯不肯給他看尾巴都是個問題。

裴庚盯著那抹湛藍,移開話題,“師尊,您是哪種魚?我怎麼覺得這種尾巴沒見過呢?”

甚至他覺得,好像都不太像魚尾。

畢竟魚尾巴應該是有點短、有點粗的模樣,不像柏青霄,這魚尾看起來比他上半身還長的多。

柏青霄從容道,“八爪魚。”

裴庚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藍色的八爪魚?”

柏青霄抬起手伸過去摸他腦袋。

雖然裴庚已經長大了。但柏青霄就是對這種摸頭十分執著,甚至每次他都能通過這種舉動找回一點長輩的感覺。

“不怪你見識少,畢竟你進入修真界才幾年?人都可以長生了,八爪魚有藍色很奇怪嗎?”

柏青霄一本正經地說,“為師可是有八條尾巴的八爪魚鮫人,隻不過為了不嚇你,才藏起來七條而已。”

“藏起尾巴很難受的。”柏青霄語氣沉重,蹙著眉,一副虛弱到隨時要栽倒的模樣,搖搖晃晃,“唉,可是為了寶貝徒兒,就算不舒服也要忍著了。”

裴庚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但是柏青霄那副‘啊我好虛弱我做了偉大犧牲,啊我難受的要死了’的模樣,又讓他不得不信。

“不會被嚇到。”裴庚肯定道,“弟子第一次化形時,是師尊在旁邊悉心照料。如今師尊不舒服,弟子自當如此。”

“所以師尊為了身體,怎麼舒服就該怎麼來,千萬彆忍著,弟子不會被嚇到的。”

他言辭鑿鑿,像是在說眼前的事,又像在許諾,“不管師尊變成什麼樣子,弟子都不會被嚇到。”

這家夥還真信了。柏青霄唇線抿成一條,實在忍不住了,乾脆扭過頭去,抬掌掩著唇,身子一顫一顫,差點沒笑暈過去。

裴庚皺著眉十分擔憂,小心翼翼攙扶著他手臂,“師尊是不是真的很難受,都發抖了。師尊……”

柏青霄忍不住了,哈哈捧腹大笑,身子歪在石頭上蜷起來,笑的直甩尾巴,把整個藥泉攪的漫天水花。

整個藥泉嘩啦啦的都是甩水聲,水花亂濺。

離得最近的裴庚深受其害,被淋了一回又一回,他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眉眼間都是無奈。

等柏青霄笑夠了,裴庚還沒開口。

柏青霄把大尾巴往他腿上一擱,自己背挨著大石頭,側躺坐在池邊,理直氣壯,毫不委婉,“累了,幫為師捏一下。”

裴庚啞口無言,抬起並不算靈巧的手指,儘可能輕地給他按壓。又怕掌上繭子硬,隻敢用指腹活動。

按了一會兒,裴庚垂著眼,悄咪咪把魚尾擼了一遍。他掃視著膝上的湛藍,還執著在剛剛的問題上,“師尊的尾巴好像不太像魚尾?”

柏青霄毫不在意,“有嗎?我覺得挺像的啊。”

好像是有點像,又好像沒那麼像。裴庚想不通,頓了頓,便沒再說話了。

反正師尊還是師尊就好,是人類還是鮫人,對他來說無甚差彆。

柏青霄被他捏的渾身懶洋洋,甚至想躺下去直接睡覺,放鬆的軀體漸漸散開。

又忽然緊繃成線彈起來,像被什麼猛然蟄了一下。

柏青霄睜開眼,驚得寒毛直豎,刷的一下挪開尾巴,“你作甚!”

裴庚抬起手表明自己的無辜,但在柏青霄看來這家夥可半點算不上無辜。

柏青霄氣急,“你剛在摸什麼!”

裴庚發現自己事情敗露,低眉順眼,猶豫了一會,衡量著說與不說的後果,在柏青霄怒目中小聲道,“也沒什麼。”

他頓了頓,“就有點好奇,據說鮫人身上有塊逆鱗,下麵藏著鮫人的,”他頓了頓,儘可能委婉,“生孩子的那什麼。”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被掃過來的尾巴從岸邊直接拍進池子裡,濺起一朵人高的水花,淅瀝瀝灑在石頭上。

柏青霄惱羞成怒,“給我好好反省!”

甚至氣得連‘為師’都忘了說了。

池麵咕嚕嚕一會兒,沒了聲。

柏青霄氣消後,皺著眉看平靜的池麵。

人呢,怎麼沉下去沒聲了?

柏青霄不由擔心起來,“裴庚?裴庚?”

喊了兩聲,沒反應。

“小七,你沒事吧?”柏青霄有些坐不住了,心裡的擔憂徹底壓過了生氣。

裴庚傷剛好,萬一又撕裂了……

還是去看看吧。

他再等不住,直接跳下水去,已經做好池底尋人的準備。

結果他剛往下一躍,某人忽然鑽出水麵,一下子對抱了個滿懷。

“師尊投懷送抱,弟子當然沒事。”裴庚圈著他腰部,往下一摸,終於如願摸到冰涼的大尾巴,翹起唇角,“果然觸感很好。”

敢騙我?柏青霄眯了眯眼,抬手摁住他腦袋,直接往水裡壓。

“等、咕嚕嚕、等等!師咕嚕嚕、咳咳,師咕嚕嚕……”

“差點都忘了,你都元嬰了。怎麼會那麼輕易死呢。”柏青霄語調溫柔,“沒事,小七,這身體要是溺水死了。為師給你找個稻草人移魂。”

“到時候,就讓你和魔尊大人一起躺板板,省事。”他笑起來,手上毫不留情,“畢竟,這種事為師最拿手了呢。”

“咕嚕嚕、師、咕嚕!咳咳,師尊我錯了!”

“師尊、師尊!手下留咕嚕嚕、情咕嚕嚕……咳咳咳……”

最後,千辛萬苦逃過一劫的裴庚,攤在岸邊死魚一樣喘氣。

柏青霄摸出發燙的通靈玉牌,“明池的消息?他已經回到神農穀了?”

算算日子,按緋星的腳程,的確也快了。

柏青霄耐心聽著留言,聽著他的小弟子給他說完最近的學習、提出自己的困惑、說清去到神農穀上的所見所聞。

這小子年齡不大,偏生喜歡裝出一副大人模樣,明明眼裡滿是靈動,嘴上卻沉默的很。

現在可能沒有麵對麵,又沒人和他說話,這小子倒是忍不住對著通靈玉牌叨叨起來。

難得小弟子願意和自己說心事,柏青霄自然樂意做聽眾。

裴庚從他後麵鑽出來,粘在他背上,咬著他耳尖,“師尊?為什麼你之前不肯聽我的傳音,卻聽那家夥的?”

柏青霄沒好氣推開他,“明池多久才傳訊一次?你呢,一天傳訊多少次?有句話叫物以稀為貴,懂不懂?”

“等會再說,為師還沒聽完。”

“有什麼好聽的……”裴庚就要來纏他,黏黏糊糊含著他下唇,“師尊先前說我和那小子在你心裡地位一般,現在還是一般嗎?”

