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軍右偏裨所在的陳氏車行就在城下。從城上看去,車行不大,左右有套院,供接待賓客及畜養牛馬,院子十幾個人四散歇著。門前的旗鼓車雖然高大,但隨便扔在一邊,極儘委屈之態。
右偏裨一般管民軍,而民軍通常是依鄉裡、家族而建,那些由武卒充任的所謂校尉、營司、卒伯,不過是高級傳令官,平時與民軍素不來往,有事了找鄉裡的長老交待,由長老去辦,統統不用自己費心,也就養成了不管事的習慣。信陵君的後軍是由全軍精銳臨時集合而成,這右偏裨連人也認不全,隻命各校、司派人在帳前——現在也就是陳氏車行支應,就是那散坐在庭院裡的人。
信陵君似乎現在才發現陳氏車行裡的右偏裨,突然想起了什麼,但又憋回去了。
鼓聲一直持續到日中,還有斷續傳來的喊聲。城上諸人,皆猜不透這半天前線發生了什麼;信陵君幾次望向司莽等,希望他能解說一二,司莽都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就在眾人心情焦灼,又昏昏欲睡之時,毫無征兆地突然就傳來一陣陣鐘聲,夾在鼓聲裡麵十分不和諧。在場諸人一下就清醒,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司莽道:“秦人退矣!”
信陵君道:“何故?”
司莽道:“大夫必有軍報!”
果然不久之後,一騎軍使來報,秦人立陣半日,見我無懈可擊,乃鳴金收兵;前軍正嚴陣以待,以觀敵變。
城上聽到這則軍報,立時發出一陣歡呼,仿佛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當時就有幾位門客下城,向城裡的人報訊。
信陵君沒有動,因為他聽到軍使的軍報中有“以觀敵變”,他作為全軍主帥,必須在敵徹底沒有變了之後,才能解除警戒。他不動,在他身後的三司、二先生也者不好動,隻得陪著他,直到中軍也傳來鐘聲,各營解散歸營;華陽城上也鳴響金聲。不久,晉鄙的另一個軍使到達,報道:“秦人悉已歸營,大夫已儘遣斥侯哨探,士卒歸營。”
待軍使離開,信陵君臉上露出笑容,道:“秦人疲罷,必甚於吾,今出陣而不攻,蓋養士力也。必無他變。”
司莽道:“秦人既以日中歸營,今日必不再至。歸營是也。”
信陵君道:“昨日無備,儘日無食;今日有備,然將食於府中矣。”眾人一笑。
張輒想乘戰爭空閒,將糧車運往前軍,但唐叔一行已經被派往城外找呂氏三人去了,無人應承。他抽空去問司莽,司莽道:“可遣以民軍運之。”張輒知道民軍調遣十分不便,上下手續煩雜,往往要拖上好幾個時辰才有動靜,這時估計唐叔也該回來了。——如果請門客們運送?好像有些小題大作:尊貴的門客親自送糧秣,以前軍目前的表現好像還當不起。
還是等唐叔回來再說吧。張輒這麼想著,跟著信陵君回到府內。
府中煮粟正熟,香氣四溢,眾多門客皆集於庭中,臉上洋溢著歡樂。信陵君若有所感,道:“敢請須賈大夫父子同餐!”仲嶽先生應承一聲,轉身走了。梁尉公子辭道:“臣無狀,願以陣隙,往探家父,少時即歸。”
信陵君道:“可請大梁尉同餐。”
梁尉公子道:“君上命,不敢辭,惟父有疾,恐難於行!”
信陵君道:“若是,請公子為孤拜上大梁尉,軍情之事,早晚請教!”
梁尉公子道:“恨不能為君上驅馳!”兩人相辭而去。司莽和司勝也隨後辭去。信陵君知道他們有許多營務要辦,也不多挽留他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