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長的遊輪停在海灣,船身隨著海浪輕輕搖晃。
海風從西北方向卷來,跟著海浪撞向左邊的崖壁,卷起層層疊疊的白色浪花。
六支海釣竿垂在船舷上,魚線隨著微風,輕輕拂動。
“這都已經入冬了,你小子還忽悠我來釣魚,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魏群山坐在甲板上的椅子裡,話雖然這麼說,但他看著十分愜意,望著廣闊無垠、碧浪波濤的大海,確實能讓人心情變的很舒暢。
這艘遊輪,當然不是羅銳買的,因為各種原因,他也不敢買。
昨天晚上,他腆著臉去隔壁老外家借的,這老麥克很喜歡中國文化,還經常跟著十字會做義捐活動,但這話羅銳沒信。
羅銳又不是小白,他重生回來的,當然知道未來那些年,有多少人打著愛G的旗號掐爛錢,搞得最後連老外也跟著學會了,天天拍視頻傳上網,狂吃這波流量。
早上五點出海,到這會兒已經是上午七點。
日出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海麵上波光粼粼,有海鳥在陽光中飛騰。
這遊艇上除了魏群山和羅銳之外,還有羅銳的父親羅森,以及楚陽、蘇明遠等刑事小組的成員。
至於為什麼把羅銳父親叫上,因為這群人中,隻有他跟著老麥克學會了開遊艇。
這些人都聚集在甲板的另一側,他們一邊釣魚,一邊聊天,顯得非常愜意。
羅銳打著哈哈,一臉諂媚的道:“誰說冬天就不能釣魚了?海魚還是有的,前兩天,老麥克還在這兒釣上了不少黑鯛。”
魏群山撇撇嘴:“你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找我來,是不是因為曉靜的事情?”
既然對方已經提出來了,羅銳也不再藏著掖著了。
“沒錯,我聽說您給她做了擔保,她出國去半島休假一年?”
“是有這麼一回事。”魏群山盯著海麵,回答的漫不經心。
羅銳注視著魏群山的側臉,眼神沒有移開。“這裡麵不會有什麼蹊蹺吧?”
“什麼意思?”
“就像你們安排那個楊子雄去香江,難道蔡隊也是去做臥底任務?”
魏群山轉過臉來,眼裡出現一抹狠厲:“羅銳啊,你是不是把我看的太腹黑了?曉靜是拿著真實護照出國,她的身份資料都是真的。
她隻是單純的出去休養,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照顧她的母親。這背後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羅銳並不相信這套說辭。
“您能保證?”
雖然可能惹惱老狐狸,但他依舊需要一個真實的回答。
魏群山咂了咂嘴,翻了一個白眼,有些無語的道:“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我們是警察,不是特殊部門。出國執行任務的都是一些什麼人,這些都歸哪個部門管,你應該清楚啊。”
“行,您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就信您一次。”羅銳聳了聳肩,隻好妥協。
“你呀,你的心思……”魏群山沒把話說完,隻是拿眼瞪著羅銳。
羅銳心裡咯噔了一下,知道對方想說什麼,他趕緊站起身:“我去給您倒杯熱茶。”
船艙裡有一排茶色沙發,沙發後麵有一個西式櫃台。
老麥克除了用這遊艇來釣魚之外,還經常在上麵開派對,冰箱裡凍了不少啤酒,櫃子裡也有好幾瓶價值昂貴的洋酒。
不過今天這艘船上,全是老爺們,連一個女的都沒有。
出乎意料的,莫晚秋並沒吵著要來,一大早都沒見了人影,也不知道乾啥去了。
羅森坐在沙發裡,看見兒子進來,他趕緊站起身。
“爸,你怎麼了?”
羅銳有些詫異,他工作一直都很忙,很少和父母溝通,但無形之中,他能感覺到他和父親的關係像是疏遠了不少。
特彆是最近這半年,羅森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
羅森訕笑了兩聲:“沒事兒,閒著無聊,我在裡麵坐一會兒。”
羅銳狐疑:“您最喜歡釣魚了,不去外麵湊個熱鬨?”