剛剛好像漏了句什麼。柏青霄壓著他肩膀,“噓!小七乖,先彆鬨。”

這話可不作用,像個哄小孩的。他本也沒想鬨,但既然柏青霄都這麼說了……

裴庚挑了下眉,逆反心理上頭,抬手圈著柏青霄手腕,“師尊,你倒是說說。我和他,你最喜歡誰?”

柏青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裴庚,你安靜些。”

“師尊不肯聽我傳訊,那也彆聽他的了。”裴庚見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作勢要去搶他的通靈玉牌。

柏青霄麵色漸漸嚴肅,按下他的手,“安靜會,等等,彆說話。有事。”

裴庚方才故意鬨著柏青霄玩,現在見似乎有什麼正事,便停下來等。麵上活躍的神情漸漸寡淡下來,唇線抿成一條線。

見柏青霄麵色不對,他便也擔憂起來,等柏青霄聽完傳音,才問,“發生什麼?怎麼師尊臉色都變了。”

柏青霄呼出一口氣,扯過岸邊衣服,轉身剛想上岸,才發覺自己魚尾還沒變回來。“青歡、你二師伯閉關了,可能不出兩年就要渡劫。咱們這邊得快些……”

他有些煩惱地盯著自己的魚尾巴。

這可怎麼走,他不想再浪費時間在轉換成腿上。

上一次等了好幾天了吧,這回又不知道得多久。

裴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師尊?”

柏青霄視線從魚尾落到裴庚身上,後知後覺想起來,眼前不就有個經驗豐富的人嗎?他連忙問,“裴庚,你以前是怎麼從鳥變回人形的?”

裴庚沒想過這個問題,“啊?”

他見柏青霄滿臉期待,便認真想了想,“就把自己想成一個人啊。還有靈力。妖形與人形時的靈力運轉軌跡不同,把自己身體內靈力方向,想象成人形時的運轉方式,快速運轉一周,自然而然就成了。”

柏青霄按照他所說,去回憶自己往日裡的靈力運轉軌跡。

分心太亂。

他索性直接閉眼,靜下浮躁的心,認認真真按裴庚所說地引導體內靈氣周轉。不消一會兒,水下的湛藍漸漸消退。

柏青霄把衣服披在身上,上了岸,疾步如飛,“為師要去煉丹室,你過來幫忙打下手。”

他走到半路,指間黑曜芥子一閃,兩指間泛起光,光散後,指間夾了一頁紙張。

柏青霄忽然轉身,跟在後麵的裴庚沒刹住腳步,差點撞上。一張紙輕飄飄落在他懷裡,上麵筆跡龍飛鳳舞,一派瀟灑。

裴庚接住紙張,光欣賞字跡去了,定睛一看才發現密密麻麻都是材料名,瞬間頭皮發麻。

“你去魔宮倉庫幫找找有沒有這些材料,如果沒有,”柏青霄交待,“找魔域裡同等作用的拿來也行。”

說罷,他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抽查過裴庚功課,憂慮皺起眉,“彆告訴我你不認得這些是什麼東西。”

裴庚表情空白一片,“……”

“你不會以為,學了劍,就不用跟為師學煉丹了吧?”柏青霄語氣危險。

難道不是嗎!

裴庚半晌沒說話。

柏青霄沉聲喊了聲他的名字,字字仿佛都在催命,大有‘這麼多年你居然敢懈怠我給你的功課,你死定了’的意味。

裴庚連忙收回不小心泄出的幾分震驚,憑借超強的求生欲回過神,假裝冷靜,“認識,當然認識,怎麼會不認識呢?師尊你等著,我這就去拿!”

說完人已經消失在柏青霄麵前。

柏青霄見他心有成竹的模樣,鬆了口氣,想,還好,他以為養出個煉丹小白來。差點都要抽出棍子燜鳥肉了。

卻不知倉庫角落裡,真以為自己成了劍修就不用學煉丹的裴庚,正急躁不安地對著靈元大陸靈植圖異、煉丹材料大全等百科書籍扒拉,翻得幾本巨厚的書籍嘩嘩作響。

他以前在凡界時孤苦無依,當小皇子時學的禮義廉恥、仁義道德可不能給他飽腹,所以很多東西都來的不是很光明正大,和狗搶、和獸搶、和人搶……總還是活下來了。

弱肉強食是鐫刻在他腦子裡最深刻的東西。

因而他五年時間全在思考怎麼增長自己修為去了,彆的什麼都沒來得及學。

裴庚覺得,既然都當了劍修,有這麼個修為了,有什麼過不去的,莽就完事。

煉丹是什麼?煉器是什麼?平素找他麻煩的人一點都不少,他反殺後完全可以靠撿屍去收集。

實在缺,那就用靈石買啊,再不行,訂做也行。

而現在,他後悔不已。當然不是因為他忽然思想覺悟了,覺得應該好好學習。

完全因為他師尊還是自己愛人,以上全部對柏青霄唯獨不適用。他還怕自己被嫌棄,徒惹人生氣失望。

“慘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長什麼樣!”

“這材料名字有個草字,居然還不是植物,這到底是個什麼奇怪的東西!”

“這個字……這個字長得好他娘的奇怪!”

第88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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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先去煉丹室晃了一圈。

開丹府當然不是說開就能立刻開的, 前期準備工作還很長。

最先,他是從裴庚那傷害性極大卻又生生不息的鳳火中得到的靈感。

修士的靈脈靈府尚可修補,為何就不能嘗試把丹府分為兩個, 再在新生丹府中重塑顧景懷的冰靈根?

何況沈君越與裴庚同出一源,身體強度非常人可比。雖然他沒有這麼試過,可類似的手法卻可以共通, 柏青霄這麼一想, 把握便多了兩分。

他在煉丹室內練手,也沒個想法, 純粹就想試試煉丹室的丹爐好不好用。

誰想轟的一聲,整座魔宮都跟著晃了兩晃。

驚得山頭鳥雀紛飛, 一陣吵雜。

魔宮門前的守衛風聲鶴唳, 紛紛舉起武器嚴肅以對。

“敵人呢?是不是有人來攻山了?”

“沒見到啊!可是這麼大的響動,怎麼會沒人?!”

“兄弟們,仔細點!肯定是有敵人潛入了。走, 這隊人隨我去看看。”

“咳咳咳!”柏青霄揮開濃煙,從煉丹室裡跑出來,扶著牆咳個不停。臉上黑一道灰一道, 花貓似的。

他擦了兩把臉, 越擦越臟,隨手捏了個淨身符,頓時周身一新。

柏青霄往那還冒著濃煙的煉丹室看一眼,心虛地左瞄右瞄兩眼,幸好沒人看見。

“堂堂一個魔尊,住的魔宮裡頭丹爐居然這麼差勁。”他小聲叨叨, 又想起了某個家夥——說好去去就回的裴庚卻遲遲沒來。

柏青霄扶著牆緩緩收斂靈力, 暗道, 這小子跑哪去了。

也罷。

柏青霄站直身,撣了撣衣襟,先去尋了這宮殿主人一趟。

魔宮真的很荒涼,所見皆是荒草冷宮,長久無人打理,小路上野草蓬勃。可若想到這魔宮的主人一個對此視而不見,一個醒了就往外跑,似乎也並不足奇。

他尋了一圈,終於在一處偏殿找到了人。

彼時,那人正盤腿坐在席上,眉頭緊蹙。

柏青霄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顧兄?”

