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嶽先生道:“曹先生多訪民情,當略述一二。”
曹包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牘,朗朗誦道:“管邑實百三十又四戶,分屬九族。舊管民者,乃為管氏;從虢至者,乃為虢氏;從鄶至者,乃為鄶氏;從蔡至者,乃為蔡氏。此四氏為舊氏,所居者久,蔚為大族。後從鄭至者,乃為鄭氏;從魏至者,乃為魏氏;從韓至者,乃為韓氏;複從華至者,乃為華氏;從洛至者,乃為王氏。此五氏東播之後,三五移之,現亦為大族矣。故邑內所謂族者,非血親也,實鄉親也。”
鄭安平道:“先生訪察民情,臣不如也。願先生教之,助之。”
仲嶽先生道:“管民來處九方,而能各安其分,相敬相親,不相侵擾,共此患難,亦見其治有道也。”
曹包道:“管城城主,非父死子繼,乃九族共相舉薦,必深孚眾望,而能為之也。今之城主,雖曆三世,世世亦賴舉薦而立,非承其父業也。”
仲嶽先生道:“舊四氏,管、虢、鄶、蔡,其國皆亡,餘民四散,容或有之。鄭雖為韓滅,亦居故地;韓、魏,大國也,華、洛,巨邑也,其民奈何移居於此也?”
曹包道:“其或亡命而至,亦未可知。”
仲嶽先生道:“其婚配若何?”
曹包道:“管民多散四方,或家焉,或攜妻兒歸於管,每每有之。亦有娶於鄰邑者,以華陽諸邑為多;或至魏境。所在非一。管女有隨父兄出者,每配他邑。或有配鄰邑者。但有少男娶於本邑,男出而女留。”
仲嶽先生道:“此鄉有豕三者,其人望若何?”
曹包道:“豕三以屠為生,四鄉賴焉。其為人也,豪爽有義氣,遇事不避,臨事不亂,或有危困,濟之不遺餘力。其望所歸也。”
仲嶽先生道:“奈何豕三為人之若此耶?其有妻室無?”
曹包道:“未得其家,未見其室。”
仲嶽先生道:“豕三其不歸乎?”
曹包道:“四鄉頗遠,其名頗著,請之者眾。而一往返,每二三日,其家難歸。”
仲嶽先生道:“縱有妻室,亦難有後。”眾人皆笑。
仲嶽先生道:“豕三既有人望,願諸兄折節交之,親之友之。勿以末業而鄙之。”
眾人應道:“喏!”
鄭安平猶豫半天,終於決定把自己的困惑說出來,道:“臣聞豕三頗與盜賊往來,管邑之存廢,實賴之也。乃谘以存之之道。豕三言,若得境內靖寧,每歲二至二分,與穀一乘,乃得保也。”
這話一出,眾皆嘩然。仲嶽伸手讓眾人安靜,問道:“公子其予之?”
鄭安平赧道:“春分之時,私與錢千,以代乘粟也。今時至夏至,或將複至也。”
仲嶽先生果斷道:“若豕三至,任其所需,一一予之,出自公帑。慎勿吝也。”
眾人不解,問道:“先生何意?”
仲嶽先生道:“豕三人望所歸,尚屈諸兄折節敬之,區區乘穀,何足道哉!”
天色漸晚,眾人陪著仲嶽先生且行且談。仲嶽先生忽然問跟隨的四名驛卒道:“汝等何名?”那驛卒見眾人對仲嶽先生畢恭畢敬,知道不是普通人,哪會答言,隻嘿嘿笑。小四隻得代答道:“此四子皆季子,名皆為季。其邑皆敝遠,亦無其名。今乃以其邑之地望呼之,為季田、季河、季莊、季丘。”
仲嶽先生道:“是亦善也。汝四子何居鄰邑?”
曹包代答道:“此四子皆居於鄰邑,乃四女之鄉裡。”
仲嶽先生道:“汝其知豕三其人乎?”四人皆點頭。
曹包道:“汝其言豕三之狀!”
四人你推我讓。小四喝道:“休得推讓。汝等驛卒也,有司問話,當清白應答,焉得含糊!”
被小四一喝,四人好像放下包袱,季田應道:“豕三乃屠夫,體胖力大,每執一錘,但有畜,無論其壯也,照頭一錘,皆倒。然後生殺由人也。”
季河道:“其為人也信,鄉裡傳言,取值不二價,童叟皆無欺也。”
季莊道:“或言其義也,凡有危難,莫不濟之。”
季丘道:“其人武勇,體雖胖,翻牆越垣,攀屋上樹,無所不能。”