羅森的動作有些僵硬,顯得手足無措:“讓你的同事去釣唄,我負責開船就行。”
不對,完全不對勁。
羅銳看慣了罪犯的臉,自認為能洞悉人的心理,但他琢磨半晌,也看出自己老爸是怎麼了。
“爸,您坐,咱們聊會天。”
“呃……好啊。”羅森坐上沙發,兩隻手藏進大腿裡。
羅銳坐在他的對麵,望向他,老爸還是以前那樣,樸實、拘謹、並且還帶著一點點謹慎。
從羅銳記事起,父親的樣子好像都是這樣,臉部從未變化過,似乎一直都是那麼老。
人都說,當你意識到自己變老,就會發現自己長得越來越像父親。
羅銳在重生之前就有過這樣的感覺,而現在,不是說他還年輕,而是忽略了這種感受。
羅銳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問道:“爸,您最近怎麼了?”
羅森笑了笑,笑容把他臉上的皺紋擠壓的越來越深。
“我能有什麼事兒,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我沒事就是釣釣魚,和你媽弄一弄菜園子。你放心,你做好自己的工作,我就很開心了。”
“爸啊,我想吃你做的酸菜魚了,今兒晚上您給我做唄?”
羅森有些意外:“不是有農山嗎?他做的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羅銳撇撇嘴,笑道:“那不一樣,他做的是好吃,但做不出我小時候的味道,我記得那些年,咱們家開小飯館,後廚放著好幾個酸菜壇子,那股酸味,就算用來下一碗麵條都很開味。
酸菜魚裡擱一點粉絲,那味道,真是絕了,我記得小時候,咱們家不富裕,就那麼一道菜,我用酸菜魚的湯底泡飯,能吃兩碗大米飯,賊香!”
羅銳這話,突然把羅森說的動容了,他雙眼放出光來:“兒子,我晚上就給你做,前幾天,我剛好去水庫釣了幾條黑魚。”
“那敢情好。”
羅銳站起身,意味深長的道:“爸,您記住啊,不管您兒子走多遠,飛的多高,我永遠是您兒子,我永遠喜歡吃您做的酸菜魚。”
“嗯,爸知道了。”羅森轉過臉去,吸了吸鼻子。
羅銳眼眶也有一些泛紅,自己走的太快,走的太急,忽略了老爸的感受。
當某一天,你的成就越來越高,父親除了為你高興之外,同時也會覺得很失落。
不是說他羨慕嫉妒,而是他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沒用了,沒有存在感了。
父親是一座高山,當你也成了一座比他還高的山,就越顯得他的渺小。
羅銳從冰箱裡抱出一堆罐裝啤酒,走到甲板上,一一扔給楚陽他們。
蘇明遠雙手接過,嘻嘻哈哈的笑道:“組長,還是你這裡好啊,有錢真不一樣,開著遊艇出海釣魚,我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呢。”
羅銳狠狠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呢,我可沒買遊艇,我這是向老外借的。”
田光漢撇了撇嘴:“得了吧,組長,你的家底,咱們都知道,一艘遊艇幾百萬,你還是買得起的。”
“老田,我說你這嘴怎麼越來越像老齊了?”羅銳坐在方永輝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齊不好嗎?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咱們隊裡就是要有一個像他那樣的人,不然大家夥兒多悶啊。”
“那倒是。”羅銳回了一句,自從田光漢傷好了之後,似乎更加健談了,要是擱以前,他才不會插科打諢。
羅銳發現刑事小組的成員經曆過上次的案件之後,大家的關係越來越默契,也不會說你是海江分局的,我是沙河縣局的,兩邊站隊。
現在,大家對刑事小組更有認同感,也更知道自己的屁股該放在哪邊。
羅銳叫他們一起出海是為了什麼,組織聚會,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羅銳叩開拉環,啜了一口冰爽的啤酒,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
此時,方永輝轉頭看向他,低語道:“羅大,我聽說蔡隊要離開我們?”
聽見這話,大家立即停止了談話聲,豎耳傾聽。
羅銳直視著海平麵,輕輕點頭:“是,她要休長假,未來一年,咱們見不到她了。”
楚陽歎了一口氣:“那就剩下我們幾個了。”
蘇明遠的臉也落寞起來:“誒。”
羅銳看向他們:“歎什麼氣啊,她是休長假,又不是不回來,再說,蔡隊也有二十好幾了,不能老是和我們這些大老粗待在一起,她也該享受享受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