那人睜開了眼,眸色鋒銳。

柏青霄感知到了危險,暗道不好,往旁邊一閃,一道黑紅色的光芒擦身而過。

下一刻他影子都沒瞧見,肩膀上挨了一掌,側身往後退了一步,可已經晚了。尖銳的痛感頓時從肩頭傳來,絲絲湧向全身。

他捂著受傷的肩膀,垂眼一看,衣裳幾乎沒破。可皮肉下的確隱隱感知到有什麼東西在蟄伏,順著他靈脈,一路飛快攀爬至靈府,再爬到他的木靈根上,休眠了。

按這氣息來看,並非靈物,當是魔域中的東西。

沈君越抱臂,好整以暇看著他。

柏青霄倏然笑出一聲,放下了手,仿若剛剛被拍入毒蠱的人不是他,“雖然我知道我很優秀,可是有言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朋友妻不可欺。你這樣叫我怎好意思和顧兄交待?”

沈君越麵上的輕鬆下了大半,黑著臉,“你這張嘴,不到臨死前都不罷休是不是?”

“可不是。”柏青霄拍拍自己肩上的衣服,歪頭,“生了一張嘴,既然如今辟穀了連飯都不用吃,若再不多說點話,豈不是浪費了?”

沈君越眼神微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回身,掀起前襟大刀闊虎坐回席上,閉眼打坐。

“柏青霄,師兄信你,可本尊不信你。”

“若你所言非虛,危及我二人性命。本尊肯定,你活不過三日,定然萬蟻噬心而亡。這毒物與本尊神魂相連,本尊隻要還活著,哪怕是你,怕是也難解。”

而如果沈君越死了,那這毒物發作,柏青霄也沒機會去解開了。

柏青霄揉了揉自己肩膀,嘀咕著,“嘖,這買賣可不劃算,我救了你,隻有些身外物。我若救不了你,卻得賠上一條命。”

“你可知我在門派裡點了命燈,若我死了,我師尊肯定不會放過你。”

沈君越冷笑一聲,“你若沒這個本事,也不該攬這個活。若明知無能,還來蹚渾水,非蠢既壞,死了,也算本尊替你門派除害,免得辱了這宗門名號。”

柏青霄:……

許是久不聽他說話,還以為柏青霄退縮。沈魔尊深諳打一棍子給一顆糖的道理。

“放心,若你當真是本尊的救命恩人。這毒物不僅於你無害,對你靈府而言更是大補之物。”他閉著眼道。

柏青霄倒是很想扭頭就走,誰伺候這臭脾氣。

但想著事都做一半了,這二人情況也的確拖不得,再內視靈府,未曾感知到那小毒物的威脅,便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依你所言,魔宮不再安全。我不希望施法到一半被打斷,於是找了一處短暫開啟的秘境。”

“開辟丹府前,需要你先儘可能把丹府靈力抽空,蓄在靈脈中。”

“再服下丹藥,照我所說的行事。”

柏青霄把人轉移到火羽島裡特意準備好的洞府中,確認了沈君越已經開始照他所說行動後,留下丹藥,便從空無一人的偏殿中出來。

正撞見一人的身影急匆匆在半空飛過,柏青霄看了幾眼,才依稀回憶起這不就是魔宮裡常駐的醫修鐘邈嗎?前不久還千方百計把他擠兌走。

柏青霄瞥了一眼,不感興趣,還沒來得及挪開視線,卻見一把熟悉的劍從後麵追上鐘邈,砸到他背上,顯然力道極大,直接把人從半空砸下來。

一隻火紅的小鳥從半空飛過,落地化作人形,單手把鐘邈粗暴地揪起來。

裴庚?不是叫他去拿材料了嗎,怎麼出現在這?柏青霄一怔,捏訣特意隱匿身形氣息,才走過去。

“你倒是跑啊,想找誰去。”裴庚低聲道,“再敢跑,腿都給你打斷。”

鐘邈剛想嚎,又聽裴庚冷冷道,“再敢喊一句,舌頭都給你拔掉。”

鐘邈張了張口,環視這荒涼到沒有什麼人的魔宮,終於明白叫也沒人能救他,悻悻合了嘴。

裴庚單手拖著他後領口,扭頭就走。像拖著個垃圾一樣,把人拎到倉庫裡,隨手往裡麵一丟。

左右環顧,尋了個椅子,往門口一放,人就坐下了。坐姿豪放,右腳踝搭在左膝蓋上,背部往後挨著。

“快點!”他催促著,“我師尊急著用,天黑前再不把東西找完,我活剝了你的皮。”

站在門外看完全程的柏青霄又氣又好笑。

出息了啊,裴庚,還會抓苦力。

看我等會不活剝了你的皮。

鐘邈一抖,縮著肩膀,在裴庚監工下,敢怒不敢言,隻得連忙去按給的紙張尋找要用的東西。

他像隻忙碌的螞蟻一樣團團轉,找出的東西堆積在裴庚麵前,時不時對照清單看。

對一個元嬰期醫修來看,找材料實在不是什麼難題。

柏青霄心裡轉了幾圈思緒。與其現在現身,倒不如晚些,等裴庚以為逃過一劫,他再秋後算賬。

他已經想好怎麼罰這個不聽話的家夥。乾脆也挨在牆上看了起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鐘邈全找完了。他臉色難看,“就這些了。”

他指著紙張上的幾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裡都沒有。但是可以在外麵找到替代品。”

“不錯。”裴庚摸了摸下巴,“缺那幾樣用什麼代替,你把東西名字寫在旁邊給我。”

鐘邈瞪了他一眼。

裴庚右手一抬,長明劍落在掌中。他把劍隨手往地上一插,入土半截。裴庚右手肘支在劍柄上,朝他笑了笑,笑容囂張又欠揍,“怎麼,有意見?”

平日裡看著還好好的,怎麼現在這麼流裡流氣。柏青霄扶額歎了口氣。

鐘邈手中飛快化出一支筆來,刷刷刷寫完,雙手把紙張往前遞去,屈辱道,“寫完了。”

裴庚抬手一勾,那沾滿墨跡的紙張悠悠飄去,落入他手中。裴庚盯著那幾個名字看了許久,一個字一個字念完,像背書一樣默念幾遍。

柏青霄心道,這家夥總不會真不認識丹藥名和性質吧?

他記得他把人送蒼穹劍派前,明明還叫裴庚抄過十遍丹修基礎的啊。

裴庚表現如他所想,為了應付柏青霄可能的提問,還特意把替補的材料名字背下來。背完後提起長劍走人。

起身動作太大,把椅子帶倒在地上,也不曾回頭。

他跨出倉庫門口,雙手化作翅膀,火星一旋,人形消失在門口。隻見一隻小紅鳥飛上天,興高采烈地往煉丹室而去。

想來是去煉丹室尋他去了。柏青霄暗道,正要趕去煉丹室。就聽後麵傳來一聲咒罵。

柏青霄皺著眉,扭頭,就見鐘邈拿出通靈玉牌,不見人影,倒聽得一聲女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要你還有什麼用!”

鐘邈咬牙切齒,“誰知道剛摸到煉丹室門,就被那妖修逮住了。按這些材料名,興許那新來的醫修真的有可能醫好尊上。不、不行,你們一定要幫我!”

這是和誰在說話?柏青霄側身看他。

那女聲道,“嗬,想要追隨本公主,沒拿出點誠意可不行。”

本公主?

柏青霄眸色微暗,是那日他們初來魔域時,在大街上遇到的女子。

鐘邈急道,“我、我可以替你們拿到通行符!”

趙婠婠漫不經心,“已經拿到了。”

柏青霄眉頭壓得更低。幾乎立時想到那日裴庚和沈君越打架時,他在樹下看到被捆成毛毛蟲的人。

這魔宮暗流湧動,當真不怎麼太平。也幸好他早有預料,把沈君越藏火羽島去了。

鐘邈抓耳撓腮,急躁不安,啃著指甲在原地走了幾圈,“那你需要我做什麼?”

“廢物,你喊我什麼?”

“殿下……殿下!”鐘邈急了,“我還能做什麼?”

趙婠婠笑道,“或許,你可以在天黑之後,把守在魔宮外的雪裡紅引開?雖然他不算麻煩,可若攻入魔宮,他會浪費我們不少時間。”

聽見自己還有用武之地,鐘邈眼睛一亮。魔尊算什麼,他不要人,自有用人之處。也甭怪他無情,分明是沈君越過河拆橋在先。

他眼裡現出少許貪婪。

比起沈君越,若真叫眼前這個趙婠婠奪回了魔尊之位,趙婠婠豈不比沈君越好糊弄多了?

“還有……”趙婠婠壓低了聲音,“逮你的那個妖修,把他引出來。我要他。”

天黑之後,有魔軍攻山?柏青霄抬眼一看,已經接近黃昏,天邊彩雲繽紛。他不再聽下去,化為一道流光,匆匆離開。

不行,亂則生變。他不能自亂陣腳。

柏青霄猛然停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扭頭衝回去。

鐘邈剛出門不久,正要去如約引開雪裡紅。脖頸一痛,他連傷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就不可置信倒下了。

柏青霄拎起他後領口,隨手在鐘邈身上點了幾下,封住他周身法力。

抬手隔空對著他腦袋,猛然往外一扯,鐘邈口中發出一生痛呼,一道白色人影若隱若現被柏青霄掌心的法力拉出來。

柏青霄三兩下把他最近的記憶直接消除,再把人神魂塞回軀殼去。

隨後,他將人往倉庫裡一扔,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以鐘邈的修為,想要破開他的禁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沒有法力,他斷定這家夥跑不出下了禁製的倉庫。

估計,這家夥醒來,搞清楚自己處境都得花費好些時候。

柏青霄拍拍手,利索轉身離開。

另一邊,宋珩拍了拍趙婠婠肩膀,“婠婠,走了,你對著個玉佩發什麼呆?”

“哦哦,好。”趙婠婠看著宋珩走在她麵前的身影,焦躁地咬著唇瓣。

巨傀不知去哪了,隻剩下魔將宋離一個化神期出麵,雖然探子說沈君越受了重傷,可是萬一……

而且如果真的可以成功,那她究竟該不該信宋珩?

話本裡雖然多得是些癡情男人,她卻不敢真的賭宋珩腦子是這般想的。

偏生以前找的那些男人又被宋珩秘密處置了。

趙婠婠柳眉緊蹙,腦海閃過裴庚的身影來。

對了!還有這個家夥。正好用他去試探宋珩。也算他倒黴,至於用過之後這妖修會不會成一隻死鳥,那就不是她關心的事了。

趙婠婠麵上的笑容落下,化為匆忙急躁,上前去拉住宋珩的手,“宋哥哥,有件事我得坦白。先前,我給人騙了……”

柏青霄飛快往煉丹室趕去,路上還抽出空給雪裡紅傳了條訊息,說明此事,順帶說一聲他要離開魔域了。

至於說去魔宮門口找雪裡紅?那是不可能的。

他身懷隨身空間,裡頭還裝著這些人的目標任務。哪怕不論這些,柏青霄也沒興趣為了個和他無關的魔尊之位,和這些修為不知幾何人數不知多少的叛軍打鬥。

他是誰啊,他不過就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醫修,憑什麼要為了個病人和一群人打的要生要死的。

弱小無助的小醫修立馬跑去找徒弟。

剛落地,就被裴庚抱了個滿懷。

“師尊!你去哪了?怎麼整個煉丹室都炸了,還一炸一連排,你知道我看到這些殘牆斷壁有多擔心嗎?是不是有哪個不長眼的來找麻煩?”

裴庚握著他肩膀仔細地看,“有沒有被傷到?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簡直恨不得扒掉他衣服仔細查看一番。

柏青霄頓了頓,撥開他的手,若無其事,“怎麼手勁變得那麼大?為師當然沒事。”

“此人破壞力極大,估計修為也不低。現今還不知在何處,十分危險。”

裴庚多少有些忌憚,本就細長有勢的鳳眼此刻鋒芒畢露,“況且我來時還見個醫修鬼鬼祟祟,形跡可疑。魔域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離開吧?”

歪打正著,正合他意,隻是說他危險?柏青霄眼神飄了飄,“……嗯。”

第89章 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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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路緊趕, 繞到魔宮後山下去。

此刻黃昏已過,星月漫天。

隔著山頭,仍然可見山前兩方人馬已經打了起來。魔宮被迫開啟了巨型防護陣法, 映著各種顏色的法陣、法力,照亮了那塊天空。

柏青霄事先已經給雪裡紅傳音過去。想來對方有所準備,估計也是假裝擋一擋, 尋機會離開。

也是雪裡紅讓他們往後山去, 順著掩藏的小路離開。

他和裴庚兩人順著後山直去,卻發現後山連著幾個山頭, 兩邊峭壁,沒有路可以下去。唯一的一條路, 那斷掉的木橋綴在對麵峭壁上, 在狂風中搖搖晃晃,發出嘎吱聲。

就算是修士,在看不見山底究竟情況的狀況下冒然飛下山穀, 也是極其危險的行為。

正當柏青霄琢磨著雪裡紅所說的小路在哪時。

忽然見一團什麼東西從頭頂飛過。

裴庚及時拉住前邊的柏青霄,停滯在半空。

便見那團東西砸到他們前方,原是兩張符紙。

兩塊符紙撞在一起, 轟的一聲炸開一團紫霧, 霧氣蔓延速度極快,眼看就要飄過來了。

柏青霄往裴庚嘴裡塞了顆丹藥,拉著他落地,“吃下!這霧有毒!”

一張亮著光的符籙追過來,飛到頭頂。哪怕是黑夜,也把這塊地方照的亮如白晝。一群人追了上來。

為首的一男一女十分年輕。女子一身紫黑衣裙, 編著嬌俏的辮子, 男子跟著她過來, 指間還夾著兩種黃符。

陰魂不散,怎麼又是這女的,難道是來尋仇的?裴庚皺眉,抬手把柏青霄護在身後。

柏青霄視線掃過那符修,便明白方才的傑作想來就是他所為。

這個時間,不去攻打魔宮、不去和雪裡紅打、不去殺魔宮裡的他放的化身沈君越,來追他們作甚?

總不會被發現了吧?

但柏青霄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他帶沈君越進秘境的時候,事先探查過宮殿,沒有他人埋伏,也沒有任何異樣。

柏青霄想了很多,也不過一瞬間。

他陡然一笑,“魔修們也太熱情了,我師徒二人來旅遊一次,走的時候還這麼多人要送行。不過,我在魔域的朋友好像沒有你們?諸位好麵生啊。”

“就是。”裴庚和柏青霄的想法截然不同,他掃視著眼前這群人的修為,得出一個‘打得過,不用跑,直接莽’的結論。

於是,他直接召出長明劍,往地上一插,十分不客氣,“既然各位‘朋友’來都來了,那也彆走了吧。我看此處做個大型墳場正合適。”

柏青霄在他身後腦門青筋直跳。

是什麼是!裴庚你個臭徒弟!就不會和我心有靈犀一點!

他不過是想打個哈哈裝路人走掉,你這直接就上武器拉仇恨了。

趙婠婠抱著宋珩手臂,指著裴庚委屈道,“是他,就是他。那日我去魔宮替宋伯伯拿通行符時,他、他捉住了我。”

“獸性大發,戲弄我、調戲我!”趙婠婠哭泣一聲,抬手捂著臉,“還、還把父皇留給我的天魔策搶走了!”

眾人怒目而視。

裴庚滿頭問號。

那日他把趙婠婠打趴後,本想殺掉了事。但想到師尊以前斥責他戾氣太重,且不喜他太過殘暴的行事。

於是就隻是把人綁起來吊在樹上懲戒一番罷了。

哪裡有什麼調戲她、搶她秘籍所說?冤枉人當真隨口而來。

早知道還不如直接把她殺了省麻煩,大不了挖個坑埋起來不讓師尊看到。裴庚蹙眉想著,隱隱有些後悔。

算了,現在殺也沒差。他心大地想著。

身後,柏青霄揪著他腰間軟肉,使勁一扭,陰惻惻道,“你還乾了這些事?”

裴庚叫冤,“師尊明鑒,哪有的事!”

柏青霄知道這小子也多半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不過可惜的是,哪怕他不惹人,麻煩也會找上門。

柏青霄想,就這個體質,他早該多教裴庚幾招招式應對。

可他麵上隻是冷笑一聲,“嗬,人家姑娘都找上門來了。”

裴庚委屈,“我這輩子就隻碰過您,她這樣的我還瞧不上呢。”

這話蘊含的意思豐富,眾人一臉震驚地看著他,指指點點,“果然,連自己師父都能下手,看來殿下說的都是真的了。”

越描越黑。裴庚黑著臉斥道,“胡說八道!”

趙婠婠一手捂著下半張臉,一手指著他,“還不認!你還不認!你身上的火那麼厲害,就是學了天魔策學出來的。和沈君越使得火一模一樣!普通的火靈根修士的火哪有這麼凶猛,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宋哥哥,你要替我報仇!”趙婠婠拉著宋珩的手搖,咬著牙,“隻要你替我把父皇留給我的秘籍拿回來,我就把它送給你,還教你怎麼用。”

宋珩摸摸她腦袋,眼裡柔情似水,“沒事,婠婠,秘籍不重要。此番主要是為了給你報仇。”

他抬眼看向麵前二人,“我們得趕在父親和魔尊動手前回去支援。”

“行啊,你這麼念著我的火,那今天就給我師尊做道烤鴛鴦。”裴庚擰眉,麵色冷凝,一副極不好惹的模樣。

他抬手抽出長明劍,長劍出鞘,劍光凜凜,照在宋珩麵上。

柏青霄在他身後擰他腰肉,傳音入耳:“你敢暴露一個真身試試?我給你來道現場燉鳥。”

裴庚抽劍的動作一頓,微妙地慫了。

他也學著傳音,“為什麼啊師尊?用真身打多快啊,什麼妖魔鬼怪,一口一個……咳,我是說,一下子全燒光,多省事。”

用劍陣劍法還得礙於修為,過程好生麻煩。

柏青霄沒回他。

那自然是有個化神期的魔將在附近,柏青霄已經隱約感知到那抹氣息了。裴庚的真身要殺眼前的人不難,難得是神獸氣息泄露出去,會惹來大麻煩。

宋珩視線把裴庚上下打量一番,裴庚也在看他。

裴庚終於知道那幾分熟悉哪來的了,麵前這家夥,顯然也不是人,怕是個妖修。鳳凰乃百鳥之王,此人不怕他,想來不是鳥類。

倒是他看宋珩很不順眼,莫不是哪種臭蟲?

裴庚嗤笑一聲,來了點玩心,“你身旁那女人,知不知道你的真麵目?”

宋珩臉色微變,趙婠婠還沒來得及問裴庚說的什麼意思。她身旁一空,宋珩已經先下手為強。

他們帶來的人散開,呈包圍之勢。

宋珩乃新晉化神期,卻萬萬沒想到裴庚一個元嬰,和他交手不顯下風。

柏青霄抬手,往外一甩,掌中往外逐漸凝出一根雙頭銀槍,銀槍挑起,往前一壓,槍/頭慷鏘有力抵在地上,靈力滲到地底。

刹那草木瘋長,捆住不少魔修的手腳。

趙婠婠見宋珩去對付那妖修去了,此刻看準了柏青霄,衝過來一根鞭子照臉。

偏生她不敵柏青霄,這人不怕她的毒,仿佛是天生來克她的。

眼看撒出去的毒針被悉數丟回來,甚至還並上一根長/槍。趙婠婠不再逞強,喊道,“宋哥哥!救我!”

宋珩回首一看,眉毛壓低,有過一瞬不耐煩,又化為緊張擔憂。

但他很快擺脫裴庚的長劍,側身一轉,背靠著趙婠婠而過時拉著她手臂往身後一帶,和她換了個位置,“我來對付他!”

趙婠婠一個踉蹌,裴庚的長劍已經到了麵前,她瞳孔緊縮。

一時前殿後山,全然一片打鬥聲。陣法與符籙齊飛,法力帶起的微光滿場都是。

柏青霄往側邊的山穀看了一眼,漆黑的深淵似乎能吞並一切。他尋個機會摘下半空發光發亮的符籙往下一丟,照亮的地方全是險峻的山壁。

麵前這群人修為最高的,要數與他同為化神前期的宋珩,趙婠婠元嬰,但他們帶來的人也有好幾個元嬰。

這樣打下去,被耗光了力氣,對他們情勢更為不利。

柏青霄抿唇,腦袋瘋狂運轉下一步怎麼做。

此刻若跳下山崖。以他們二人修為,能暫時避開這些人的追蹤,再尋個時機跑進火羽島去躲著。

等人走了再出來,不比現在這樣浪費時間和法力好?

哪怕把麵前的這些人殺完了,也勢必會引來那化神修士,到時候還得打一場。

左思右想,柏青霄都覺得跳崖遁走是個好主意。

下一瞬,他們身後的高山上,魔宮轟然倒塌,灰塵四溢。

這一巨大的響聲讓所有人為之一震,隨著地麵搖晃,站立不穩,以至一瞬神情恍惚。

魔宮攻下來了?這麼快!

快的他們都不可置信。

趁這時,柏青霄一擊打退了麵前的宋珩,戳破他的符籙。

繼而收起銀槍,驅使一根藤蔓藏在地下,蛇一般蜿蜒爬過眾人腳底,準確無誤探向正和裴庚打的不可開交的趙婠婠。

背對著他的趙婠婠警惕地回身,沒來得及還手,化神期修士的威壓針對她一人轟來。

她手腳僵硬,一瞬竟不得動彈,甚至膝蓋微軟。眼看那藤蔓衝她而來——

一聲尖叫響徹耳畔。

宋珩扭頭一看,目眥欲裂,“婠婠!”

隻見藤蔓瘋長,把她像犯人一般架了起來。

期間一根藤蔓頂端有如尖刺,就要朝她丹府活生生刺下去。

這一擊,哪怕不死,趙婠婠也會被廢掉修為,成為一個廢人。

宋珩朝趙婠婠衝去,抬手抽出兩章符籙。

趙婠婠掌心張開,見宋珩奔來,於是掐下了掌中的芥子,吼道,“彆管我,他們要逃!那是父皇留給我的秘籍——”

宋珩聞言迅速扭頭一看。

柏青霄不知何時飛到裴庚旁邊,拉著他,兩人一同躍下山崖。

宋珩擰眉,終究還是選擇趕去救趙婠婠。

符籙劃破風,準確無誤地落在藤蔓上,瞬息把藤蔓燒乾。

宋珩接住落下的紫衣女子,如寶物失而複得,抱著她,額頭抵著她玉白的頸項,“沒了就沒了,再厲害的秘籍,哪有你重要?”

“婠婠,你要嚇死我了。”

男人擁著她,身體宛如都在顫抖。趙婠婠抿了抿唇,心下稍軟。眼神落到柏青霄二人跳下的地方,順著那漆黑,不知延綿到何處。

父皇說,要小心魔域裡的家夥,他們對她好,無非就是為了天魔策。

可是如果是宋珩,是與她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宋珩,是視她安危比秘籍還重的宋珩,何況她都試探了那麼多次,那應該也沒關係的吧?

趙婠婠抬手,猶豫一二,輕輕放在宋珩背上。

“宋哥哥,果然隻有你對我最好了。”

“可是他們……”

“彆擔心,”宋珩摸著她腦袋,眯起眼,“下麵是萬魔穀,他們出不來了。”

“走,我們回魔宮看看,父親這時候應該已經和沈君越對上了。”

話音剛落,隻見那已被打成斷壁殘垣的魔宮忽然一圈一圈騰空浮起猩紅的花紋,光亮之盛,把整座天空照成紅色。

陣法間隱隱飛起一個人。

趙婠婠啞然失語,不可置信指著那人,聲音尖利顫抖,“那、那是宋叔!為什麼魔宮裡會有獻舍陣法,這是要以心血為引的!沈君越不要命了嗎!他是要和我們同歸於儘嗎!”

宋珩睜大了眼,死死盯著那足以圈住整座山頭的法陣。

在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在無數視線裡,與巨大的陣法相比,那渺小的人騰空飛起,在一聲慘叫聲中,轟然爆體。

血肉飛濺,衣裳破碎。

刹那,已經完成的陣法引爆了整座山頭,一瞬把所有靠近魔宮的區域夷為平地!

在滾滾如海浪的強悍法力波及到這裡前,宋珩立刻抱著趙婠婠往前一躍,趴倒在野草間,朝對那些還在看熱鬨的人吼道,“趴下!啟動防護法寶!”

化神期修士爆體的法力瘋狂卷過,瞬息覆蓋了方圓近百裡的區域。

另一邊,柏青霄拉過舉起長劍想要趁機滅口的裴庚,帶著他一同躍下山崖,深穀幽深,他們眼前閃過不少明暗程度不同的塊狀,風急速穿越耳畔。

一陣地動山搖,頭頂的天空被血色覆蓋。

柏青霄往上看了一眼,有些訝然,“獻舍陣法啟動了。沈君越到底改了什麼,為什麼威力變得這麼大?”

裴庚努力在一片深黑裡找尋落地的位置,不以為意,“他自己用,和用來對敵,效果當然是截然不同。師尊不會還希望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魔尊仁慈到隻是把他們困住吧?”

裴庚隱隱後悔,他若早像沈君越這樣一了百了,也不至於被那小妮子追上來。

眼前照明用的明光珠先他們落下,卻像砸到什麼無形的東西,被反彈起來,高高彈到山崖上,哢嚓一下碎成片,星星點點落下。

“師尊!小心!”裴庚忽然拉住他,帶著兩人位置一轉,墊在了身下。

他悶哼一聲,像被什麼傷到。

兩人都被一道奇異的陣法反彈起來。

裴庚抓著他的手勁極大,“此處有陣法。”

明明還沒到崖底!

柏青霄大驚,世上懸崖千千萬,他跳了也不止一回。怎麼他們這次就那麼倒黴,跳個山崖也會遇到意外!

柏青霄拉住裴庚手臂,心下念著火羽島。

一陣澎湃的魔氣突兀地從底下溢出,朝穿過陣法的二人湧來。

柏青霄還沒來得及帶裴庚進火羽島,就被那魔氣砸暈了過去。

兩人身形隱沒在黑暗裡,逐漸被深淵吞噬。

陽光照在臉上,極為晃眼。

柏青霄睡得不安穩,小幅度動了動,睜開一條縫隙的眼眸,隱約可見透過樹葉照下的光斑。

微微側頭,眼睛睜開的縫隙大了些。他看到一個熟悉的紅衣身影背對著他,盤腿坐在他身前,黑色的紋路順著衣擺往上延伸。

裴庚?

“小子,你真不再考慮一下?”

一道喑啞蒼老的聲音響起,桀桀笑著。

小子?他在喊誰?

考慮什麼?

又聽那道聲音緩緩道,“吾乃前任魔尊,整個魔域,都在本尊統領之下。你若肯拜本尊為師,你就會成為本尊座下唯一的弟子。”

他蠱惑著,“本尊還會傳授給你天魔策。你可知曉天魔策是什麼東西?小子,我這麼和你說吧,你已經看到沈君越那孫子了吧?”

“他當年初來魔域時,一身修為幾近全無,靈脈受損嚴重,放修真界,那都是救不起來的廢人了。”

“可是他蒙騙本尊,拜入本尊門下,隨著本尊習得天魔策。不到百年時間,已經從丹府虛空的廢人,一躍而起,成為堂堂大乘修士,甚至、甚至還……”

他蘊含著怒意,“還把吾逼進萬魔穀中,奪了本尊的位置。”

“那個鱉孫!”

那人呼吸濃重,似乎是氣的狠了。

等緩過氣來,方語重心長,“所以,小子,你可知你有多幸運?吾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有人發現整個萬魔穀唯一薄弱的地方。”

“你是上天送給本尊的禮物,命中的徒弟!你若肯跟著我修習天魔策,事成後把吾救出去,不僅獨享魔尊之位,得掌大權,吾還能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你!”

“小子,你考慮的如何了?”

又是一個老爺爺。

這回不是長明劍仙了,倒成了魔域前任魔尊!

柏青霄聽了一會兒,這似曾相識的場景激的他胸膛急促起伏。

一股氣堵在心口,猛然衝上喉頭,以至於他睜開眼就跳起來,罵罵咧咧,抗議道,“這天下那麼多人,怎麼個個都惦記著收我徒弟做徒弟!”

“你們就不能換個人霍霍嗎!”

他這時才看清那聲音的主人。

這是個手腳都被鎖鏈困在一個山洞裡的老人,盤腿坐在山洞口處——那是他能走的鎖鏈最長的地方了。

他白發蒼蒼,長發散在身後,胡子邋遢,紫色混黑紋的衣服碎布一般掛在身上,倒是雙眼精明,被看多一眼,都要讓人疑心自己是不是被算計了。

趙傲天嗤之以鼻,“天下間那麼多人,怎麼你就不能再找一個徒弟?徒弟罷了,你好意思和本尊爭?本尊看得上這小子是他的福氣!”

這熟悉的搶人語句,瞬間讓柏青霄回想起火羽島那個妖嬈美人臥的老爺爺,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氣的原地爆炸。

又是白發老爺爺!

他可沒忘記裴庚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款。

往前有個女孩問裴庚師父是誰、什麼模樣。

裴庚還說過他師尊就是仙風道骨的白發蒼蒼老爺爺模樣。

柏青霄對此耿耿於懷:怎麼,我長得年輕帥氣你還不好意思拿出手是不是?

這個世界怎麼了,一個兩個欺他年輕是不是?天才就該和天才呆一塊!沒見過年輕帥氣的做師父嗎!

今日開始,他,柏青霄,就和白發蒼蒼老爺爺過不去了!

第90章 老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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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師尊!”一直沒說話的裴庚抱住蠢蠢欲動的柏青霄的腰, “彆過去,這人很危險。”

裴庚握著他手,連聲問, “頭還暈嗎?身子還難受嗎?怎麼麵色這麼蒼白?”

他抬手碰了碰柏青霄額頭,才放下一顆心,“好在沒事。這崖下竟設了個陣法。我們誤打誤撞穿過陣法後, 就來了這麼個地方。”

柏青霄環視周遭, 這是崖下的山穀,窮山惡水的模樣, 荒地一片。不時有滲人的不知什麼魔獸發出的吼叫聲。

而他們此刻,就在離山洞不遠的一個小山坡上。

柏青霄看向那山洞, 洞口的趙傲天靠牆而坐, 把玩著手上的鐵鏈。

這人……當真是前任魔尊?

裴庚皺著眉,把柏青霄腦袋掰回來,對準自己, “看我,師尊,那老頭子有什麼好看的?”

又問, “這山穀裡魔氣濃鬱, 您可覺得不舒服?”

柏青霄愣了下,隨即抬手,試著調動丹府靈力。

果真如裴庚所說,這裡魔氣濃鬱。

靈氣與魔氣向來不和,此起彼消,因而在這個山穀間, 哪怕一個靈修修為有多高深, 可若沒有靈氣作為補充, 那丹府裡的法力是用一點少一點。

柏青霄放下手,麵色不是很好看,“還行。”

隻是可能得省著點用了。

他礙於趙傲天在場,不便說明,反問裴庚,“那你呢?你有覺得不舒服嗎?”

若說修士的丹府就像一個儲藏法力的空間,那修為就決定了空間的大小。

裴庚再強,也不過元嬰期。

理論上,若沒有靈氣補充,他的法力用起來比柏青霄消耗的更快些。

裴庚猶豫道,“啊……嗯。”他扯了扯柏青霄的袖子,小聲道,“師尊,弟子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柏青霄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裴庚支支吾吾,“就、我好像也能把魔氣化為己用。”

柏青霄大驚失色:?!!

他回過神,又擔心又著急,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手遞過來,為師給你看看。”

裴庚欲言又止。

柏青霄一把拉起他右手,探他靈脈,越探眉皺的越深。

沒有異常,可是的確靈脈裡的法力充沛,丹府也是法力滿溢的狀態,竟然比他還好上幾分!

不知為何,柏青霄在驚訝過後,竟然浮現出一種久違的‘雖然不可思議但發生在裴庚身上還挺正常’的感覺。

想當初,他看裴庚光吃靈草獸丹就能漲修為時,也是這麼不可置信。

柏青霄木著臉看他。

裴庚瞥過洞門口那老魔尊,在他旁邊小小聲,“師尊,弟子是不是真的……”

“是啊。”柏青霄淡然放下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早點準備後事吧。為師看這裡就不錯,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還有個不用白不用的你最愛的老爺爺給你作伴,要不就地給你挖個坑?你喜歡圓的方的還是星星狀的墓碑?”

怎、怎麼可能!他還那麼年輕,師尊才剛和他好,他還不想死啊!

裴庚微微睜大了眼,心臟跳得極快,快到幾乎要下一刻就停止了。

一瞬間,他腦海裡閃過無數念頭。

有柏青霄給他蓋墳立碑的。

有他不在後,柏青霄和新歡攜手離去的。

新歡還會得寸進尺在他墳前小人得意,“裴兄,你師尊以後歸我照顧了。”

還有神農穀裡某個家夥,豈不是就成了師尊唯一的徒弟,那師尊豈不是危險了?!

裴庚一把把他抱入懷裡,力道大的在寬衣上抱出凹陷的痕跡,他失聲道,“不,我不同意——”

柏青霄:?

這家夥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柏青霄拂開他,站直身,“做什麼?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給為師站直了!”

裴庚抓住柏青霄的衣袖,焦慮極了,“師尊,弟子覺得自己還能救一下,您看看有沒有彆的辦法?”

“哈哈哈!”趙傲天忽然發出突兀的笑聲,他仰天大笑不已,拍著大腿,指著裴庚道,“我就說!我就說!本尊才不會看走眼!你這小子根骨極佳,還不快拜本尊為師!”

裴庚正為自己小命憂慮,見這家夥不分時候來打攪,氣的往前一步,張嘴還沒說話,一抹聲音先於他響起。

“老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裴庚回頭看去,柏青霄麵露不悅。

“我徒弟修仙修得好好的。你一個魔修還想收他為徒?當真是禍害他人子弟。”柏青霄看他不順眼,毒舌道,“何況你能教他什麼?教他怎麼在山洞裡修魔嗎?”

趙傲天笑眯眯,搖頭晃腦,“小醫修,那你又能教他什麼?這小子是個劍修,你教他怎麼用劍給人療傷嗎?”

“你!”柏青霄麵色微變,裴庚不能跟他走醫道向來是柏青霄的痛腳。他一度以為自己收了明池之後就能放下此事,可眼前這人當真是眼光毒辣。

罷了,他乾嘛要和個老頭計較。

柏青霄沉下臉,“我能教他煉丹。”

“哼!煉丹。”趙傲天擼著自己的長胡子,傲然道,“我能教他修魔,隻要他跟我學了天魔策,甭說一個區區仙位,縱然是仙魔雙修,也未必不能。到那時,哪怕是同修為的其他天之驕子,又有哪個真能比得上他。”

“你當真是老糊塗了!”柏青霄怒意不止,為這想拐他徒弟進入歧途的老頭,“仙魔雙修?荒唐!貪心不足蛇吞象,等渡劫雷雲下來那一刻,身死道消!你想死,也彆拉著彆人去死!”

“你怎知不可能呢?那是你沒見識啊小醫修。”

趙傲天哈哈兩聲,搖搖頭,一拍掌,收起了笑容。他正兒八經道,“須知,世上修道之途萬千,都不過是路罷了。隻要修煉的法力走到世界極致,便是跳出天道拘束,去往大世界。”

“而道,既有劍修一道,醫修一道,丹修一道……從未見說不能雙修兩者,你既能醫丹雙修,為何又不信世上有人能仙魔雙修?”

“世上本也沒有具體的修煉法則,總不過是走在前麵的人先下了定義,留下那麼多條條框框。哪怕是大世界的仙魔兩道,又與這裡的靈修魔修有何區彆?你才是真的糊塗啊!”

是啊,有人能兼修劍道與煉器,有人能做符師和丹師……而他自己又是醫丹雙修,為何就不信世上當真有能仙魔雙修的人?

因為沒人做過,因為大家都這麼說的,因為書上也是這麼定義的……所以其實他也陷入思維定性了嗎?

柏青霄一瞬醍醐灌頂,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腦海空白一片,愣在原處。

“師尊?師尊!”裴庚急切的呼喊聲響起,“師尊,那是你的劫雲嗎?!”

劫雲?

柏青霄赫然回神,抬頭一看,山穀上方籠罩著陰雲重重,雷龍在烏雲中穿梭,似乎隨時都要劈下。

是他的劫雲!他剛剛忘了掩飾,忘了壓下自己的心境。

柏青霄一時失態,手指微顫。

他的心境提升了!可他修為還是化神前期啊!

修為不匹配心境,若這時劫雲下來,他豈不是要去半條命。

柏青霄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他很快冷靜下來。盤腿坐下,五心朝天,交待道,“這隻是前兆,彆怕,劫雷不會下來的。小七,為我護法。”

裴庚為他擔心不已,連忙從芥子空間祭出防護法寶,一層一層疊加在兩人之上,又祭出本命靈劍,勾下四方劍陣。

七道不同方位的劍影連成線,把兩人護在劍陣中間,光芒漸漸隱匿在地上。

裴庚看向已經入定的柏青霄,又看向天上的劫雲,心驚膽戰。

師尊怎會在這時候提升了心境?

“真沒想到,這小子靈根聰慧啊。”趙傲天在一邊看著熱鬨,絲毫不擔心被波及。

他摳著腳丫,像個街頭尋常老伯,嘿嘿笑,“老夫不過隨口一提點,他就自己想通了。若他再與老夫論道一番,豈不是心境直接上去大乘?”

但他又搖搖頭,“不,光心境提升也沒用,他根骨不如你小子出色,想要修為提高,隻能走腳踏實地的法子。但你就不同了。”

趙傲天吹著自己的胡子玩,“不過嘛,他要是求我,那老夫還勉勉強強,可以收他做個小弟子。”

裴庚見劫雲一時半會不動,似乎被控製住了,也有了餘力。他哼笑著,“你倒是想,讓我師尊給我當師弟?輩分全給亂套了。”

趙傲天反問一句,“哦?那你們師徒亂/倫,輩分就沒亂了嗎?”

他怎麼知道的。裴庚麵色一變,難看極了。

裴庚不擔心趙傲天知道,他隻擔心這家夥在師尊麵前胡說八道。

他和師尊的事,可容不得外人說三道四。何況還是這個老頭子。

“好奇本尊怎麼知道的?”趙傲天眼神毒蛇般狠辣,偏生笑容和煦無害,“你剛給他探額頭的時候,問都不問,直接伸手了吧?還有,你拉他袖子的時候,也是親昵的很。”

“骨齡還沒有五十的小兔崽子,想在老夫麵前藏?”

“老夫剛剛說的,可沒有半分虛假。”趙傲天晃著食指。從來沒當天上的劫雷是回事,左右他橫豎也是大乘境界,輕易劈不死。

倒是沒有柏青霄在中間作梗,他要說服麵前這小子,可容易多了。

“你仔細想想,這修真界中,從來都是弱肉強食。”

趙傲天眼睛轉了轉,“你既做他弟子,又做他道侶,身份上難免會被壓製。讓本尊想想,你們相處過程裡,想必也是與做師徒時無差吧?”

“他既教導你,卻也可以支配你,他是這段感情的主導者。他要你往東,你便不能往西。”

裴庚唯獨對他那句‘弱肉強食’很有認同感,但他麵上沒有表現出來,嘴上倔道,“我就喜歡師尊管我,你管得著嗎?臭老頭,你都這麼老了,懂什麼叫情趣?”

“嗬,情趣。莫要自欺欺人了。”趙傲天低聲說著,如同魔鬼低語,“你想想,你仔細想想,他修為比你強,又是主導者。他想撇開你,那是再輕易不過的事了。”

裴庚緊鎖眉頭。

趙傲天徐徐道,“這世上哪有人不喜新厭舊的呢?人性是最不可捉摸的東西了,你像條狗一樣把繩子送到人家手裡。人家不想要你了,轉身離開,你哭也沒地方哭去。”

“你胡說!”裴庚很難騙自己他沒有這麼想過,頓時沉不住氣。

趙傲天本以為對方要用些什麼理由、什麼好笑的溫情片段來解釋他們情誼多麼深厚。

他連怎麼回話都想好了。

沒想到裴庚罵的卻是:“你才是狗!”

他明明是鳥!大鳥!超大的!

趙傲天張開的口裡半字未出,又擰著眉合上了。他想了想,覺得麵前這小子在意的點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罷了,結果是對的,不妨礙他繼續忽悠小年輕。

趙傲天見他動怒,樂顛顛笑起來了。

他看了一眼入定的柏青霄,肯定這人這回估計五感封閉,暫且聽不見他們的談話,於是更加囂張,“老夫說的不對嗎?”

“這小醫修倒是長得人模人樣,拎出去,那也是萬眾矚目,想來也被不少人追求過,說不定還有過你不知道的感情。”

“可他有告訴過你他以前的事嗎?沒有吧?當然不需要啦,畢竟比起道侶,在他眼裡,你恐怕還是個指哪去哪的小徒弟,說不定還不是唯一的。對徒弟,哪需要說這麼多呢?”

趙傲天見裴庚撇過頭去不看他,冷著一張俊臉。他笑的越發誇張了,“更甚者,他說不定隻是玩玩呢?”

“畢竟,他是你師父啊。你若要叫屈,又哪能繞得過他去?打又打不過,修為又不在他之上……”

裴庚忽然插話,“你怎知我打不過他?”

趙傲天一哽,眼珠子轉了轉,“打得過……那也不過現在罷了。你看,他現在都能引動劫雲了。假以時日,他若晉級成大乘期修士,隔了一個大境界,你還能奈他何?”

“趁現在就對了。”

“我所說的天魔策,仙魔雙修,那你一個人就相當於有兩份截然不同的修為啊。你想想,你若修為比他高了,他便不敢再欺負你……”

“我師尊沒欺負過我,我倒是恨不得他欺負我。”裴庚又插話。

趙傲天險些給他氣死!這家夥難道不心動嗎?他不信,可那張嘴是真能氣死人!

成大事者不屈小節、不屈小節。趙傲天心裡默念兩遍,耐心道,“好好好,他沒欺負過你,那你難道不想欺負他嗎?”

“你想想啊,若你修為在他之上,你喊他向東,他未必向東,可你能強迫他向東。能為所欲為,能玩/弄他,欺辱他,他絕不敢再冷落你。定然視線一直在你身上。”

裴庚陷入沉思。

為所欲為……?

裴庚心跳如鼓。

他眼前浮現起那日靈舟上的狀況,一時口乾舌燥。

哪個雄性生物都無法抵抗看到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那個模樣吧?

他隻是做了每個男人都想做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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